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第一次带乐乐和婷婷见陈建军时,手里攥着的帆布包带都被汗浸湿了。初秋的风卷着梧桐叶落在小区门口,九岁的乐乐把六岁的婷婷护在身后,小眉头皱得像拧成绳的毛线,警惕地盯着眼前穿格子衬衫的男人。那格子衫是洗得发白的浅蓝色,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块旧机械表,表针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后来林慧才知道,这表是陈建军妻子生前送他的,他戴了五年,表盘边缘的漆都磨掉了,却一直没舍得换。
陈建军手里拎着两个粉色的棉花糖,透明包装袋在风里轻轻晃,糖丝上沾着的亮晶晶糖粒像撒了把碎星星。他没敢靠太近,怕吓着孩子,蹲下来时膝盖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把棉花糖往前递了递,声音放得比平时低了八度：我听你们妈妈说,乐乐喜欢草莓味,婷婷喜欢橘子味,对吗他说话时带着点城郊的口音,尾音轻轻上扬,没什么压迫感,倒像邻居家温和的大叔。
乐乐没接,后背挺得更直了,眼神里满是防备——自从爸妈离婚后,他就自觉成了妹妹的小监护人,但凡有陌生男人靠近妈妈,他都会摆出这副架势。倒是婷婷偷偷从哥哥身后探出头,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棉花糖,小舌头悄悄舔了舔嘴唇,手指不安地抠着衣角。林慧轻轻推了推乐乐的胳膊,声音有点发哑：乐乐,叔叔特意给你们买的,拿着吧。她眼眶有点发涩,离婚三年,她试过跟两个男人接触,可每次都因为孩子的抗拒不了了之,这次能鼓足勇气带孩子见陈建军,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陈建军像是没看见乐乐的防备,把棉花糖放在旁边的石墩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不急,你们想吃了再拿。我车就在那边,咱们先去吃个饭我知道有家面馆,里面的番茄鸡蛋面做得特别香。他指了指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银灰色面包车,车身上还沾着点机油的痕迹,车玻璃上贴着一张卡通贴纸,是只咧嘴笑的小熊——后来林慧才知道,这贴纸是他之前帮邻居家孩子修完车,孩子硬塞给他的,他没舍得撕。
那天的午饭,乐乐全程没怎么说话,只埋头吃面,婷婷倒是被陈建军讲的小汽车故事逗得咯咯笑。吃到一半,婷婷不小心把汤洒在了衣服上,林慧刚要拿纸巾,陈建军已经从包里掏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帮婷婷擦衣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器。没事,咱们慢慢吃,洒了也没关系。他笑着说,眼睛弯成了月牙,眼角的细纹里满是温柔。林慧看着这一幕,心里突然暖了一下,她很久没见过有人对孩子这么有耐心了。
后来接触多了,林慧才发现陈建军是个实在人。他是个实在人。他开一家小小的汽修店,就在城郊的巷子里,店面不大,只有两个工位,墙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却收拾得整整齐齐。他妻子三年前因病走了,没留下孩子,这些年他一个人过,店里忙的时候就吃泡面,闲的时候就回家收拾收拾房子,日子过得简单又冷清。第一次正式见面时,他没说什么花言巧语,只在得知林慧带着两个女儿后,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茶杯,然后认真地说：孩子都是心头肉,我要是跟你处,肯定把她们当自己的娃疼。我虽然没大本事,但能保证让你们娘仨吃饱穿暖,不受委屈。
这话林慧听得多了,可还是在看见他蹲在地上,耐心陪婷婷拼断了腿的芭比娃娃时动了心。那天婷婷把芭比娃娃摔断了腿,哭得撕心裂肺,林慧怎么哄都没用。陈建军刚好来送修完的自行车,看见这情景,没说什么,从工具箱里找出小螺丝刀和胶水,坐在地板上跟婷婷一起拼。他手指粗,捏着小零件有点费劲,额头上都冒出了汗,却没半点不耐烦,还跟婷婷商量：咱们给娃娃装个粉色的小零件好不好这样她就更漂亮了。最后拼好的芭比娃娃,腿上虽然多了个粉色零件,却成了婷婷最宝贝的玩具。
还有一次,乐乐发烧到39度,烧得小脸通红,直说胡话。林慧急得团团转,半夜一点给陈建军打电话,话没说完就哭了。陈建军接到电话,十分钟就开着满是机油味的面包车赶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外面套了件外套。他把乐乐裹在自己的外套里,动作麻利地抱上车,又把林慧和婷婷也拉上车,一路闯红灯往医院赶。到了医院,他跑前跑后挂号、缴费、取药,忙得满头大汗,给乐乐物理降温时,手都在抖——后来他说,看见孩子烧得那样,他心里比自己生病还难受。确定关系那天,陈建军把汽修店的钥匙放在林慧手里。那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小的家字挂坠,是桃木做的,边缘被磨得光滑发亮。以后这店,还有我,都归你管。他说得认真,眼睛里满是真诚,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这店,还有一颗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心。林慧看着钥匙上的家字,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这三年来所有的委屈和辛苦,好像在这一刻都有了归宿。
