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唐僧取经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取经。
他每晚睡前都在偷偷记录什么,写满的纸页变成金色蝴蝶飞走。
孙悟空偷偷告诉我,那些蝴蝶飞往的方向不是西天,而是东边的大唐皇宫。
直到我亲眼看见唐僧脱下袈裟,里面穿着绣龙黄袍。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也开始慢慢变成一只金色的蝴蝶。
我第一次听到骑舔大深这四个字,是从唐僧嘴里飘出来的梦话。
那是我们离开大唐边境的第三个晚上,荒漠的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营火。孙悟空照例蹲在最高的那块岩石上放哨,火眼金睛扫视着漆黑的地平线；猪八戒早已鼾声如雷,口水顺着嘴角滴进沙地里,呲呲作响；沙僧默默擦拭着那柄从不离身的降妖宝杖,眼神一如既往地低垂着。
唐僧睡着了,眉头紧锁,薄薄的嘴唇微微颤动。
一阵风压低了火焰,我清楚地听到那几个字,混在牙齿格格的轻响里：……骑舔……务必……大深……
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我后颈的寒毛瞬间立了起来。那不像一句佛号,更不像任何经文里的词句。它黏腻,古怪,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节奏。
我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岩石上的孙悟空。他似乎察觉了我的注视,转过头,金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缩成一条细线,瞥了一眼熟睡的唐僧,又瞥向我,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绝对不是笑。随即,他转回头,继续凝望远方,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是我听错了风声的错觉
就在这时,唐僧翻了个身,宽大的僧袍袖子滑落,露出他紧握在手中的一小叠纸页和一支细笔。那纸页在微弱火光下,竟泛着一种异常温润的金色光泽。
他每晚临睡前,都会借口默诵经文,独自走到避人处待上一会儿。我们都习以为常。可他从没拿出过这样的纸笔。
好奇心像猫爪一样挠着我的心。我屏住呼吸,借着八戒鼾声的掩护,悄悄挪近了几步。
唐僧的呼吸均匀,确实睡熟了。那叠金纸就放在他手边,被一块小石子压着,夜风试图掀起一角。
我看见了他写在纸上的东西。那不是任何一种我认识的文字,扭曲盘绕,更像是一种符咒,或者说……某种活着的纹路它们在纸面上微微蠕动,吸收着稀薄的月光,流光闪烁。
我看得入了神,心脏怦怦直跳。
突然,一阵稍大的风彻底吹开了那张写满的纸页。它脱离石子的压制,飘飞起来。并未落地,而是在离地一尺的地方骤然发出柔和的金光,纸张无声无息地分解、重组,眨眼间——化作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金色蝴蝶！
那蝴蝶双翅上的纹路,正是刚才纸上那些扭曲的文字！
它轻盈地扇动翅膀,在空中盘旋半圈,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东飞去。
不是西天灵山的方向。是大唐。
我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冻住。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所有的认知。
一只毛茸茸的手突然搭上我的肩膀。我吓得几乎跳起来,猛地回头,是孙悟空。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我身后。
嘘——他尖长的食指竖在嘴前,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戏谑,只有一种冰冷的警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的声音压得极低,气流一样钻进我的耳朵：看见了好看么那玩意儿,叫‘金谍’。
金……谍我艰难地重复,声音发颤。
专门给皇帝老儿传话的。孙悟空咧咧嘴,露出森白的牙,咱们这师父,水深着呢。取经呵。他冷笑一声,不再多说,拍了拍我的肩膀,身形一晃又回到了那块高岩上,仿佛从未离开过。
我彻夜未眠。
那只向东飞去的金色蝴蝶,像一道灼热的烙印,刻在了我的视网膜上。孙悟空的话则在脑海里反复回荡。
取经之路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跟着队伍。唐僧依旧慈眉善目,按时诵经,催促我们赶路。猪八戒依旧抱怨喊饿,沙僧依旧沉默挑担。孙悟空依旧上蹿下跳,打探化斋,偶尔和八戒斗嘴。
一切如常。但那常态之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巨大虚假感包裹了我。
我开始疯狂地观察唐僧,不放过他任何细微的举动。我发现他记录金谍的频率越来越高,有时甚至白天路过一处险隘,看到一些特殊的山川地势,他也会借口出恭,躲在岩石后匆匆写画。
