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重逢的诅咒
现在的我很想甩开压在肩上的手,顺便堵上旁边人的嘴,
走吧三水
不去,没什么意思,毕业多少年了还整这出
为什么不去,大家聚一聚嘛,三水,你不会还……
我懂柳姣的未尽之言,也懂她脸上那些杂糅在一块恨不得酸掉我牙的表情,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儿。
柳小娇,5年了,高中毕业都5年了,我连班主任叫什么都忘了,更别说其他人
但是我听她们说,沈确会来
我想起我之前放在卧室里的那封忏悔信,沈确,你完了
打车,出发
好嘞
沈确,我有生之年最讨厌的人,永远挂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假装老实人,披着人皮,不干人事。
所有人都以为我和沈确在高一3班刚见面时就不对付,其实我和他在班级前就见过了,让我差点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那时候我妈正在给他家打扫卫生,打扫一次500,他家算是价格高的,我妈很高兴,周日一早就收拾好她的工具去了他家,我妈高兴我也高兴,所以我也跟着,准备帮我妈早点干完。
在那栋大公寓房里,是我第一次见沈确,他高高瘦瘦,衣服外套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拉链都拉在最上面,白净的脸上戴着一副眼镜,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书,阳光打在他的身上,一副好好学生模样。
我这个人,自己成绩不好,就很佩服会读书的人,我妈说,这家的儿子成绩非常优越,在淮市一中都是排名前三,以至于我刚见到沈确时,对他印象非常好,所以我一直客客气气,也想让他留一个好印象。
那是我第一次对男生产生好感,也是好感存留时间最短的一次。
没多久,我不小心把他的眼镜碰落在地,他刚摘下眼镜起身,而我准备去卫生间洗一下手里的抹布,我们撞在一块。
我看着眼前晃悠的拉链头,想着他真的不热吗,耳边是啪的眼镜掉落的声音。
不好意思
我回过神,不知道眼镜有没有坏,要不要赔,赔的话说不定我和我妈今天都白干了。
我妈也几步过来,说不好意思,捡起地上眼镜,小心的还给他。
没事,阿姨,也是我不小心,没有摔坏,擦一擦就好
沈确温和的声音传来,我和我妈都松了口气,我觉得沈确这人能处,他长得好,他的声音很好听,唇形也很好看,于是我主动说帮他擦一下。
刚开始还好好的,直到我妈不在客厅后。
沈确开始让我一遍又一遍的擦眼镜,并且各种吹毛求疵,我只能来回从卫生间清洗眼镜布来擦,因为他要在客厅擦,说卫生间有灰尘,擦不干净。
我觉得他有病,很想把眼镜布塞他那张薄情寡义的嘴里,心里那点好感即刻烟消云散。
我不认为他是在刁难人,因为人才会做这么高级的事情,狗不会,狗只会汪汪叫,就像他现在一样。
在我快忍无可忍的时候,我妈终于打扫完最后一个房间,来客厅找我离开,而沈确瞬间披上了人皮,他对着我和我妈微笑,说谢谢阿姨,辛苦了
我只能皮肉僵硬的扯扯嘴角,我妈显然特别喜欢他,一直在我耳边夸他有礼貌。
最后他父母回来了,给我妈结清了费用。
在他装乖送我们出门时,我趁我妈不注意,把从家里带来的抹布直接扔在了他的脸上。
我没注意他的表情,因为我在扔的那一刻我就跑了,他肯定不会告诉他的家长,这一点我很肯定,就像我不会告诉我妈发生的这些事,我和他可能是一类人。
我想着反正他成绩好,在淮市一中,以后我俩肯定也不会见面。
2
同桌的阴谋
但我隔天就见到了他,在刚分的理科班里。
后面我才知道,他家是重组家庭,他上面有一个年纪差不多的哥哥,是他继母带来的,那个在市一中排名前三的好学生不是他。
沈确他,跟我一起在赛兰中学高一3班,即便这是所私立学校,即便他成绩是班级第一,我成绩是班级倒数。
我觉得老天在跟我开玩笑,当天班主任也跟我开玩笑,又总有突发奇想的点子,现在把我跟沈确安排成了同桌,让我跟着他学习。
我不可置信,男女同桌,老杨不怕我们谈恋爱吗,老杨郑重告诉我,
沈确同学非常老实,你放心,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对同学也非常友善,你也要加油
