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指尖划过冰冷的车门,叶辰的脚却踢到了一个不属于车内的异物——一枚被踩扁的金陵十二钗薄荷烟头。烟他从不碰,妻子林雪更是厌烟如仇。深夜归家,他状似无意地将烟头抛向正敷面膜的妻子：老婆,副驾哪来的林雪指尖微顿,旋即笑语嫣然：哦,小柳搭车落下的吧。完美无瑕的解释,仿佛这枚突兀的烟蒂只是生活里一粒无害的尘埃。叶辰笑着应下洗车的叮嘱,却在妻子转身的刹那,眼底淬出寒冰——他清晰地记得,同事小柳上周刚在朋友圈晒出戒烟成功的庆祝蛋糕。那这散发着薄荷清香的谎言,又是谁留下的致命线索
01
烟头疑云
我踹翻驾驶座下的空咖啡罐,骨头缝里都透着连轴加班的酸软。指尖划过车门,冰凉的触感让我稍微清醒了点。车身一晃,脚下踢到个硬物。
不是我的东西。
我弯腰捡起来。一个被踩得稀烂的烟蒂,滤嘴是那种花里胡哨的亮银色,薄荷味混着尘埃钻进鼻腔。
金陵十二钗我一个写代码的,只抽得起电子烟解压。林雪她闻到烟味能当场表演窒息。
这玩意儿哪来的
引擎盖还烫着,我捏着那截脏兮兮的证据,心里咯噔一下。这车这周就林雪开过两天,她说去跑客户。
推开家门,客厅灯还暖着。林雪窝在沙发敷面膜,刷手机的指尖亮着新做的水钻甲。
回来啦她声音闷在面膜纸底下,吃饭没
我没答,走过去,把那个烟头啪地扔到她眼前的茶几上。银色的滤嘴在光下挺扎眼。
老婆,副驾地垫上捡的。我声音尽量平,你这两天搭谁了这哥们口味挺别致啊。
她划拉屏幕的手指顿住了。就那么零点几秒,快得几乎抓不住。敷着面膜的脸看不出表情,但她搁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指节微微绷了一下。
哦！你说这个啊！她下一秒就笑起来,撕下面膜,语气轻松得不得了,下午小柳搭我车去万达,肯定是她落下的！抽的就是这种花里胡哨的女烟,说了她多少次了就是不戒。
她甚至嫌弃地用手指把那烟头拨开：恶心死了,你快拿去丢掉！明天记得把车开去精洗,里里外外都给我弄干净！
演技行云流水,毫无破绽。要不是我认识小柳——上周她刚在朋友圈晒了戒烟成功的蛋糕,配图是三年煎熬,终于解脱,收获了部门全体点赞——我差点就信了。
行,明儿就去。我笑着应,顺手把她撕下的面膜扔进垃圾桶,客户跑得顺利
就那样呗,累死。她起身伸个懒腰,真丝睡裙勾勒出曲线,很自然地凑过来想亲我脸颊。
我下意识偏头,这个吻落空了。
她愣了一下。
我手机适时震响,电量血红地提示只剩15%。我举起来对她晃了晃：甲方催命,我回个邮件。
躲进书房,锁上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我才敢让呼吸重起来。
小柳戒烟了。
那这烟是谁抽的
谁在我车里,在我副驾上,留下了这个薄荷味的标记
心脏跳得又沉又快,砸得胸腔发闷。一种粘稠的、铁锈味的腥甜感堵在喉咙口。
不对。
这事绝对不对。
我猛地坐到电脑前,屏幕冷光映亮我紧绷的脸。直接点开行车记录仪的云端后台。
我倒要看看,周三下午,车到底去了哪。
加载圈转得磨人。进度条读满的瞬间,我瞳孔骤缩——
记录列表里,周三下午3点到5点的数据段,消失了。干干净净,像被人用橡皮擦狠狠擦掉了一块。
只留下一片空白的、刺眼的沉默。
02
健身房的秘密
周六的阳光刺得人眼疼。我瘫在书房的人体工学椅上,骨头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的冰冷。屏幕幽幽亮着,映着我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
林雪一早就打扮得光鲜亮丽出门了,说是和闺蜜去新开的网红店打卡。空气里还飘着她那瓶死贵的香水味。我盯着智能门锁的云端后台界面,指尖冰凉。
登录成功。界面干净得像刚擦过的玻璃。我直接点开开锁日志。
密密麻麻的记录滚动。周三下午…找到了。
3:01
PM
-
一次性密码开门成功（用户：林雪）。
一次性密码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玩意儿通常用在临时家政或者紧急情况。林雪周三下午在干嘛她明明跟我说全天在岗,忙得脚不沾地。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我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调取车载GPS的云端历史轨迹。界面加载的圈圈转得我心烦意乱。周三…下午…
轨迹线清晰地显示：车子在3:15
PM驶入铂悦健身的地下停车场入口。停留时间：1小时07分钟。直到4:22
PM才离开。
铂悦健身！
这个地名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脑子里。林雪提过几次,说环境不错,但嫌贵,从来没办过卡。她周三下午为什么会去那里还停了一个多小时
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痒痒的。我抹了一把,指尖粘腻。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一个模糊又可怕的轮廓在心底成形。
我抓起手机,通讯录划到阿杰。拨号音响了三声,接通。阿杰那边背景嘈杂,像是在某个展会上。
喂,辰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周末不补觉他声音带着笑。
问你个事儿。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闲聊,铂悦健身,熟吗
