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季宴舟为了救他的白月光,将我囚禁在地下室,用琉璃玉针从我心脏处抽取命气为她续命。
我苦苦哀求,他却碾着我的手说:要不是你这个气运鼎,我和栀颜早就结婚了!
当婆婆也跪下求我为了家族奉献时,我拨通了师兄的电话:这凡尘俗世,我不想待了。
1
许栀颜得了离魂症,她的魂魄正在一点点消散。
季宴舟不知从哪请来一位高人,说只需找到一个天生的气运鼎,日日以命气蕴养,就能将她涣散的魂魄重新锚定。
于是,季宴舟第一次对我笑了。
那笑容出现在他踹开我房门的那一刻,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目标达成的快意。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保镖,手里端着一个铺着红丝绒的托盘。
托盘中央,静静躺着一根细长的琉璃玉针。
青禾,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温柔得像淬了毒,栀颜需要你。
下一秒,我被粗暴地拖进了别墅地下的静养室。这里没有窗,墙壁和地板都铺着冰冷的白玉,天花板上刻着我看不懂的阵法。
那根琉璃玉针,比寻常针头粗了三圈,此刻正对着我心脏上方的位置。季宴舟亲自拿着针,眼神狂热又冰冷,像一个即将完成杰作的疯子。
我被死死按在玉床上,疯狂挣扎。
季宴舟!我是沈青禾,不是什么鼎!
有什么区别吗他钳住我的下巴,逼我看着他,沈青禾,你吃的、穿的、住的,哪一样不是季家给的现在,让你还债了。
针尖刺入皮肤,没有想象中的剧痛,而是一种更可怕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我的生命核心被强行抽离。
我眼睁睁看着一股带着微弱金光的雾气,顺着玉针流入旁边连接着的白玉瓶里。我的身体迅速变得冰冷,力气也在飞速流失。
接连七天,玉瓶里的金色雾气越来越多。这些雾气,就是我的命气。它们会被送到许栀颜的床边,注入她的身体,稳固她那脆弱的灵魂。
第七天,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季宴舟,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裤腿,声音嘶哑,你不能这样……我是你们季家气运的根基,当年我师父说过,若我横死,季家的百年基业……不出三月,必定崩塌……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脚,狠狠碾在我扎着针眼的手背上。
福星根基他俯下身,黑色的眼眸里全是压抑了十年的憎恶和快意,沈青禾,要不是你这个所谓的气运鼎,我和栀颜早就结婚了!是你,像个诅咒一样横亘在我们中间!这次,我偏要用你的命气填满她的命!我倒要亲眼看看,这季家到底会不会塌!
他眼神一狠,再次将玉针往深处按了按。
濒死之际,静养室的门开了。
婆婆秦佩兰冲了进来,一把挥开季宴舟的手,满脸泪痕地抱住我。
宴舟!你疯了!你想害死青禾,想毁了我们季家吗
我撑起身子,面色惨白如纸,看着这个养了我十年的女人。
妈,我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你们季家的恩,我还完了。这一次,我要走了。
2
秦佩兰听见我要走,脸上的愧疚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
青禾,是季家对不起你,是我没管教好这个畜生!她哭着说,每一个字都像是真的,但妈求你,你千万不能走啊,你走了……季家就完了!
她没有夸张。
我是师父为季家寻来的气运鼎,从孤儿院被他们领养回来,用锦衣玉食养大,就是为了镇住他们家那本该由盛转衰的家运。
秦佩兰一边哭,一边掏出手机给季宴舟打电话。
在拨出第九十九通后,电话终于通了。她还没开口,季宴舟淬着冰碴的声音就捅了过来。
妈,那个贱人是不是又跟你告状了我告诉你,这次你别掺和!什么狗屁气运鼎,都是她拿捏我的把戏!我就要用她这尊破鼎,换栀颜一条命,你看天会不会塌!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传来许栀颜娇弱的呻吟。
宴舟哥哥,你快来,我觉得魂魄又在飘了……好冷……
电话被无情挂断。
秦佩兰手一抖,手机砸在白玉地板上,四分五裂。
她猛地转身,对着我,扑通一声跪下了。
青禾,就算妈求你了!宴舟就是个混账,这些年要不是你镇着,季家早就被他败光了!你要是走了,这天……就真的要塌了啊!
她一边说,一边疯了似的对着我磕头,那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着眼前这个两鬓斑白、苦苦哀求的老人,我心里只剩下一片麻木的荒原。
这些年,我已经数不清多少次被她的眼泪绊住了。
可这一次,不一样了。
季宴舟的话像冰锥,扎得我骨头缝里都疼。这样的人,不值得。
见我迟迟不语,秦佩兰磕得更用力了。我怕她死在这里,只能暂时稳住她。
我弯腰扶起她,妈,你起来吧。
她见我松口,眼里骤然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光亮,紧紧抓住我的手,声音哽咽:青禾,咱们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妈一定好好教训他!