结婚那天没办酒席,就请了两边的亲戚吃了顿饭。馆子是陈建军选的,就在汽修店附近,菜是林慧点的,都是亲戚们爱吃的。陈建军给乐乐和婷婷各买了一条银手链,上面刻着她们的名字,还特意在手链上缀了个小小的铃铛,一动就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乐乐捏着手链不说话,手指反复摩挲着上面的名字,却在陈建军帮他搬书桌时,小声说了句：叔叔,我帮你扶着。那声叔叔,让陈建军红了眼眶,他赶紧转过头,假装擦汗,偷偷抹掉了眼泪。
婚后的日子像温在砂锅里的粥,慢慢熬出了甜。陈建军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先把汽修店的门打开,检查一遍工具,然后回来给娘仨做早饭。乐乐爱吃煎饺,他就前一天晚上把馅调好,早上天不亮就起来包；婷婷爱喝牛奶煮麦片,他就把牛奶热得温温的,再撒上点坚果碎；林慧胃不好,他就每天蒸个鸡蛋羹,上面淋点香油,软嫩得入口即化。晚上收了店,他总不忘绕到菜市场,买把林慧爱吃的小青菜,或是乐乐惦记了好几天的排骨,有时候还会买个婷婷爱吃的糖葫芦,用干净的纸包着,带回家给孩子当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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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张婶总说：林慧啊,你真是好福气,建军这男人,比亲爹还疼孩子。张婶家住在隔壁楼,每天早上都能看见陈建军送乐乐和婷婷上学,下午又准时去接,手里还总拎着点小零食。有次婷婷在楼下玩,不小心摔破了膝盖,陈建军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一边吹一边往家跑,比林慧还紧张,后来还特意去药店买了碘伏和创可贴,每天帮婷婷换药,直到伤口愈合。林慧每次听张婶这么说,都笑着点头,心里却清楚,陈建军的好,不止这些。
乐乐学校开家长会,陈建军再忙也会关半天店去。有次店里来了个急活,客户说下午就要提车,陈建军本来可以让徒弟盯着,自己去开家长会,可他怕徒弟应付不来,就早上五点起来干活,愣是在中午前把车修好了,然后匆匆吃了口饭,换了身干净衣服去学校。那天乐乐在班里做自我介绍,骄傲地说：这是我爸爸,他特别厉害,什么车都会修！陈建军坐在下面,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
婷婷半夜做噩梦哭,陈建军能抱着孩子在客厅走半个钟头,哼着跑调的儿歌哄她睡。他五音不全,唱的儿歌总是跑调,可婷婷却特别喜欢,每次一听就不哭了,趴在他肩膀上慢慢睡着。有次林慧醒了,看见陈建军抱着婷婷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手里还轻轻拍着婷婷的背,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温柔得像一幅画。
就连林慧每个月那几天不舒服,陈建军都会把家务全包了,不让她沾一点凉水。他会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晾的时候还会特意把林慧的内衣内裤分开手洗；他会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灶台缝隙里的油污都擦得锃亮；他还会给林慧煮红糖姜茶,用保温杯装着,让她随时能喝到热的。有次林慧说：你店里那么累,这些活我来就行。陈建军却笑着说：你是我媳妇,我疼你不是应该的吗这点活不算啥。
结婚半年后,林慧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天早上她去菜市场买了根验孕棒,回到家躲在卫生间里,看着上面慢慢浮现出两条红杠,手都在抖。她走出卫生间,手里攥着验孕棒,半天说不出话。陈建军正在院子里帮乐乐修滑板,看见她脸色不对,赶紧跑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伸手想摸林慧的额头,却被林慧躲开了。
林慧把验孕棒递给他,声音有点发颤：建军,我们有孩子了。她紧张地盯着陈建军的脸,怕他不高兴,毕竟他已经有了乐乐和婷婷两个女儿,或许并不想要第三个孩子。
陈建军盯着验孕棒上的两条红杠,愣了好一会儿,眼睛慢慢睁大,然后突然把林慧抱起来转了个圈,又赶紧放下,怕碰着她,手还在不停地搓着,好像不知道该往哪放。真的我们有孩子了他声音都在发抖,反复确认,直到林慧点头,他才哈哈大笑起来,像个孩子一样,跑过去跟乐乐和婷婷说：你们要有小弟弟或小妹妹啦！
乐乐和婷婷跑过来,围着林慧的肚子转,婷婷还伸手轻轻摸了摸：妈妈,小宝宝在里面吗他会不会动啊乐乐则皱着眉头问：爸爸,有了小宝宝,你还会疼我和妹妹吗陈建军蹲下来,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认真地说：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是你们的小宝贝,咱们一家人要好好疼她,而且爸爸对你们的爱,一点都不会少,只会更多。乐乐看着陈建军真诚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林慧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暖烘烘的。可夜里躺在床上,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陈建军察觉到她的不安,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了是不是担心孩子还是哪里不舒服
