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冻醒的。
不是现代出租屋空调开太低的冷,是带着老房子潮气的、钻骨头缝的冷。
睁开眼,头顶是泛黄的天花板,挂着个掉了漆的吊扇,旁边的窗户没关严,风裹着夜市的油烟味往屋里灌。我坐起身,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捆乱麻——这不是我的房间,我明明昨天还在公司加班改方案,怎么会突然到这儿
手碰到枕头边的东西,是本摊开的笔记本,第一页写着林晚两个字,字迹娟秀,下面还画了个小小的房子。我翻了两页,全是关于一个叫陈默的男人的记录：今天陈默说想摆地摊创业,我支持他爸妈的老房要是卖了,就能凑够启动资金了陈默说,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个带阳台的房子,种我喜欢的月季。
我懵了。
我也叫林晚,但我没男朋友,更没卖过父母的房。再摸了摸口袋,掏出个老旧的智能手机,点开日历——2019年6月12日。这不是我的时间,我穿越了,穿到了另一个林晚身上。
原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进来：父母去年车祸去世,留下一套老城区的房子,她和陈默从大学恋爱,陈默想创业却没钱,软磨硬泡让她卖房,她犹豫了很久,终于在今天答应,下午就要去中介签合同。
咚咚咚,门被敲响,外面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急切：晚晚,你醒了吗中介那边催了,我们得赶紧过去。
是陈默。
我掀开被子下床,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带着青黑,一看就是长期熬夜、心思重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门外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有点乱,但眼睛亮,看到我就笑：晚晚,你今天气色不错,是不是想通了
他的笑很真诚,可我脑子里全是原主笔记本里的话,还有我穿越前刷到的新闻：凤凰男创业成功,抛弃陪他吃苦的原配,娶了富家女。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开口说别卖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走吧。
我还是被原主的执念影响了。她太爱陈默了,爱到愿意赌上父母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中介店在老城区的巷子里,进去的时候,老板正嗑着瓜子玩手机,看到我们就起身：林小姐是吧合同我都拟好了,你看看没问题就签字,买家那边也等着呢。
合同放在桌上,白纸黑字写着房屋成交价80万元。我拿起笔,手却在抖——这不是80万,是原主的底气,是她未来的保障。陈默站在我旁边,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晚晚,别犹豫了,这钱我们用来创业,以后肯定能赚更多,到时候给你买更好的房子。
他的声音很温柔,可我却想起穿越前自己加班到凌晨,老板也是这么画饼：好好干,年底给你涨工资。我咬了咬牙,在签名处写下林晚两个字。
走出中介店,陈默拿着银行卡,兴奋得像个孩子,拉着我的手在街上跑：晚晚,我们有钱了！我们可以去夜市租摊位了！我早就看好了,卖饰品利润高,肯定能成！
我被他拉着跑,风刮在脸上,有点疼。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想：再信一次吧,也许这个陈默,和那些新闻里的不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比我想象中还苦。
陈默在夜市租了个两米宽的摊位,进了第一批饰品,全是些便宜的项链、耳环。第一天出摊,我下班就过去帮忙,刚摆好东西,就看到穿制服的城管过来了。
赶紧收摊！这里不让摆！
陈默慌了,手忙脚乱地往箱子里塞东西,我也跟着帮忙,可还是慢了一步,城管把半箱饰品扣了下来,说要交罚款才能拿回来。
等城管走了,陈默蹲在路边,双手抱着头,肩膀在抖。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没事,扣了就扣了,我们再进一批。
他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晚晚,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摊位都守不住,还让你跟着我受苦。
我心里一软,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2万块,是我攒的私房钱,我们再试三个月,要是还不行,我们就找工作,好不好
这是我穿越前自己攒的钱,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陈默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一把抱住我：晚晚,谢谢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发誓,以后我成功了,一定让你过上最好的生活,给你买带阳台的房子,种满你喜欢的月季。
我靠在他怀里,没说话。我知道,誓言这东西,在没实现之前,都只是一句话。