她又虚情假意地关心了我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我立刻拿出那只老式手机,拨通了师兄戚骁的号码。
师兄,这凡尘俗世,我不想待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戚骁低沉的声音穿过电流,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好,十日后,昆仑山下,我接你回家。
师兄的话,是我在这人间地狱里唯一的慰藉。
……
傍晚,季宴舟带着许栀颜回来了。
我正在厨房给自己熬一锅蕴神汤。连日的渡气让我的身体亏空得厉害,再不补,怕是撑不到师兄来接我。
刚要关火,许栀颜像只蝴蝶般飘了进来,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
呀,宴舟哥哥,青禾姐怎么把你特意为我寻来的药材,都给炖成汤了人家今晚正觉得魂魄不稳,就指望着它呢……
她话还没说完,季宴舟连鞋都没换就冲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锅里的汤,那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恨不得在我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他一把将我推开,一个耳光重重扇在我脸上。
沈青禾!说你贱你还真把这俩字刻脸上了!你知不知道这些药材是我托了多少关系,才从长白山空运回来给栀颜吊命的!你嘴就这么馋还是你就是故意要喝掉它,恨栀颜为什么还不死!
我本就虚弱,这一巴掌直接把我打懵了,整个人撞在料理台上,后脑勺狠狠磕在台角。
一股热流顺着头发滑下,滴在我的脖颈里。
血。
看见血,季宴舟愣了一下。
可没等他反应,许栀颜又弱柳扶风地倒了过来,带着哭腔:宴舟哥哥,我头好晕……是不是命气又不够了……药汤也没了,栀颜今晚会不会……会不会就……
她哭得梨花带雨,季宴舟眼里的片刻怔忪瞬间被狠厉取代。
他转身快步从静养室取来那套渡气的工具,眼神冰冷地看着我。
你炖了栀颜的蕴神汤,就用你自己的命气来补!那锅里有多少汤,你就给我补多少命气!
3
琉璃玉针再一次扎了进来。
熟悉的、被抽空一切的冰冷感瞬间席卷全身。我眼睁睁看着那泛着金光的命气,像流沙一样从我身体里逝去。
这一次,季宴舟抽得又急又狠,直到满满一玉瓶。
他刚起身,许栀颜就娇呼着冲了过来,像是没站稳,整个人撞向他。
哗啦一声,刚刚抽出的、满满一瓶命气,尽数洒在了地上。
金色的雾气在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消散,像一个破碎的梦。
对不起,宴舟哥哥,许栀颜慌张地躲进季宴舟怀里,眼泪说来就来,我就是头晕得厉害……怎么办……再抽一次的话,青禾姐她会不会死掉
季宴舟把她紧紧搂住,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管她,哥哥只要你好好的。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我,眼神已经没了任何温度。
沈青禾,你不是气运鼎吗命硬得很。区区几瓶命气,要不了你的命!
又一根针,扎了进来。
站在季宴舟身后的许栀颜,嘴角勾起一抹我看得清清楚楚的、轻蔑的笑。
短时间内大量失去命气,我的脑袋像被塞进了一个不断搅动的漩涡,天旋地转。
这一次结束后,季宴舟看着面如金纸的我,冷冷地开口。
记住,这是你欠栀颜的。若不是你嘴馋,今晚我还能饶你一回。要怪,就怪你自己!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扶着墙站起来,指尖都在颤抖。
我撑着一口气,挪到冰箱前,打开最顶层。
他托关系从长白山空运回来、包装精美的那份药材,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
季宴舟……我还没贱到,要抢你心上人的东西吃。
他看着冰箱里的药材,彻底僵住了。
反复确认之后,他脸上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震惊,又像是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还没等他开口,许栀颜就捂着头,哼哼唧唧地软倒在他怀里。
季宴舟立刻转身,将她打横抱起。路过我时,他垂眼看了看瘫在地上的我,声音又恢复了冰冷。
把地上的汤喝了,滚回你房间去,少在这碍眼!
说完,他抱着他的宝贝,头也不回地进了主卧。
……
我一路扶着墙,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身后就传来季宴舟不耐烦的命令。
去,去我书房,把抽屉里那个锦囊拿来!磨磨蹭蹭的,再磨蹭就继续抽你的气!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忍着身体几乎要散架的剧痛,踉踉跄跄地去了他书房。
那个红色的锦囊就在最显眼的位置。
我刚拿起它,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锦囊里的东西滑了出来,散了一地。
一块雕刻着鸳鸯的玉佩掉了出来,是同心锁的样式。
和它一起掉出来的,还有一封信。
展开信纸,是季宴舟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写满了压抑多年的苦恋。
栀颜,这枚同心锁,我用至阳之玉,辅以那女人的指骨粉末为引,为你亲手打造。待你痊愈,我便以此为聘,娶你为妻。此生此世,我季宴舟唯一的妻子,只有你许栀颜。
指骨粉末……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修剪指甲的时候,季宴舟破天荒地让我别扔,说他有用。
我以为他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人情味。
原来,是拿我的骨头,去给他心爱的女人做法器。
他说,他唯一的妻子。
磨蹭什么呢!沈青禾,你想死吗!
