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暴雨夜·活体保单
雨声像无数钉子砸在屋顶,又像一根根细铁丝勒进耳膜。
我挺着七个月的肚子,数着墙上的裂缝——它们像干涸的河床,又像婴儿脸上未愈合的血管。
凌晨一点零四分,门被踹开,程昱浑身湿冷,却带着一股玫瑰混血的腥甜。那味道我太熟：他每次从地下诊所回来,身上都沾着早产婴的血。
林澜,签字。
保单摔在我脸上,锋利的纸边划破眉梢,血珠滚进左眼,世界瞬间变成红色滤镜。
我抬眼,看见受益人栏写着许薇,关系栏写着配偶。
你不签,明天就让你爸在
ICU
断氧。
皮带扣划破空气,第一下抽在肩胛,鲜血溅上婴儿房的蓝天墙——那片墙是我亲手刷的,色号叫曦空蓝。
第二下抽在隆起的肚皮,我痛得跪倒,羊水顺着大腿温热淌下。
第三下没落下——因为我抓住了皮带。
掌心被铜扣割开,我却笑了：程昱,你怕不怕报应
他愣了半秒,随即用力一扯,皮带尾扫过墙角——婴儿监视器的红灯忽然闪了一下,像有人按下快门。
画面里,我的表情定格成一张海报：孕妇、血、笑。
下一秒,监视器里传来婴儿啼哭——不是林曦,而是另一个更尖锐的声音,像猫被踩住尾巴。
程昱的脸瞬间惨白。
我知道,他听见了库存的哭声。
2
薄荷茶与波斯婴羊毯
雨停了,但屋顶还在滴水,像某种漏不完的静脉输液。
我蜷在客厅中央,血从肩胛流到腰窝,再顺着大腿内侧蜿蜒成一条细小、滚烫的河。羊水破了,我没力气起身,只能把脸贴在那张波斯婴羊毯上——那是婆婆上个月从德黑兰拍卖行拍下的,据说用了七只胎毛未剪的新生羊羔,绒面呈一种诡异的乳白,像刚剥开的胎盘。
婆婆端来了薄荷茶。
瓷杯是骨瓷,半透光,能看见水面漂着的碎叶。她踩着我的手指走过去,鞋底是硬牛皮,跟部细得像手术刀的背面。
别弄脏我新地毯,很贵。
她蹲下,茶盖轻轻磕在杯沿,发出叮一声——像停尸房里敲不锈钢盘。
蒸汽扑到我眼睛,辛辣的薄荷脑瞬间把泪水逼出来,和血水混在一起,变成淡粉色的水珠,滚进嘴角。
我尝到铁锈、羊膻、薄荷,还有一丝诡异的甜——那是羊羔脐带被剪断时溅出的胎脂味。
忍一忍,很快就母子双亡。
她的声音像哄孩子,指尖却拨开我汗湿的头发,把听诊器贴到我胸口。
听诊器金属头被冰得发颤,我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两下重,一下轻,像有人在空房间里敲棺材盖。
婆婆眯眼数：七十八。
我知道她在算钱——保单七十八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她放下茶杯,掏出手机,拨给私人诊所。
免提开着,对面传来机械女声：保温箱已预热,氧气浓度
40%,可随时启用。
紧接着是婴儿的哭声,尖利、短促,像有人用指甲划玻璃。
可那不是林曦,林曦还在我肚子里——这声音来自地下二层的库存。
婆婆对着话筒柔声说：把冰袋也带来,胎盘要保鲜。
她回头看我,嘴角翘出两条法令纹,像两条干枯的脐带。
薄荷茶凉了,表面凝出一层蜡质白膜。
婆婆捏住我下巴,把整杯灌进来。
滚水混着冰凉的瓷渣,一路烫到胃里,我惨叫却被呛住,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声。
她掐我脖子,迫使我抬头看向天花板——那里装着最新款的监控,红点一闪一闪。
给买家看现场,她说,早产婴,活体剖,心跳
78,羊水温热,保证新鲜。
我的手指终于抓到地毯边缘。
绒面里藏着硬物——一把剪羊毛的小弯刀,刀刃上还有胎脂的淡黄痕迹。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把刀尖抵在羊毯最柔软的经纬处,划开。
