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傅总养的金丝雀,也是他白月光的替身。
他痴迷她被移植了眼角膜的眼睛,却不知那是我捐的。
当他为她求我再捐一只眼睛时,我摘下义眼,笑了。
傅总,你爱的眼睛,从一开始就是我的。
正文:

我在傅寒川的别墅里住了三年。
我不算他的情人,也不算他的女友。我是他摆在家里最精致的一个物件,一个名叫苏清颜的女人的人形立牌。
苏清颜是傅寒川的白月光,一场车祸让她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光明。而我,林晚,是那场事故里,默默捐出眼角膜的无名氏。
这件事,傅寒川不知道。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刚从医院出来,戴着一只劣质的义眼,揣着那笔不菲的营养费,茫然地站在街头。
他从黑色的宾利车上下来,走到我面前,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你的脸,很像她。他说。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苏清颜。
我当时太需要钱了,弟弟的病像个无底洞,我需要一个安身之所。于是我点头,跟着他回了这栋名为清颜居的别墅。
我在这里的工作很简单:扮演苏清颜。
学她穿白色的裙子,学她赤脚在木地板上走路,学她抱着猫坐在窗边看书,学她笑起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傅寒川是个很挑剔的导演,任何一个细节不像,他都会皱眉。
她不会这么大声笑。
她喝咖啡不加糖。
她走路的脚步声比你更轻。
我像一块海绵,拼命吸收关于苏清颜的一切。三年下来,我已经能完美地复刻出另一个人的影子。有时候看着镜子,我甚至会恍惚,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林晚,还是苏清颜。
傅寒川对我很好,物质上。最新款的衣服、包包,只要是苏清颜会喜欢的风格,他会让人整箱整箱地送来。但他从不碰我。我们之间最亲密的距离,就是他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用一种看赝品的眼神,沉默地看我。
那眼神里有怀念,有审视,有挑剔,唯独没有温度。
我知道,他透过我的皮囊,在看另一个人。
直到今天。
他从书房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高定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眉眼冷峻。他把文件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清颜要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平,像在陈述一件与我无关的事。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低头,看见文件上财产赠与几个大字。一套市中心的公寓,一张没有密码的银行卡。
这是给你的。傅寒川说,这三年,你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像一句对优秀员工的表彰。
我努力维持着苏清颜式的微笑,嘴角上扬,眼神温柔。但我感觉到脸上的肌肉在轻微地抽搐。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声音轻得像羽毛。
下周。她的眼睛恢复得很好,医生说她可以回国休养了。傅寒川的语气里,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暖意。
那是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温度。
眼睛……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钝钝地疼。
苏清颜那只重获光明的眼睛,是我给的。
当年车祸,她眼角膜受损,急需移植。而我,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为了给病重的弟弟凑手术费,签了那份捐献协议。
我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光明,换来了弟弟几年的生命。然后,我遇到了傅寒川。
他以为我只是长得像苏清颜,却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那双让她重见光明的眼睛,其中一只,就来自于我这个赝品。
多么可笑的命运。
你收拾一下,下周三之前搬出去。傅寒川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回来。
好。我点头,依旧是那副温顺的样子。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懂事,转身准备回书房。
傅先生。我叫住他。
他回头,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他不喜欢我叫他傅先生,他让我叫他寒川,像苏清颜那样。但我今天,偏不想如他的愿。
这三年来,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问出那句最傻的话,把我当成过林晚
傅寒川沉默了。
书房门口的光落在他半边脸上,明暗交界,像他这个人一样,一半是光,那一半却是我永远走不进去的黑暗。
良久,他扯了扯嘴角,那是一个近乎残忍的笑。
林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个合格的替身,是不该有名字的。
说完,他转身进了书房,门被轻轻合上。
咔哒一声,也合上了我三年来自欺欺人的梦。
合格的替身,不该有名字。
我坐在原地,很久很久。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得满室明亮。可我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低头,看着茶几上那份文件。那套公寓,那张卡,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我脸上。
我笑了。不是苏清颜那种温柔的笑,而是林晚式的,带着自嘲和悲凉的笑。
原来,我这三年卑微的爱恋,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现在,交易结束,我该退场了。

我没有立刻收拾东西。
我像往常一样,给傅寒川准备晚餐。他有轻微的胃病,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我炖了暖胃的猴头菇鸡汤,炒了他爱吃的两样小菜。
饭菜摆上桌,我上楼去叫他。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清颜,嗯,我在这边等你。房间已经按你的喜好布置好了,你最喜欢的白百合,每天都换新鲜的。
……没什么,就是一个家政阿姨,已经让她走了。
家政阿姨。
原来,我在他口中,连个替身的代号都算不上。
我站在门口,手脚冰凉。
他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了我。他眼中那抹未来得及散去的温柔瞬间凝固,又变回了以往的冷漠。
什么事
晚饭好了。我低声说。
他嗯了一声,从我身边走过,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顿饭,我们吃得格外沉默。
饭后,我像往常一样收拾碗筷。傅寒川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我把最后一只碗放进消毒柜,解下围裙。
傅先生。我又叫了他一声。
他从电视上移开视线,看着我。
我明天就搬走。我说。