门外,季宴舟的催促声再次响起。
我连忙擦干眼泪,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装好,趔趄着给他送了过去。
……
半夜,主卧隐隐传来男女欢好的声音。
季宴舟动情的喑哑穿透墙壁,一字一句,凌迟着我。
栀颜……我爱你……我好希望,我名媒正娶的人是你……
我把自己死死捂在被子里,咬住被角,满嘴都是咸腥的血味。
还好,快了。
还剩三天。
希望季家的商业帝国崩塌的那天,他们这份用我的骨血铸就的爱情,能经得起考验。
次日清晨。
我还没醒,房门就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季宴舟冲到床前,一把将我从被子里拎出来,双眼布满血丝,面目狰狞。
他指着主卧床上奄奄一息的许栀颜,朝我嘶吼:
沈青禾!你在你的命气里动了什么手脚!昨天栀颜用了你的命气,凌晨就开始抽搐!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看着他胸膛上暧昧的红痕,忽然就笑了。
季宴舟,难道不是你们俩折腾了一整夜,把她折腾没力气了
我的话像火星,瞬间点燃了他。
他一把将我从床上拽下来,拖着我就往地下的静养室走。
就是你搞的鬼!还敢嘴硬!今天就罚你在里面不吃不喝,待到栀颜好起来为止!
熟悉的、密不透风的漆黑瞬间将我吞没。
我的幽闭恐惧症,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凶猛之势爆发。
季宴舟,求你……你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我拍打着冰冷的白玉门,我才渡了气,这样会死人的!看在我曾救过季家的份上……
这话非但没用,反而让他更加暴怒。
门外传来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怪就怪你救了季家!我宁愿当年就破产,也不愿娶你这样的女人共度余生!恶心!
门被从外面死死锁上。
无尽的黑暗让我窒息。
我只能听到楼上隐约传来许栀颜的娇笑声,那笑声,没有半分虚弱。
我疯了似的用头、用身体去撞那扇白玉门,撞不开,就撞墙。
额头的血流了满脸。
终于,在我几乎要将自己撞散架的时候,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门外,医生正压低声音和季宴舟交谈。
季总,太太……太太怀孕了,是道胎。但她的身体亏空太严重,命气再也不能抽了,否则一尸两命……
道胎季宴舟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惊喜,随即变得无比冰冷,不能抽那怎么行。高人说了,道胎的气运比母体精纯百倍,对栀颜的离魂症是大补之物。把孩子……取出来!
医生的声音在发抖:季总!那可是您的亲骨肉!活生生取出来……那跟杀了太太有什么区别!而且林小姐的病……
闭嘴!季宴舟厉声打断他,你还想不想在海城混了!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几分钟后,我被推进了手术室。
很快,小腹处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活生生从我的身体里剥离。
我紧紧咬住下唇,直到满口血腥。
我的孩子。
我的道胎。
就这样,被他的亲生父亲,当成一味药,献给了另一个女人。
这不是人。
这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4
我被推回病房时,已经没了半条命。
没多久,季宴舟进来了。
他脸上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和,手里端着一碗汤。
青禾,把你关进静养室是我冲动了。他把汤递到我面前,语气听不出真假,你的身体没事就好。这是给你补身体的汤,喝了吧。
我虚弱得连转头的力气都没有,喉咙里像火烧一样。
求生的本能让我喝下了那碗汤。
他看着我喝完,转身就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小腹就传来一阵绞痛,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我疼得蜷缩成一团,刚想按呼叫铃,许栀颜却推门进来了。
她穿着名牌衣裙,化着精致的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只垂死的蝼蚁。
她一把捏住我的下巴,眼神恶毒。
别喊了,吵死了。你喊破喉咙,这家医院也没人敢救你。
她凑到我耳边,声音轻柔又残忍。
你知不知道,刚刚宴舟给你喝的是什么是专门清除『鼎器』内残余杂质的药。喝下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怀上孩子了。
宴舟真的好爱好爱我啊。为了让我安心用你的命气,他亲手杀了他的孩子,又亲手废了你。沈青禾,你说,你救季家那么多次,有什么用还抵不过我一声撒娇。
你不是什么气运鼎吗我和宴舟就是想看看,把你这个鼎往死里折磨,能怎么样你看,季家不还是好好的吗要我说,你啊,就是个丧门星!