铂悦知道啊,城西那家高端逼格店嘛,怎么了嫂子想办卡阿杰随口问。
随便问问。听说环境不错我盯着屏幕上铂悦健身四个字,像盯着毒蛇。
是还行,就是贵得离谱。不过他们有个教练挺火,叫张扬…阿杰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哦对！就你老婆林雪的高中同学嘛！前年同学聚会我还见过一次,那小子现在混得人模狗样的。
张扬
林雪的高中同学
在铂悦健身做教练
这三个信息碎片像三颗子弹,砰！砰！砰！精准地击穿了我最后一丝侥幸。胃里一阵翻搅,喉头涌上铁锈味的腥甜。
…张扬我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摩擦。
对啊！就那会儿追林雪追得挺狠那小子！后来听说分了阿杰还在那边叭叭,他现在是那儿的明星教练,专骗富婆…辰哥辰哥你还在听吗
…在。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痛让我勉强维持住声线,谢了兄弟,回头聊。
挂了电话,耳鸣嗡嗡作响。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机箱风扇低沉的嘶鸣。
张扬。
这个名字像毒藤一样缠上心脏。
不行,不能停。我猛地起身,冲进卧室。林雪的梳妆台角落,静静躺着一部旧款水果机,屏幕都裂了蛛网纹。那是她淘汰下来的,一直没扔。我记得她以前爱用那个旧苹果ID备份照片。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攥住那冰冷的机身。开机,连接WiFi,手有些抖。点开云端设置,输入那个熟悉的旧账号邮箱…
屏幕弹出鲜红的警示框：
该账户已于昨日被远程格式化。所有数据已永久删除。
眼前瞬间发黑。
身体里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
我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衣柜门上。
格式化
永久删除
就在昨天！
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林雪…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要抹得这么干净！
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三个烟头。我盯着那部屏幕碎裂的旧手机,它像一块沉默的墓碑。
03
旧手机里的真相
周日的风带着股燥热,吹得人心烦。我攥着那部旧手机,指关节掐得发白。它像块烧红的烙铁,烫手,又不敢扔。
阿杰的工作室藏在城北一栋旧写字楼里。推开门,冷气混着电子元件和泡面的味儿扑面而来。他顶着鸡窝头,叼着半根能量棒,正对着三块闪瞎眼的屏幕敲代码。
我靠,辰哥！他瞥见我,差点噎住,含糊不清地问,啥风把你吹我这狗窝来了
我把那部裂屏手机啪地拍在他沾满油渍的键盘旁边,屏幕的蛛网纹在灯光下更刺眼。
这玩意儿,我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昨天被远程格式化了。云端的渣都没剩。我盯着他,里面的东西,还能抠出来吗物理的。
阿杰脸上的嬉笑瞬间冻结。他放下能量棒,抓起手机掂量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接口和型号,眉头拧成个疙瘩。
艹…他低声骂了句,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调出个复杂的界面,老古董了,存储芯片估计半死不活。云端又被清了…他扭头看我,眼神严肃,辰哥,你老实说,到底出啥事了跟嫂子有关
那声嫂子像针扎在我心上。我喉咙发紧,只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烟头。
阿杰瞳孔缩了一下,显然想起了昨天的电话。他没再追问,迅速把手机连上一堆闪着冷光的设备。屏幕上的进度条开始龟速爬行,数字跳得让人心焦。空气里只剩下机箱风扇的嗡鸣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时间一分一秒熬过去。阿杰的额头渗出细汗,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嘴里不时低骂着靠、这破芯片、碎片太散了。
希望一点点下沉,像坠入冰冷的深井。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把这玩意儿砸了泄愤时——
等等！阿杰突然低吼一声,身体猛地前倾,几乎贴到屏幕上,有反应了！有个加密分区…碎片残留！
他十指翻飞,屏幕上瀑布般刷过无数行代码,快得看不清。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屏住了。几分钟后,一个文件框艰难地、一点点地在屏幕上拼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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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阿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显示器晃了晃,是个加密相册！妈的,藏得够深！他兴奋地搓着手,扭头看我,密码辰哥,嫂子生日你俩纪念日