他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点了下头:也好。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他的轮廓英挺,鼻梁高直,薄唇总是习惯性地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我突然很想看看,如果我不再是苏清颜的影子,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走到他面前,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抬手,缓缓地探向我的右眼。
我的动作很慢,指尖触碰到冰凉的义眼片时,微微颤抖。
傅寒川的眉头皱了起来:林晚,你干什么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语气里带着警告。
我没有停。
我轻轻地,将那片伴随了我三年的义眼取了下来。
瞬间,右眼眶那个空洞的、甚至有些狰狞的疤痕暴露在灯光下。
傅寒川的瞳孔猛地一缩。他脸上一直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裂开,震惊、错愕,甚至还有一丝……厌恶
我看着他,笑了。
傅先生,你见过苏清颜这个样子吗
我说:你看,我其实一点都不像她。她的眼睛那么美,那么亮。而我,是个瞎子。
傅寒川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了一步。
你……他的声音有些不稳,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三年前,一场意外。我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把那片义眼放在茶几上,推到他面前,挨着那份财产赠与合同。
现在,你还觉得我像她吗我问。
傅寒川死死地盯着我空洞的右眼,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苍白。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原来让他情绪波动的,不是我的爱,不是我的离开,而是我这张不再完美的脸。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我转身,一步一步走上楼,回到那个我住了三年的房间。
身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我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早,我拉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下楼。里面只装了我来时穿的那套旧衣服,和弟弟的照片。
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苏清颜,我一样都带不走。
客厅里空无一人。茶几上,那份合同和那片义眼还在原来的位置,像一个无声的讽刺。
我没有再看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就在我手搭上门把的时候,傅寒川从楼上下来了。他换了一身休闲服,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起来也一夜未眠。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边的行李箱上,眉头紧锁。
你要去哪他问,声音沙哑。
回家。
你的家不就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反驳,话说出口,自己也愣住了。
我笑了:傅先生,你忘了家政阿姨,该走了。
他脸色一白,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昨天的事……他似乎想解释什么,我不知道你的眼睛……
不重要了。我打断他,反正,正主回来了,我这个赝品也该处理掉了。
我拉开门,清晨的冷风灌了进来,让我瞬间清醒。
林晚!他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手很用力,像铁钳一样。
你不能走。他说。
我回头看他,觉得可笑至极:为什么傅先生,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需要!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愣住了。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松了松力道,但没有放开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涌。
清颜她……她还需要时间适应。你……你再留一段时间。他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留下来干什么我问,继续当她的影子,然后看你们在我面前上演情深似海吗傅先生,我没有那么伟大,也不喜欢看人演戏。
我加钱。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仿佛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留住我的方式。
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挣开他的手,抬手抹掉眼泪。
傅寒川,我一字一句地说,三年前,我卖给你我的尊严,我的灵魂。但现在,我不卖了。
我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栋困了我三年的牢笼。
身后,没有传来脚步声。
我知道,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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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搬进了一个很小的出租屋,白天在餐厅打工,晚上去夜市摆摊。生活很辛苦,但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终于可以穿自己喜欢的T恤牛仔裤,可以把头发扎成乱糟糟的丸子头,可以放声大笑,可以吃辛辣的食物。
我可以做回林晚了。
我取出了那张傅寒川给我的卡里的一部分钱,匿名捐给了弟弟生前住过院的那家医院的基金会。剩下的,我一分没动。
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扯。
一个月后,我在餐厅里端盘子时,看到了傅寒川。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气质温婉,眉眼间确实和我卸下伪装前有七分相似。
是苏清颜。
她正侧头和傅寒川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傅寒川专注地听着,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宠溺。他甚至亲手为她剥虾,把虾肉放进她碗里。
那一幕,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心里。
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他为我做这些事,但他只会冷冷地对我说:苏清颜不喜欢吃虾。
原来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我为她剥的。
我端着餐盘的手一抖,差点把汤洒出来。