噗——轻微漏气声,像戳破一只羊水泡。
一股更浓的甜腥味涌出来,毯子里竟缝着一张完整的羊胎盘膜,干褐、卷曲,像被压扁的古老地图。
我低声笑,血沫喷在胎盘膜上：你们……拿羊换我孩子的命……那就让羊来索命。
婆婆终于觉察不对,回头。
我举起那膜,用牙齿撕下一小块,含在舌底。
薄荷、血腥、膻甜,三种味道混成一种诡异的咒。
监控红点突然熄灭,整栋别墅陷入一秒绝对的黑暗。
黑暗中,我听见羊羔的叫声——不是一声,而是七声,叠加在一起,像七重回声。
灯再亮时,婆婆的手机屏幕裂了,黑屏中央出现一行白字：
——七只羊羔,七条命,还差六条。
她猛抬头看我,瞳孔收缩成针尖。
我把剩下的胎盘膜按在胸口血淋淋的刀口上,像贴一张邮票。
第一只,我轻声说,轮到你。
屋外,雨又下了起来。
水滴砸在婴羊毯上,发出细小、密集的噗噗声,像无数羊蹄在雨夜奔跑。
婆婆尖叫着去抓电话,却发现听筒里只剩婴儿咯咯的笑声。
我闭上眼,心跳回到七十八下。
这一次,声音不是来自我的胸口,而是来自地毯深处——咚、咚、咚——
像七只小羊羔,在羊水里同时睁开眼睛。
3
七秒黑暗·活体剖腹
灯灭。
不是跳闸,不是停电,而是整座别墅在同一秒被拔掉呼吸。
黑暗像一块湿冷的胎盘,啪地一声罩在我脸上。
我仰躺在波斯婴羊毯的中央,四肢被皮带扣锁在地面,像待宰的母羊。
羊水沿着大腿内侧继续淌,温热,带着铁锈和薄荷残渣,汇进地毯的经纬,把乳白色的羊毛细孔一一灌满。
空气里是浓到发甜的血腥,像被搅烂的玫瑰酱,混着羊膻、胎盘、以及程昱身上那股常年不散的福尔马林味。
婆婆的声音在左耳：早产,七个月也能活。
声音像一把钝剪子,先磨后切。
冰凉手术刀贴上肚皮,不是金属的冷,而是一条蛇刚从冰柜里苏醒的温度。
刀刃缓慢地描摹,像在羊皮纸上打草稿。
别怕,我数到七。
她的呼吸喷在我耳后,带着老年牙龈出血的腥腐。
【第一秒】
刀尖破皮。
我感觉皮肤像一张受潮的宣纸,先凹陷,再裂开。
没有想像中的疼,反而像被极细的橡皮筋弹了一下。
接着,是皮下脂肪层被分开的细小噗噗声,像撕开一块发酵过头的吐司。
我听见羊水里,林曦的心跳骤然加速——咚、咚、咚！
那声音在黑暗里放大,像有人用鼓槌敲我的子宫壁。
【第二秒】
刀继续向下。
肌肉层被钝性分离,发出湿布撕裂的闷响。
婆婆用两把拉钩,像撑开一只羊皮袋,把子宫壁暴露在空气里。
冰冷的空气灌进腹腔,我闻到自己内脏的味道——
像刚切开的无花果,带着甜腻的腥。
子宫一阵痉挛,林曦在里面踢了一脚,小脚丫顶开刀尖,一滴血珠溅到我眼皮。
世界于是变成暗红滤镜。
【第三秒】
子宫壁被剪开。
剪子发出喀嚓一声,像剪断一截新鲜脐带。
我听见羊水哗啦一下全部外涌,像打翻的温牛奶,顺着地毯的绒毛流进地板缝隙。
婆婆用手探进去,像在掏一只滑腻的布袋。
她抓住林曦的脚踝,往外拽。
我能感觉孩子的身体在产道里折叠、旋转、被强行展开。
骨头与骨头摩擦,发出细小却清脆的咔嚓,像七根火柴同时折断。
【第四秒】
林曦被提出腹外。
七个月,皮肤半透明,能看见青紫血管在皮下交错成一张地图。
他太小了,脐带像一条粗劣的红线,缠在他自己脖子上两圈。
婆婆用剪刀啪地剪断脐带,血喷到我胸口,热得像沸水。
孩子没哭,只是睁着眼,黑眼珠映出天花板——那里,监控的红灯也熄了,像被挖掉的眼珠。
【第五秒】
婆婆把林曦放进托盘。
不锈钢托盘提前被倒扣在冰块上,一接触就发出滋啦一声,像生肉贴上铁板。
孩子的皮肤瞬间由红转紫,像被急速风干的玫瑰。
婆婆用镊子夹起一块酒精棉,粗鲁地擦他脚心。
终于,一声啼哭爆发——
却不是林曦的,而是七道哭声同时叠加,像七只羊羔在暗处被割喉。
我知道,那是地毯深处七只胎羊的哀鸣。
【第六秒】
婆婆没理会哭声,她正忙着从我腹腔里掏胎盘。
胎盘像一块巨大的、浸血的蘑菇,被连根拔起。