而那些写完的金纸,无一例外,都在夜晚化作金蝶,振翅东飞。
目的地,始终是大唐。
恐惧和疑惑在我心里发酵,膨胀,几乎要炸开。我必须知道真相。
一个午后,天气闷热得厉害。八戒嚷嚷着要找地方午睡,我们恰好行至一片稀疏的林地。唐僧倚着一棵老树假寐,袈裟的领口因为燥热微微敞开。
他睡得很沉。一阵风吹过,袈裟的左襟被吹得滑落下去,露出了小半个肩膀。
我正低头整理行李,无意中抬眼瞥见——在他裸露的肩头皮肤上,竟然刺着一小片精致的、金色的纹绣！
那纹样我从未见过,绝非佛教图案。它复杂、层叠,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和……皇家气派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鬼使神差地,我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靠近,想看得更清楚些。
风又来了,这次更大,将他松开的袈裟彻底吹落至腰间！
唐僧的上半身几乎裸露出来。
我的呼吸瞬间停止了,瞳孔放大,浑身血液逆流般冲上头顶。
——唐僧的脊背、胸膛、臂膀上,竟然密密麻麻布满了那种金色的皇家纹绣！而在他的心口位置,赫然绣着一条张牙舞爪、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
龙！天子象征！
他似乎被风惊动,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拉袈裟,口中再次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骑舔……大业……
嗡——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骑舔大深……骑舔大业……
这不是去西天取经的和尚。这是一个……身上绣着金龙、不断向大唐皇帝发送加密谍报的……神秘人物！
取经队伍是一个幌子。我们这些徒弟,包括神通广大的孙悟空,很可能都是这巨大阴谋的一部分,是他用来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和掩护！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我一步步向后退,脚下踩到一根枯枝,发出啪一声轻响。
唐僧猛地惊醒,瞬间拉好袈裟,眼神锐利地扫向我,那目光里没有一丝睡意,只有冰冷的警惕和审视。
悟净,何事他问,声音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我喉咙发干,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勉强挤出一点声音：没……没事,师父,风大,怕您着凉。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我的皮肉,直看到我内心最深处的惊骇。片刻后,他缓缓整理好袈裟,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无事,歇息吧,稍后还要赶路。
我僵硬地退回原地,手脚冰凉。我知道,他肯定察觉了我的发现。
从那一刻起,我清楚地意识到,我陷入了一个远比妖魔鬼怪更可怕的危局。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在这荒郊野外,随时可能被灭口。
接下来的路程,平静得诡异。唐僧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对我说话的语气比往常更温和了些。但这份温和,只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孙悟空看我的眼神则多了几分玩味和嘲讽,仿佛在说：知道了晚了。
第三天晚上,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时,我意外脚下一滑,重重摔进河里。河水冰冷刺骨,我呛了好几口水,被冲下去老远,才被沙僧用禅杖费力地拉上来。
高烧如山倒。我浑身滚烫,意识模糊,时而清醒,时而昏沉。
他们不得不停下来,在一处破旧的山神庙里安置我。
昏睡中,我感觉有人靠近。冰凉的手指搭在我的额头,然后是手腕,像是在诊查病情。是唐僧。
我强迫自己保持昏迷的状态,连眼皮都不敢颤动。
他停留了片刻,低声喃喃,像是对自己说,又像是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汇报：……水土不服,邪寒入体……恐难支撑……嗯……‘蝶化’也好,免得……
蝶化！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他后面的话模糊不清,但我已经听到了最可怕的关键词！
他要把我变成那种金色蝴蝶！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因为我现在病重成了累赘,正好处理掉！
巨大的求生欲让我在昏迷中爆发出力量。我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