我报了几个可能的数字组合,指尖冰凉。阿杰噼里啪啦地输入,屏幕一次次弹出红色的错误。
希望像肥皂泡,一个个破灭。最后,我鬼使神差地报出一串数字——张扬的生日。那是很久以前,林雪无意间提起的,我竟然还记得。
回车按下。
屏幕闪烁了一下。
没有错误提示。
一个文件夹的图标,缓缓浮现出来。
阿杰点开它。成百上千的缩略图瞬间铺满了整个屏幕。空气仿佛凝固了。
照片。
全是照片。
主角是林雪,和那个叫张扬的男人。
健身房的淋浴间外,氤氲水汽里,张扬的手搂在林雪腰上,嘴唇贴着她湿漉漉的鬓角。公司楼下昏暗的车里,张扬侧身吻她,林雪闭着眼,嘴角是弯的。张扬那间看着就廉价的出租屋厨房,林雪穿着他的大T恤,笑着给他喂吃的…
每一张,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眼里,心里。
胃里翻江倒海,我死死抓住椅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才没让自己吐出来。
阿杰也傻眼了,他滑动着鼠标滚轮,照片一张张翻过,声音干涩：辰哥…这…
突然,他鼠标停在一张照片上。画面里,林雪穿着那件我熟悉的米白色真丝吊带睡裙,素面朝天,眼神带着点慵懒和迷离,斜靠在枕头上。张扬就在她旁边,赤着上身,笑得一脸得意,对着镜头比着个大大的耶。
操！阿杰猛地爆了句粗口,声音都变了调,他惊恐地扭头看我,辰哥！这…这背景！
我像被冻住了,血液都停止了流动。目光死死钉在照片的背景上——那扇巨大的落地窗,那米白色的、带着独特波浪褶皱的厚重窗帘…
那是我家的窗帘。
次卧的窗帘。
就在隔壁。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我猛地推开椅子,冲到角落的垃圾桶边,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干呕起来。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林雪。
张扬。
在我的床上。
在我亲手挑的床单上。
对着镜头比耶。
辰哥！辰哥你没事吧阿杰惊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勉强站稳。胃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灼烧般的剧痛。我用袖子狠狠抹了把嘴,转过身,脸上大概一点血色都没有了,但眼神是死寂的。
没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阿杰…
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抬手指着屏幕上张扬那张得意洋洋、比着耶的笑脸,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把他那只比耶的手,给我放到最大。
04
餐桌下的试探
喉咙里那股铁锈味的腥甜压不下去。我扶着冰冷的墙壁,盯着屏幕上张扬那只被放大的、比着耶的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像一把无声的、嘲弄的刀。
辰哥…这孙子…阿杰的声音在发抖,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担忧。他看着我惨白的脸,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我摆摆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胃里还在痉挛,但翻涌的东西早就吐干净了,只剩下灼烧的空洞。我深吸一口气,冰冷浑浊的空气灌入肺里,刺得生疼。强行压下那股灭顶的眩晕感。
…删干净。我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这里,所有痕迹。
阿杰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放心,源文件粉碎,路径覆盖,神仙也找不回来。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屏幕上的照片瞬间化作一片乱码,然后彻底消失。备份…我弄个加密盘,你收好。
他把一个黑色的小U盘塞进我手心,冰凉坚硬。
走出阿杰那间充满电子焦糊味的工作室,午后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世界一片模糊。我开车回家,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方向盘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薄荷烟头冰冷肮脏的触感。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门开了,暖黄的灯光和饭菜香涌出来。换鞋的间隙,我瞥见玄关镜子里自己的脸——毫无血色,眼下青黑,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不行。我用力搓了把脸,肌肉僵硬地扯动嘴角,试图拼凑出一个疲惫但正常的表情。
