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厌梳 > 第一章

古董市场淘到一把唐代金银平脱鸾鸟梳,专家鉴定为仿品。
每次使用后发型却越发惊艳,甚至带来桃花运和事业转机。
直到我发现梳齿会自行生长,并开始编织发丝形成诡异鸟巢。
查阅古籍得知此物乃宫怨所化厌梳,以秀发滋养千年咒怨。
试图丢弃时它总完整回归枕边,发梢还沾着陌生女子的血渍。
我咬牙直播销毁过程,锤子落下时满城女性同时发出凄厉鸦鸣。
镜中我的倒抚摸着新发型轻笑:陛下,终于轮到我们当家做主了。
古玩市场的地摊永远像个被时间揍得鼻青脸肿还硬要冲你抛媚眼的过气戏子。周末的晨曦勉强穿透城市高楼的缝隙,懒洋洋地洒在泥泞的过道上,给那些蒙尘的古董们镀上一层廉价的希望。空气里混杂着旧书的霉味、铜锈的腥气,还有摊主们千篇一律的吹嘘,编织成一张油腻腻的网,专门捕捞像我这样既没几个钱又做着白日梦的冤大头。
我,林薇,一个在广告公司被甲方蹂躏、被老板压榨、被房贷追着屁股跑的标准都市社畜。每周唯一的治愈时刻,就是来这鱼龙混杂之地,用有限的预算,妄图打捞起一点无限的历史沉淀,幻想哪天能捡个惊天大漏,从此实现超市自由,买酸奶再也不看保质期。
那个周六,运气似乎格外背。相熟的几个摊主那儿没啥新货,不是假得离谱的洪武釉里红,就是俗得伤眼的乾隆彩。我蔫头耷脑,准备打道回府,接受周末加班改方案的悲惨命运。
就在穿过市场最偏僻那个角落时,一道极微弱、几乎要被尘埃淹没的幽光,闪了一下我的眼角。
那角落只蹲着一个老头,缩在一件过于宽大的旧军大衣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他的摊子寒酸得可怜,一块脏得看不出本色的布上,随意扔着几个豁口的陶罐、一堆锈得亲妈都认不出来的铜钱,还有几本封面快烂没了的破书。
那道光,来自摊子最里头,被一个歪脖子陶罐压着的东西。
我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挪开陶罐。底下是一把梳子。
它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梳背是乌木的,颜色沉暗,但触手冰凉沁骨,在这闷热的天气里显得格格不入。木头上嵌着些金银丝,工艺极细,掐出缠枝花卉的轮廓,中间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鸟,长尾华丽地环绕半圈。只是年代实在太久远,金银磨损得厉害,图案模糊不清,蒙着一层温吞的、油腻腻的旧光。梳齿倒是意外的完整,密密麻麻,排列得极紧,同样泛着种非金非木的古怪光泽。
我心里嘀咕,这玩意儿看着有点邪门啊,不像寻常闺阁之物。但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让我忍不住想拿起它。
手指刚碰到梳背,那打盹的老头冷不丁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锈:三百,概不还价。
我吓一跳,差点把梳子扔了。抬头看他,老头眼皮还耷拉着,仿佛刚才说话的是他身上的军大衣。
老板,您这睡梦罗汉拳打得可以啊。我强作镇定,开始发挥社畜的砍价本能,这梳子……鸟都快秃噜皮了,金银也磨没了,三百您看我这真诚的脸,一百五顶天了。
老头终于掀开眼皮,浑浊的眼珠瞥了我一下,又瞥向梳子,眼神有点古怪,像是厌恶,又像是……忌惮就三百。爱要不要。他说完,竟又闭上了眼,一副你爱买不买,不买滚蛋的祖宗德行。
我这人有点倔,他越这样,我反而越来劲。又磨了几句,老头死活不松口。最后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大概是那梳子透骨的凉意顺着指尖往我心里钻,一咬牙:行,二百!成交!再多没有!