林慧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他怀里：我怕……我怕这要是个女孩,你爸妈那边会不高兴。她知道陈建军的父母一直盼着有个孙子,虽然老两口没明说,但每次打电话,都会问起孩子的性别,还说要是个男孩,咱们陈家就有后了。林慧之前结过一次婚,前夫就是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跟她离了婚,她真的怕历史重演。
陈建军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别想那么多,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再说了,咱们有乐乐和婷婷两个乖女儿,再添个小丫头,多好啊,三朵金花,多喜庆。我爸妈那边你别担心,有我呢,他们要是敢说什么,我来跟他们说。他轻轻吻了吻林慧的额头,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身体,别胡思乱想,知道吗
话是这么说,林慧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怀孕三个月时,陈建军的妈特意从乡下过来,说是照顾林慧,其实林慧知道,老太太是想看看她怀的是不是男孩。老太太来了之后,每天都给林慧做各种油腻的饭菜,说多吃点,才能生大胖小子,还总拉着林慧的手说：林慧啊,你可得争点气,给咱们陈家生个孙子,建军这孩子不容易,不能让他断了根。
林慧每次都笑着应着,心里却很不舒服。怀孕五个月时,老太太更是拉着林慧去私人诊所做B超。林慧不想去,可架不住老太太软磨硬泡,又是说就看看,放心,又是说要是男孩,咱们提前准备东西,林慧没办法,只好跟着去了。
B超室里又小又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医生拿着探头在林慧肚子上滑来滑去,看了半天,含糊地说：看不太清,不过看着像个女孩。
老太太的脸一下子就沉了,嘴角撇了下来,一路上都没说话,脚步走得飞快,把林慧远远甩在后面。回到家,她把陈建军叫到房间,声音压得很低,却还是飘进了林慧耳朵里：建军啊,你说你这,本来就没个自己的孩子,现在又怀个丫头,以后咱们陈家不就断了根了吗我看啊,这孩子要不……后面的话老太太没说出口,可林慧听得清清楚楚,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陈建军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林慧坐在沙发上抹眼泪,赶紧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掏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妈就是老思想,你别往心里去。我说了,男孩女孩我都喜欢,你别跟她置气,气坏了身体不好。
那天晚上,陈建军跟他妈谈了很久,具体说了什么林慧不知道,只知道房间里时不时传来老太太的哭声和陈建军的劝说声。直到半夜,陈建军才从房间里出来,身上带着点烟味——林慧知道,他平时很少抽烟,只有遇到烦心事才会抽两根。他走到床边,坐在林慧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我跟我妈说了,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咱们的孩子,谁也不能说闲话。她已经答应我了,以后不会再提这事了。
林慧看着陈建军眼里的红血丝,心里又疼又暖,她摇摇头：没事,我知道你不容易。陈建军把她搂在怀里,轻声说：以后有我呢,我不会让你和孩子受委屈的。
从那以后,老太太虽然还是没怎么笑,但再没提过孩子性别的事,还主动帮林慧洗了衣服,做的饭菜也没那么油腻了。有次林慧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老太太还特意去街上买了酸梅,泡在水里给林慧喝,说酸梅能止吐,我以前怀建军的时候就喝这个。林慧接过酸梅水,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老太太虽然思想传统,但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怀孕后期,林慧的腿肿得厉害,一按一个坑,走路都费劲。陈建军每天晚上都给她泡脚,用温水泡十分钟,然后从脚踝开始,慢慢往上按摩,手法轻柔,还会时不时问她疼不疼。乐乐也懂事了不少,放学回家会主动帮妈妈端水,还会给妈妈捶腿,说妈妈,我帮你捶捶,你就不疼了。婷婷则天天趴在妈妈肚子上,跟里面的小宝宝说话：妹妹,你快点出来呀,我给你玩我的芭比娃娃,还带你去楼下看小花。
预产期前一个星期,林慧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陈建军赶紧把店关了,在家陪着她。他把待产包收拾好,放在门口,还特意跟邻居打好招呼,说要是有什么事,麻烦他们帮忙照看下乐乐和婷婷。林慧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心里满是感动,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把她和孩子放在了心尖上。
预产期那天早上,林慧的肚子突然疼得厉害,羊水也破了。陈建军赶紧把乐乐和婷婷送到邻居家,然后抱着林慧往楼下跑,开车往医院赶。一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安慰林慧：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我在外面等你,咱们一起等宝宝出来。林慧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攥着他的手,手心全是汗。