那一刻沈确让老杨买保健品,他说不定都会买,还会主动说多买点,让他这个得意门生,传说中的老实人沈确多赚点。
我迷茫的回到教室,看到旁边的沈确清冷冷的端坐着,实在气不过,给了他课桌一脚。
声音不大不小,足以吸引其他的同学的目光,从那以后,不知怎么的,学校就开始传,我欺负好学生。
我觉得大家眼睛都瞎了,而沈确,把我的名声都给毁了。
我本想与他相安无事度过后面的日子,没成想到沈确心都是黑的,他总是暗处搞一些小动作。
我课间趴下睡觉时,总是要出去上厕所,我实在不想起身,烦躁的骂他,让他少喝水。
他又说要出去走走,我趴着不动,他也不动,就站着静静的看着我,久而久之,其他同学也来劝我,我实在受不了这个神经病,只好给他让位置。
我忍了太多天,实在受不了,趁他出去,直接动手将我俩的位置调换,我坐在了窗边。
他又不让我出去。
我唰的站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推推脸上的眼镜,又说要教我做题。还把我的试卷铺开在桌上,上面得了分的就没几道题。
我知道他是在嘲讽我,他嘲讽我成绩差。
身边又有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放学后分在其他班的柳娇过来找我,跟我说她很难过,大家都在传我转性了,准备努力当淮市状元了,控诉我不跟她当好姐妹了。
我觉得柳娇也得去看看脑子,说不定能跟沈确挂一个科。
我找机会堵了沈确,问他到底想怎样,
他向我走近一步,落下的阴影打下来。
你成绩这么差,老杨都看不下去,我也想挑战一下,很好玩,不是吗
我觉得他就是得了疯病,想尽办法来折腾我,又讲一些疯言疯语的话。
我让他去打七天疫苗,早点把病治好,他没理我,直接回了教室。
他开始强行教我,我趴着睡觉,他不管,坐在我旁边小声念题,我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偶尔我甚至开始怀念,当初他总要出去上厕所的日子。
我也有跟老杨提过,能不能换位置,我说我受不了,老杨说学习就是这样,而我这只笨鸟更需要努力,我跟老杨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
后面的期末考试,让老杨更坚定了让我和沈确捆绑同桌,因为我成绩提升了,我也明白了,沈确得的是传染病,会出现人传人现象。
我妈知道我的成绩后特别高兴,甚至去沈确家打扫卫生时,还买了些水果给他。
他父母也在,听到我妈的称赞,我看到他爸爸急急点点头,拿着手里的几个袋子,上面隐约透出几个字‘xx第一医院xx’,然后就带着他妈妈离开了。
沈确站在角落,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确开始不教我做题了,在我趴着等了一上午的情况下,我发现他是来真的,我转头看他,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昨天站在暗处的他,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
我把习题本甩在他书桌上,用笔尖示意他看,让他知道我不懂,他不说话,刷刷几笔把步骤写好,推还给我。
我看不懂,只好转身去问坐在我后面的班长,班长这人比沈确好点,可能他真的是个老实腼腆的人,就像他现在磕磕巴巴的给我讲题一样。
我有点不耐烦,老实人就是这样,讲个题都能脸红,讲话也磕巴,沈确的演技还是太low。
我还没听几句,就被沈确扯着凳子转了回去,我的课题本也到了他的手上,我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的疯。
我看着他的侧脸,耳朵,开合的嘴唇,突然发现沈确这人确实长得可以,感觉清清冷冷的,眼睛又有点凶。
可能我看的太久,沈确察觉到了,他卷起课本,一把敲在我头上,我瞬间想到太岁头上动土这句话,抬腿就给他凳子一脚。
我板脸,他不说话看了我一会儿,转头又开始慢慢讲题。
在他被我统治的这个学期,我的成绩提升到了班级前三十,远离了吊车尾,我妈简直要把沈确供起来。
