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庙村的夜晚,在刘冰刻意营造的忧虑氛围中缓缓流逝。肖亚文最终没有立刻给出是否要提醒芮小丹的明确答复,她是个极度理性的人,仅凭刘冰的“预感”还不足以让她采取过于主观的行动。但她眼底的凝重和离开时略显心事重重的样子,让刘冰知道,种子已经种下,只待合适的时机发芽。
第二天,带着从王庙村收集到的厚厚一沓资料和初步形成的辩护思路,刘冰和肖亚文返回古城。两人在车上交流不多,各自思索着接下来的步骤。肖亚文需要立刻回到律所,将这些碎片化的证据系统化、逻辑化,形成强有力的法律文书。刘冰则需要在欧阳雪那里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地位,并开始思考如何“巧合”地介入可能发生的危机。
回到格律诗公司,欧阳雪看到他们带回的初步成果和肖亚文眼中重新燃起的斗志,对刘冰的观感又复杂了几分。这个她原本并不看好的“投机者”,似乎真的带来了一丝不一样的转机。她爽快地同意了肖亚文提出的进一步深入取证和准备答辩状的方案,并示意刘冰全力配合。
刘冰趁机提出:“欧阳董事长,官司的事情有肖律师主导,我放心。但公司现在内外交困,人心浮动。我想除了官司,是不是也得想想办法稳定一下局面?比如,和王庙村那边的协调,以前是冯世杰负责,现在他退了,这块不能断。还有,咱们是不是也得主动了解了解乐圣那边的动向?不能光等着挨打。”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既展现了主动性,又将一部分事务揽到自己身上,为自己后续可能的“消失”或“异常行动”创造借口。
欧阳雪想了想,点头同意:“你说得对。王庙村那边你先盯着点,确保生产质量和交货别出乱子。至于乐圣那边……你有门路?”她有些怀疑地看着刘冰。
刘冰嘿嘿一笑,故作神秘:“江湖有江湖的路子,我尽量试试打听点消息,总比两眼一抹黑强。”他再次利用了自己以往给人“混社会、路子野”的印象。
欧阳雪将信将疑,但眼下无人可用,也只能默许。
离开公司,刘冰并没有真的去打听什么乐圣的消息,那根本不是重点。他回到酒店,开始利用自己对原剧情的记忆,反复推演芮小丹可能遇到危险的时间、地点和方式。
他知道那起导致芮小丹牺牲的银行抢劫案发生在什么时候,但具体细节已然模糊。他只记得与一伙流窜数省、极度危险的亡命徒有关,芮小丹是在一次看似普通的巡查中偶然遭遇,然后孤身追击,最终……
“不行,必须做点什么!”刘冰在房间里踱步,焦躁不安。直接去找芮小丹?说什么?说我有预感你要出事?大概率会被当成神经病,甚至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通过丁元英?昨天那一次暗示已经足够冒险,再次强调,以丁元英的智慧,必然能察觉到异常,后果难料。
肖亚文……似乎是目前最合适的传导渠道。但她太过理性,需要更强的推动力。
就在刘冰苦思冥想如何进一步施加影响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肖亚文。
“刘先生,”肖亚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混合着疑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那种心慌的感觉吗?”
刘冰心中一动,立刻抓住机会,语气变得更加低沉和忧虑:“唉,别提了肖律师,从王庙村回来,这心里就更不踏实了,右眼皮老是跳。昨晚也没睡好,老是做噩梦,梦到……梦到一些不好的场景,跟枪战有关似的。”他故意说得模糊,留给对方足够的想象空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肖亚文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刘先生,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才……我试着给小丹打了个电话,想随便聊聊,顺便侧面提醒她一下注意安全。但接电话的是她同事,说她今天一早就出任务了,好像……是配合周边地区的协查通报,排查一伙流窜犯的车辙印,据说那伙人很危险,身上可能有枪……”
轰!
肖亚文的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刘冰!
就是今天!就是这伙人!
巨大的危机感和机会感同时攫住了他!剧情正在按照原有的轨迹发展!但他的干预,似乎也起了一丝作用——肖亚文真的去提醒了,并且获得了关键信息!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用极度担忧甚至带着点恐惧的语气急声道:“流窜犯?!有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预感没好事!肖律师,这……这太危险了!小丹她……”
他的反应无比真实,那种发自内心的焦急和恐惧透过电话线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肖亚文显然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了,原本的理性被对好友的担心冲淡,她语气也急切起来:“刘先生,你先别急,也许只是常规排查……”
“不行!不能大意!”刘冰打断她,语速飞快,“肖律师,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得做点什么!光提醒没用,得让她真的有防备!或者……或者知道可能有危险靠近!”