从那天起,我开始帮陈默想办法。我记得穿越前刷到过很多摆摊的营销技巧,就跟陈默说：我们搞个扫码进群的活动吧,进群的人买饰品打九折,老客带新客还能送个小发夹。
陈默一开始不信：这样能行吗会不会太麻烦
试试就知道了。
我去网上买了些便宜的小发夹,打印了群二维码,贴在摊位显眼的地方。没想到第一天就有不少人扫码进群,还有几个小姑娘拉着朋友过来买,说群里发的新款挺好看的。
慢慢地,摊位的生意好了起来。每天下班,我就往夜市跑,帮陈默看摊、收钱、跟顾客聊天,经常忙到凌晨一两点。冬天的时候,夜市里风特别大,我的手冻得生冻疮,又红又肿,碰一下就疼,可我不敢让陈默看到,怕他分心。
有一次,我正在给顾客打包饰品,手不小心碰到了冰冷的玻璃柜,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顾客看到了,说：姑娘,你手都冻成这样了,怎么不戴个手套
陈默这才注意到我的手,他抓过我的手,皱着眉说：怎么冻成这样你怎么不跟我说
我笑着抽回手：没事,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我们赶紧把剩下的东西收拾了,明天还要早点来占位置呢。
陈默没说话,默默收拾好东西,回家的路上,他突然说：晚晚,等我们赚了钱,我先给你买几双厚手套,再买个暖手宝,以后冬天你就别来摆摊了,在家待着就行。
我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也许,我真的没看错人。
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从夜市摊位,到租了个小门面,再到招了两个员工帮忙。陈默说要扩大规模,想做电商,我又支持他,把自己的工资也投了进去。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我没想到,有些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开始变了。
那天我加班,提前给陈默发消息,说要晚点过去帮忙。可等我到店里的时候,却看到陈默和一个陌生女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女人长得很漂亮,穿着名牌衣服,手里拿着个限量版的包包。
看到我进来,陈默赶紧站起来：晚晚,你来了这位是苏晴,我的大学同学,她家里是做建材生意的,能帮我们对接供应链。
苏晴站起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角带着点轻蔑的笑：你就是林晚吧陈默经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很支持他创业。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说话。我注意到苏晴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款式很眼熟,好像上次陈默说要给我买,却因为缺货没买到的那一款。
心里的不安,又开始冒了出来。
晚上回家,我问陈默：那个苏晴,跟你只是同学关系吗
陈默正在看手机,头也没抬：不然呢你别想太多,人家是来帮我们的,你要是得罪了她,我们的供应链就断了。
我还想再问,陈默却不耐烦地说：行了,我今天累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跟苏晴去见她爸爸。
他说完,就转身进了卧室,留下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夜景,心里空荡荡的。
我突然想起穿越前看到的那句话：男人在没钱的时候,会把你当宝；可当他有钱了,你就不一定还是宝了。
我对着空气笑了笑,希望这句话,不会应验在我身上。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事情,一旦有了苗头,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翻出原主的笔记本,想接着写点什么,可笔握在手里,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不知道,我和陈默的未来,到底会走向哪里。
别墅的落地窗擦得能照见人影,阳光洒在地板上,连灰尘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手里攥着叶酸片的盒子,指腹把包装盒边缘捏得发皱。这是我偷偷买的,前几天去医院做体检,医生说我身体底子不错,要是想备孕,现在开始调理正好。我原本想等陈默晚上回来,给他个惊喜,可直到月亮爬上窗台,玄关处才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陈默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我用的那款平价柑橘调,是更甜、更张扬的花香。他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语气里带着点疲惫：今天跟苏晴她爸谈了供应链的事,忙到现在。
我走过去,想帮他把外套挂好,手指刚碰到衣料,就看到西装内袋里露出半张购物小票。我没忍住,抽出来看了一眼——某奢侈品店的消费记录,一条项链,价格是我三个月的工资。
这是……给客户买的礼物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陈默的眼神闪了一下,接过小票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嗯,苏晴她爸喜欢这些,送条项链好办事。你别管这些了,做饭了吗我饿死了。