唐僧的手指顿了顿,缓缓收回。我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许久,
finally
起身离开了。
我逃过了一劫不,他只是暂时推迟了。我必须想办法自救！
高烧持续了一天一夜。期间,我感觉到八戒喂过我几次清水,沙僧帮我更换过额头的湿布。
第二天深夜,我的体温终于降下来一些,意识也清醒了不少,但身体依旧虚弱得动弹不得。
庙门外,传来极低的交谈声。是唐僧和孙悟空。
我拼命集中残存的听力。
……‘骑舔’计划不容有失。是唐僧冰冷的声音,毫无平日诵经时的慈悲,陛下要的,不只是经文,更是这西去路上诸国的山川险要、兵力布防、王庭秘闻。灵山,不过是最后一站。
嘿嘿,老皇帝倒是好算计。孙悟空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讥诮,俺老猴只管护着你不死,其他的,俺不管。
金蝉子……只是身份,朕……才是使命。唐僧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属于上位者的威严,沙僧的身份,朕早已知晓。天庭的卷帘大将玉帝安插的眼线罢了。正好,借他之手,传递些朕想让玉帝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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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遭雷击！沙僧是玉帝的眼线！
那这傻小子呢孙悟空似乎朝庙里我的方向努了努嘴,真要‘蝶化’了怪可惜的。
他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高烧不退,乃是天意。化作‘金谍’送回长安,亦是他的造化。唐僧的语气淡漠得像在谈论天气,明日清晨,你……
后面的声音更低,我听不真切,只隐约捕捉到……药……水里……勿再误事……
他们要在我明天的饮水里下药！彻底把我变成蝴蝶！
极致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诡异的平静。我知道,我必须在明天清晨之前逃走。
后半夜,下起了暴雨。雷声轰鸣,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
庙里的其他人都睡熟了。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蠕动着爬向庙门的角落。雨水从破败的墙缝渗进来,打湿了我的僧衣。
在墙角,我借着闪电的光芒,看到几只被雨水打湿、挣扎着爬不起来的金色蝴蝶。它们翅膀上的金粉脱落,露出下面苍白脆弱的虫体,看上去恶心又可怜。
这就是我的下场。
不。绝不。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撑起身体,撞开一道不起眼的破旧侧门,滚进了外面的瓢泼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我。我连滚带爬,不顾一切地冲向漆黑的荒野,跌倒了再爬起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远离他们！活下去！
不知跑了多远,摔了多少跤,我终于体力耗尽,一头栽倒在一片泥泞的灌木丛里,失去了知觉。
………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
一个温婉的声音响起：你醒了
我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布衣的少女正在桌边捣药。她看起来十六七岁,容貌清秀,眼神干净。
这里是……哪里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这里是白石村。我在村外的河边发现你的,你昏倒在岸边,发着高烧。她端来一碗温水,小心地喂我喝下,我叫小莲。你叫什么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那里
我……我叫……我迟疑了,不敢说出真名。取经队伍的秘密像一座大山压在我心头。我遇到了强盗,逃出来的。我编了个谎话。
小莲没有怀疑,同情地点点头：真可怜。你安心在这里养病吧,这里很安全。
在她的精心照料下,我的身体慢慢恢复。白石村与世隔绝,村民淳朴善良。我暂时获得了安全。
但我内心的恐惧并未消退。我知道唐僧、孙悟空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我。我更害怕自己不知何时就会突然蝶化。
一天,小莲带我上山采药,教我辨认各种草药。她指着一株奇特的、叶片上有着金色纹路的植物说：这是‘金蝉草’,很罕见。据说只生长在灵气特别充沛的地方。爷爷说,它或许能克制一些……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我心里一动。
小莲压低声音：比如……‘咒术’什么的。爷爷说,有些咒术会把人变成动物或者虫子呢。都是传说啦……
金蝉草！克制咒术！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我心里升起。唐僧对我施加的,是不是就是一种特殊的蝶化咒术这金蝉草,会不会能解