给沈确买的水果比给我买的都多,我只好每次都跟我妈一起去他家帮忙打扫,然后吃水果。
沈确这个事儿精,吃个苹果非得削皮。
看在他是雇主的份上,我回忆起我妈的手法,磕磕绊绊的给他削了一个,没给他嫌弃的机会,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来他家多了,我也发现,沈确的父母总是不在,好几次周末他都是吃的外卖,或者楼下邻居送上来的饭菜,他爸妈给了钱,让人照顾他。
再有一次我见到了他的哥哥宋自明,他哥哥很高,脸上苍白,好像生着病,我感觉很奇怪,有一股熟悉感,看了几眼,沈确就把我拉走了,说我作业没做完,赶我回家做作业。
我还在想着那股熟悉感,一时间愣在原地,沈确瞬间黑了脸,又推了我一下,让我回家。
3
暗恋的煎熬
他不太客气,我有点生气,转头就走。
另一天我的课桌上多了一颗小熊软糖,我瞅见沈确课桌里的糖罐子,勉为其难的原谅他。
我又实在好奇,忍不住就问沈确宋自明的情况。
刚开始沈确的反应很大,那是他不可多见的情绪外露。
而隔天我的桌上又会多出一颗小熊软糖,我可太开心了,一遍一遍的逗他,最后他直接回避了这些问题,我觉得不好玩了,再也没提过。
再一次见到朱自明的那天,他父母正在收拾房里的衣物,朱自明身体不好,坐在客厅安静的看书,我在卫生间打扫的昏天黑地,站起身感觉骨头都咔吧咔吧直响。
视线扫过坐在客厅的人,我随口说到,
昨天那道题太难了,根本记不住
没有听到回应,我不耐烦的抬头道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引入眼帘的是朱自明充满讶异的眼神,他温和一笑,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我看着眼前人的姿势,拉链拉到头的衣服外套,礼貌的回应,恰到好处的嘴角弧度。
我心里一颤,我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感的来源,他和沈确太像了,朱自明身上有沈确的影子,我把他认成了沈确。
又或者是沈确像朱自明,因为从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眼前的人是真实的,他没有装。
而沈确,他在学朱自明。
我压下心中的恍然,沉默着冲朱自明点头,朱自明见我没回答,也不再说什么。
我一遍遍擦着墙壁,心里不住的想,怪不得沈确是个变态。
重组的家,优秀的哥,还有一个那样的病,沈确这小子。
客厅的朱自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赶紧跑出去,抖着手接了一杯水给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人可以咳成这样,好像要把心肝脾肺肾一起咳出来才罢休。
朱自明接不住水,我只好放在一边,双手帮他拍着背,我吓死了,我怕他死在我面前,一遍遍问他有没有药。
他回答不了,我焦头烂额的冲到二楼找到他父母,他父母一听脸色巨变,掏出药下楼给他喂了下去。
我松了口气,看着他们安抚朱自明,端着手里的水杯,这时候也不需要我了,得继续去打扫。
我转身,抬眼间,看到了沈确,他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data-fanqie-type=pay_tag>
这之后,我在心里有一个想法,朱自明好转准备出院,他父母抽出身来,说那天幸好有我,邀请我和我妈一起吃饭。
简直是大好时机,我一口答应。
大人们言笑晏晏,他父母非常开心,甚至开了酒,一下没收住,不住的说朱自明的优秀,听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只有一个儿子。
偶尔穿插一些对我家的惋惜,说我长得好,性格伶俐,就是没爸了,唉。
我妈没在意他们的惋惜,只是在我被夸的时候,用手在我头上呼噜两下,眼里全是笑意。
聚会结束后,他家客厅桌上还剩下大半瓶酒。我酒精过敏,但不严重,只会浑身起疹子。
我知道,但我没告诉过沈确。
客厅只有我和沈确时,我跟沈确说我想尝一下酒,沈确不赞成的看着我,我假装答应,最后趁他去卫生间,抬手就猛喝了半瓶。