我没再追问,转身进了厨房。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响,热气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想起以前在出租屋,他就算再晚回来,也会帮我摘菜、洗碗,会抱着我说晚晚辛苦了,可现在,他连一句你今天过得怎么样都懒得问。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陈默换下的衬衫,从口袋里掉出一张电影票根。日期是昨天下午,正是他说在跟苏晴她爸谈事的时候。电影名字我有印象,是苏晴前几天在朋友圈安利过的爱情片。
我把票根捡起来,放进抽屉最里面,和那张孕检单放在一起。原主留下的孕检单已经有点卷边,我摸了摸上面怀孕4周的字样,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没过多久,陈默的公司要筹备上市,他更忙了,经常住在公司不回家。有次我去公司给他送换洗衣物,刚走到他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苏晴的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陈默,你答应我的,上市仪式后就带我去马尔代夫,可别反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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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脚步顿住,手指攥紧了手里的衣服袋。门没关严,有条缝隙,我能看到苏晴坐在陈默的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在陈默的手背上画圈。陈默没推开她,反而笑着说：放心,少不了你的。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厉害。我没进去,转身悄悄走了。走到电梯口的时候,碰到了公司的老员工张姐,她跟我很熟,以前在夜市摆摊的时候就跟着陈默干。
张姐拉着我的手,压低声音说：林晚,你可得看紧点陈总啊,那个苏晴天天往公司跑,仗着家里有背景,对我们指手画脚,还到处说……说她才是陈总的另一半。
我勉强笑了笑：张姐,你想多了,他们就是合作关系。
张姐叹了口气：我是看着你俩一路苦过来的,你别太傻了。上次我看到陈总给苏晴买了个钻戒,就在市中心那家珠宝店,我还以为是给你的呢。
电梯到了,我跟张姐说了声再见,快步走进去。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我靠在冰冷的厢壁上,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我开始失眠,吃不下东西,胃也越来越疼。有天早上,我刷牙的时候突然呕了起来,对着镜子一看,脸色苍白得像纸。我去医院检查,医生拿着报告单,表情很严肃：林小姐,你这是胃癌晚期,最多还有半年时间。
胃癌晚期这四个字,像一道雷劈在我头上。我拿着报告单,站在医院走廊里,浑身发冷。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找陈默,想告诉他我病了,想让他陪在我身边。
我拨通他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里面传来嘈杂的音乐声。晚晚什么事我在陪客户吃饭。陈默的声音很敷衍。
我……我在医院,医生说我……我话没说完,就听到苏晴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笑意：陈默,谁啊别聊了,张总还等着跟你喝酒呢。
陈默的声音立刻软了下来：晚晚,我这边真的很忙,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啊
我得了癌症。我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陈默不耐烦的声音：晚晚,你别闹了行不行我现在真的没空跟你开玩笑,等我忙完这阵再说。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往下流。医院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只有我,像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我没再给陈默打电话,自己办了住院手续。闺蜜小雅来看我,看到我苍白的脸,哭得不行：晚晚,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陈默呢他知道你病了吗
我摇了摇头：他忙,别告诉他了。
小雅气得直跺脚：忙再忙能有你的命重要他就是个没良心的！当初要不是你卖了房,他能有今天现在他发达了,就把你抛在脑后,还有那个苏晴,我上次看到她在朋友圈发了张钻戒的照片,配文说‘定情信物’,我看那钻戒,就是陈默买的！
我没说话,从枕头底下拿出那本日记,翻开给小雅看。里面记着我和陈默的点点滴滴：2019年冬天,他感冒发烧,我半夜跑出去给他买退烧药；2020年,公司资金链断裂,我把妈妈留下的金镯子卖了,给他凑钱；2021年,他第一次拿到大额订单,兴奋地抱着我转了三圈,说要给我一个家。