我小心翼翼地采下那株金蝉草,藏入怀中。
晚上,我偷偷将金蝉草嚼碎吞下。草汁苦涩,难以下咽。
吞下后不久,我感到手臂一阵刺痛。撩开袖子,我惊恐地看到,一小块皮肤正在变得透明,底下隐隐有金色的鳞翅纹理要浮现出来！
咒术要发作了！他们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感应到我的位置,加速了进程！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用手指去抠喉咙,想要吐出来。
就在这时,那刺痛感竟突然开始消退。透明化的皮肤逐渐恢复常态,下面的金色纹理也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住,慢慢隐没。
有效！金蝉草真的有效！它不能完全解除咒术,但能暂时抑制它！
我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湿透。我赢得了短暂的时间,但危机远未解除。
我必须主动出击。我必须知道骑舔大深计划的全部真相,找到彻底解除身上咒术的方法。
我从床上爬起来,眼神不再只有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决绝。我不能永远躲在这个小村子里等待厄运降临。
我要回长安。
那里是一切金蝶飞往的终点,是这场巨大阴谋的策源地。只有回到那里,我才有可能找到真相,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知道这条路无比危险,唐僧背后的势力可能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但我没有退路。
告别小莲和村民时,我隐瞒了真实目的,只说要回家乡。小莲依依不舍,送了我一些干粮和盘缠。
我再次踏上路途,这一次,方向是东。
我走小路,宿荒庙,尽量避开人群。每隔几日,我就会寻找并服用金蝉草,压制蠢蠢欲动的蝶化咒术。
一路上,我听到了一些关于取经队伍的传闻。他们说唐僧师徒如何英勇,一路降妖除魔,声望日益高涨。我听到这些,只觉得刺耳和荒谬。
历经数月艰辛,我终于远远地看到了长安城巍峨的城墙。
混在入城的人群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城门口贴着一些海捕文书,我紧张地瞥去,幸好,上面没有我的画像。他们或许认为我已经蝶化了,或许还没料到我会胆大包天直接来到长安。
进城后,我躲在一处偏僻的巷子里,直到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夜市喧嚣。我压低斗笠,融入人流,向着记忆中最繁华的街市走去。我需要信息。
在一处茶楼,我听到邻座几个商人模样的人正在高声谈笑。
听说了吗陛下最近得了一位‘金蝉真人’,宠信得不得了啊！
可不是嘛！说是能沟通神佛,还能化蝶传讯,神乎其神！
陛下似乎正在筹划一件大事,好像跟西边有关,都靠这位真人主持……
我的心猛地一沉。金蝉真人化蝶传讯陛下
难道唐僧已经先我一步回到了长安不可能！取经之路漫长,他们绝无可能这么快！
还是说……长安城里,早有另一个金蝉真人在接应
我顺着他们的话茬,小心翼翼地上前打听：几位老爷,说的这位金蝉真人,如此了得不知在哪座仙山修行
一个喝得微醺的胖子打量我一下,笑道：小哥外地来的吧金蝉真人就在城西的‘登仙阁’！那可是陛下钦赐的府邸！气派着呢！
登仙阁！
离开茶楼,我毫不犹豫地走向城西。
越靠近登仙阁,周遭的环境越发安静肃穆。高墙大院,巡逻的卫兵明显增多。
我躲在一棵大树后,远远望着那座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府邸。正门匾额上登仙阁三个鎏金大字在灯笼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正苦思如何潜入,突然,侧门开了。一个穿着道童服饰的人提着灯笼走了出来,似乎要外出办事。
机会！
我悄悄尾随他,穿过几条小巷,在一个拐角处,趁四周无人,猛地从后面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他拼命挣扎,但我拼死用力,将他死死按住。
别出声！我问你几句话,答完了就放你走！我压低声音,恶狠狠地威胁,敢喊叫,就杀了你！
道童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点头。
我稍稍松开捂着他嘴的手：金蝉真人是谁到底是什么人
道童声音发颤：我……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打扫偏殿……真人很少露面,神秘得很……
陛下经常来
是……是……经常深夜密谈……
登仙阁里,有没有……金色的蝴蝶我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道童的眼睛猛地瞪大,恐惧地看着我,使劲摇头：没有！从来没有！那……那是禁句！不能提！
他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测！这里就是金蝶的巢穴！
偏殿有什么我追问。
没什么……就是……一些药材……丹炉……还有……很多很多信鸽……