我晚上就在医院了,躺在朱自明的隔床,手背打着点滴,有钱人,病房开的都是单间。
耳边是沈确的挨骂声,沈确父母好面子,认为他没看好我,让我喝了酒进了医院,我妈在旁边一直劝,我听到骂声越来越激烈,
我半睁着眼睛,看着垂头的沈确,战况属实激烈,没人发现我的醒来。
我想,沈确,你发疯的时候到了。
说吧,说出所有,说出委屈。
你可以发泄,可以说出任何想法。
说现在,以前,未来。
说酒,父母,说朱自明,说自己。
说什么都好。
狠狠打他们的脸。
我的视线过于剧烈,他抬头就发现我醒了,我直视他的眼睛,催他开口,催他把握机会。
过了太久了,他父母骂的声音都渐弱,沈确没有如我计划中的说出他的委屈。
他没有爆发,只是沉默,一味的沉默着盯着我,他眼睛有点红,嘴唇抿的很紧很紧,他好像气的不轻。
我有点心虚,又把眼睛闭上了。
长久后,家长们离开,我妈也回去给我拿换洗衣服。
沈确守在我的病床旁边,一晚上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林淼,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一句林淼,你就这么……
隔天下午,整整一天,沈确坐在我旁边削了一天苹果,我实在扛不住,有意打破这个窒息的氛围。
你说话
沉默……
你说话!
沉默……
我抬手就准备拔手背上的针头。
沈确看出了我的意图,一把按住我的手,深吸了一口气道:
你说,我听着
什么你说我听,我说你听,我让你说话!
他又沉默,我气死了,翻过身侧躺着,不想看到他。
扎着针的手被他按在床侧,这个姿势有点别扭,久了身体都发麻,我慢悠悠的转回来。
他的手心很暖和,让我有点困。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我满脑子困意,朱自明也不在,我问他:
沈确,你为什么故意让我给你擦那么多遍眼镜啊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他,像之前那样一直沉默。
你知道吉娃娃吗
他的声音传来。
什么娃娃我脑子都困成浆糊了也觉得他是在糊弄我。
你那时候就像一只吉娃娃,明明眼里凶悍的要命,又要装作乖巧的样子,在我面前轻声的说话,挺可爱的
我清醒了。
我没说话。
我怕说的话被胸腔里的剧烈跳动影响,从而发出一阵一阵的颤音,那样太丢脸了。
我只好假装睡着,心里想我完了。
在这之后,我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成绩排名也渐渐的向前挤,老杨每次看到我都是一脸的欣慰表情。
我喜欢沈确的手,有一次实在没忍住,摸了他的手一把,他的笔掉在桌上,非常惊讶的看我,又带着点怀疑的眼神。
我被他看的不太好意思,啪地又给了他手一巴掌。
好好写
他不再看我,我松口气,时刻谨记,再没有这样的举动。
对这份感情我偶尔会有点焦灼,但全班跟沈确最熟的只有我,他每天都在我身旁,又抚平了我的那份焦虑。
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他就够了,我很了解自己,一心绝对不能二用。
为避免所有的题白刷,所以我决定高考后再跟他确认。
高三的时候,所有人都进入白热化阶段,沈确去了冲刺班,我们每天例行的讲题变成了一周一次,又成了一个月一次。
见面时间变长,我一点都不慌,我拜托了柳娇帮我盯着他,柳娇就在他对面班级。
柳娇对我的感情和计划非常惊讶,她说我就是个忍者,有时候半夜想到我,都会为我隐忍的感情而流泪。
她读书真是读疯了。
我和沈确见面的机会很少,每次讲完题,有短暂的休息时间,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我们只是安静的坐着,待那么几分钟。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管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很开心,这样就足够了。
4
情书的误会
高考结束后,我准备向他表白,我的表白信准备了很久很久,但在这之前,我们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巨大争吵。