小雅,你帮我个忙。我合上日记,看着她说：等我走了,你把这本日记和那张孕检单,在我葬礼上交给陈默。我要让他知道,他到底丢了什么。
小雅哭着点头：好,我帮你。晚晚,你别放弃,我们再找别的医生看看,肯定有办法的。
我笑了笑：没用的,医生都说了,最多还有半年。我累了,不想再争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平静地接受治疗。化疗很痛苦,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吃什么吐什么,但我没喊过一声疼。我想好好活着,哪怕只有半年,我也想看看,陈默最后会是什么下场。
有天下午,苏晴突然来医院了。她穿着一身红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手里拿着一个名牌包,站在病房门口,像个胜利者一样打量着我。
林晚,你也别怪陈默,要怪就怪你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苏晴走到我床边,居高临下地说：我和陈默下周就要拍婚纱照了,上市仪式结束后就结婚。你识相点,早点跟他签离婚协议,他说了,会给你一笔补偿,足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
我看着她嚣张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可笑：苏晴,你觉得他是真的爱你吗他爱的,不过是你家里的背景,是你能给他带来的利益。等他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会变成第二个我。
苏晴脸色一变,抬手就要打我,我下意识地闭上眼,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小雅冲了进来,一把推开苏晴：你想干什么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苏晴被推得后退了两步,站稳后,恶狠狠地说：林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陈默现在爱的是我,你就算死,也别想再留住他！
说完,苏晴转身就走,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说：对了,忘了告诉你,陈默给我买的那套别墅,就在你现在住的这套旁边,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这种快要死的人计较的。
苏晴走后,小雅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女人太过分了！陈默怎么会看上她这种人！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慢慢流了下来。我想起以前陈默跟我说的话：晚晚,等我们有钱了,就买一套带阳台的房子,种满你喜欢的月季。
现在,房子有了,可那个答应给我种月季的人,却成了别人的新郎。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医生说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把衣服、鞋子都捐了出去,只留下那本日记和那张孕检单。我给陈默发了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想跟他谈谈离婚的事。
他很快回复：等我忙完上市仪式再说,现在没时间。
我看着手机屏幕,笑了笑。也好,那就等上市仪式结束,等他风光无限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陈默还在出租屋里,他抱着我,说要给我一个家。我笑着问他：你会永远爱我吗他点头说：会,一辈子都爱你。
梦醒的时候,我满脸都是泪。我知道,那个说要爱我一辈子的人,早就不见了。
我拿出手机,给陈默发了最后一条消息：陈默,我等不到你了。祝你前程似锦,新婚快乐。
然后,我关掉手机,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我知道,我的故事快要结束了,但陈默的火葬场,才刚刚开始。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病房里的空调发出嗡嗡的低响,像极了我第一次跟陈默去夜市摆摊时,那台快要报废的小风扇。
我以为发完那条消息,心里会轻松点,可胃里的疼却越来越厉害,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枕套。小雅推门进来时,手里拎着保温桶,看到我这副样子,吓得手里的桶都差点掉在地上：晚晚！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我拉住她的手,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不用……我没事,就是有点疼。
小雅蹲在床边,眼泪掉在我手背上,烫得我心慌：都这样了还说没事！陈默那个混蛋呢他连个电话都没给你打吗
我摇了摇头,指了指床头柜上的日记本：帮我拿过来……我想再写点东西。
日记本翻开,最后一页还是空白。我握着笔,手却抖得厉害,写了好几次,才歪歪扭扭地写下2024年3月17日,雨。外面确实在下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噼啪响,像在为我敲丧钟。