信鸽不是蝴蝶我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道童突然趁我分神,猛地挣脱了我的束缚,张嘴就要大叫：来——
噗！
一声闷响。道童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睛凸出,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的后心上,插着一柄小小的、精致的飞刀。
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落下,悄无声息。来人穿着一身夜行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我吓得连连后退,背抵着墙壁。
黑衣人拔出飞刀,在道童衣服上擦干净血迹,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不想死,就跟我来。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分辨不出特征。
我犹豫了一秒。但看着地上道童的尸体,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我一咬牙,跟上了那个神秘的黑衣人。
他在复杂的巷弄里快速穿行,我对长安熟悉,勉强能跟上。最后,他闪进一间不起眼的民居。
我跟进屋,门立刻被关上。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纸透进来,依稀勾勒出黑衣人的轮廓。
他转过身,拉下了面罩。
我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面罩下,是一张我绝对意想不到的脸——猪八戒！
不,又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猪八戒。眼前这张脸,没有了往日的憨傻和贪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干、冷肃,甚至带着一丝杀气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
八……八戒师兄我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我不是你的八戒师兄。他冷冷地打断我,语气陌生,或者说,不全是。
你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脑子彻底乱了。
我是‘天蓬’,真正的天蓬元帅。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奉命潜入取经队伍,监视金蝉子,也就是你说的‘唐僧’。
我瞠目结舌。
玉帝早就怀疑金蝉子取经另有所图,甚至怀疑他与人间帝王有勾结,试图动摇三界秩序。猪八戒——或者说天蓬——继续说道,卷帘大将（沙僧）是明面上的眼线,而我,是暗线。就连孙悟空,恐怕也……
那……‘骑舔大深’到底是什么我终于问出了这个困扰我许久的问题。
天蓬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那不是四个字。那是七个字——‘骑舔龙椅,
depth
探’。
骑舔龙椅,
depth
探我茫然地重复。
‘骑舔’是密语代号,指‘窃据’、‘窥探’。‘龙椅’代表皇权,在此特指当今陛下。‘depth
探’……据我们破译,可能意味着‘深度探查’或‘深入挖掘’。天蓬解释道,这是一个庞大的计划。金蝉子利用取经之路做掩护,一方面为唐皇绘制西去各国的军事地理图,收集情报,另一方面,他似乎在寻找某种……东西。某种足以让一个凡人帝王,拥有挑战天庭力量的东西。
我听得浑身发冷。这一切远比我想象的更庞大、更可怕。
陛下……陛下他知道这一切吗他和金蝉子……
当朝陛下天蓬冷笑一声,他或许知道,或许也只是被利用的一环。金蝉子的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存在。否则,区区一个金蝉子,怎会有‘蝶化’这种诡异咒术的能力
他看向我：你吞服了金蝉草,暂时压制了咒术,但根源未除。一旦停药,或者施咒者全力催动,你依旧会化蝶。
那我该怎么办
找到咒术的源头,摧毁它,或者……控制它。天蓬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登仙阁里,肯定有线索。甚至可能……藏着那个‘东西’。
他拿出一张简陋的草图,上面勾勒着登仙阁的局部布局：这是我目前摸清的部分。东北角的那座塔楼,守卫最森严,我的人从未成功进去过。怀疑那里就是核心所在。
他指着塔楼底部一个标记：这里,疑似有一条废弃的排水暗道,可能通往内部。但里面情况不明。
天蓬收起地图,看着我：我现在身份敏感,不能轻易暴露。而你,沙师弟,他们是认为你已经‘消失’的人。你是最合适的潜入人选。
我愣住了。让我去闯那个龙潭虎穴
为什么帮我我警惕地问。
不是帮你。天蓬坦然道,是为了完成任务,也是为了三界平衡。你身上的咒术,或许能成为你接近核心的‘钥匙’。当然,你也可以拒绝,然后等着慢慢变成蝴蝶。
我没有选择。
深吸一口气,我接过了那张草图：暗道入口在哪