因为朱自明。
朱自明先天身体就不好,这次因为突发高烧紧急送往医院,医院建议他去别国疗养院长期疗养。
他父母长时间无法顾及沈确,准备全家搬到国外,自然也包括沈确。
那天我口袋里揣着我的表白信,大家开了一个包厢,庆祝高考结束,柳娇也跟着我来了,说一定不能错过这种场面。
沈确迟迟很久才到,到的时机非常不巧合,正好撞上了班长跟我表白的场面。
身边所有人都在起哄,吵闹的过了头,沈确就安安静静的站在包厢门口,看着我。
我惊讶又冤枉,沈确那副样子怕不是又要削苹果了。
我小声的跟班长道歉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
很多人发出惋惜的声音,有人把班长拉到一边去灌酒安慰。
如果我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让那些人把班长拉走。
沈确走进来,坐在我的不远处,我刚想跟他搭话,班长来了,带着醉醺醺的一句问话:
林淼,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谁吗,我喜欢你三年了
那一刻,我深刻明白,喝酒误事。
我没回答
班长的声音又传来
是我们班的吗,林淼
我非常想踹他一脚,在大家的目光下,只好推走这个失恋的醉鬼。
而在我的手抽出口袋的那刻,我的告白信掉了出来,这一瞬间,精彩极了。
不知道谁带头起哄
情书,情书,天呐林淼写的情书
给谁的啊
可怜的班长
我察觉到沈确的视线也落在地上,我着急想捡起来。
我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押在铡刀下的罪人,午时阳光让我浑身燥热,头上的铡刀要落不落让人紧张害怕,围观人群的目光更是刺目。
告白信被人更快一步捡走了,酒醉的人群总是会这么恶劣。
他们逼问我,让我说出喜欢的是不是班里的人,不然就念我的情书,柳娇在旁边非常着急,但是又抢不过他们,越抢他们越兴奋。
我让柳娇停下来。
我说
不是,不是我们班的
我知道,如果说是,他们会更加兴奋,然后抽丝一般得到最终答案,最后就像被点燃的炸弹一样。
我也知道这没什么,但可能是我年轻的自尊心作祟,可能是我喜欢沈确喜欢的实在太久了,我不想这样草率。
他们都在猜,猜学校里的每一个名字,那些名列前茅的男生被一一拿出来举例。
朱自明的名字下一刻就被宣之众口,我眼皮一跳,没忍住看向沈确,我清楚了解他和朱自明的情况,我也知道他最讨厌听的就是这个名字。
我想让大家别说了,把沈确气走了,我等下跟谁告白去。
而我这种举动,好像刺激到了他,他向前一大步,
突然满怀恶意的说:
你就那么喜欢朱自明吗,所以总是去我家
所有人都呆住了,浪潮般的起哄声铺天盖地的传来,我呆愣住,缓慢低头在心里消化沈确说出的话。
沈确真疯了
我愣住的那几秒,好像是几分钟,几小时,我的告白信到了沈确的手中,我抬头便看到我喜欢的手正在拆我的告白信。
是这样吗,好像是的,计划中就是要让他来拆的。
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吗在这样周身充斥着巨大的恶意起哄的空间里
不是应该在聚会结束后吗
会有月光洒下来,在某条安静的小巷,
或是一起回家的路上,某个公园,某棵树下……
怎么能是沈确呢,不应该是他。
而这一刻,在他即将脱口而出纸上的第一个字时,就成了帮凶。
我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阻止他念出后面的话,使出全身力气的揍他,在他身上砸下我拳头。
要让他疼,后悔,害怕惹到我。
我绷着脸,强撑着,但是我的眼泪不听话,也一滴滴砸在他的身上、脸上,好像要砸进他的眼里,让他的眼睛也变红才行。
他僵硬住,直愣愣看着我,我猜他是被我哭的样子吓到了,我现在脸肯定很红很狼狈。
我从没在妈妈以外的人面前哭过。只有在爸爸去世的时候。
他是个警察,为了给一个有钱人追回被抢走的包,被抢劫犯捅了。
我爸一下就没了,有钱人只会说谢谢,然后惋惜的看着我。
怎么总是这样,总是这些人,我以为沈确是不同的,怎么也能高高在上的随意伤害别人。
我忍的头皮发紧,但是眼泪像是要将我所有隐秘的情愫并数带走,急切又密集的从眼眶里涌出,落下,最后风干。