子宫壁失去支撑,骤然塌陷,血像喷泉一样直射天花板。
有几滴血落回我眼皮,烫得我本能闭眼。
闭眼的一瞬,我看见黑暗里浮出一张脸——
没有瞳孔,只有两个黑洞,嘴角裂到耳根,吐出一条羊舌头。
它对我笑,牙缝里夹着胎盘碎屑。
【第七秒】
灯亮。
七秒结束。
我的腹内空了,只剩一团被血浸透的棉垫,像被人随手丢弃的卫生巾。
不锈钢托盘里,林曦的小脚蹬了一下,随即被塑料袋套住。
塑料袋内壁立刻蒙上一层白雾,像婴儿最后一口呼吸。
婆婆摘下橡胶手套,手套里灌满了我的血,沉甸甸地往地毯上一甩——
啪！
血花四溅,像一朵烂玫瑰砸在羊羔绒毛里。
婆婆抬头,对监控方向比了个OK手势。
红点重新亮起,像一只刚刚吃饱的复眼。
我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嘴里被塞进了一块羊胎盘膜,腥、韧、热。
膜上,用血写着一行小字：
七秒换一命,还剩六次。
屋外,雷声滚过屋顶。
我突然听见地板下方传来咚咚咚的闷响,像有什么东西在敲打地基。
节奏精准——一秒一下,共七下。
紧接着,一阵细碎的、湿漉漉的爬行声顺着暖气管道蔓延到天花板。
婆婆脸色第一次变了。
她低头看托盘,塑料袋里的林曦不见了。
只剩一滩血水,水面漂着七根细小的羊骨头,拼成一个7。
我笑了。
笑声在喉咙里化成血泡,咕噜咕噜往上冒。
婆婆后退一步,踩到滑腻的胎盘,整个人往后仰倒。
就在她倒下的瞬间,灯再次熄灭——
这一次,黑暗里多了一双惨白的小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小手背后,是七只羊羔黑洞洞的眼眶,同时亮起幽绿的光。
灯再亮时,婆婆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
她的嘴被撕开到耳根,血像红绸带一样喷在天花板。
而我,躺在羊毯上,听见自己腹腔深处传来咚的一声——
像有人在里面,敲了敲子宫壁,提醒我：
游戏,才刚刚开始。
4
零下二十度抽屉里,谁替我数完了八百万
冷。
冷到连血珠都冻成红宝石。
我被塞进
B-7
号停尸抽屉,像一枚过期罐头。
冷气从四面八方渗进骨头缝,发出细碎的咔啦声,仿佛骨髓里结了冰碴。
抽屉外挂着卡片：
姓名：林澜
死因：产后大出血
备注：器官待配型
我的眼皮被胶水黏住,睁不开,却能透过睫毛缝隙看见头顶那盏应急灯——
灯光不是白,而是一种死鱼的青灰,照得皮肤像发霉的奶酪。
冷气钻进剖腹的刀口,把子宫壁冻得发硬,像一块被风干的猪皮。
我想抬手,却发现手腕被塑料扎带勒进肉里,勒口处凝着一圈黑血。
原来,死人也要防挣扎。
咔哒。
抽屉外有人说话。
程昱的声音带着香槟气泡：八百万到账,买江景房写薇薇名。
他轻笑一声,像在讨论今晚的红酒配鹅肝。
另一个声音是婆婆,沙哑却兴奋：胎盘干细胞报价
120
万,肝源
90
万,两颗肾
200
万,剩余零碎做标本。总值——
她顿了顿,像在等掌声,刚好凑够八百万。
我听见自己身体的零件被一件件念出价格,像在超市货架上扫码。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我的死亡不是意外,而是一张精密计算的资产负债表。
抽屉被拉开半寸。
冷气呼地灌进来,带着福尔马林与尸蜡的混合味道,像腐烂的橘子泡进医用酒精。
程昱的脸探进来,瞳孔里倒映着我青白的脸。
他伸手,把我下巴掰开,像在检查牲口的牙口。
牙龈完整,可以拔两颗智齿做饰品。
他的手指冰冷,带着烟味和香水味,指甲缝里却嵌着一点黑红——那是我眉梢的结痂。
我听见金属钳碰撞的声音,像死神的钥匙串。
突然,他的手机震动。
屏幕亮起,跳出一条境外基金到账提示：
【SWIFT
