在我隐婚丈夫的订婚宴上,我只是一个端着香槟,站在角落里,连姓名都不配被提及的普通员工。台上,顾衍城西装革履,光芒万丈,他身边的乔家千金笑靥如花,是我们公司所有人眼中公认的总裁夫人。聚光灯下,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我,口袋里揣着和他的红本结婚证,像个笑话。我攥紧手机,等待着命运的审判。他马上就要宣布了,宣布他和乔安安的婚讯,也同时宣布我的婚姻,从开始到结束,都只是一场见不得光的交易。
1
下面,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顾氏集团总裁,顾衍城先生,上台致辞！
司仪激昂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缓缓走上台的男人身上。
他是我结婚三个月的丈夫,顾衍城。
也是我的顶头上司,那个在公司里,我连仰望都需要鼓足勇气的存在。
此刻,他身姿挺拔,俊美的脸上挂着得体的淡笑,身边的乔安安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一袭高定晚礼服衬得她如同真正的公主。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台下,我的同事们发出艳羡的惊叹。
总裁和乔小姐真的太配了！听说今晚就要宣布婚讯了！
那是,强强联合,我们公司的股价明天又要涨停了。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我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公司统一发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职业套装,和这场奢华的宴会格格不入。
我只是个小小的项目助理,被临时抓来凑数的。
没有人知道,三个月前,在民政局冰冷的房间里,眼前这个万众瞩目的男人,曾对我说：签了它,你母亲的医药费,我全包。记住,守好你的本分,别有任何不该有的妄想。
我签了。
用我的婚姻,换了母亲的命。
这三个月,我们像是两条平行线。他住在他的山顶别墅,我住在我那个狭小的出租屋。除了每月打到我卡上的一笔巨款,我们唯一的联系,就是一本藏在我床底下的结婚证。
而现在,他要亲手撕碎这份可笑的契约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手脚冰凉。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颤抖着手拿出来,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却让我瞳孔骤缩。
【林晚,安分点。】
是顾衍城。这个号码,是我们的单线联系号码,除了他,没人知道。
他看见我了。
就在这人山人海中,他精准地捕捉到了我的存在。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隔着璀璨的水晶灯和攒动的人群,他的眼神深邃而冰冷,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物件,带着一丝警告。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进了阴影里。
台上,他已经拿起了话筒,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感谢各位来宾,在百忙之中……
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宣判的时刻,到了。
2
……参加顾氏集团与乔氏集团的战略合作发布会。
顾衍城的声音平稳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我的心上。
战略合作发布会
不是订婚宴
我愣住了。全场也安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夹杂着一些善意的哄笑和调侃。
原来是合作发布会啊！吓我一跳,还以为顾总今晚就要被乔小姐‘私有化’了呢！
哈哈,看来我们还得再等等顾总的好消息。
乔安安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优雅,她娇嗔地看了顾衍城一眼,那眼神里的爱慕和势在必得,毫不掩饰。
顾衍城却仿佛没看见,他简单介绍了合作项目后,便将舞台交给了项目负责人,自己则端着酒杯,从容地走下台。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后背却已是一片冰凉的冷汗。
刚才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自己的一切都将暴露在阳光下,然后被无情地碾碎。
我端起一杯果汁,想借此平复一下狂跳的心脏,一个身影却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乔安安。
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我,目光从我廉价的套装扫到我紧张到发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你是哪个部门的穿成这样也敢来这种场合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都听见。几道看好戏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
我攥紧了杯子,低声回答：我是项目部的,林晚。
哦,林晚。她拖长了语调,仿佛在品味这个名字有多么普通,我记住你了。一个小小的助理,眼睛最好放亮点,不该看的人别看,不该想的事别想。衍城他……不是你这种人能肖想的。
我猛地抬头看她。
她怎么会知道我在看顾衍城难道她也发现了他刚才的眼神
不,不可能。
她应该只是女人的直觉,或者,这只是她对所有靠近顾衍城的女性的例行警告。
毕竟,在所有人眼里,她才是顾衍城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而我,连被她当成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屈辱,平静地说：乔小姐,您误会了。
最好是误会。她冷哼一声,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空酒杯塞进我手里,拿去,扔了。对了,我的鞋有点脏,你去洗手间帮我拿块湿毛巾来。
她说完,便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转身离去,仿佛只是在吩咐一个女佣。
周围的同事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却没人敢出声。
我捏着那个还残留着她口红印的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就是顾衍城要我过的生活。
一个隐形的、卑微的、随时可以被牺牲的顾太太。
3
我最终还是没有去拿湿毛巾。
我将酒杯放在侍者的托盘上,转身走出了宴会厅。
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我心头的烦闷。我沿着酒店外的林荫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一片混乱。
今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顾衍城没有宣布订婚,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交易还会继续
他那条警告的短信,又是什么意思
他和乔安安,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中盘旋,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我身边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顾衍城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上车。他命令道,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内空间很大,却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格外压抑。他没有看我,只是目视前方,冷冷地开口：谁让你去宴会的