林雪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笑容温婉：回来啦正好,洗手吃饭。她穿着那件米白色的真丝吊带睡裙,和照片里一模一样。灯光下,她颈侧一道浅淡的吻痕若隐若现,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趴在那里。
胃部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我移开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声,逃也似地钻进洗手间。冰凉的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寒意勉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恶心。我看着镜子里那张湿漉漉、扭曲的脸,眼底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晚餐异常丰盛,都是我爱吃的。林雪殷勤地给我夹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她甚至伸出涂着裸粉色甲油的脚,在餐桌下轻轻蹭我的小腿。
老公,她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上周逛街看中一个镯子,冰种飘花的,特别衬我…她比划着,手腕白皙纤细,就是…要七万多一点。
我夹菜的手顿在半空。七万给她买镯子戴着她姘头留下的吻痕,用着我的钱
哦我抬眼,努力让眼神显得温和,甚至带上点歉意,最近手头有点紧,公司那个新项目压着款呢。下个月,下个月宽裕了咱们就去买,好不好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在桌面上比划的手。她的手指纤细,指甲光滑。这双手,在照片里,曾经那么亲昵地抚摸着另一个男人的胸膛。
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瞬间又被更甜的笑取代：嗯！老公最好了！她反手握住我,指尖在我掌心暧昧地挠了挠,那…今晚早点休息眼神里带着暗示。
一股更深的寒意瞬间爬上我的脊椎。她平时很少这么主动。心虚补偿还是…仅仅觉得此刻的我好说话
好。我笑着应下,松开她的手,低头扒饭,掩盖住眼底翻腾的冰冷杀意。
晚上,林雪早早洗了澡,浑身散发着那瓶死贵的、甜腻的玫瑰香氛。她靠过来,身体柔软温热,手臂像水蛇一样缠上我的脖子,嘴唇主动凑近。
老公…气息喷在我耳畔,带着刻意的诱惑。
我身体瞬间僵硬。照片里她依偎在张扬怀里、在床上闭眼享受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一样烫在脑子里。胃里翻江倒海,喉咙被死死扼住。
我猛地侧头,避开了她的吻。这个动作太生硬。
她僵住了,眼神里带着错愕和一丝受伤：…你怎么了
有点累,我声音干涩,找了个最敷衍的理由,今天跑了一天,头疼得厉害。我揉了揉太阳穴,翻身背对她,睡吧。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和散发出来的失望、疑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她没再说话,只是默默转过身,拉远了距离。冰冷的空气在我们之间流淌。
等她呼吸渐渐平稳,我睁开眼。黑暗像沉重的幕布压下来。我悄无声息地起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像幽灵一样溜进书房。
关上门,反锁。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是我唯一的光源。我点开那个加密文件夹,阿杰恢复的不止是照片。还有林雪那个旧手机里残留的一些缓存记录、浏览历史。
我一条条翻。购物记录大多是奢侈品。搜索记录里,夹杂着一些刺眼的关键词：离婚财产分割如何最大化、如何证明丈夫转移财产、婚前房产加名流程…
心脏像被浸泡在冰碴子里。原来她早就开始算计了。
05
咖啡厅的陷阱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加密信息：鱼已咬钩,初见顺利。发信人备注是V。我盯着那几个字,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酝酿着一场大雨。
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我像活在布满荆棘的钢丝上。面对林雪,那张曾让我心动的脸,如今每一寸都写满了虚伪。她颈侧那道吻痕早已消失,但在我眼里,她浑身上下都刻满了张扬的印记。那晚她试探性的求欢被我生硬拒绝后,家里气氛像块冻僵的玻璃,脆弱又冰冷。她开始更频繁地出门加班、健身,而我,则在她看不见的角落,一点点收紧复仇的网。
地点约在云端咖啡,城里有名的贵价地儿,落地窗外是半城灯火。我选了最角落的卡座,背对着门口方向。阿杰坐在我对面,心不在焉地搅着咖啡。
真行啊辰哥,他压低声音,眼神瞟着门口,找这么个神仙姐姐去钓那土鳖血本下得够足。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呷了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手机电量显示只剩18%,屏幕上是咖啡厅隐蔽摄像头的实时画面,角度正对着预定的座位。
时间到了。