她说完,朝我脸上呸了一口唾沫,然后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第一次,陷入了无边的绝望。
季宴舟,他真的是个畜生。
我撑着最后一口气,从袖口里摸出一枚师兄给我的保命丹药,颤抖着塞进了嘴里。
幸好……我留了一手。
之后几天,我再也没见过季宴舟。
终于,到了和师兄约定的第十天。
我从贴身的口袋里,拿出那块雕刻着季家图腾的契魂玉。
这玉,是我被领进季家那天,滴血认下的。
玉在,契约就在,我的气运就与季家相连。
玉碎,则契约断,气运散。
我咬破中指,将一滴血抹在玉佩上。原本温润的玉佩,瞬间发出一声哀鸣,光泽尽失。
我将它高高举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脆响,玉佩四分五裂。
在玉佩碎裂的那一刻,我仿佛听见遥远的季家大宅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梁木断裂的巨响。
压在心里十几年的大山,终于塌了。
我换上自己来时穿的旧衣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
今天是季氏集团成立五十周年的庆典。
海城所有名流齐聚一堂。
一大早,秦佩兰就给季宴舟发消息,叮嘱他一定要把我带过去,让她在众人面前好好补偿我,缓和关系。
季宴舟皱着眉,不耐烦地给我发了条晚上七点,敢迟到就抽干你的短信,便去会场应酬了。
晚宴上,季宴舟端着酒杯,百无聊赖地跟在母亲身后。
他正准备宣布,即将迎娶许栀颜的消息。
突然,季氏的财务总监连滚爬带地冲了过来,脸色惨白如鬼。
老夫人!季总!出大事了!我们所有的海外投资方,一夜之间全部撤资!理由……理由是我们的项目风水出了问题!截止到现在,集团账面上已经有了上千亿的亏空!
秦佩兰手里的酒杯落地,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她一把抓住身后的季宴舟,厉声质问:宴舟!沈青禾呢!她在哪儿!是不是你又把她怎么样了!
季宴舟也吓傻了,刚要说话,他的贴身助理像见了鬼一样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嚎道:
哥!出事了!许小姐……许小姐她私自把太太带去静养室,说要取道胎……因为抽得太多,太太她……她死在玉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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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死了
季宴舟像是没听清这两个字,他盯着跪在地上的助理,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
整个宴会厅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这里,气氛诡异地凝固。
秦佩兰最先反应过来,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冲上去揪住季宴舟的衣领。
畜生!你这个畜生!我早就告诉过你,青禾不能死!她是我们季家的根啊!现在根断了!全完了!
她状若疯魔,对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抓又打。
季宴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脑子里嗡嗡作响。
沈青禾死了
那个无论他怎么折磨,都像野草一样坚韧的女人,死了
那个他厌恶了十年,憎恨了十年的女人,就这么……死了
为什么,心口像是被活生生剜掉了一块,空得发慌
助理还在地上抖个不停,补充道:是许小姐……是许小姐说,她昨晚梦到太太肚子里的孩子在跟她抢命气,就、就逼着医生……
季宴舟猛地转头,目光像两把刀子,射向人群中脸色煞白的许栀颜。
许栀颜接触到他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哆嗦,连连摆手:不、不是我……宴舟哥哥,你别听他胡说!是她自己……是她自己身体不好……
我胡说助理像是被逼急了,红着眼睛吼道,静养室的监控录像全都有!就是你!拿着刀逼医生动手的!
许栀颜腿一软,瘫倒在地。
宾客们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天哪,这是真的吗为了个小三,逼死原配和孩子
还什么气运鼎……这季家怕不是入了什么邪教吧
难怪股票一夜之间跌停,这是遭报应了啊!
报应两个字,像重锤砸在季宴舟的胸口。
他想起了沈青禾最后对他说的话。
若我横死,季家基业,不出三月,必定崩塌。
这才几天一天都不到!
他一把推开秦佩兰,跌跌撞撞地冲出宴会厅,像疯了一样开车往别墅赶。
一路风驰电掣,他脑子里反复回响的,全是沈青禾那张苍白的脸。
她的倔强,她的隐忍,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的样子……
不,不可能!她命那么硬,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她一定是又在耍什么把戏,想博取他的同情,想让他后悔!
他绝不会上当!
吱——
车子在别墅门口一个急刹,他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好,就冲了进去。
地下静养室的门大开着。
他冲下台阶,那张他无比熟悉的白玉床上,空空如也。
只有一滩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触目惊心。
沈青禾!你给老子滚出来!
他发了疯似的在别墅里寻找,翻遍了每一个角落,吼得声嘶力竭。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直到,他在她的房间里,看到了桌上那块碎成几瓣的契魂玉。
这是当年他亲眼看着她滴血认下的,与季家气运相连的法器。
玉在,人在。
玉碎……人亡。
季宴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扑通一声跪倒在碎片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些碎片,却又不敢,仿佛那上面带着燎人的温度。
他终于信了。
她真的死了。
被他,被许栀颜,被整个季家,活活逼死了。
一股尖锐到极致的剧痛从心脏处炸开,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啊——!