………
子时三刻,登仙阁外墙的阴影里。
根据天蓬的指示,我找到了一处被杂草掩盖的废弃排水口。铁栅栏早已锈蚀,我用力掰开一道能容人通过的缝隙,钻了进去。
里面是漆黑粘腻的通道,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土腥气。我摸索着,艰难地向前爬行。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
我小心翼翼地靠近光亮来源,那是一处通风口的格栅。透过格栅,我能看到下方是一个宽敞的大殿。
殿内灯火通明,景象让我头皮发麻！
大殿中央,不是一个丹炉,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类似蜂巢般的金色结构！无数密密麻麻的六边形巢室排列其上,每个巢室里,都躺着一个紧闭双眼、赤身裸体的人！有男有女,看穿着打扮,像是乞丐、流民、失踪的货郎……
他们像是陷入了沉睡,胸口微微起伏。但仔细看,他们的皮肤表面,正在逐渐浮现出那种金色的蝴蝶纹路！
而在蜂巢旁边,站着几个人。为首的,赫然正是唐僧！
他依旧穿着僧袍,但神情冰冷狂热,手中拿着一支金色的笔,正在虚空中勾画。随着他的勾画,蜂巢上一个沉睡的人体表面的金色纹路就明显一分。
更让我震惊的是,站在他身旁的两个人！
一个是当朝皇帝！他穿着常服,眼神痴迷又贪婪地看着那个巨大的蜂巢,如同看着一件绝世珍宝。
另一个,竟然是孙悟空！他抱着金箍棒,靠在柱子上,似乎对眼前的一切司空见惯。
……‘佛蜕’计划进展顺利,陛下。唐僧——金蝉子的声音响起,充满磁性,只待‘金身’圆满,便可剥离植入,届时,您将拥有万尊佛兵,踏灵山,凌霄殿,亦非难事。
皇帝激动得声音发颤：好好好！真人劳苦功高！待朕君临三界,定封真人为万佛之祖！
阿弥陀佛。金蝉子虚伪地诵了声佛号,嘴角却勾起残忍的笑意,只是‘佛蜕’滋养,还需更多灵蕴。东市那批囚犯……
明日便送至登仙阁！皇帝大手一挥。
我听得遍体生寒！他们不是在收集情报,他们是在用活人炼制一种叫做佛蜕的武器！皇帝想用它来攻打灵山和天庭！
金蝉子根本不是要帮皇帝,他是在利用皇帝！他背后绝对有更可怕的存在！
我必须阻止他们！
愤怒和恐惧让我失去了冷静。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去找天蓬报信,却一不小心,脚下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砖石！
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清晰。
谁！大殿下的孙悟空猛地抬头,火眼金睛瞬间锁定了我所在的通风口！
完了！
我转身就想跑,但一股无形的巨力瞬间攫住了我,猛地将我向后扯去！
通风口的格栅轰然炸开,我整个人被硬生生拖拽出来,重重摔在大殿冰冷的地面上,摔得眼冒金星。
金蝉子、皇帝、孙悟空,三双眼睛同时聚焦在我身上。
皇帝吃了一惊：何人！
孙悟空呲牙一笑：哟,这不是沙师弟吗命挺硬啊,还没变蝴蝶呢
金蝉子的眼神则彻底冷了下来,杀意弥漫：看来,是留你不得了。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一次,真的在劫难逃了。
等等。
出乎意料地,孙悟空突然开口了。
他走到我身边,用金箍棒捅了捅我：师父,陛下,这小子反正也快变了,不如废物利用直接扔进‘化蝶池’,加速催熟,正好给陛下展示一下‘佛蜕’的完整诞生过程岂不有趣
皇帝闻言,果然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哦朕还未亲眼见过化蝶成兵的过程。准了！
金蝉子皱了皱眉,似乎觉得多此一举,但皇帝已经发话,他不再反对,只是冷冷地点了点头。
孙悟空一把抓起我,拖着我走向大殿深处的一个偏门。
我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偏门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中央是一个沸腾的金色池子,里面翻滚着粘稠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液体。池子周围,连接着无数管道,正将那种金色液体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外面那个巨大的蜂巢结构中。
这就是化蝶池！
孙悟空将我拖到池边,低声快速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憋气,沉底,池底左数第三块砖是空的,里面有东西能帮你！信不信由你！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猛地将我扔进了金色的化蝶池中！
啊——！我发出凄厉的惨叫。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传来,但那粘稠的液体瞬间包裹了我,疯狂地透过我的毛孔往我身体里钻！我感觉到皮肤下的金色纹路在疯狂滋生,意识在迅速模糊,身体开始变得轻盈,真的要向一只蝴蝶转化！
我想起孙悟空的话。最后一搏！
我拼命屏住呼吸,忍住那液体侵蚀的痛苦,用力向池底沉去。
池子很深。我摸索着池底,果然触碰到的是砖石。左数第三块！我用力抠撬,那块砖竟然真的松动了！