入账
USD
1
200
000】
备注栏写着：LIN-LAN-HELL
程昱皱眉：怎么多了一笔
婆婆凑过来,鼻尖几乎贴上屏幕：谁转的
他们不知道,那是我生前用指纹偷偷签下的反向保单——
受益人：林澜（本人）
触发条件：医学确认死亡后
6
小时内
更诡异的提示跳了出来：
【自动扣款
USD
800
000】
收款人：未知
交易代码：KARMA-777
程昱的脸瞬间扭曲,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住嘴角。
他疯狂刷新页面,却发现账户余额正以每秒
1
000
美元的速度递减,数字血红色,像在流血。
婆婆尖叫：冻结！快冻结！
可手机界面卡住,只剩一行倒计时：
00:05:00
00:04:59
……
每跳一秒,屏幕就滴下一滴真实的血,落在程昱手背,烫出一个细小的焦痕。
血从哪里来
我动了动舌尖,尝到一股铁锈味的甜。
原来我的眼角被冰碴割破,血顺着泪腺流进鼻腔,再滴进喉咙。
我含住那滴血,用舌头顶进上颚,像含着一枚硬币,对死神许愿。
愿望只有一句：
让他们进来,陪我。
倒计时
00:03:00。
停尸房的灯开始频闪,像坏掉的霓虹。
抽屉自动滑出——
冷气涌出,在地面凝成一条白色的蛇,向程昱脚踝爬去。
婆婆转身想跑,却发现门被电子锁反锁,红灯一闪一闪,显示：
B-7
权限不足。
她疯狂拍门,指甲在钢板上刮出五道白痕,像五根断掉的粉笔。
倒计时
00:02:00。
天花板广播忽然响起婴儿哭声,一声比一声近,像从通风管里爬过来。
程昱抬头,看见空调出风口垂下一截黑色脐带,末端滴着羊水。
啪嗒,啪嗒。
脐带下方,正好对着他的脸。
倒计时
00:01:00。
我的手指动了。
塑料扎带啪一声崩断,像冰柱折断。
我坐起来,腹部缝合线因寒冷而脆化,裂口处露出空洞的子宫——
data-fanqie-type=pay_tag>
里面没有胎盘,没有婴儿,只有一团被冷冻成冰渣的血棉。
我伸手,把冰棉抠出来,捏成一把红色粉末,对着程昱轻轻一吹。
粉末在空中凝成一行小字：
八百万,买你命。
倒计时
00:00:10。
程昱跪下来,磕头,额头砸在地面发出咚咚声,与婴儿哭声同频。
婆婆昏死过去,尿液顺着裤脚流进地漏,与我的血汇成一条细线。
最后一秒,屏幕黑屏,跳出一句：
【交易完成,欢迎下次使用。】
灯彻底熄灭。
黑暗中,我听见抽屉深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像有人在里面,替我把八百万现金,一张一张,码得整整齐齐。
接着,一只惨白小手从抽屉缝隙伸出,递给我一张带血的保单。
受益人已被改成：
林澜
&
林曦
金额：无限
条件：债未清,永不超生。
我低头,对那只小手说：
乖,剩下的,我们回家收。
小手缩回抽屉,发出满足的咯咯笑声。
笑声在零下二十度的冷气里,开出一朵血红的冰花。
5
冥币第一张落下,他为什么当场下跪
死后第七天,程昱起得很早。
他穿阿玛尼黑衬衣,袖口喷了沉香乌木,香水味混着昨夜香槟的酸,像镀了一层假黄金。
保险箱里放着银行
U
盾、保单正本、火化同意书——只差最后一步：领钱。
银行大厅冷气
26℃,他却一路冒汗。
窗口职员微笑递上咖啡,他刚要喝,纸杯底部嗒一声掉出第一张冥币。
正面：玉皇大帝头像。
背面：四维彩超图——林曦蜷缩在我子宫里,脐带绕颈两周,像一条微笑的小蛇。
程昱脸色一白,环顾四周。
大厅灯管闪了一下,天花板摄像头齐刷刷转向他,红点同时亮起。
第二张冥币从
ATM
出钞口吐出,这次不再是印刷图,而是实时照片——
剖腹那七秒的定格：
刀尖划开我的肚皮,羊膜破裂的瞬间,血珠悬空,像一串晶莹的葡萄。
照片右下角,印着一行血字倒计时：