是……是部门主管安排的。我小声回答。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出现在任何有我的公开场合他的声音陡然转厉,像一把冰冷的刀子。
我……我无力反驳。协议上确实有这一条。
林晚,你是不是觉得,当上顾太太,就可以不守规矩了他终于转过头,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还是你以为,你能用这种方式,得到什么不属于你的东西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将我从头浇到脚。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处心积虑、妄图上位的女人。
一股怒火和委屈涌上心头,我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念头。
顾总,我刻意用了疏离的称呼,我没有。我只是个听从上级安排的小员工。而且,我也不明白,既然我们的婚姻不能见光,您为什么还要和乔小姐在公众面前表现得那么亲密您就不怕别人误会吗
误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我和安安青梅竹马,别人只会觉得我们是天生一对。谁会误会误会你吗
我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扇我的耳光。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婚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不是你该问的。记住我们的协议,管好你自己,别给我惹麻烦。
车子一路疾驰,最终停在一栋豪华公寓楼下。
这不是我的出租屋。
下车。他言简意赅。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从今天起,你住在这里。他解开安全带,丢给我一张门禁卡,协议期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这里。你的工作,我会安排人处理。
这是……变相的软禁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
他终于正眼看我,眼神复杂难辨：因为乔安安,记住你了。
4
第二天,我是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
这里是市中心最顶级的豪华公寓,三百六十度的环绕江景,装修奢华到了极致。
可对我来说,这里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笼。
我的手机、电脑全都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部只能拨打一个号码的老人机。
那个号码,自然是顾衍城的。
我试着拨通过去,无人接听。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每天有专人送来三餐,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人跟我交流。
我不知道公司那边怎么样了,我的同事们会如何议论我的突然消失。
我更不知道,顾衍城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一周后,公寓的门铃响了。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心猛地一沉。
门外站着的,是乔安安。
她今天穿了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妆容精致,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一副女王出巡的架势。
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顾衍城让她来的
我不敢开门。
门铃执着地响着,最后变成了用力的拍门声。
林晚！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乔安安的声音尖锐而愤怒。
我靠在门上,身体不住地发抖。
就在这时,我的老人机响了。
是顾衍城。
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通：顾衍城！
电话那头的声音却依旧冰冷：开门,让她进去。
为什么我的声音都在颤抖,你让她来做什么
我的耐心有限,林晚。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警告,照我说的做,否则后果自负。
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手机,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
门外的拍门声还在继续,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转动了门把手。
门一开,乔安安就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势闯了进来。
她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冷笑着看向我：金屋藏娇林晚,你可真有本事啊。
你来干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来干什么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来告诉你,什么是你的,什么不是你的。衍城买给你的这套房子,我很喜欢,明天我就要搬进来。至于你……
她走到我面前,用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狠狠地戳着我的胸口。
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我被她戳得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是顾衍城的意思
不然呢乔安安抱起双臂,下巴扬得高高的,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会为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得罪我,得罪我们整个乔家吧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玩物,现在,他玩腻了。
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得我体无完肤。
而就在我屈辱得快要无法呼吸时,我的那部老人机又响了。
屏幕上,依旧是顾衍城的名字。
乔安安也看到了,她脸上的得意更甚,一把抢过手机,按下了免提键。
衍城,你交代的事情我正在办呢。放心,一定让她滚得干干净净。她用一种腻得发齁的声音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然后,顾衍城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却不是对乔安安说的。
林晚,打开电视,调到财经频道。
5
乔安安的脸色瞬间变了,她狐疑地看着我,又看看手机,似乎在判断顾衍城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
我没有理会她,径直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墙上那面巨大的液晶电视。
财经频道。
女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