到了医院,陈建军抱着林慧跑进急诊室,大声喊：医生,医生,我媳妇要生了！护士赶紧推来轮椅,把林慧推进产房。陈建军想跟着进去,却被护士拦住了：家属在外等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陈建军只好站在产房门口,来回踱步,手里攥着的纸巾都被汗浸湿了。
乐乐和婷婷也从邻居家赶来了,是张婶送过来的。乐乐拉着陈建军的衣角,小声问：爸爸,妈妈会没事吧陈建军蹲下来,摸了摸乐乐的头：放心,妈妈很勇敢,她会没事的,咱们一起等妈妈和妹妹出来。婷婷则靠在陈建军身边,小声说：爸爸,我想妈妈了。陈建军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三个小时后,产房的门终于开了,护士抱着一个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孩子走出来,笑着说：恭喜啊,是个千金
念安满月那天,家里来了不少亲戚,客厅里热热闹闹的,唯有陈建军的妈坐在角落的藤椅上,手里攥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上一针。林慧抱着裹在粉色襁褓里的念安,递到老太太面前：妈,您抱抱孩子吧,她刚才还笑呢。
老太太头也没抬,把针线筐往旁边挪了挪：我手笨,别摔着孩子。语气淡淡的,没有半点要接的意思。林慧只好把念安抱回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自从念安出生,老太太就没主动抱过她,尿片没换过一片,连孩子哭了,也只是坐在旁边听着,顶多叹口气,从不说搭把手。
有次林慧要去给念安冲奶粉,喊老太太帮忙看一会儿。老太太磨磨蹭蹭走过来,双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抱,最后还是林慧教她把一只手托着孩子的头,另一只手护着腰,她才小心翼翼地把念安接过去。可刚抱了没两分钟,念安哼唧了两声,老太太就赶紧把孩子塞回林慧怀里：你快抱着吧,我看她是饿了。
陈建军看在眼里,私下跟他妈聊过几次,可老太太总是说：我不是不喜欢,就是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怕弄疼她。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很少靠近念安,每天除了做饭、收拾屋子,就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偶尔瞥见念安,眼神也总是淡淡的。
转折发生在念安三个月大的时候。那天林慧和陈建军要去镇上买东西,把念安交给老太太照看。临走前,林慧反复叮嘱：妈,要是她哭了,您就给她喂点温水,尿片在旁边的抽屉里,上面有记号,您别拿错了。老太太点点头,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们快走吧,别耽误事。
林慧和陈建军刚走没多久,念安就醒了,先是小声哼唧,后来越哭越厉害。老太太慌了神,赶紧把孩子抱起来,学着林慧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嘴里还念叨：别哭了,别哭了,奶奶在呢。可念安还是哭,小脸憋得通红。老太太想起林慧说的温水,赶紧去厨房倒了点温水,用勺子喂给念安。
没想到念安喝了温水,真的不哭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老太太,小手还轻轻抓了抓她的衣角。老太太心里一动,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丫头,软乎乎的小脸,长长的睫毛,跟婷婷小时候一模一样,心里突然就软了下来。她轻轻摸了摸念安的脸,小声说：你这小丫头,还挺会折腾人。
从那天起,老太太对念安的态度慢慢变了。每天早上起来,她会先去看看念安醒了没,要是念安还在睡,她就坐在床边,轻轻捏捏她的小手；要是念安醒了,她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转,跟她说院子里的花开花了,树上的小鸟又在唱歌了。
有次念安尿湿了裤子,老太太没等林慧动手,就赶紧去抽屉里拿了干净的尿片,笨拙却认真地给念安换。虽然一开始把尿片穿反了,折腾了半天才穿好,但看着念安舒服地蹬着小腿,老太太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后来,老太太更是把念安当成了宝贝。每天做饭的时候,她会特意给念安煮点小米粥,熬点南瓜泥；下午没事的时候,她会抱着念安坐在门口,跟邻居家的老太太炫耀：你看我这小孙女,多机灵,刚才还跟我笑呢。要是有人说这丫头真可爱,要是个男孩就更好了,老太太立刻会反驳：女孩怎么了女孩比男孩还贴心呢,我家念安以后肯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林慧看在眼里,心里满是欣慰。有天晚上,她看见老太太坐在床边,给念安缝小衣服,针脚虽然不算整齐,但每一针都透着认真。林慧走过去,笑着说：妈,您这手艺真好,念安穿上肯定好看。老太太抬头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这丫头招人疼,我多给她做点衣服,让她穿得暖和点。
从那以后,家里再也没人提过养男孩的事情。每天晚上,老太太都会抱着念安,给她唱老家的童谣,直到念安睡着。看着老太太抱着念安的背影,林慧和陈建军相视一笑,心里满是幸福——这个家,因为这朵小小的金花,变得更加温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