我没有在为沈确哭,我只是有点委屈,哭自己这段无疾而终又瞎眼的感情。
我模糊的看到他虚抬的手,向着我脸的方向,我大力打开,桌角的酒瓶被我碰在地上,啪的一声成为了几块碎片,仿佛所有人都被惊醒,连忙将我和沈确分开。
5
5年的沉默
怎么离开的已经记不大清了,这是我和沈确见的最后一面,随后他出了国,我考上了别省的大学,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那天晚上,柳娇带我去了自己家,她躺在我旁边,哭的比我还厉害,抱着我那封烂情书痛骂沈确。
我很累,听着她的鬼哭狼嚎睡着了,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没过几天,妈妈跟我说,她去沈确家打扫了最后一次,沈确交给她一封信,跟我道歉,我嗤之以鼻。
我丝毫没有拆开那封信的欲望,甚至看到这封皱皱巴巴的信封心里就窝火,难过的嘴里都泛起酸意。
我没有接,告诉妈妈直接扔掉就好,妈妈说沈确不是坏孩子,但看到我实在是生气,便代我收了起来。
直到某天我看到她偷偷放在了我的卧室抽屉深处,我假装不知道,告诉自己不用去在意,最后出去读了大学。
五年过去了,我能记起那封信的机会少之又少,自己埋在学业和工作中。
得到班级聚会的消息时,我才想起这封信的存在,而后几天频繁记起,甚至晚上做了梦。
当知道沈确会参加的那一刹那,这事就得有个了断,这个仇得狠狠的报。
6
聚会的风暴
我和柳娇依时间到达费蒙大酒店,时隔五年,兜里又揣着一封信,这次不是紧张和不安,是满腔的战意。
吵闹声依次从包厢传来,一如既往的人声鼎沸,热闹的很,大家都长大了些,有的早早步入社会,正凑在一起大声谈天说地,有的还在读书,安安静静坐着左右交谈。
唯独靠窗站着的那人独树一帜,天已经入秋了,穿着黑色风衣外套,没有循规蹈矩的整齐穿着,透出些肆意模样来。
他身边有三五成群的聊着,有的偷偷看他,只有他,状似在听,其实眼神却落在窗外,而窗外只有灯火零星。
我进来便看到了沈确,可能太久没有见,让我只有陌生感,好似高中时期与现在的他已然泾渭分明,变成了全然的两个人。
我脚步不停,手下意识伸进口袋,摸到信封,同时也看到了沈确转过来的脸,视线朝向我,眼里分明没什么情绪。
我觉得有些可笑,抽出手,在旁边人的示意下,跟着去了自己的座位。
坐下才发现,不知道是哪位神人的安排,我和沈确的座位被安排在各自的对面,即便隔着宽大的圆桌,抬眼也能对视上。
那又怎样呢,出门前我可能心里还有些报复的心思,打那一眼后,报复的心思也消散。
整件事情寡淡无味,无趣的很。
我想着吃完饭就得回去了,跟这儿比起来,工作还有意思些。
林淼,之前对不住啊,虽然我们哥两以前道过歉,但这事儿,我们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得,有意思的来了。
我看着这张挂着笑意的脸,当初那个拉着班长劝慰的人,那个快我一步捡走情书,导致所有恶劣发生的人。
我仔细地、来来回回地,上下左右打量着这张脸,衣着,一个我根本不知道名字的人。
不好意思,你谁
那人顿时面色不虞,呛声道
林淼,你这是变得有多牛逼了,同学都能忘了
我又觉得没意思了,我收回目光,看向左右,
这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劲透了,嚣张的人,附和的人,小声劝阻的人,假以安静充当背景板的人,冷眼相看的人。
一群假模假样的人。
林淼,你装什么装,整天一副看不上谁的样子,也不知道那时候班长喜欢你什么
我恍然大悟
你喜欢班长啊
周围一顿静默,
操!那人踢开椅子站起身来,
我实在是想不通,这人情绪怎么会如此激动,我在脑海中死命的搜刮,也没有关于这个人分毫的记忆。
我觉得,有事情我们说开,说清楚
向来老好人的班长在旁边打圆场。
我赶紧多塞了几口在嘴里,吃完饭回去那就是加班了,可不能饿着自己。
你看她那样
那人坐回去,用手指着我,对班长说道
我一脸懵的抬起头,什么啊我也有点生气,一抹嘴准备离开,柳娇跟着往嘴里塞食物,忙跟着我起身。
林淼,你就是这样,永远不合群,永远好像什么也不在乎,高中三年所有的团体活动你都没有参加过!你不在意大家怎么看待你!也不屑大家对你的帮助!