……本台最新消息,国内知名企业乔氏集团今日股价开盘即闪崩,半小时内连续跌停。据知情人士爆料,乔氏集团涉嫌严重财务造假及内幕交易,证监会已正式立案调查。集团董事长乔振雄及多名高管已被警方带走协助调查……
电视画面上,赫然是乔氏集团的大楼,楼下围满了记者。紧接着,画面切换,乔安安的父亲乔振雄,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商界大鳄,此刻正被两名警察架着,狼狈地塞进一辆警车。
闪光灯像利剑一样,将他惨白的脸照得一清二楚。
不……不可能……乔安安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那部被她丢在沙发上的老人机里,再次传来顾衍城冰冷、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乔安安,游戏结束了。
是你！顾衍城,是你做的！乔安安终于反应过来,她疯了一样扑过去抓起手机,歇斯底里地尖叫,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电话那头,顾衍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蔑视和嘲弄。
我早就警告过你父亲,让他管好自己的手,也管好你。可惜,你们都没听进去。
我爸……我爸他怎么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会去一个他该去的地方。至于你,顾衍城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这套房子,是林晚的。现在,请你从我太太的家里,滚出去。
我太太。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也彻底击垮了乔安安最后一丝理智。
她尖叫一声,手机从手中滑落,整个人瘫软在地。她带来的两个助理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忙上前扶起她,仓皇地逃离了这个让她们恐惧的地方。
门被重重关上,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看着电视里还在滚动的、关于乔氏集团覆灭的新闻,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部老人机,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一切,都是顾衍城布的局。
他早就知道乔家会出事,甚至,这一切就是他亲手推动的。
那场所谓的战略合作发布会,不过是麻痹乔家的烟雾弹。
而我,我们这场荒唐的婚姻,又在这场棋局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6
乔安安走后,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坐了很久。
电视已经被我关掉,但那些触目惊心的新闻画面,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在短短半天之内,轰然倒塌。
而这一切的操盘手,是我的丈夫,顾衍城。
我感到一阵深深的寒意。
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要可怕得多。他的心机、他的手段,都深不见底。
我开始回想我们结婚时的情景。
他找到我,是在我母亲病危,我四处筹钱无门,几近绝望的时候。
他给出的条件简单粗暴：一千万,买我一年。
协议上写得清清楚楚,我们是合法夫妻,但只是形式上的。我不能干涉他的私生活,不能对外透露我们的关系,更不能对他有任何感情上的企图。
我当时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来应付家里的催婚,或者是有什么商业联姻的考量。
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
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他需要的,或许根本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在法律上与他紧密相连,却又绝对干净、绝对好控制的棋子。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门铃再次响起。
这一次,我镇定了许多。
我走到门口,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得体、气质干练的女性,看起来三十岁左右。
您好,林晚女士。她对我微微一笑,递上一张名片,我是顾总的首席秘书,我叫陈静。
我侧身让她进来。
顾总让我来处理一些后续事宜。陈静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我的手机、电脑,以及一叠文件,放在茶几上。
这些是您的私人物品。另外,您的离职手续已经办妥了,这是相关的补偿金,已经打到您的卡里。
她说话条理清晰,办事效率极高。
我看着那叠文件,没有动。
顾衍城呢我问。
顾总正在处理公司事务,暂时无法过来。陈静的回答滴水不漏,他让我转告您,请您安心在这里住下,协议期间,您的一切生活开销,都由顾总承担。
又是协议。
我自嘲地笑了笑,拿起最上面的那份文件。
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股权转让书。
我疑惑地翻开。
当我看清里面的内容时,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一份关于乔氏集团破产后,被顾氏集团收购重组的部分资产的股权转让书。
而受让人的名字,赫然是——林晚。
转让的股权价值,初步估算,超过九位数。
7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沙哑。
我将那份重如千斤的股权转让书推到陈静面前。
陈秘书,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跟顾总的协议里,不包括这些。
我的协议,是用一年的婚姻自由,换母亲的医药费。而不是成为一个亿万富翁。
陈静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她将文件又轻轻推了回来。
林女士,您没有看错。这是顾总特别为您准备的‘补偿’。他说,您在这段时间里,受了委屈。
委屈
这个词从顾衍城那里说出来,显得格外讽刺。
他将我的人生搅得天翻地覆,将我置于危险的境地,现在却用一笔巨款,轻飘飘地定义为补偿
我心里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我不需要。我一字一句地说,请你把它拿回去,告诉顾衍城,我们的协议照旧。一年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我不想和他有除了那份协议之外的任何牵扯。这个男人的世界太复杂,太危险,我只想守着我的底线,安安稳稳地等到母亲康复,然后彻底离开。
陈静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她并没有惊讶,只是耐心地解释道：林女士,我建议您还是收下。这份股权,不仅仅是钱。
她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乔家虽然倒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乔安安这个人,睚眦必报。您现在拥有了这些资产,就等于拥有了顾氏集团的庇护。从法律意义上讲,您是顾氏的重要合作伙伴。任何人想动您,都得掂量一下后果。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的怒火,也让我瞬间清醒。
是啊,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得罪了乔安安,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如果没有顾衍城的保护,我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份股权,不是补偿,而是护身符。