“那我们能做什么?”肖亚文此刻也有些六神无主了,刘冰那强烈的“预感”和刚刚获得的危险信息叠加在一起,让她无法再保持完全的冷静。
刘冰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肖律师,你能不能想办法再联系上小丹的同事,或者通过其他渠道,给她传递一个更明确的信息?不要说是预感,就说……就说我们无意中听到一些道上的模糊风声,可能有悍匪流窜到古城附近,目标不明,让她务必、务必加倍小心,尤其是在执行排查任务的时候!最好能穿上防弹衣!”
他深知,单纯的提醒可能被芮小丹的职业习惯所忽略,但如果是看似有来源的“线报”,或许能引起她足够的警惕!而提到防弹衣,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最可能救命的细节!
“道上的风声?这……可信吗?警方会相信吗?”肖亚文迟疑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刘冰语气激动,“哪怕有一丝可能,也得试试!总比事后后悔强!肖律师,拜托你了!你在古城关系比我广,一定有办法的!”
电话那头,肖亚文再次沉默,只能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显然,她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几秒钟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声音变得坚定起来:“好!我试试!我有个同学在公安系统,虽然不直接分管刑侦,但应该能想办法把消息递过去!刘先生,谢谢你……谢谢你的预感。”
最后一句,她说得有些复杂。她依旧无法完全理解刘冰的“预感”,但此时此刻,她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结束通话,刘冰浑身都被汗湿了,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瘫坐在沙发上,心脏狂跳不止。
成了!肖亚文终于被说动,决定介入!
但这还不够!他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条间接的、可能被忽略的预警上。
他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决绝。
他要知道芮小丹去哪里执行任务了!哪怕只知道一个大概方向!他要去附近!他要在可能出事的地点附近等待!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也许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提前几分钟报警,或者……他不敢深想下去,但他必须出现在现场附近!
可是,怎么才能知道芮小丹的行踪?这几乎是
impossible
mission。
突然,他想起一个人——欧阳雪!欧阳雪和芮小丹情同姐妹,或许芮小丹出危险任务前,会跟她打个招呼?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猜测,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立刻拿出手机,打给欧阳雪,电话一接通,他就用一种刻意压抑着焦急的语气说道:“欧阳董事长,不好意思打扰您。我刚才……我刚才无意中听到一个很模糊的消息,可能不太靠谱,但心里实在不踏实,想跟您打听一下。”
“什么事?”欧阳雪的语气有些警惕,觉得刘冰今天有点神神叨叨。
“我听说……听说最近有一伙很危险的流窜犯可能到古城这边了,身上有枪。我就突然想到,小丹不是刑警吗?她今天会不会出外勤任务?会不会有危险?您……您知道她今天去哪了吗?我就是瞎担心,您别介意……”他语无伦次,将一个关心则乱的形象表演得淋漓尽致。
电话那头的欧阳雪果然愣住了,片刻后,她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明显的担忧:“流窜犯?你怎么知道的?小丹她……她早上是给我发过信息,说要去城西废弃工业区那边配合排查什么车印,让我别担心……刘冰,你听到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
城西废弃工业区!
刘冰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就是那里!
他强忍着激动,继续用不确定的语气说:“我就是……就是偶然听几个混社会的朋友含糊提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欧阳董事长,您也别太担心,可能就是我多心了……我就是跟您打听一下,心里踏实点……”
他不敢说得太确定,以免无法收场。
但欧阳雪显然已经担心起来:“不行,我得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别!欧阳董事长!”刘冰急忙阻止,“小丹在执行任务,打电话过去会干扰她,万一正好在关键时刻呢?您要是实在不放心,要不……我开车去那边远远看一眼?就当是兜风了,要是没事最好,要是……我也能赶紧报警或者想别的办法?”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荒唐却又合情合理的建议,将自己主动送往可能的事发现场!
欧阳雪此刻心慌意乱,听到刘冰愿意去看看,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虽然也觉得有点奇怪,但关心则乱,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好……好!刘冰,那麻烦你去看看!千万小心!有什么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您放心!我这就去!”
挂断电话,刘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
他抓起车钥匙,冲出酒店房间,发动汽车,朝着城西废弃工业区的方向疾驰而去。
古城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乌云缓缓汇聚,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暗流,已然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潜流,向着既定的方向奔腾而去。
而刘冰,正驾驶着他的车,义无反顾地冲向这股潜流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