老头没再睁眼,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算是默许。
我掏出两张红票子塞他手里,捏着梳子逃也似的走了。背后,那老头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若有若无。
回去的地铁上,我才仔细打量这花巨资买来的宝贝。越看越觉得那金银嵌丝的花纹诡异,尤其是那只鸟,眼神似乎格外锐利,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得,又冲动消费了。我把它扔进包里,心想就当买个教训,下次一定管住手。
到家顺手拍了几个角度发给我那发小儿张伟。这厮在市博物馆混了个闲职,号称半吊子文博专家,日常爱好就是对我的收藏进行降维打击。
微信很快响起来,点开是张伟长达一分钟的语音,语气沉痛得像给我报丧:薇啊!听哥一句劝,这玩意儿……嗯,远看吓一跳,近看吓一跳。工艺是有点唐代金银平脱鸾鸟纹的意思,唐代贵妇确实好这个调调。但这磨损太刻意了,像拿酸咬过又盘出来的,贼光都没盘掉,火气重!鸟形也僵,尾巴这走势不对,唐代的鸾鸟不是这死出儿……大概率是晚清民国的仿品,还是仿得不太走心那种,忽悠洋鬼子的。二百块还行还行,没上一千就算学费交得值,下次哥带你去见识真的……
我就知道!对着手机屏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得,仿品就仿品吧,好歹是个老仿,摆着看也行。我随手把梳子扔在书桌一角,继续跟我的广告方案死磕。
第二天早上起来,照镜子差点没把自己送走。头发睡得纵横捭阖,东倒西歪,宛若顶了个遭遇过空袭的鸟窝。洗头太麻烦,瞥见桌上那梳子,鬼使神差就拿起来,对着镜子胡乱梳了几下。

触感意外的顺滑冰润,几乎没遇到什么阻力就从发根通到了发梢,扯掉的头发也比平时用塑料梳子少得多。梳过的头发莫名地听话服帖,蓬松又有光泽,随手拨弄几下,竟然呈现出一种慵懒又精致的弧度,颅顶都显得高了,脸型也修饰得恰到好处。
啧,仿品也挺好用哈,这钱不算完全白花。我对着镜子嘟囔一句,心情莫名好了点,没太在意。
邪门的事,开始得悄无声息。
连续用了几天后,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梳子好像真有点东西。它简直像自带了顶级发型师+PS+美图秀秀联合buff。根本不需要技术,随便梳两下,发型就自然得像精心打理过一小时,发根蓬松,发丝柔亮,那种毫不费力的时髦感,是我花大几百找托尼老师都未必能搞出来的效果。同事甚至跑来问我是不是换了发型师。
更离谱的是,伴随着这开了挂的发型,我的运气居然也跟着好了起来。
之前方案被毙了三次的难缠甲方,居然一次通过了新稿,还破天荒给了表扬;暗恋已久却从不敢搭话的隔壁部门帅哥,在一次电梯偶遇后主动加了我微信约喝咖啡;老板看我顺眼了不少,把我那坨自己都看不下去的狗屎方案夸出了花,破格给了笔奖金;就连买瓶冰红茶,都能连续三天再来一瓶。
我飘飘然了,对着梳子拜了拜:梳神显灵了这是二百块请回个锦鲤……不,锦鲤梳啊!
但慢慢地,那点小得意变成了嘀咕。这梳子……是不是好用得有点过头了而且我总觉得,梳完头,梳齿上残留的那种腻光,好像更明显了一点,摸上去甚至有种……温热的错觉像是刚吸收了什么能量。
又过了大半个月,一个周末的早上,我洗完头照例拿起梳子。指尖突然传来一种极其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不是光滑,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毛糙感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它凑到台灯下,屏住呼吸仔细看那梳齿。
心脏猛地一缩,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梳齿……好像变密了不对,不是变密,是……变多了!它们原本排列得虽然细密,但间隙均匀。现在,在原本梳齿的根部,靠近乌木梳背的地方,竟然冒出了一层极细微的、新的齿尖!像刚破土的幼苗,绒毛一样,短短的,半透明,却带着一种活物般的韧性,密密麻麻,挨挨挤挤!