我今天给陈默发了消息,祝他前程似锦,新婚快乐。我一边写,一边跟小雅说,你说他看到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小雅没说话,只是帮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接着写：其实我一点都不祝他,我祝他以后每天都想起我,祝他永远都忘不掉,他是怎么把我弄丢的。
笔突然掉在被子上,我再也撑不住,闭上眼睛,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病房里站着个陌生的护士,手里拿着一张通知单：林小姐,你的住院费快到期了,麻烦让家属过来续一下费用。
家属我哪还有家属。我摸出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陈默的电话。这一次,电话很快就通了,可接电话的不是他,是苏晴。
喂谁啊苏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还有点不耐烦。
我攥紧了手机,指甲掐进掌心：我找陈默,让他接电话。
陈默在洗澡呢,有什么事跟我说一样。苏晴笑了一声,那笑声里的得意,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哦,我知道了,你是来要住院费的吧林晚,你可真够脸皮厚的,都要跟陈默离婚了,还好意思找他要钱
那是他该给的。我咬着牙说,我陪他创业,卖了父母的房,现在我病了,他凭什么不管
凭什么苏晴的声音突然拔高,凭他现在爱的是我！凭你就是个快要死的累赘！我告诉你,陈默说了,给你那笔补偿款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别想再讹他一分钱！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陈默两个字,突然觉得很陌生。那个曾经在夜市上,因为我手冻得生冻疮,就红着眼眶发誓要让我过上好日子的男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让小雅帮我办理了出院手续。医生说我现在的情况,出院就是在拿命赌,可我不想再待在那个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更不想再花陈默的钱——我怕欠他的,到了下面,都没脸见我爸妈。
小雅把我接回了以前的出租屋。这里早就没人住了,灰尘落了厚厚一层,墙角还留着当年我和陈默一起贴的壁纸,已经卷了边。我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突然想起原主的心愿——她只是想要个家,一个有陈默的家。可现在,家没了,陈默也没了。
晚晚,你别担心,住院费我先帮你垫上,我们再找医生看看,肯定有办法的。小雅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跟我说。
我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小雅。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没多少时间了。你帮我个忙,把我爸妈的老照片找出来,我想看看。
原主的爸妈是老师,照片里的他们笑得很温柔。我摸着照片上妈妈的脸,眼泪掉了下来：妈,对不起,我没帮你看好房子,也没帮你照顾好自己。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没有做噩梦,也没有梦见陈默。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我脸上,暖烘烘的。我突然想出去走走,去看看我和陈默以前摆摊的夜市。
小雅推着轮椅陪我去的。夜市还是老样子,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有个卖烤红薯的大爷,还认得我,笑着走过来：姑娘,好久没见你了,跟你对象一起摆摊的日子,还记得不
我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大爷,给我来个烤红薯,要最甜的。
红薯刚拿到手,就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回头一看,是陈默的助理,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林小姐,陈总让我给你的。
信封里是一张支票,上面写着50万元,还有一张离婚协议书。我看着支票上的数字,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50万……他可真大方啊。
助理站在旁边,脸色有点尴尬：林小姐,陈总说,签了这份协议,这50万就是你的了。他还说,希望你以后别再打扰他和苏小姐的生活。
打扰他的生活我把支票扔在地上,声音忍不住发抖,我陪他从一无所有到现在,我卖了我爸妈的房,我为他熬坏了身体,现在我快死了,他居然说我打扰他的生活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对着助理指指点点。助理的脸涨得通红,捡起地上的支票,塞回我手里：林小姐,我只是个打工的,有什么事你跟陈总说,别为难我。
他说完,转身就跑。我看着他的背影,手里的支票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小雅帮我擦了擦眼泪：晚晚,别跟他生气,不值得。