我停住脚步,说话的人是一个女生,我看着她,还是感觉陌生。
你看,是吧,你根本不记得我是谁女生发出冷笑,
之前我们以为你跟我们一样,但是后面发现,你不一样,我实在想不通你怎么进的赛兰中学
你明明那么穷,明明什么都没有,你甚至成绩倒数,一无是处,又不合群,还总是拉低我们班里平均分,你看,你这样我们都想着同学情谊,和你好好相处
我看着这群有钱人的小孩一个个开始演讲,好像在说天大的事情,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精彩的很,高中三年可憋坏这群人了。
而你呢,林淼,你就是这样,高中三年你是这样,现在你还是这样
我耸耸肩,走人。
林淼,你应该向我们道谢!
你说什么
我诧异的看着说出话的人,鬼话怎么会从人的嘴里冒出来,我简直不可置信。
我们对你还不好吗,你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有欺负你,沈确还帮你提分,如果不是他,你能考上大学吗
男生好像觉得自己说的很对,越说头颅抬的越高。
我差点笑出声,手摸进口袋,
就应该去学校里聚,我直接国旗下用麦克风念口袋里的道歉信,现在在这里有点亏了,多好的机会。
可我刚拿出信,哐的一声,男生被踹翻在地。
我顿时睁大眼睛。
是沈确,沈确居然在打架。
所以人都没动,被沈确突然一下吓到,他又一脚踢在男生的腹部,刚爬起来的人顿时又趴下了。
旁边有人惊讶,有人劝阻,沈确罔顾若闻,一拳下去,地上的孙子开始嗷嗷叫。
今天可真来对了,趁那孙子还在地上,所有人也盯着这一块,我示意柳娇先离开。
然后跑到那孙子面前,在所有人面前蹲下,掏出口袋里的信,一把拆开,准备念!
沈确视线落在信封上,瞳孔一阵紧缩,信封就像扔进平静湖面中的石块,紧张的情绪顷刻迸发而出。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涟漪逐渐消失,湖面又恢复往日平静,心里无端带着点自嘲。
我展开信,只有零星几个字在上面,道歉信的字都写这么少的沈确这么敷衍。
喜……
我念出这个字
往下扫过,呼吸一紧,僵住。
我起身,第一反应是赶紧收起来,塞口袋里,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提起包,拔腿就跑,留下那群人在原地。
7
信中的真相
直直跑到酒店前面的公园中,周围的人不多,我才松了口气,太刺激了,我想。
我找到一棵树底,坐下缓口气,在路灯的光线下,展开这封尘封了五年的信。
纸张很皱,笔锋却是干净利落的,一字字诉说着。
喜欢你,想和你去同一所大学,同一个城市
好好考,林淼
所有的字一字一句地映入眼帘,字里行间透着少年人的心意,愿景,和恳求。
不要喜欢朱自明
喜欢我吧,林淼
沈确真是个纯种的白痴,我握紧手里的信,抓紧五年流失的时光一样。
愤怒,悲伤在我心里东窜西跳,把心脏撞开了一道口子。
我才发现,那些我以为全部消失殆尽的感情,全被挤在深处,压成薄薄的一片,
遇到海,湖,河流,开始变厚,带着残留的酸意,重新打磨了一遍,开始长大。
怎么不念下去
我恍然抬头,沈确正立在我面前,光从他背后打过来,投下一片暗影,
我在这片暗影中,手中的信已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念下去
我的手再次握紧,纸张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念下去,林淼
我不想理会
求你
8
心结的解开