薇姐先到。她推门进来,像一阵清风拂过沉闷的咖啡厅。深灰色的羊绒大衣剪裁利落,衬得她身形挺拔。手里拎着的那只爱马仕Kelly,随意得像拎个帆布袋。微卷的栗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妆容精致却不浓艳,眼神沉静,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她径直走向预定座位,姿态优雅地坐下,点了杯手冲瑰夏。手腕上那块低调的梵克雅宝表盘,在暖黄灯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内敛的光。
等了快十分钟,张扬才气喘吁吁地出现。他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头发用发胶抹得根根分明,硬得能当头盔。身上那件骚包的亮面宝蓝色紧身T恤,勒出他刻意练出的胸肌轮廓,脖子上还挂了条粗得晃眼的银链子。一进门,他那双眼睛就贼溜溜地四处乱瞟,看到薇姐时,明显亮了一下,随即堆起一个自以为魅力四射的笑容,大步流星走过去。
哎呀！Vivian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得跟停车场似的！他声音洪亮,带着刻意拿捏的豪爽,一屁股坐在薇姐对面,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响声。
薇姐抬眼,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秒,随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疏离又带着审视的淡笑：张教练久仰。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职业化的沉稳,跟张扬的咋咋呼呼形成鲜明对比。
嗨！什么教练不教练的,叫我阿扬就行！张扬大手一挥,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拉近距离,叶哥介绍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他眼神不自觉地扫过薇姐手腕上的表和旁边的包,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服务生端上咖啡。薇姐姿态优雅地用银匙轻轻搅拌,动作赏心悦目。张扬则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烫得龇牙咧嘴,又强行忍住,憋得脸有点红。
叶先生说,您对健身科技的前沿领域很感兴趣薇姐开门见山,语气平静,带着商业会谈的节奏感。
对对对！张扬立刻来了精神,腰杆都挺直了,Vivian姐你是不知道,现在健身市场,那绝对是一片蓝海！尤其是科技赋能！我天天泡在里面,太懂了！他开始口若悬河地吹嘘他那些独到见解,夹杂着各种半生不熟的术语,什么体感交互、云端生态闭环,听得阿杰在对面直翻白眼。
薇姐只是静静听着,偶尔点头,适时抛出一个精准的问题,总能戳中他逻辑的薄弱点,让张扬不得不绞尽脑汁去圆,显得更加卖力。她眼底深处,始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穿一切的淡漠。
……所以！Vivian姐,张扬说得唾沫横飞,身体几乎要越过桌子,眼神热切地盯着薇姐,这个‘智能健身镜’项目,绝对是颠覆性的！一旦落地,横扫市场！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图穷匕见,就是前期投入这块…
薇姐放下精致的咖啡杯,杯底碰到骨瓷碟,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她身体微微后靠,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平静地审视着张扬。
06
贪婪的代价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我掏出来,屏幕上是薇姐的加密信息：鱼很饿,饵已吞。开始筹钱。后面跟着一个胜利的表情。我面无表情地划掉通知,手机塞回口袋,指尖冰凉。
客厅里,林雪正对着穿衣镜试一条新裙子。宝蓝色的紧身款,勾勒出她精心锻炼过的曲线。她哼着歌,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最近她加班、健身格外勤快,回家时眼底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种…莫名的亢奋。我知道,张扬那头大鱼咬钩的兴奋,也传染到了她身上。她的贪婪,正在薇姐精心编织的幻梦里发酵。
我走到她身后,镜子里映出我们两人的影子。她穿着张扬喜欢的颜色,我看着她,像看一件即将碎裂的赝品。
好看。我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她转过身,脸上是精心修饰过的明媚笑容：真的晚上跟小柳她们聚会,不能输阵！她凑近一点,身上是张扬惯用的那股廉价木质香水味,混着她昂贵的玫瑰香氛,刺鼻又怪异。老公,跟你说个事…
来了。我心脏微微一缩,脸上却适时露出温和的询问表情。
…我爸妈那边,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眼神闪烁,带着刻意的为难和不易察觉的兴奋,他们老家那套老房子,地段还行,就是房龄太久了。我想…用我的名义抵押了,贷点钱出来。