我拔出砖块,伸手进去摸索,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我死死抓住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它拽了出来！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仿佛寒冰凝结而成的如意。刚握住它,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顺着手臂涌入我的身体,竟然暂时逼退了那疯狂侵蚀的金色液体！
就在此时,池边传来金蝉子冰冷的吟诵声,似乎在加速催动咒术。
我手中的冰如意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
整个化蝶池剧烈震动起来！金色的液体疯狂翻滚！
池边传来金蝉子的惊疑声和皇帝的惊呼声。
冰如意的光芒笼罩了我,形成一个保护罩。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庞大无比的记忆和意识流,强行涌入我的脑海！
那不是一个记忆,是成千上万个记忆碎片！是无数个被投入化蝶池、最终变成佛蜕的可怜人的临终记忆！他们的痛苦、绝望、怨恨……还有,他们被迫记录下的、金蝉子与皇帝、与某个更恐怖声音的交谈片段！
海量的信息冲击着我的灵魂。
我看到：
金蝉子
indeed
是如来座前弟子,但他早已背叛！他窃取了如来的某个秘密（深度）。
皇帝渴望长生和权力,与金蝉子一拍即合。
骑舔龙椅,
depth
探计划的终极目的,是找到并利用被如来封印在人间的一件上古邪物——混沌元核。它能吞噬转化一切能量,包括神力、佛力！
金蝉子欺骗皇帝,说混沌元核能炼成无敌佛兵,实则他想自己得到元核,吞噬如来和玉帝,成为三界唯一主宰！
而那个混沌元核的封印入口,就在……长安城地底,就在这化蝶池的正下方！
化蝶池的金液,就是为了不断侵蚀和削弱那个封印！
孙悟空……他似乎是故意引导我来到这里！
还有,我在那些碎片里,看到了天蓬（猪八戒）的真正目的！他并非单纯奉玉帝之命,他也在寻找混沌元核,他想释放它毁灭它目的不明！
信息太多太杂,我头痛欲裂！
轰隆！！！
整个大地开始剧烈震动！化蝶池底部裂开巨大的缝隙,一个漆黑、旋转、散发着无尽吸力和毁灭气息的洞口,正在缓缓打开！
金蝉子在上面发出疯狂而兴奋的欢呼：成功了！封印松动了！元核！我的元核！
皇帝则吓得连连后退：真人！这……这是何物！
混乱中,我借着冰如意的保护,挣扎着爬出化蝶池。
我看到金蝉子疯狂地冲向那道裂缝。
我看到孙悟空举起了金箍棒,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目标却不明。
我看到天蓬（猪八戒）也突然从阴影处冲出,九齿钉耙闪耀着星光,直指金蝉子后背！
巨大的爆炸发生了。
我被冲击波狠狠掀飞,撞在墙壁上,手中的冰如意脱手飞出,不知落向何处。
失去如意的保护,金色液体的侵蚀效果瞬间回来,蝶化咒术加速！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越来越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看到那漆黑的裂缝中,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纯粹由黑暗和混沌构成的眼睛,缓缓睁开,瞥了一眼这个世间。
然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我。
………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肮脏的后巷里,浑身湿透,散发着恶臭。
我慌忙检查自己的身体。皮肤表面的金色纹路还在,但似乎暂时稳定了,没有继续恶化。我还是我。
登仙阁方向,没有任何异常的动静。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但我知道那不是梦。
我挣扎着爬起来,混入清晨的人群。
长安城依旧繁华热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能感觉到,某种东西不一样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细微的、难以察觉的紧张和……腐朽感。
我抬头看向皇城的方向,阴云密布。
骑舔龙椅,
depth
探……
金蝉子的计划成功了吗混沌元核被释放了吗还是被再次封印
皇帝、金蝉子、孙悟空、天蓬……他们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还活着。我身上还带着那可怕的蝶化咒术。
而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是昏迷前,我从化蝶池底,除了冰如意之外,摸到的另一样小东西。那是一枚金色的、坚硬的、仿佛某种昆虫的蜕壳碎片。
上面天然生成着四个古老的文字,与我曾在金蝉子金谍上看到的文字同源。
我莫名地认识它们。
那四个字是：我是未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