我手一抖,梳子差点脱手。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白毛汗。
幻觉!一定是最近熬夜赶方案熬出幻觉了!我把它扔回桌上,不敢再看,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痒又麻。
我尝试着把它收进抽屉,换回以前的塑料梳子。可怪事发生了,用普通梳子梳出来的头发,怎么看怎么别扭,塌陷无形,毫无生气。而且,那些小好运似乎也一起消失了。甲方又开始作妖,帅哥没了下文,老板脸拉得老长。
鬼使神差地,两天后,我又默默把那把金银平脱梳请了出来。
直到那次,我梳完头,无意间把它放在了一沓打印用的白纸上。晚上想拿起来时,却发现有几根新生的、最细的梳齿尖端,竟然勾连起了几根我脱落的长发,那些发丝被以一种诡异而精巧的方式缠绕、编织,在梳齿之间形成了一个微型的、粗糙却结构清晰的……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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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个刚刚开始筑造的、属于某种小型鸟类的巢穴。甚至能看出基础的轮廓和支撑结构。
我猛地把它甩开,仿佛那不是梳子,而是一条毒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冷汗唰地一下湿透了睡衣。
这不是幻觉!这鬼东西是活的!它在长!它在用我的头发筑巢!
强烈的恐惧攫住了我。我把它死死锁进抽屉最深处,再也不敢碰一下。
可有些东西,不是你不碰,它就会放过你的。
几天后的深夜,我被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轻轻地刮挠木头。
声音来源……是书桌抽屉!
我浑身汗毛倒竖,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那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消失了。我大气不敢出,竖着耳朵听到天亮。
第二天,我颤抖着打开抽屉。
那把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从未移动过。
但那个微型鸟巢,明显更大了,更精致了。用的,还是我的头发。
我疯了似的开始查资料,翻各种冷门古籍的电子档,泡在图书馆落满灰尘的文献区,甚至爬墙去外网的灵异传说、神秘学版块。几天几夜不眠不休,眼球布满血丝,咖啡当水喝。
最后,终于在一本泛黄的、扫描版模糊不清的唐代野史杂录《妆台记异》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段令人毛骨悚然的记载:
宫人怨魄,偶附旧梳,丝缕不绝,积而成‘厌’。其状如常梳,唯齿能自生,嗜人青丝,久之则结巢……巢成而怨魄苏,必寻替身,祸延不绝。得之者,弃而不毁,终反噬其主。俗谓‘厌梳’。
下面是极小字的注:厌,音压,厌胜之物也。宫怨深重,其毒尤烈。巢若成,梳齿尽赤,则大凶现世。
冰冷的恐惧瞬间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无法呼吸!
宫怨所化的厌胜邪物!以头发为食滋养千年咒怨!它在筑巢!巢成了就要找我当替死鬼!那梳齿尽赤……是血!
我连滚带爬地冲回书桌,猛地拉开抽屉抓起那把梳子,它的乌木梳背冰冷刺骨,上面的鸾鸟图案在灯光下扭曲变形,那双细金银丝嵌成的眼睛,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振翅飞起,啄食我的眼球!
我冲下楼,跑到小区后门那个大型垃圾桶,用尽全身力气,毫不犹豫地把它扔了进去,像是扔掉一块烧红的、诅咒的烙铁。
滚!滚远点!我对着垃圾桶低吼,心脏狂跳。
那一晚,我吃了加倍安眠药,才在极度疲惫和恐惧中勉强睡着。
第二天早上,阳光刺眼。我心有余悸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摸向枕边——
冰冷、熟悉、令人绝望的触感。
它回来了。
静静地躺在我枕头边上,仿佛从未离开。梳齿间那些新生的、绒毛般的细齿似乎更长更密了些,颜色也深了些,透着一种不祥的肉色。而那个巢……更加清晰立体了。
而且……梳齿间缠绕的,不再仅仅是我的头发。
那里面明显混杂着几根陌生的发丝——更粗硬,染过劣质棕色,发尾焦枯分叉。
还有一缕极其刺眼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渍,黏在几根较粗的梳齿根部,干了,发出铁锈般的腥气。
我尖叫着把它扫到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冷汗瞬间湿透床单。
它不止自己回来了,它还……出去过了去了哪儿找了谁!那血……是谁的血!