是我继续待在这场游戏里的入场券。
我看着那份文件,心中五味杂陈。我的人生,已经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向了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方向。
我明白了。我最终还是拿起了笔,在受让人那一栏,签下了我的名字。
在我落笔的瞬间,我的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号码。
顾衍城。
我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准备一下,晚上有个宴会要参加。
什么宴会我下意识地问。
顾家的家宴。他说,这次,是以我妻子的身份。
8
陈静离开后不久,一支专业的造型团队就敲开了我的门。
他们带着一排排当季最新的高定礼服,和足以开一家珠宝店的首饰盒,将我按在梳妆台前,开始了一场彻底的改造。
我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们在我的脸上、头发上忙碌。
镜子里的人,渐渐变得陌生。
皮肤被修饰得毫无瑕疵,眉眼被勾勒得精致深邃,一头长发被挽成优雅的发髻,点缀着细碎的钻石。
最后,造型师为我选定了一条星空蓝的抹胸长裙,裙摆上镶嵌着无数颗施华洛世奇水晶,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将整片银河穿在了身上。
当我站起来,看着镜中那个光彩夺目、连我自己都快认不出的女人时,我有些恍惚。
这还是那个为了几千块医药费,跑遍了所有亲戚家,受尽冷眼的林晚吗
这还是那个在公司年会上,只能躲在角落里,羡慕地看着别人谈笑风生的林晚吗
傍晚时分,顾衍城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商务西装,穿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手工礼服,衬得他愈发挺拔英俊。
当他看到我的那一刻,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明显地闪过一丝惊艳。
他走过来,很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我挽住他。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和他的外表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很漂亮。他低声说,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赞美。
我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为什么要带我去顾家的家宴我问出了心底的疑问,你的家人……他们知道我们的事吗
他们不知道。顾衍城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在他们眼里,我们是自由恋爱,感情深厚。今晚,乔家的人也会去。
我心里一惊：乔家
他们是去求情的。顾衍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爷爷心软,或许会给他们留一线生机。所以,我需要你。
我瞬间明白了。
他需要我,以顾太太的身份,出现在顾家人和乔家人面前。
他要用我,来彻底断绝乔安安的念想,也要向所有人宣告,他顾衍城的婚姻,轮不到任何人插手。
我,又是他的一颗棋子。
一颗用来稳定后方,震慑敌人的棋子。
坐上前往顾家老宅的劳斯莱斯,我的心一直悬着。
车内的气氛沉默而压抑。
快到目的地时,顾衍城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宁静。
别怕。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他。
他正凝视着我,深邃的眼眸里,情绪复杂。
从今天起,你是顾太太。在这个家里,没有人可以给你气受。他一字一句,说得缓慢而清晰,记住,你的背后,站着的是我。
9
顾家老宅坐落在半山腰,是一座古朴典雅的中式庄园,飞檐翘角,气势恢宏。
踏入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沉淀着岁月的厚重,也透着无形的威严。
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衣香鬓影,谈笑风生。当我们挽着手臂走进去时,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数十道目光,或审视,或好奇,或轻蔑,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顾衍城的手臂。
他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股压力,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领着我,径直走向坐在主位上的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
爷爷。顾衍城微微躬身,声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恭敬,我带林晚回来了。
顾老爷子,顾家的定海神针。他手中握着一串佛珠,一双眼睛虽已年迈,却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没有看顾衍城,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脸上,缓缓开口：就是这个女孩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
我紧张得手心冒汗,正准备开口问好,一个凄厉的声音却抢先响了起来。
爷爷！您要为我们乔家做主啊！
乔安安和她的母亲从侧厅冲了出来,母女俩都卸下了往日的华贵,脸上挂着泪痕,看起来憔悴不堪。
乔安安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我吞噬。
是你！林晚！你这个狐狸精！她指着我,对顾老爷子哭诉,爷爷,就是她！就是她勾引了衍城,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衍城是被她蒙蔽了！
乔母也跟着附和：是啊顾伯父,衍城一向稳重,怎么会做出这么糊涂的事！我们家安安才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啊！
一时间,客厅里议论纷纷。所有人都用看一场好戏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成了众矢之的。
就在我快要被这些目光和指责压垮时,顾衍城将我往他身后拉了半步,用他高大的身躯将我完全护住。
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乔家母女,声音冷得像冰。
我的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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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顾老爷子,语气坚定,掷地有声：爷爷,我再介绍一次。她叫林晚,是我法律上唯一的妻子。我们三个月前,就已经登记结婚。
10
胡闹！顾老爷子猛地一拍桌子,整个客厅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顾衍城：衍城,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还有没有顾家的规矩！
乔安安母女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顾衍城却面不改色,他直视着老爷子的眼睛,沉声说：爷爷,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顾家。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了身边的管家。