季宴舟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一拳狠狠砸在地板上。
他后悔了。
在这个女人彻底消失于他生命中的这一刻,他才惊恐地发现,原来把他和季家绑在一起的,不是诅咒,是命。
而他,亲手斩断了自己的命。
……
此时,千里之外。
昆仑山脚下,一辆越野车平稳地停在路边。
车窗降下,露出戚骁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看着远处雪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查到了吗
查到了骁爷。季家投资的几个海外矿产,一夜之间全部检测出地质结构问题,已经被当地强制封停。他们的股市也全线崩盘,几个亿的单子瞬间蒸发。
戚骁的嘴角勾起一抹冷意:继续。我要让季家欠她的,连本带利,一件不剩地吐出来。
挂了电话,他转过头,看向副驾驶上正在闭目养神的女人。
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呼吸平稳,周身萦绕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青禾,他轻声说,到家了。
6
季家完了。
这个消息在海城商界,像一颗重磅炸弹,炸得所有人晕头转向。
前一天还是矗立云端的商业帝国,第二天就成了资不抵债的空壳子。墙倒众人推,银行催贷,合伙人反水,曾经巴结季家的那些人,此刻都恨不得上来踩上一脚。
季宴舟把自己关在静养室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他一遍遍地看着那滩暗红色的血迹发呆,眼前总是出现沈青禾的幻影。
她第一次被领进季家时,怯生生的样子。
她在花园里种下那片蔷薇时,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的样子。
她在被他用琉璃玉针刺穿身体时,咬着唇一声不吭的样子。
……
他发现,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女人,不知不觉,已经在他心里刻下了那么多的痕迹。
可现在,这些痕迹,全都被他亲手用刀刮得血肉模糊。
第四天,助理找来开锁匠,撬开了门。
季总,助理的声音都在发颤,许小姐她……她听说公司完了,偷偷跑了,还卷走了您私人账户里最后一点钱。另外……老夫人她受不了刺激,中风了,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季宴舟像是没听见,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找到她。

沈青禾,他说,活要见人,死……
那个尸字,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派出了季家所有还能用的人脉,几乎把整个海城翻了个底朝天,却连沈青禾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只能日复一日地守在那栋空荡荡的别墅里,守着那块碎掉的玉佩,像一个疯子。
直到一个月后,一段视频在网上疯传。
视频的背景,是瑞士的日内瓦湖。湖光山色,美不胜收。
画面中,一个男人正单膝跪地,向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求婚。男人英俊非凡,眼神专注而深情。
而那个女人,侧对着镜头,身形清瘦,但背影挺拔。
当她接过戒指,微笑着转过身时,一张熟悉的、却又焕然一新的脸,狠狠撞进了季宴舟的瞳孔。
是沈青禾。
她的脸上不再有丝毫的怯懦和卑微,取而代之的,是舒展的、发自内心的宁静和幸福。那样的光彩,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
季宴舟像是被雷劈中,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没死……她没死!
一股狂喜席卷而来,可紧接着,是比得知她死讯时更深、更冷的绝望。
她没死,她只是,不要他了。
她斩断了和他、和季家的一切,去奔赴她自己的人生了。
而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不认识吗
戚骁!那个传说中,富可敌国,背景神秘的昆仑山守山人!沈青禾的师兄!
原来如此。
原来她早就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季宴舟疯了一样地砸掉了面前的电脑,那股被欺骗、被抛弃的愤怒和嫉妒,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烧成灰烬。
沈青禾……你好样的……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挤,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
他动用最后的关系,查到了戚骁在瑞士的地址,不顾一切地订了最快的航班飞了过去。
当他像个疯子一样,满身风尘地出现在那栋湖边别墅的门口时,开门的,正是戚骁。
你来做什么戚骁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沈青禾呢季宴舟红着眼,想往里闯,让她出来见我!