我心头冷笑。终于按捺不住了说得好像为她父母着想,实则想套现入局。
抵押我皱眉,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风险不小吧利息也高。爸妈知道吗
知道知道！她连忙点头,像怕我反对,我跟他们说好了,就短期周转一下！有个特别好的项目…她突然打住,似乎意识到说漏嘴,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挽住我的胳膊,声音放软,哎呀,是跟一个特别靠谱的姐妹合伙,稳赚的！机会难得！
靠谱我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那份精心炮制的内部高收益理财项目合同。纸张厚实,装订精美,盖着鲜红的公章。XX资本的字样透着一股唬人的权威感。我翻到收益那一页,指着那醒目的年化25%给她看。你看看这个。
林雪的眼睛瞬间被那串数字钉住了,瞳孔放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她一把抢过合同,手指贪婪地划过那些诱人的条款,嘴里喃喃：25%…我的天…这…这可比抵押贷款利息高多了！
是啊,我看着她被贪婪烧红的眼睛,声音低沉,带着蛊惑,老板特批的内部份额,就这几天窗口期。额度有限,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我指着合同甲方位置,看,合同主体是XX资本,业内龙头,绝对安全。收益按月付,白纸黑字。我故意停顿,看着她脸上剧烈的挣扎和越来越亮的光,可惜…启动资金门槛高,得120万。我手头能动的,全砸进去了,还差一大截。
我把合同从她紧攥的手指间轻轻抽回来,作势要收进包里。算了,风险太大,我再想想办法凑凑,或者…干脆放弃算了。
不行！林雪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她胸口起伏,眼神灼热,像赌徒看到了最后的翻盘希望。不能放弃！老公！这可是25%啊！她急切地看着我,语速飞快,我那抵押贷款,银行说能批80万！加上我们联名账户里那30万…
联名账户我适时打断,眉头紧锁,露出极度为难的表情,那30万是我们最后的备用金,万一…
没有万一！她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热,这项目这么稳！错过就没了！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那份合同,老公,签！我们签！用我的名字签！钱我来想办法！
我看着眼前这张被贪欲彻底扭曲的脸,胃里翻涌着冰冷的厌恶和一丝…荒谬的快意。
07
最后的审判
银行VIP室的冷气开得很足,吹得人皮肤发紧。林雪坐在宽大的皮沙发上,妆容精致,指尖却无意识地绞着新买的爱马仕丝巾边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亢奋。她面前摊开着一叠厚厚的抵押贷款文件,旁边是那本鲜红的房产证——她父母积攒半生的老屋。
信贷部王主任,一个笑容标准得像面具的男人,将最后一页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钢笔的笔帽已经体贴地旋开。
林女士,确认无误的话,在这里签名,按手印。他的声音平稳无波,资金随后划转至您指定的‘XX资本’项目账户。
林雪深吸一口气,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拿起笔,眼神扫过文件上那令人心安的XX资本字样,仿佛已经看到了金山银山在招手。笔尖悬在签名处,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就在笔尖即将落下的瞬间,VIP室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冷风灌入,带着一股硝烟散尽般的寒意。
林雪惊愕抬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档案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老…老公她声音发颤,笔啪嗒一声掉在文件上,在洁白的纸张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你怎么…
王主任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冻结,眼神询问地看向我。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林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曾让我痴迷,如今只剩下恶心和憎恶的脸。她精心描绘的眼线因为惊骇而有些晕染,眼里的光芒从亢奋瞬间转为巨大的恐惧。
我从档案袋里,缓缓抽出一叠照片。
第一张,是那张次卧窗帘背景下的合影。
第二张,是行车记录仪里,张扬开车搭着她大腿进小区的监控截图。
第三张,是她旧手机云端恢复的、转账给Yang的巨额记录截图。
最后一张,是她那个隐秘微博小号下,三年前与张扬互动的截图：终于放下了,各自安好。——时间戳刺目。