就在这时,傅寒川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向我这边看来。
我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我看到他眼中的惊愕,然后是紧锁的眉头。他大概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到我。
我穿着餐厅廉价的制服,身上还沾着油污,头发凌乱,和他身边那个精致得像公主一样的苏清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有些狼狈,下意识地想躲。
但我最终还是站直了身体,朝他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后厨。
我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那道灼人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背上。
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的楼下,再次见到了傅寒川。
他靠在他的宾利车旁,指间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他看起来有些烦躁,地上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
看到我,他掐灭了烟,朝我走来。
为什么在这里工作他问,语气带着质问。
不在这里,应该在哪里我反问。
我给你的钱不够你生活他的声音更冷了。
够。但我喜欢自食其力。
自食其力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上前一步逼近我,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林晚,你是不是觉得离开我,你就自由了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所以呢我抬头直视他,你要收回去吗那张卡就在我房间里,密码是你的生日,我现在就去拿给你。
傅寒川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傅先生,如果你是来炫耀你和苏小姐有多幸福,那你成功了,我看到了。如果没什么事,请你离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绕过他,想上楼。
他再次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比上一次更重。
你就这么缺钱他死死地盯着我,缺钱到要去餐厅端盘子
是,我缺钱。我用力想甩开他,却无济于事,但这和你没关系。
和我没关系他冷笑一声,突然把我拽向他的车,好,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缺钱。
他粗暴地把我塞进副驾驶,锁上车门,驱车离去。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一家私人医院门口。
下车。他命令道。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拽着我,一路走进一间VIP病房。
病房里,苏清颜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清颜傅寒川的声音瞬间软了下来。
苏清颜闻声,缓缓睁开眼,她看向傅寒川,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当她看清我的脸时,她的瞳孔微微一缩。
寒川,这位是……
一个朋友。傅寒川含糊地说,然后转向我,声音又恢复了冰冷,林晚,我今天带你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我的心沉了下去。
清颜的眼睛出现了排异反应,情况很不好。医生说,需要尽快进行第二次移植。
他顿了顿,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你的另一只眼角膜,捐给她。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傅寒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让我,把我的另一只眼睛,也捐给苏清颜。
他想让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悲凉席卷了我。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越笑越大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傅寒川,你疯了吗
他皱眉看着我,似乎很不理解我的反应:我不会亏待你。价格你开,多少钱都可以。
多少钱都可以。
在他眼里,我的一切,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病床上的苏清颜也开口了,声音柔弱得像一汪春水:林小姐,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再回到黑暗里了。只要你愿意,我……我可以把寒川让给你……
把傅寒川让给我
说得好像他是一件可以被转赠的礼物。而我,是一个只要得到他,就可以牺牲一切的疯子。
我止住笑,冷冷地看着他们。
真感人。我说,郎情妾意,一个愿意为对方买下别人的眼睛,一个愿意为对方让出自己的爱人。可惜,我不想参与你们这恶心的剧本。
林晚!傅寒川厉声喝道,注意你的言辞!
我的言辞我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傅寒川,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凭你这三年来对我的践踏,还是凭你把我当成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
我转向苏清颜,看着她那只清澈明亮的眼睛——那曾经是我的眼睛。
苏小姐,你知道吗你现在用的这只眼角膜,就是我的。
苏清颜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看傅寒川。
傅寒川也愣住了,他僵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三年前,海城第一医院,一场车祸,一个匿名的捐献者。我一字一句地说,那个捐献者,就是我,林晚。我卖了我的眼睛,救了我弟弟的命。然后,我遇到了他。
我指着傅寒川。
他把我带回家,因为我长得像你。他把我变成你的影子,却不知道,他最迷恋的、让你重见光明的那只眼睛,恰恰来自于我这个他最看不起的赝品。
傅寒川,你每天看着我,模仿苏清颜。你有没有想过,你让她模仿的,其实是过去那个拥有两只健康眼睛的我自己
你透过我,怀念拥有光明时的苏清颜。可那光明,是我给她的!你爱的,究竟是她,还是只是她眼里的那片光明而那片光明,本来就是我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压抑了三年的委屈和愤怒。
傅寒川彻底呆住了。他的嘴唇翕动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我的脸,又看看苏清颜的眼睛,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混乱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没什么不可能的。我冷笑一声,抬手,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再一次取下了我的义眼。
我把那片冰凉的东西,狠狠地砸在傅寒川的胸口。
看清楚了,傅寒川!这才是我!一个被你当成玩物和备用零件的瞎子!