她不想见你。
凭什么!她是我老婆!季宴舟嘶吼道。
戚骁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
季先生,你是不是忘了,那份离婚协议,在你逼她『死』的那天,就已经生效了。
他从身后拿出一份文件,扔在季宴舟脸上。
另外,我还要感谢你和许小姐。
季宴舟一愣。
只听戚骁缓缓说道:青禾身上的道胎,是你们强行取出来的。但也正因如此,让她这尊『气运鼎』提前脱离了母体,反而破了她生来就要为季家耗尽而亡的命数。
简单来说,戚骁看着他一点点变得惨白的脸,字字诛心,是你,亲手杀了你的孩子,也亲手……还了她自由。
至于你动用的那些风水阵,抽走的那些命气,你以为是白用的吗戚骁的眼神陡然变得森冷,季家的百年气运,已经被你们提前预支、挥霍一空了。接下来等着你们的,是整整一百年的……衰败与偿还。
说完,他后退一步,关上了门。
季宴舟站在门外,脑子里反复回荡着戚骁的话。
是他亲手……还了她自由。
是他亲手……把她推到了别人怀里。
原来,他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笑话。
天边,夕阳落下,湖面一片金光。
别墅二楼的阳台上,沈青禾披着毯子,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戚骁走上楼,从身后将她拥住。
都解决了。
沈青禾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他……会怎么样
破产只是开始,戚骁的声音很淡,他接下来的人生,会把他曾经施加在你身上的一切,加倍品尝一遍。
沈青禾沉默了很久,久到天边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在山峦之后。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好。
7
两年后。
昆仑山皑皑白雪下,一处四季如春的山谷中,正在筹备一场婚礼。
我和戚骁的婚礼。
这两年,我跟着师兄走遍了名山大川,调理身体,蕴养魂魄。过去的伤口在一点点愈合,结痂。沈青禾这个名字,连同那段不堪的记忆,被我埋在了岁月的尘埃里。
而季宴舟,则成了一个盘踞在海城的幽灵。
季家破产后,他卖掉了所有资产抵债,却偏偏留下了那栋空无一人的别墅。有人说,他疯了,日日夜夜守在那间囚禁过我的静养室,对着一滩血迹自言自语。也有人说,他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关于豪门倾覆,报应不爽的行走案例。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总,而是一条被抽了脊梁的野狗,在废墟里苟延残喘。
我以为,我们之间,早已尘归尘,土归土。
直到,我和戚骁的婚讯,不知通过什么渠道,传到了海城。
婚礼前一周,戚骁下山去采办最后的物品。我独自一人在谷中的竹屋里试穿嫁衣。大红的嫁衣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鸾鸟图腾,衬得我气色红润,眉眼间再无半分过去的阴霾。
我正对着镜子出神,胸口处却没来由地一滞,仿佛有根无形的冰线,从千里之外扎了过来。
与此同时,海城,季家别墅的废墟中。
季宴舟看着手机上那张放大的婚纱照,照片上的女人笑得温婉恬静,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她身边的男人,英俊沉稳,眼里的爱意几乎要溢出屏幕。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嗬嗬的怪响,像濒死的野兽。
嫉妒和不甘,像淬了毒的藤蔓,将他的心脏寸寸绞紧。
我的……你是我的……
他喃喃自语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照片,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抠出了血。
凭什么她可以幸福凭什么她可以嫁给别人
他给了她十年富贵,给了她季太太的身份,他只是……只是爱错了人,用错了方法而已!她怎么可以就这么走了!
一股疯狂的执念,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踉踉跄跄地冲进静养室,跪在那滩早已发黑的血迹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
打开黑布,里面是一块从古墓里挖出来的,刻着诡异符文的血色玉牌。
还给我……把你还给我……他嘶吼着,将指尖的血抹上玉牌,哪怕是用我的命,用我的魂,我也要把你重新绑回来!
血色玉牌,贪婪地吸收着他的精血,发出微弱的、不祥的红光。
一个阴狠歹毒的、关于道胎的禁忌之术,在他疯魔的脑海中,缓缓成型。
要施展此术,他还需要一样东西。
不,是一个人。
许栀颜。
8
季宴舟在澳门一家三流赌场的地下室里,找到了许栀颜。
曾经那个娇弱如花的美人,此刻正缩在角落里,头发油腻,眼窝深陷,手臂上布满了青紫的针孔。她卷走的那点钱,早就在这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里挥霍一空,如今只能靠出卖身体,换取一点点可怜的赌资和毒品。
当季宴舟像个鬼一样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季宴舟没有废话,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撞在墙上。
孩子呢他声音沙哑,眼里的疯狂让许栀颜通体冰寒,当初从沈青禾身体里取出来的那个道胎,在哪儿!
