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矜臣会在战中受伤,这事姜衣璃只在脑中过了一下并不在意,有闻人堂和即墨,桓征和晏祈他不会有事。
最后还活得好好的造反了呢。
林中遍地尸骸,在朦胧的树杈下,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刀剑相砍。
姜衣璃就要从山的背面绕过去,她拆了铠甲。
海岸堵着,没关系,那她就不上岸,她可以潜在水里黑漆漆的露个嘴呼吸也不会特别明显。
两个人同时偏头居高临下地看见了山腰的她。
左七郎胸前卷发晃动,抹额上的宝石闪耀冷光,他一勾唇,“谢玹,那是你的女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自然将对方之事打听得一清二楚。
这句轻谑的话充满了玩味。
谢矜臣眉峰一蹙,眼神陡然凌厉,“你找死。”
他腕骨摁着剑柄,将对方的刀锋狠压下去,倭刀刀刃卡在左七郎颈下,一道细细的鲜红渗出。
明明两人已对了上百个回合,皆是耗尽体力,对方突然迸发的力量让他震惊。
再硬扛下去刀锋即将割断喉咙,左七郎收刀撤退。
转过脸,向下扫视树丛间提裙奔跑的姑娘。
左七郎耸肩,挑衅地朝对面眨眼,以倭刀拄地,身子跳起踩树借力,翻个跟头腾空跃出十来米——
谢矜臣眼神一变,腕骨捏紧剑柄,黑靴踏树紧跟着空翻。
姜衣璃猝不及防,一偏头看见黑白两道人影凌空,衣袂翻成云团,朝她袭来。
她吓得止步。
那道白影更快,她根本没看清谢矜臣怎么落在她面前,倏地,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脖颈,“闭眼。”
左七郎落地,仰起头,被一剑穿喉。
谢矜臣揽住怀中的人旋身,反手拔剑,身后单膝跪地的人瞪着眼睛,发出呜咽,喉咙正中赫然是一个黑洞,血液喷溅。
姜衣璃缩了一下肩膀。
她闭眼了,夜太静,这林中已经没有活人了,金属穿透血肉,喷血的声音,在脑中立体环绕。
谢矜臣垂眸,觉怀中之人冰冷僵硬,和死尸也差不多。
“姜衣璃。”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极为幽冷,眉骨似檐宇,遮住了眼神。
显得阴翳。
没问她为何不返回营地,也不问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他只是突然地虚弱下来,压在她肩上的重量增加,嗓音暗哑地道,“扶我去下面的山洞。”
刚刚还迅疾如电,一下子就似山倾颓。
“你受伤了”
他一直是从后面揽着她,胸膛贴在她背脊,姜衣璃觉得后腰和他铠甲相贴的地方有些湿,回头看见血,她脸色刷白。
姜衣璃被他压得更矮,费劲儿地搀他往下走,借月影看路。
黑黝黝的山洞果有一个洞口。
这洞口看着黑,里面却是亮的,原来山顶天然被挖开,一道月光直射而下,清辉徐徐。
姜衣璃艰难地扶着这个重物往山洞中心去。
搁下他,垂眸一看,心惊不已。
他腹中的刀伤鲜血汩汩,将雪白的衣袍染得刺眼。
姜衣璃给他松了铠甲,扶他坐在石榻的平面上,谢矜臣脸色冷白,眼睫垂着半阖不阖,那样盛气凌人的镇国公府世子,也会受伤失血到这个程度。
她站在地上,看了眼伤处,袖中手指纠结地掐紧,“大人,闻人管事和桓将军他们很快就会找来,您不用担心。”
谢矜臣抬眉,骨相分明的脸淡漠冷静,眼神凌厉摄人,和流血的伤口截然不符。
“你呢,去哪?”他嗓音冷漠到仿佛伤不在自己身上。
姜衣璃掐着指尖不说话。
谢矜臣肩膀轻颤,他虚虚往后倚靠着山洞的石壁,眼皮狭薄,睨着她,“想跑吗?本官有伤在身,奈何不得你。桓征不在此区,且战后首先清扫战场点数尸体,闻人堂守着山口海岸定然想不到你会来此处寻突破,姜衣璃,这是你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