我径直跳起来,不顾发麻的腿,在沈确讶异的眼神中,掰开他的嘴,直接把团吧的纸张塞进他的嘴里,然后指着他的鼻子开骂。
白痴啊你大白痴!狗都比你聪明,你还第一名,你干的这叫人事吗!长了嘴巴吗!会说话吗!是哑巴吗!明明长嘴了为什么不说话——
沈确没有反驳,半张着嘴,没有吐出纸张,慢慢伸出手,静静看着我的反应。
在拉住的那一刻,又稍带急切的,小心翼翼拉过去,握住,而后拇指一点点摩挲。
我感受到手背的温度,慢慢安静下来,愤怒褪去,酸涩又涌上来,我没抬头,喃喃道
我那封信不是给朱自明的,那时候人太多了,我不想那样
沈确看着眼前人的低垂的脸,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以为什么都看透了,结果错的离谱。
离开的前三年,他恨自己,恨朱自明,他学会了抽烟喝酒打架,所有好学生不会做的坏习惯他都做了一遍。
他总跟别人打架,直到他跟人打进医院,状况惨烈。
打架的时候很疼,疼的他眼眶发红,好似陈年的伤口突然回过神来,开始极速腐烂,带着发臭的气息,让他呼吸也开始颤抖。
他总是会想到林淼,想到她的得意劲,写对题的沾沾自喜,别扭的关心,和最后滴在他脸上烫的惊人的眼泪。
他做了最错误的事,他联系不了林淼,也没脸联系她。
他想他天生就是个坏种,总也是装不了宽和待人,
只能靠一点做题的技巧,上不了台面的软糖,充满心计的牵住林淼,让她不要跑去别人那儿。
他总是凶她,欺负她,又隐秘的看她生气,看她独一无二的表情。
他满腔愤懑,内心阴暗,被妒忌烧的神智不清,用最不该做的行为把脾气最好的林淼气走了
再也不会回来了
爸妈心惊他的巨大改变,才发现忽视他太久,以至于连原因都找不到。
他们尝试破冰,而沈确已经不需要了。
沈确开始伤害自己,他们吓坏了,一次次劝阻,哭闹,懊悔,沈确耳听不闻。
看似平静的每天,他的身上总是会多出一些伤口。
他们担忧,恐惧,每日提心吊胆,挣扎许久,沈确停课了一年,进行心理干预和治疗。
第五年,沈确心理评估达到合格线,完成了剩下的学业,下半年回国参加工作。
父母答应了,不好过多干预他的决定,只好再三叮嘱他定期记得检测。
沈确冷眼看着他们轻飘飘的叮嘱,急冲冲参加朱自明毕业典礼的神态。
那一瞬间,紧密交缠多年的枷锁断裂,他停顿两秒,转身离开。
9
最后的告白
沈确看到柳娇发给自己自己的邮件,是在不久前,在完成剩下的学业时,点开了这封尘封了许久来自国内的邮件。
我是柳娇,如果三水喜欢朱自明,她不会把信带到你们的班级聚会,她只会带给她想见的人
没人知道他当时的心情,带着怀疑,自嘲,恐惧,期盼,而又冷静的完成学业,达成的那一刻,就买了机票回国。
这次他没有迟到。
我见他还含着纸团,想挣开他的手。
沈确松了一下又快速再次握紧,我抖了两下,见他还是不送,只好仰头看他:
纸吐出来
沈确吐出嘴里的纸,嘴唇很红,我瞅了一眼,踮脚快速咬了一口,他嘴唇更红了。
我心里得意的很,挡住他下一刻就向前倾的脸,没成想手正被他攥在手里。
一时着了道,背部紧紧靠着老树,被眼前人亲的不知东西南北。
他亲的力气很大,时间太久了,我憋不住,我踢了他两脚,他才停下,脸后撤的不多,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我盯住他的眼睛。
我饿了
沈确闭上眼,复又挣开。
走吧,去吃饭
他牵起我的手,捡起地上的告白信,塞进我衣服兜里。
你的眼镜呢我看着他
不戴了
为什么
没必要
这样更好我说
我扣扣兜里的信,问
这是什么信
沈确看着,很久没说话,最后道
告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