72:00:00
ATM
屏幕忽然黑屏,映出程昱自己的倒影——
他肩膀趴着一只半透明的小手,指甲青紫,正轻轻扯他的耳垂。
他猛地回头,大厅空空,只有风铃响。
第三张冥币紧接着滑落：
GPS
坐标
+
一张卫星图——
后院那棵老槐树,树根隆起处,土壤被翻开
30×30
cm
的方洞,塑料袋空空如也。
叮！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短信：
【你丢的婴儿,在我这里。】
发信人：LIN-LAN-HELL
附件是一段
3
秒视频：
黑暗里,一只塑料袋鼓起、收缩,像有东西在里面呼吸。
最后一帧,袋口裂开,一只苍白小脚丫踩出来,脚底纹路与林曦的
B
超图
100%
重合。
程昱当场失禁。
深灰色西裤迅速晕开一片湿痕,带着尿骚与咖啡的苦味。
他跪下来,额头砸理石地面,咚咚咚——
每磕一下,ATM
就吐一张冥币。
第四张：婆婆跪在土坑前,双手挖得血肉模糊。
第五张：许薇薇脖颈上的乌青指印特写,指纹清晰——是我的。
第六张：一份保险合同,受益人栏被人用指甲划掉许薇薇,改成林曦。
银行保安冲过来,却在距离他两米处齐刷刷停住——
他们看见,冥币在半空自动折叠,折成纸鹤,扑啦啦飞向天花板,排成一行血字：
债
未
清
监控画面开始倒放：
程昱倒退着走出银行,香槟杯里的气泡缩回液体,剖腹刀从我的肚皮里退出,羊水流回子宫……
大厅所有人同时抬头,眼睛里倒映同一幅画面：
我被开膛那一刻,正对他们微笑。
冥币第七张落下。
这一次,不是纸,而是一张真正的支票——
用胎膜压制成的半透明薄膜,血管脉络清晰可见,金额栏写着：
∞
签名栏：林澜（血指印）
背书栏：程昱、婆婆、许薇薇（空白,等待按指印）
程昱伸手去撕支票,指尖刚碰到薄膜,指肚立刻陷进去,像被无数细小牙齿咬住。
薄膜渗出羊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爬过脉搏,爬过静脉,爬进衬衣袖口。
下一秒,他的手机银行
APP
自动弹开,余额开始疯狂增加：
8
000
000
80
000
000
800
000
000
数字每翻一位,他的头发就白一寸。
当余额突破
88
888
888
时,屏幕爆裂,玻璃碎片割开他的掌心。
血滴在薄膜支票上,金额栏瞬间变成：
-∞
系统提示音冰冷：
【负债已同步至本人寿命账户。】
【剩余时间：72:00:00】
倒计时开始跳动,每跳一秒,程昱的掌心就多一道裂口,像被无形的刀凌迟。
他惨叫着爬出银行,一路留下血掌印。
掌印在地板上延伸成一条红线,指向同一个目的地：
——家。
银行外,天光惨白。
路边停着一辆黑色冷链车,车厢侧面喷着HELL-COOL标志。
车门自动滑开,冷气涌出,带着福尔马林与玫瑰香。
车厢里,摆着七只不锈钢托盘。
第一只托盘空着,标签：程昱（肝）
第二只托盘空着,标签：程昱（肾左）
第三只：肾右
第四只：角膜
第五只：心脏
第六只：骨髓
第七只：皮肤
托盘最上方,放着一张便利贴：
请自行就位,逾期按滞纳金收取寿命。
程昱转身狂奔,却发现每一步都在原地踏步。
低头,脚踝被一只透明小手抓住——
皮肤苍白,指节处绕着一圈脐带。
小手轻轻一拉,他的影子像布一样被扯掉半边。
影子在地面爬行,爬向冷链车,爬进那只空着的托盘。
影子坐好后,抬头对他笑——
没有五官,只有一条裂缝,像被剖开的子宫。
倒计时
71:59:59。
程昱耳边响起婴儿咯咯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笑声里夹杂一句清晰的耳语：
第一天,先收利息。
下一秒,他左眼球爆裂,血和玻璃体一起喷在车门上,正好糊住HELL-COOL的字母