巨大的恐惧和恶心让我几乎呕吐。我不敢碰它,用扫帚和簸箕把它扫进一个空饼干盒,盖上盖子,外面缠了好几层胶带。
这次,我打车跑到郊外的河边,奋力将盒子扔进了浑浊湍急的河水中央。看着盒子沉下去,我才瘫坐在岸边,大口喘气,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没用的。
第二天,它出现在我的玄关鞋柜上。胶带完好无损,盒子冰凉潮湿,沾着河底的淤泥。
我又试了几次。扔进远离小区的垃圾转运站巨大的压缩箱;狠心花钱租了银行最小的保险箱,把它锁进去;甚至拜托完全不知情的同事开车带到邻市丢掉……
结果无一例外。
它总能回来。第二天,或者隔天,准时地、安静地出现在我的枕边、餐桌、茶几……像一個沉默而恶毒的提醒。
而且每一次回来,梳齿间的战利品都越来越多:有柔软卷曲的胎发,有干枯灰白的银丝,有精心保养过的、闪着健康光泽的长发,甚至有一次,上面勾着一小片带着毛囊的血淋淋的头皮!还有那根闪着微光的、像是年轻女孩才会用的彩虹色发绳,上面浸满了暗红的血点,已经发硬!
它的巢,越来越成型了。那不再是个粗糙的雏形,而是个结构精巧、散发着阴冷死气的诡异鸟巢,牢牢地盘踞在梳齿之间,仿佛在孕育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梳齿的颜色,也一天天加深,从肉色转向淡粉,现在,已经透出一种诡异的、新鲜的桃红色。
我快要疯了。体重急剧下降,黑眼圈浓得像烟熏妆,不敢照镜子,不敢睡觉,风声鹤唳,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惊跳起来。报警警察会把我当疯子抓起来或者直接送进精神病院。找张伟他只会觉得我工作压力太大出现了癔症,然后给我推荐不靠谱的心理医生。
绝望像冰冷粘稠的沥青,一点点淹没至顶。
直到那天清晨,我看着枕边那把她又一次完璧归赵的梳子,梳齿间又多了一缕新的、闪着健康光泽的、明显属于年轻女孩的金色长发,发梢也染着刺目的鲜红——这次的血还没干透!
一个疯狂的、破罐破摔的念头,像毒藤一样从绝望的废墟里钻了出来。
毁不掉,扔不掉,逃不掉,是吧
行。
那让所有人都看着!看着这东西有多邪门!直播!全网直播!我就不信千万双眼睛盯着,它还能作妖!就算……就算最后我真的死了,也能留下证据!让后来人知道这鬼东西的真面目!
我被这个念头攫住了,一种病态的亢奋支撑起我濒临崩溃的精神。
我翻出吃播用的手机支架,调整好角度,对准书房桌子上那把安静躺着、却散发着滔天邪气的梳子。直播间标题取得极其耸人听闻:全网独播!毁灭千年宫怨邪物‘厌梳’!现场直击灵异现象!胆小勿入!
开播瞬间,人数就涌了进来,弹幕飞快滚动。
主播又整什么阴间活儿
这梳子挺好看啊,古董吧砸了多可惜
演戏吧道具挺逼真啊,血包准备了不少吧
关注了关注了,快点砸!等不及了!
标题党举报了!
梳子:我当时害怕极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根本不知恐惧为何物的言论,深吸一口气,从旁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羊角锤。锤头冰冷沉重,却丝毫不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朋友们,这不是演戏。我的声音因为连续失眠和巨大的恐惧而嘶哑不堪,握着锤子的手抖得厉害,这东西叫厌梳,唐代宫怨所化,它是活的!它吃头发,长梳齿,它自己会回来,还带着别人的血……今天,我必须毁了它!不然……不然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我!也可能是任何人!