我把支票递给小雅：帮我捐了吧,捐给癌症患者救助基金会。我不想要他的钱,我怕脏了我爸妈的名声。
回到出租屋,我突然觉得很饿,想吃陈默以前给我做的番茄炒蛋。小雅去厨房忙活,我坐在客厅里,翻着手机里的新闻。头条上赫然写着某集团即将上市,总裁陈默与苏氏集团千金苏晴好事将近,下面配着两人的合照,陈默穿着西装,苏晴挽着他的胳膊,笑得一脸幸福。
胃里的疼又开始了,比之前更厉害。我蜷缩在沙发上,疼得说不出话。小雅端着番茄炒蛋出来时,看到我这副样子,吓得赶紧打了120。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我躺在担架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想起那张孕检单。如果那个孩子还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如果我当初没有卖房子,是不是现在还能好好活着
可没有如果。
医院里,医生给我做了检查,摇着头跟小雅说：准备后事吧,她撑不了多久了。
小雅趴在我床边,哭得撕心裂肺：晚晚,你别走好不好我还没陪你去看海,你还没看到陈默后悔的样子,你怎么能走
我摸着她的头发,声音轻得像气音：我累了……小雅,答应我,葬礼上一定要把日记和孕检单交给陈默……我要让他知道,他失去的是什么……
小雅哭着点头：我答应你,我一定做到。
我闭上眼睛,最后一次想起了陈默。想起他第一次跟我表白时,紧张得说不出话；想起他第一次给我买礼物,是个廉价的塑料戒指；想起他第一次跟我发誓,说要一辈子爱我。
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和苏晴的合照上。
原来,誓言真的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意识模糊的前一秒,我好像听到了陈默的声音,他在喊我的名字,声音很着急。可我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再也看不到他后悔的样子了。
我终于一无所有了。没有家人,没有爱人,没有孩子,没有未来。可我不遗憾,因为我知道,陈默的惩罚,才刚刚开始。
我躺在殡仪馆的玻璃棺里,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声。不是悲伤的哭,是苏晴带着不耐烦的假哭,还有陈默妈压低声音的抱怨：早知道她这么快就走,当初就不该让陈默给她那50万,白花了！
我看不见外面的样子,但能想象出——苏晴肯定穿着一身黑裙子,却偷偷涂了正红色的口红；陈默妈会时不时看手表,惦记着家里炖的鸡汤；而陈默,他大概还没从上市的兴奋里缓过来,脸上带着应付的僵硬。
直到小雅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怒气：陈默,这是晚晚留给你的东西,你必须现在看！
外面突然安静了,只有陈默的呼吸声,很重,像压着块石头。我知道,小雅把日记和孕检单递过去了。
先是日记本被翻开的哗啦声,然后是陈默的抽气声。他应该看到了2019年冬天那页——我写着今天给陈默送棉衣,冻得感冒,他抱着我说心疼,我觉得值；看到了2020年那页——把妈留下的金镯子卖了,给陈默发员工工资,他说以后给我买十个更好的；看到了2022年那页——陈默送我一条塑料戒指,我戴了半年,睡觉都舍不得摘。
哗啦,日记本掉在地上的声音。接着是纸张被捏皱的声音,那是孕检单。我能想到他看到怀孕4周那行字时的表情——眼睛会瞪得很大,手会抖,嘴唇会发白,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晚晚……晚晚！陈默的声音突然炸开,带着哭腔,不是装的,是真的慌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怀孕了！
苏晴的声音插进来,带着慌乱：陈默！你别在这发疯！这么多人看着呢！
滚开！陈默吼道,声音里的戾气吓了我一跳,都是你！是你让我别管晚晚的！是你说她就是想讹钱！
然后是桌椅被撞倒的声音,有人在尖叫,有人在拉架。我笑着想,陈默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丢了什么。可太晚了,我再也回不去了。
后来的事,是小雅在我坟前跟我说的。
那天葬礼上,陈默抱着我的遗像和孕检单,在大厅里哭了整整一个小时,不管谁拉都不起来。苏晴想拉他,被他一把推开,摔在地上,裙子都破了,她当场就哭了,骂陈默疯子白眼狼,然后哭着跑了。
陈默妈想把他拉走,他指着他妈吼：当初是你说晚晚配不上我！是你让我跟苏晴在一起！现在晚晚没了,孩子也没了,你满意了！他妈被他吼得说不出话,也哭了,可那哭声里,更多的是委屈,不是愧疚。
葬礼结束后,陈默没去公司,也没回家,抱着我的日记和孕检单,在以前的出租屋里待了三天三夜。屋里没开灯,他就坐在地上,一遍一遍地读日记,一遍一遍地摸孕检单,像个迷路的孩子。
第四天,他去了公司,可整个人都变了。开会的时候,他看着文件,突然就哭了,说这是晚晚以前帮我整理的格式；看到员工在吃外卖,他会想起我以前给他送的家常菜,蹲在办公室里哭；苏晴给他打电话,他直接拉黑,苏晴跑到公司找他,他当着所有员工的面说：我跟你从来都只是合作,你别再纠缠我。
苏晴气疯了,回去就跟她爸说了。她爸本来就想靠苏晴和陈默的婚事,让苏氏集团跟某集团深度合作,现在见陈默这个样子,直接断了所有合作,还把之前欠某集团的货款全催了回来。
某集团刚上市,资金本来就紧张,苏父这么一闹,供应商也跟着慌了,纷纷上门催款；员工见公司要垮,也开始辞职,有的还带走了客户资源。陈默想找其他公司合作,可别人一听说他忘恩负义,抛弃陪他吃苦的原配,还让原配带着孩子去世,都不愿意跟他合作,说跟这种没良心的人合作,迟早会被坑。