O。
血珠顺着铁皮下滑,凝成一个新的单词：
HEL
L
少了一个
O,少了一个零,少了一条命。
冷链车门缓缓关闭。
车厢灯熄灭前,最后一幕映入他仅剩的右眼：
七只托盘同时亮起红灯,像七只饥饿的眼睛。
其中第一只托盘上方,出现一张小小的
B
超图。
图里,林曦对他挥了挥手,嘴角裂到耳根。
6
镜子里的口红字,写完下就……
同一夜,凌晨两点零七分。
许薇薇在市中心的顶层公寓开直播。
背景是玫瑰墙、水晶灯、满桌拆开的奢侈品礼盒。
她穿一条真丝睡裙,锁骨上那串幸运钻石项链,正是用我的赔偿金买的。
弹幕刷成彩虹：
富婆贴贴！
姐姐好美,今晚抽谁
她笑着凑近镜头,补妆——
YSL
小金条
21
号,冷调正红,像刚剖开的心脏。
口红旋到尽头,镜面忽然蒙上一层白雾。
不是浴室蒸汽,而是一股带着羊水的腥甜。
镜子里,她身后空无一人,却出现另一支口红——
外壳剥落,膏体被削成尖锥,表面凝固着黑褐色的血渣。
那支口红自己动了起来,在镜面写下第一个字：
下
笔锋拖沓,血渣被刮落,像细碎的牙垢。
许薇薇愣了半秒,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
她强装镇定,对着镜头撒娇：小捣蛋,是不是谁用投屏整蛊
弹幕却炸了：
我看到了！镜子里有手！
那不是血吗
主播快跑！
她抬手去擦镜面,指腹刚碰到血字,整面镜子突然咔啦一声,裂出蛛网纹。
裂纹正中,那支悬浮口红继续写：
下一个
写到是字最后一划时,镜面渗出温热液体,顺着她手腕流进袖口。
味道咸腥——羊水。
灯光骤灭,直播画面一片雪花。
黑暗中,她听见自己心跳：
咚、咚、咚——
与程昱大厅里的倒计时同频：71:58:47。
手机手电筒自动亮起,光束打在天花板上,投下一个巨大影子。
影子没有头,脖子处是一截断开的脐带,啪嗒啪嗒往下滴血。
她尖叫着冲向门口,指纹锁却提示：
无权限。
锁孔里长出细小肉芽,像婴儿手指,缠住她的拇指。
指纹读取器发出机械童声：
确认身份——母体匹配失败。
替代方案：请用脐带血解锁。
肉芽猛地收紧,她拇指尖被勒出一滴血。
血滴落在门锁感应区,门咔哒开了,却通向了——
卫生间。
卫生间镜子全部碎裂,碎片拼成一张
B
超图。
图里,林曦的小脸正贴着子宫壁,嘴巴一张一合,发出无声尖叫。
镜框下方,摆着七支口红,膏体被削成七根细针,插在羊脂皂上,像七根血色蜡烛。
蜡烛同时点燃,火苗是幽绿色,照得她脸色发青。
火焰里升起白烟,烟在天花板凝成一行字：
七针七债,一针还一命。
第一根口红针突然飞起,刺向她锁骨。
噗——
钻石项链被击断,碎钻四溅,像微型玻璃雨。
针尖扎入皮肤,沿着锁骨沟划出一条
7
厘米长的口子。
血珠滚落,被火焰蒸发,发出滋啦一声。
许薇薇疼得跪地,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影子脐带不知何时缠住了她四肢,像四条黑色皮鞭。
第二根口红针飞起,刺入她右手背。
第三根,左手腕。
第四根,右耳后。
第五根,肚脐。
每扎一针,火焰就亮一度,墙上
B
超图里的林曦就笑一次。
笑得嘴角裂到耳根,露出细密尖牙。
第六根口红针悬在她眼球上方,距离瞳孔只有
1
厘米。
针尖滴下一滴膏体,混着血,落在她下睫毛,像一颗红色泪痣。
她哭嚎：我错了！我错了！钱我还！命我也还！
火焰里传出一个婴儿奶声：
还用哪里还
用——她颤颤巍巍,抓起最后一支口红针,对准自己左胸,心脏
针尖刚碰到皮肤,镜面突然哗啦一声重新拼合。
裂纹组成一张人脸——我。
我张嘴,声音却重叠着林曦的咯咯笑：
心脏太廉价,我要你的皮囊。
镜子里的我抬起手,穿过玻璃,抓住她头发。
许薇薇被猛地向镜面一拽——
咔嚓！
镜子没碎,人却不见了。
直播画面恢复。