签啊。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狠狠扎进这死寂的空气里,签完字,拿着你爸妈的老本,还有我们联名账户的三十万,我俯身,凑近她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去跟你的旧情人,好好开始你们的下半辈子。
轰——
林雪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她死死盯着那些照片,瞳孔放大到极致,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几秒钟后,她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嘶哑的怪响,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从沙发上软软滑落,瘫坐在地毯上。昂贵的丝巾被胡乱扯开,昂贵的包包滚落一旁。她浑身剧烈地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眼神空洞而绝望。
叶…叶辰…不…不是…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精致的妆容彻底花了,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王主任早已悄悄退了出去,体贴地带上了门,将这最后的审判场留给我们。
我冷冷地看着她,心里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的荒芜。
与此同时,铂悦健身前台。
张扬正唾沫横飞地对着电话低吼：…放心Vivian姐！钱已经准备好了！三十万！我砸锅卖铁凑的！下午就给你转过去！那表…嘿嘿…你看项目什么时候能启动他脸上洋溢着对未来财富的狂热憧憬,丝毫没注意健身房经理和两个保安正神色不善地朝他走来。
张扬！经理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扬吓了一跳,捂住话筒,不耐烦地回头：干嘛没看我正…
你被开除了。经理将一台平板电脑怼到他眼前,现在,立刻收拾你的东西滚蛋。
平板上,是他和不同女会员露骨的聊天记录截图,以及几条言辞激烈的投诉邮件。内容不堪入目,时间跨度清晰。
张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扭曲成一个滑稽的惊恐。谁！谁他妈阴我！他失控地咆哮起来。
保安！经理不再废话。
两名高大的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张扬的胳膊,粗暴地将他往外拖。他拼命挣扎,像条离水的鱼,昂贵的T恤被扯得变了形,精心打理的头发乱成一团,嘴里发出徒劳的咒骂和哀嚎。他狼狈的身影在昔日同事和会员们鄙夷、嘲讽的目光中被拖出大门,狠狠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那部显示着Vivian来电的手机,脱手飞出,屏幕在阳光下碎裂成蛛网。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客厅中央,堆着林雪匆忙收拾的几箱行李,像几座丑陋的坟包。
离婚协议安静地躺在餐桌上。她净身出户,并承担一半共同债务。签字的墨迹已经干了。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没有开灯。屋子里残留着她惯用的玫瑰香氛,混合着尘埃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复仇完成了,渣男身败名裂,渣女人财两空。可预想中的快意并未降临,巨大的虚无感像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淹没了每一寸空间。心口的位置,空得发疼,只剩下被反复撕裂后留下的、麻木的钝痛。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光线里突兀地亮起,幽蓝的光刺痛了眼睛。
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静静地躺在屏幕上：
叶先生,合作愉快。
另,据我所知,林小姐和张扬先生的重逢,并非偶然。
您公司半年前的那场年会酒局,张先生是作为外聘教练出席的。
您不妨查查,当时是谁主动邀请的他
嗡——
大脑一片空白。
呼吸骤然停止。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短信的文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视网膜。
半年前…年会酒会…张扬作为外聘教练…
谁主动邀请的他！
记忆的碎片猛地炸开,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刺穿麻木的神经——觥筹交错的喧闹会场,衣香鬓影,林雪端着酒杯,巧笑倩兮地走向穿着教练服的张扬,主动伸出手…
呀！张扬！老同学！这么巧！你也在这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惊喜和熟稔,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客厅里。
我的脊背瞬间爬满一层冰冷的、毛骨悚然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