现在,你还想要我的另一只眼睛吗
我歇斯底里地吼完,转身冲出了病房。
我跑得很快,像是要逃离一场噩梦。眼泪模糊了我仅剩的左眼,世界在我眼前变成一片扭曲的光影。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林晚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头,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张温和俊朗的脸。
是苏清颜的哥哥,苏清越。也是当年负责我弟弟的主治医生。

苏清越扶住我,眉头紧锁:你怎么在这里你的眼睛……怎么哭了
我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傅寒川追了出来。他看到我和苏清越站在一起,脚步一顿,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林晚,你过来。他命令道。
我往苏清越身后缩了缩。我现在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苏清越察觉到了我的抗拒,他把我护在身后,看着傅寒川,眼神冷了下来:傅总,我想林小姐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无关。傅寒川的语气很不客气。
是吗苏清越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三年前,你从我这里打听到林晚的信息,我以为你是出于好心想帮助她。没想到,你是把她当成了我妹妹的替身。傅寒川,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傅寒川的脸色一僵。
更没想到,你居然还想让她捐出另一只眼睛。你是不是觉得,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随意买卖别人的身体和人生苏清越的声音越来越冷。
显然,刚才在病房里的话,他都听到了。
傅寒川的拳头握得死紧,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慌和混乱。
林晚,他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你跟我回去,我们好好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我从苏清越身后走出来,看着他,傅寒川,从我走出你别墅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两清了。从此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我们,再无关系。
我说完,转身对苏清越说:苏医生,能麻烦你送我一程吗
苏清越点了点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揽着我的肩膀,带我离开。
自始至终,我没有再看傅寒川一眼。
但我能感觉到,那道几乎要将我洞穿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我背上,直到我们转过走廊的拐角。
苏清越把我送回了出租屋。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到了楼下,我把外套还给他:谢谢你,苏医生。
不用叫我苏医生,叫我苏清越吧。他温和地说,你……还好吗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我没事。我说,只是有点累。
上去好好休息一下。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担忧和一丝我看不懂的情愫,如果傅寒川再来找你,给我打电话。
我嗯了一声,和他道别,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上了楼。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我哭我这三年荒唐的青春,哭我那卑微到尘埃里的爱,也哭我终于挣脱牢笼的解脱。
从今往后,我只是林晚。

我辞掉了餐厅的工作,换了手机号,搬了家。
我只想彻底从傅寒川的世界里消失。
苏清越帮了我很多。他帮我找了新的住处,还给我介绍了一份在一家盲人按摩中心做文职的工作。工作很清闲,薪水不高,但足够我生活。
新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但也让我感到心安。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傅寒川了。
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
那天我下班,天正下着雨。我撑着伞,走到公交站台等车。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傅寒川那张憔悴了许多的脸。
他瘦了,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一身昂贵的西装也穿得有些颓唐。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傅总,看起来像一个迷路的、满身疲惫的旅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晚,跟我回去。
我像没听见一样,转过头,看着公交车来的方向。
车门打开,他从车上下来,没有打伞。冰冷的雨水瞬间淋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但他毫不在意。
他走到我面前,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让你跟我回去!他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
放手!我挣扎着。
不放!他固执地看着我,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林晚,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傅寒川,你错没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冷冷地说,你的白月光不需要你照顾了吗
提到苏清颜,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我和她……已经结束了。
我有些意外。
那天你走后,她就出院了。她说她没办法面对你,也没办法面对我。她去了国外,我们分手了。他看着我,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林晚,现在没有苏清颜了,只有我们。你回来,回到我身边。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所以,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苏清颜在,我就是多余的。苏清颜走了,我就成了你的唯一选择傅寒川,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永远在原地的备胎
不是的!他急切地否认,林晚,我……我发现我……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我大概能猜到。
无非就是那些俗套的台词:他发现他爱上我了。
可是,太晚了。
在我最爱他的时候,他把我踩在脚下。现在我的心死了,他却来说爱我。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傅寒川,我已经不爱你了。我平静地看着他,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公交车来了。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撑着伞,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车子开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还站在原地,任由大雨将他淋得湿透,像一尊绝望的雕像。
我的心,没有一丝动容。

傅寒川没有放弃。