许栀颜疼得眼泪直流,闻言却是一愣,随即癫狂地笑了起来。
孩子季宴舟,你现在还关心那个孽种我早就把它扔了!扔进医疗垃圾桶里了!你满意了吗
扔了季宴舟眼里的红光更盛,手上力气猛地加大。
许栀颜的头皮几乎要被撕裂,剧痛之下,她终于崩溃了。
没……没扔!她哭喊着,我把它卖了!有个专门处理这种东西的黑市中介……他说这种灵胎是做法器的好材料,给了我五十万……
卖了。
他季宴舟的亲骨肉,被这个女人用五十万卖了,换成了赌桌上的筹码和扎进血管里的毒针。
季宴舟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中介的联系方式。他面无表情地说。
许栀颜哆哆嗦嗦地报出一串号码。
季宴舟拿出手机记下,然后松开了手。许栀颜软软地滑到地上,以为逃过一劫。
可季宴舟却缓缓蹲下身,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温和。
栀颜,他轻声说,你的离魂症,还没好吧
许栀颜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没……没有……
我来帮你。
他说完,没等许栀颜反应过来,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猛地刺入了她的眉心。
许栀颜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双眼就失去了神采。她那本就不稳的魂魄,被这根用禁术加持过的针,强行从身体里抽离了出来,化作一缕稀薄的青烟。
季宴舟拿出那个血色玉牌,玉牌像闻到腥味的鲨鱼,瞬间将那缕青烟吸食殆尽。
玉牌上的红光,亮了一分。
而地上,只留下一具迅速冰冷的、彻底失去灵魂的空壳。
他站起身,甚至没再多看那具躯体一眼,转身走出了这个肮脏的地下室,像一个收割完祭品的死神。
他花了三天时间,找到了那个黑市中介,用许栀颜剩下的魂魄作为交换,拿回了一个小小的、用暖玉温养着的琉璃瓶。
瓶子里,一团微弱的、婴儿形态的金色光晕正在沉睡。
那就是他未出世的孩子。
那个,连接他和沈青禾之间,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纽带。
9
昆仑山,竹屋内。
这几日,我的心神总是难以宁静。
尤其是在夜里,我总会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梦里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声音在哭,那哭声里充满了痛苦和依恋,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戚骁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在一个月色清朗的晚上,他抱着我坐在竹屋的廊下,终于说出了那个困扰我二十多年的秘密。
青禾,你并不是孤儿。
我浑身一震,抬起头看他。
他眼神里带着心疼,缓缓道:你出身于一个非常古老的守脉人家族。这个家族的血脉,天生就是稳定一方气运的最好载体,是活着的『气运鼎』。但这也是诅咒,因为拥有这种血脉的人,很容易被邪魔歪道盯上,抽干气运,化为己用。
你的父母,为了保护你,用秘法抹去了你存在的所有痕迹,将你送到了普通的孤儿院里。他们自己,则在引开追杀者的途中,散尽修为,与敌同归于尽。
原来是这样……我从来都不是被抛弃的。
可季家……是怎么找到我的
他们请了一个手段非常高明的术士。戚骁的眼神冷了下去,那个人,我查到了,但等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人灭口。想必,是季宴舟做的。
我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
戚骁将我搂得更紧了一些,继续说道:至于你梦里的那个孩子……青禾,道胎不同于凡胎,它由纯粹的灵气和气运凝聚而成。当年,它虽然被强行剥离,但灵体未散。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凝重,也就是说,它还在。而且,它还存在于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以一种我们不知道的形态。
我瞬间明白了那种心悸的来源。
那是来自血脉深处、来自母子天性的……感应。
他要做什么我问,声音有些发抖。
世间有一种禁术,名为『魂链』。戚骁一字一句道,以至亲骨肉的灵体为媒介,以施术者自身的精血魂魄为引,可以强行在灵胎和母体之间,建立一道无法斩断的、永世相连的魂魄锁链。
一旦链成,你将生生世世,都无法摆脱施术者的纠缠。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气运命数,都会和他共享。他生,你不能死。他死,你会同寂。你若轮回,他也必定在你来世的命盘之中。
那不是爱,那是比挫骨扬灰更恶毒的囚禁。
是要将我变成他永生永世的傀儡。
我的手脚一片冰冷,整个人像是被扔进了冰窟。
师兄,我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的婚礼,照常举行。
戚骁深深地看着我,读懂了我眼中的决绝。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昆仑山,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该来的,总要来。
该清算的,也必须做个了断。
10
婚礼那天,昆侖山谷晴空万里,仙鹤齐飞。
宾客不多,都是戚骁和我的师门故交。我穿着大红的嫁衣,与戚骁并肩站在用千年古玉搭建的礼台之上。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就在主婚人准备宣布我与戚骁结为夫妻的那一刻,一股阴冷至极的怨气,如平地惊雷般,在山谷中炸开。
所有宾客脸色大变。
只见远处的天空,涌来一片不祥的乌云。
季宴舟踏云而来。
或者说,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皮肤下透着诡异的青黑色,双眼是两团燃烧的、血红色的火焰。他的周身,都缠绕着浓郁的黑气,那是由一个人的精、气、神燃烧到极致所产生的死气。
他手中,捧着那个琉璃瓶。瓶中的婴儿光影,正在痛苦地挣扎、哀嚎,发出的声音凄厉无比,直刺人的魂魄。
沈青禾!他开口,声音如同金石刮擦,刺耳至极,我来娶你了!
宾客中有人想上前阻拦,却被他周身的黑气弹开,口吐鲜血。
戚骁将我护在身后,脸色冰寒如铁:季宴舟,你自寻死路!
死路季宴舟狂笑起来,声音癫狂,能跟你死在一起,还有我们的孩子作伴,那便是最好的归宿!今天,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他高高举起琉璃瓶,咬破舌尖,一口心头血喷了上去。
以我魂为锁,以我血为媒,以我子为链——魂链,结!
琉璃瓶瞬间炸开!