镜头里只剩满地碎钻、血迹、七根口红针。
弹幕疯狂刷屏：
主播呢
报警了！
突然,镜面重新亮起,出现许薇薇的脸——
她被困在镜子里,瞳孔放大,嘴角被撕开到耳根,像一面裂开的镜子。
她用指甲在镜面写：
HELP
字没写完,一只小手从镜内伸出,捂住她嘴。
直播信号彻底中断。
同一秒,我的手机收到一条推送：
【回收成功】
资产：皮囊×1
估值：USD
1
500
000
已自动转入复仇基金。
我垂眸,怀里抱着林曦——
她用小手指戳戳屏幕,奶声奶气：
下一家。
7
冻结按钮按下,账户却先一步……
凌晨
03:33。
程昱冲进地下诊所。
太平间改造成的手术室,灯管惨白,墙上溅着陈年血点。
他手里攥着那张-∞负债截图,像握着一张死亡通缉令。
给我解冻账户！多少钱都行！
诊所负责人老秦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反光挡住瞳孔。
程总,我们只收器官,不收钱。
他身后,不锈钢托盘摆成一排,标签写着：
肝
200
g、肾
2
颗、角膜
1
对……
最末一张空白,等着填程昱的名字。
程昱转身想逃,大门却被反锁。
电子锁倒计时：71:30:00
数字与手背上的裂口同步跳动。
每少一点,伤口就加深一毫米,像无形刀在剥皮。
他跪下来,用额头撞门：我给你们肝！给你们肾！全部！
老秦摇头,指了指天花板监控：
交易规则改了——买家点名要你完整皮囊,不允许分割。
监控红点闪了一下,画面里出现我的倒影,对他微笑。
同一时刻,银行后台。
沈砚——我生前唯一的律师——按下一键冻结按钮。
系统却弹出红框：
【账户已提前被境外基金接管】
接管人：LIN-LAN-HELL
基金公告：
72
小时内,将按负债总额收取生命等价物。
沈砚手心冒汗,抬头看向玻璃幕墙外。
对面巨屏广告突然花屏,跳出血色倒计时：
71:29:45
数字下方滚动字幕：
欠债者：程昱、秦守仁、许艳（婆婆）。
利息：每过一小时,随机收割一条命。
诊所停电。
应急灯亮起,照出墙上新刷的红字：
第
1
小时,收利息。
灯管噼啪炸裂,碎玻璃雨里,老秦的影子被什么东西拽住后脑勺。
他整个人被拖进黑暗,只剩金丝眼镜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镜片里映出我抱着林曦,站在他身后。
我对镜头比出嘘的手势——
直播开始。
直播投屏到全市
300
块户外
LED。
画面：
老秦被绑在手术床上,肚皮被马克笔划出切割线。
弹幕实时滚动：
【请选择下刀位置】
A.
肝脏
B.
心脏
C.
整张皮囊
投票人数每秒破万,刀片随票数移动。
老秦尖叫求饶,声音被
AI
调制成婴儿哭声,循环播放。
程昱崩溃,用手机拨打婆婆电话。
铃声响在空洞走廊,却从天花板广播里传出来：
您拨打的用户正在土里挣扎,请稍后再拨。
紧接着,GPS
坐标弹出：
后院槐树,北纬
31°14′,东经
121°29′
深度：1
m
07
cm
镜头切到后院。
婆婆跪在土坑旁,双手疯狂刨土,指甲全部翻开,血染泥水。
坑里,原本埋林曦的塑料袋不见了,只剩一张
B
超图、一张银行卡。
银行卡背面写着：
密码：071707
余额：-∞
婆婆把卡插进手机
POS
机,屏幕弹出倒计时：
71:00:00
提示音：
每刷一次,扣除一年寿命,是否确认
她疯狂点击取消,屏幕却自动跳出指纹框。
嘀——
指纹读取成功。
婆婆头发瞬间白了一撮。
诊所里,投票结束。
【皮囊】以
89%
得票率胜出。
机械臂举起激光刀,沿着老秦的眉弓切开。
皮肤像一张被水泡过的墙纸,整张掀起,露出鲜红的肌肉。
鲜血顺着手术床流到地面,汇成一条细线,流向程昱脚边。
血线爬上他的鞋面,像藤蔓缠住脚踝。