他每天都会来我工作的地方等我下班,风雨无阻。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强势霸道,只是沉默地跟在我身后,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会给我买我爱吃的东西,放在我公司前台。
他会查到我的新住址,在我家楼下站一夜。
他会去我摆过摊的夜市,买下所有的小饰品,只因为我曾经摸过。
他做的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但我的心,硬得像一块石头。
同事们开始议论纷纷,都说我好福气,被这么一个英俊多金的男人疯狂追求。
只有我自己知道,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弥补他过去的亏欠。他的爱,来得太迟,也太廉价。
苏清越来看我,说起傅寒川,叹了口气。
傅氏集团最近股价大跌,好几个大项目都出了问题。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去过公司了,整天就跟着你。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
林晚,苏清越看着我,你……还爱他吗
我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不彻底拒绝他这样耗着,对你,对他,都是折磨。
是啊,为什么呢
或许,我心底深处,还存着一丝不甘。我想看看,这个曾经把我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到底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这是一种近乎残忍的报复。
那天,傅寒川又等在我家楼下。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了,眼睛里的红血丝密布,像是很久没有合过眼。
我走到他面前。
傅寒川。
他听到我叫他,眼睛瞬间亮了,像一只找到了主人的流浪狗。
林晚,你肯跟我说话了
你想让我原谅你,是吗我问。
他用力点头,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我说,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脸上露出狂喜的表情。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想让我捐眼睛吗现在,我改主意了。
你把你的眼睛,给我。
傅寒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平静地重复道,你把你的眼睛,换给我。你一只,我一只,这样才公平。
你让我变成瞎子,去体会我这三年的生活。如果你做得到,我就原谅你,回到你身边。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多么荒唐和残忍。我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知难而退,让他明白,有些伤害,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傅寒川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拂袖而去,会怒斥我的不可理喻。
然而,他却抬起头,看着我,那双曾经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绝望的爱意和决绝。
他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好。他说。
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我愣住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答应。
只要你肯回来,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生怕惊扰了我,只要你肯再看看我……我什么都愿意。
我的眼睛,我的命,都给你。
那一刻,我看着他眼中的疯狂和偏执,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傅寒川,你真的疯了。
可是,一个疯子的爱,我要不起,也不想要了。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
不必了。我轻声说,我只是开个玩笑。
傅寒川,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你走吧,别再来了。
我转身,快步走进楼道,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身后,传来他痛苦的、压抑的嘶吼。
那声音,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但我的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我再也没见过傅寒川。
听说,他回到了公司,用雷霆手段稳住了局面。傅氏集团,还是那个商业帝国。
听说,他再也没有交过任何女朋友,身边干净得像个苦行僧。
听说,他让人买下了我曾经住过的出租屋,按照我离开时的样子,原封不动地保留着。
这些,都是苏清越告诉我的。
而我,在一年后,答应了苏清越的求婚。
他是个很温柔的男人,像一汪春日里的湖水。他从不逼我,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用他的温暖,一点一点融化我心里的坚冰。
他知道我的一切,接受我的一切,包括我空洞的右眼,和我那段不堪的过去。
他说:林晚,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
拍婚纱照那天,化妆师问我要不要用特效妆容遮盖一下右眼。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不用,这就是我。
苏清越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在镜子里看着我们。
你怎么样都好看。他说。
我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婚礼那天,宾客云集。
我挽着苏清越的手,走在红毯上。就在我即将走到宣誓台时,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教堂最后排的一个身影。
是他。
傅寒川。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站在阴影里,远远地看着我。
他比一年前更瘦了,轮廓也愈发显得凌厉。他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上来打扰,像一个沉默的旁观者。
我们的目光,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痛苦,有不甘,有悔恨,但更多的,是一种放手的成全。
神父问我:林晚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你身边的苏清越先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都爱他,忠于他,直到死亡将你们分离
我收回视线,看着身边满眼都是我的苏清越,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愿意。
当我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我感觉眼角的余光里,那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地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了教堂。
他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孤寂。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傅寒川这个名字,将彻底从我的生命里,划上句号。
我的人生,终于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这一页,写满了阳光,和爱。
大结局,喜欢的点点赞,点赞过100,会细写成优质长篇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