那团婴儿光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一道金中带黑的流光,以奔雷之势,朝我的眉心射来!
戚骁挥剑阻挡,却被那股包含着季宴舟所有生命和怨念的力量震退了一步。
那道流光,突破了一切阻碍。
我闭上了眼睛,没有躲。
因为我知道,这一劫,我必须自己来了结。
11
魂链入体的瞬间,并没有预想中的剧痛。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和悲伤。我仿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小小的、无辜的灵魂,在我神魂深处的哭泣与挣扎。
它在害怕,也在向我求救。
我的神识中,出现了一片黑暗的空间。季宴舟那燃烧着黑炎的魂魄,正得意地看着我,他的魂魄与孩子的灵体之间,连着一条漆黑的锁链。
青禾,看见了吗我们永远也分不开了!他张开双臂,癫狂地笑着。
我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我看着那个蜷缩在他身后,瑟瑟发抖的金色光影。那是我从未谋面,却血脉相连的孩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的愤怒,从我的灵魂深处,缓缓升起。
这股愤怒,点燃了我体内沉寂了二十多年的东西。
季宴舟忘了。
或者说,他从未懂过。
气运鼎,不仅仅是一个被动承载和稳定气运的容器。
当这尊鼎被彻底激怒,当她不再选择镇压与守护,她同样可以……调动和审判气运。
季宴舟,我在神识空间里,第一次平静地,带着一丝怜悯地看着他,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债吗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真正的债,不是破产,不是落魄,我缓缓抬起手,原本沉静温和的魂体,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金色神光,而是把你曾经施加给别人的一切,一点不剩地,还给你自己。
我没有去看季宴舟,而是将所有目光,都投注在那个小小的灵体上。
孩子,我的声音无比温柔,别怕,妈妈带你解脱。
我伸出手,神魂深处,属于守脉人一族、掌控气运的本源力量,第一次……彻底觉醒。
我以沈青禾之名,在此立誓:
我所受之锥心刺骨,剥离之痛,今日,还于季宴舟!
我孩儿所受之囚禁之苦,炼化之厄,今日,还于季宴舟!
我沈氏一族为避你季家贪欲,家破人亡之恨,今日,还于季宴舟!
我每说一句,连接着季宴舟和孩子的那条黑色锁链就剧烈地颤抖一分。而我体内属于气运鼎的金色光晕,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成一把无形的、带着天道之威的审判之剑!
季宴舟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他想逃,却发现那条他亲手铸就的魂链,此刻成了他无法挣脱的催命符。
不……不!!
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季宴舟,这是你的——我眼神一凝,神魂之剑轰然斩下!
——罚!
12
魂链,应声而断。
不,与其说是断裂,不如说是逆转。
那条由季宴舟血魂铸就的锁链,在我的审判之剑下,调转方向,化作一条业火之鞭,狠狠地抽在了他自己的魂魄之上!
现实世界中,婚礼现场的宾客们,惊恐地看着半空中季宴舟的身体,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恐怖的变化。
他的皮肤先是迅速干瘪,像失水的树皮。然后,他的头发瞬间化为灰白,从头顶簌簌落下。紧接着,是他眼中的火焰熄灭,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所有他曾经施加在我身上的痛苦,被抽走的命气,被碾碎的尊严。
所有他施加在我孩子身上的囚禁,折磨,炼化之苦。
所有季家为了自身富贵,造下的因果业障。
这一切,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被天道气运以百倍、千倍的剂量,尽数返还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他在半空中,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整个人就像一个被风化了千年的沙雕,噗的一声,化作了一捧黑色的飞灰。
形神俱灭。
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被剥夺得干干净净。
随着他的消散,我神识中的那团金色光影,终于恢复了自由。
它不再哭泣,只是安静地飘到我面前,用它那虚幻的、小小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我的魂体。
我感受到了它的依恋,和它最后的一丝释然。
然后,它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缓缓消散,回归到了属于它的,纯净的天地之间。
慢走。我轻声说。
眼角,滑下一滴泪。
是为它,也是为我自己。
做完这一切,我缓缓睁开眼睛,身体晃了晃,跌入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
都结束了。戚骁抱着我,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点点头,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
一个月后,海城传来消息。
中风瘫痪在床的秦佩兰,被转到了海城郊区最破旧的一家公立养老院里。没有人照顾,没有人探望,日日夜夜,只能睁着眼睛,躺在屎尿污秽之中,看着天花板,咀嚼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
这是我做的安排。
让她死,太便宜了。让她活着,活在季家最后的、腐烂的余晖里,才是对她最好的惩罚。
三个月后。
昆仑山顶,我与戚骁的婚礼重新举行。
这一次,晴空万里,再无阴霾。
当戚骁为我戴上戒指,俯身吻我的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放下了所有过往。
天道轮回,因果不虚。
欠我的,债已还清。
而我,也终于迎来了真正属于我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