短短一个月,某集团就从上市新贵变成了濒临破产。陈默把别墅卖了,把车卖了,把公司剩下的资产都用来还债,可还是欠了一大笔钱。
苏晴见他彻底垮了,不仅没帮忙,还把他之前给她买的房子、珠宝全卖了,拿着钱出国了,临走前还发了条朋友圈：远离垃圾人,才能过好人生。
陈默彻底一无所有了。
他租了个小出租屋,跟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差不多,10平米,没阳台,只有一个小窗户。屋里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桌子上摆着我的遗像,还有那本被翻得卷边的日记和那张皱巴巴的孕检单。
每天早上,他会给我的遗像擦灰,然后读一篇日记；中午,他会做番茄炒蛋,虽然做得很难吃,却还是会留一半在我遗像前；晚上,他会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市,想起我们以前一起摆摊的日子,默默流泪。
有次,他去夜市,看到那个卖烤红薯的大爷,就走过去,买了个烤红薯,跟大爷说：以前我对象最喜欢吃您家的烤红薯,每次都要最甜的。大爷认出他,叹了口气：小伙子,当初我就跟你说,要好好对人家姑娘,你怎么不听呢
陈默没说话,拿着烤红薯,蹲在路边,一边吃,一边哭,像个孩子。
后来,他把剩下的一点钱,全捐给了癌症患者救助基金会,还在基金会当了志愿者,每天去医院帮患者送饭、陪患者聊天。有次,他碰到一个跟我一样得胃癌的姑娘,姑娘跟他说我对象跟我分手了,说不想跟一个快要死的人耗着,陈默就跟她说：别难过,他只是没福气,看不到你的好。你要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
姑娘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指着胸口,说：因为我弄丢了一个最好的人,我不想再看到别人跟我一样后悔。
小雅说,有次她去看陈默,看到他在出租屋里写东西,写的是忏悔书,里面写满了对我的愧疚。他还在窗前种了一盆月季,虽然养得不好,却每天都浇水,他说：晚晚以前最喜欢月季,我答应过她,要给她种满阳台的月季,现在只能先种一盆了。
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笨拙地给月季浇水,看着他对着我的遗像说话,看着他眼里的后悔和痛苦,心里却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只有空荡荡的难过。
我不是想让他破产,不是想让他一无所有,我只是想让他知道,他曾经拥有过多么珍贵的东西；我只是想让他明白,钱和地位再重要,也比不上一个真心待你的人；我只是想让他记住,有个叫林晚的姑娘,曾经用整个青春,陪他走过了最苦的日子,还曾怀过他的孩子。
那天晚上,陈默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雨,跟我的遗像说：晚晚,我今天去了我们以前摆摊的地方,那个卖烤红薯的大爷还在,他说你以前总是笑,说我有福气。可我一点都没福气,我把你弄丢了,把我们的孩子也弄丢了。
他拿起日记,翻到最后一页,我写的那句我祝他永远都忘不掉,他是怎么把我弄丢的,然后说：晚晚,你不用祝,我每天都在想,每天都在后悔。我现在才知道,成功不是有多少钱,不是有多大的公司,是身边有个不管你穷富,都愿意陪着你的人。是我太傻,太贪心,把最珍贵的东西丢了。
雨还在下,跟我第一次给陈默送棉衣那天一样大。我看着他,想跟他说我不怪你了,可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其实,我从来都没恨过他,我只是恨他为什么不珍惜我,恨他为什么要让我带着遗憾离开。
后来,陈默在出租屋里住了一辈子,没再结婚,也没再创业。他把那本日记和孕检单当成宝贝,每天都带在身上。他还在基金会当了一辈子志愿者,帮了很多像我一样的癌症患者。
有人问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他总是指着胸口,说：我最后悔的,是弄丢了一个叫林晚的姑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最后悔的,是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对不起’,没来得及给她种满阳台的月季。
我想,他终于明白初心是什么了。他的初心不是赚钱,不是上市,是给我一个家,是让我过上好日子。可他走得太远,把初心丢了,等他回头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一样,在追求更好的路上,很容易被钱、被地位、被欲望迷惑,把身边最珍贵的人弄丢。等我们幡然醒悟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我们曾经不屑一顾的陪伴,那些我们以为理所当然的付出,才是这辈子最该珍惜的东西。
就像陈默说的,成功不是有多少钱,不是有多大的公司,是身边有个不管你穷富,都愿意陪着你的人。
别等失去了才懂珍惜,因为有些错过,就是一辈子；别把别人的付出当理所当然,因为再热的心,也经不起一次次的冷漠和背叛。
希望每个正在追求更好的人,都能守住自己的初心,都能珍惜身边那个愿意陪你共苦的人。因为他们,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财富,才是你成功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