管家恭敬地将文件呈给老爷子。
老爷子疑惑地戴上老花镜,翻开了文件。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瞬间变了。
那份平静被震惊和愤怒所取代,他捏着文件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这上面说的是真的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顾衍城说,当年我父母的车祸,不是意外。乔振雄为了拿到城南那个项目,暗中做了手脚。这些年,他还利用和顾家的关系,挪用了顾氏集团超过二十亿的资金。这份,是全部的证据。
轰的一声,我的脑子炸开了。
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竞争,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复仇！
他娶我,一个身世清白、毫无背景、急需用钱的普通女孩,就是为了在复仇计划中,有一个绝对安全、不会被乔家渗透的法律上的自己人。他将那些可能被乔家觊觎的资产,通过某种方式转移或者隔离,而我这个顾太太的身份,就是最好的防火墙！
难怪他要隐婚,难怪他要警告我远离他。因为他一直在刀尖上行走,他不想,也不能让乔家发现他真正的软肋。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乔安安母女早已面如死灰。
顾老爷子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怒火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哀伤。
他将目光转向我,那锐利的审视已经消失,变得复杂而柔和。
孩子,他缓缓开口,你……受委屈了。
11
那场家宴最终如何收场,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我只记得乔家母女被管家请了出去,她们没有哭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人偶。
我也记得顾老爷子把我叫到身边,拉着我的手,说了很多话。他说顾家亏欠了我,他说衍城这孩子性子冷,让我多担待。
回程的车上,我和顾衍城一路无言。
车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一场流光溢彩的梦。而我,仿佛刚刚从梦中惊醒。
原来,我所以为的屈辱和交易,背后藏着这样沉重的真相。
原来,他每一次的冷漠和警告,都是在用他的方式保护我。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他却没有熄火。
对不起。
在我准备下车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我愣住了,转头看他。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高傲的男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
利用了你,把你也卷进了这场风波里。他看着前方,没有看我,但紧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沉默了片刻,轻声问：为什么是我
他终于转过头,漆黑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里,亮得惊人。
我调查过很多人。他坦白道,她们有的贪婪,有的愚蠢,有的野心勃勃。只有你,林晚,你只是想要救你的母亲。你的眼睛里,有我见过的最干净的绝望。
所以,一开始,我只是一个最合适的工具,对吗我问,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是。他没有否认。
但随即,他补充道：可是在宴会厅,我看到乔安安为难你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我的计划,出现了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
那个变数,是你。
他的目光灼热,仿佛要将我看穿。
我发现我没办法再把你当成一个工具。我看到你躲在角落里,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挺直了脊梁。那一刻我就在想,等这一切都结束,我该怎么把你留在我身边。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错觉,那些他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都不是假的。
12
一个月后,母亲的手术非常成功。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她安详的睡颜,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顾衍城提着一个果篮走了进来。
这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会来。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他会耐心地陪我母亲聊天,会细致地向医生询问病情,甚至会笨拙地学着削苹果。
公司的员工如果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掉下巴。
醒了他走到我身边,很自然地将我揽进怀里,低头在我额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亲昵。
那天在车里的坦白之后,我们之间的那层冰墙,彻底融化了。
他不再是我的雇主,我也不再是他的棋子。我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相爱。
妈怎么样了他轻声问。
医生说恢复得很好,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我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安心。
那就好。他顿了顿,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塞进我的手心。
我摊开手,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不是什么夸张的鸽子蛋,而是一枚设计简约的素圈戒指,内壁上刻着两个字母：Y&W。
林晚,他握住我的手,单膝跪地,仰头望着我,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紧张,我知道,我们的开始一点都不美好。我欠你一个正式的求婚。
之前那份协议,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混蛋,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现在,我想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辈子来弥补。
你愿意……把我们的婚姻,从一份合同,变成一份承诺吗
病房里很安静,窗外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褪去了一身的冰冷和算计,只剩下最真诚的爱意。
我笑着,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伸出手,让他为我戴上那枚戒指,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我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愿意。
我们的故事,开始于一场交易,却终结于爱。
原来,命运最好的安排,就是让我在最绝望的时候,遇见了我的救赎。而我,也成了他复仇之路上的,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