弹幕更欢快了,全是哈哈哈、主播演技炸裂,金扫帚奖预订、血包啥牌子的,链接有吗。
绝望和一种被围观的屈辱感烧灼着我。我闭上眼,心一横,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锤子带着风声,狠狠砸了下去!
哐——!!!!
一声极其刺耳、尖锐、完全不似金属或木头碰撞的巨响猛地炸开!那声音高亢得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更像是无数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被压缩在一瞬间爆发!
几乎就在锤子落下的同一瞬间——窗外——不,是整个城市四面八方,远近高低——猛地爆发出无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尖啸哀鸣!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成千上万只乌鸦被同时掐住了脖子濒死的挣扎,又像是无数女人积攒了千年的怨毒、痛苦、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直冲云霄!
窗户玻璃疯狂嗡鸣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楼下的汽车警报器响成一片!手机屏幕瞬间被海啸般爆发的弹幕淹没,全是惊恐的我操什么声音!、我家窗外也是!全城都在叫!、吓尿了!真的假的!、主播你干了什么!、报警!快报警!
我被那恐怖的巨响和漫天尖啸震得手一松,锤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虎口发麻。
心脏狂跳到快要罢工,我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耳鸣不止,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恐惧。
我颤抖着,强迫自己低头看向桌子。
梳子……没有碎。
不是完好无损,而是……变了。
它被锤子砸中的地方,所有的金银嵌丝猛地爆发出刺眼欲盲的幽暗光芒,那光芒不像人间任何一种光,阴冷、怨毒、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华丽!光芒中,梳背上的鸾鸟图案彻底活了!它舒展身体,线条流动,仰起头,发出一声无声却足以撼动灵魂、令人血液冻结的长鸣!
然后,整个梳子在我眼前无声无息地化作了一滩流动的、金银交织的、粘稠如同水银的液体,那液体迅速蒸发气化,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剩下桌面上一个淡淡的、焦黑的、仿佛被最烈性的酸液腐蚀过的鸟形痕迹。
窗外的鸦鸣般尖啸,也如同被一刀切断,骤然停止。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直播间弹幕也停滞了一瞬,随即以更疯狂的速度刷屏,问号、感叹号、各种惊恐的词汇爆炸开来,服务器似乎都卡顿了。
我腿一软,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浑身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淋漓,四肢百骸没有一丝力气。
结……结束了
它终于……消失了被……被毁灭了
巨大的虚脱感和一丝微弱的、不敢置信的庆幸感交织着涌上来。
我惊魂未定,下意识地抬起头,想最后看一眼直播间那些终于相信我不是疯子的言论,寻求一点虚幻的慰藉。
目光却率先撞上了对面墙上的穿衣镜。
镜子里,映出我苍白如纸、冷汗涔涔、写满惊恐和虚脱的脸。
但是……
镜中的我,头发不知何时变了!变成了一个极其繁复、华丽、高耸入云鬓的发髻,层层叠叠,缀满了无形的珠翠步摇,那是只有在唐代壁画和出土陶俑上才见过的、属于盛唐贵女的惊鸿髻!
我的脸上,那惊惧失措的表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形成一个冰冷、妖异、充满掌控感和睥睨意味的笑容,眼神倨傲,深邃得不见底,仿佛沉淀了千年的风霜与怨毒。
镜中的我抬起手,优雅地、慢条斯理地抚过那华丽到令人窒息的高髻,指尖轻柔,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娴熟和欣赏。
一个声音,带着重重叠叠的回响,既像是我自己的声线,又像是无数个陌生女子声音的混合体,阴冷、缥缈,却又清晰无比地从镜子里传出来,钻进我的耳朵,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
陛下,终于轮到我们当家做主了。
镜子里的我,笑容倾国倾城,也毛骨悚然。
直播间的手机,屏幕骤然黑掉。最后一个清晰的弹幕飘过:主播……你镜子……
然后,一切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