他低头,看见鞋尖印着一行小字：
下一刀,轮到你。
我出现在监控室主屏。
怀里林曦睁着眼,漆黑瞳孔倒映程昱扭曲的脸。
我轻声说：还剩
70
小时,好好享受。
屏幕下方,三行红字滚动：
程昱：负债
∞
秦守仁：已清算
许艳：寿命剩余
6
年
11
个月
29
天
23
时
镜头最后一秒,定格在诊所外墙。
原本写着平安诊所的霓虹招牌,断电后自己重新亮起,却变成了：
HELL
诊所
灯泡炸裂,碎玻璃落在程昱脚边,拼成一张婴儿的笑脸。
笑脸眼角,一滴血缓缓滑落,像在给倒计时上色。
倒计时
70:00:00
开始跳动。
程昱的惨叫、婆婆的哭嚎、老秦的血肉模糊,被剪辑成
3
秒预告片。
预告片结尾,出现一行白色小字：
今晚
12
点,全网直播第二场清算。
敬请期待。
8
行车记录仪第43秒,画面外的女人是谁
清晨
05:00,城市尚未苏醒。
一辆贴满高价回收二手车广告的拖车在郊外烂尾楼停下。
车门拉开,沈砚把一台行车记录仪丢给我。
你要的东西,全部在里面。
我接过机器,指腹抹去镜头上的灰,像擦去一层旧血。
画面开始。
时间戳：2025-08-17
23:43:00
镜头正对驾驶位——程昱。
副驾驶伸出一只手,玫瑰色指甲油,无名指缺了一截,断面平整。
那只手递过一只白色药瓶。
瓶身标签被撕,只留一行打印体：
Mifepristone
200
mg
药瓶底部,残留粉末在夜视模式下闪着星点冷光,像碎骨。
【第
43
秒】
镜头微微晃动,画面外传来女人声音：
七个月,剂量翻倍,别留下痕迹。
声音嘶哑,带着老年烟嗓的磨砂质感。
程昱点头,把药瓶塞进中控杯架。
镜头拉远,女人的脸终于露出一角——
婆婆。
她右眼反射着记录仪的红外光,像夜行动物的狩猎瞳孔。
我按下暂停,把这一帧截图,放大
300%。
婆婆的瞳孔里,映出第二个人影：
后排安全座椅上,坐着许薇薇。
她正用手机对准我隆起的肚子,比出剪刀手。
时间戳
23:43:44,定格成一张罪恶合影。
我把视频剪成
15
秒预告,配上心跳声做
BGM。
标题：七秒孕妇活体解剖计划
上传账号：LIN-LAN-HELL
平台：全网同步推送。
五分钟内,播放量破百万,弹幕刷屏：
【这不是上个月失踪的孕妇吗】
【玫瑰指甲油,无名指缺一截——我邻居！】
【报警按钮在哪里】
07:30,热搜第一：
行车记录仪里的女人是谁
网友人肉出婆婆的身份证号、诊所营业执照、地下黑产群聊天记录。
有人扒出她五年前就因非法取卵被吊销医师执照。
舆论爆炸。
警方微博紧急发声：已成立专案组。
同一时间,婆婆的手机响爆。
她正开车往诊所转移库存,车载蓝牙自动接听。
电话里传来
15
秒视频循环播放的声音：
七个月,剂量翻倍,别留下痕迹。
她猛踩刹车,轮胎在地面拖出四条黑痕。
抬头,路边广告牌
LED
屏正在滚动播放同一帧截图——
她的脸,被红圈圈出,配文：
通缉嫌疑人：许艳,涉嫌故意杀人。
婆婆试图关机,却发现手机
UI
被篡改：
关机键变成直播键。
镜头前置,实时推送。
她颤抖的脸出现在全网首页,弹幕飞过：
【老太太别跑！】
【你指甲缺的那一截去哪儿了】
她对着镜头嘶吼：是剪辑！是陷害！
下一秒,屏幕弹出
AI
语音：
是否公开完整
43
分钟原始视频
按钮只有一个：
【公开】
倒计时
10
秒,自动点击。
视频全长
43
分
07
秒。
从程昱如何收买医生、如何计算保险赔率,到婆婆亲手把药粉倒进安胎胶囊,一镜到底。
弹幕瞬间安静,随后爆发：
【地狱空荡荡。】
【请立即死刑。】
警方官微再次发声：
嫌疑人许艳,车牌沪A·X57Q2,正在高速收费站布控。
婆婆弃车逃跑。
收费站监控拍下诡异画面：
她狂奔过闸口,背后却有一道小小影子,脐带拖地,一步一步跟着。
影子每走一步,婆婆头发就白一缕。
十步之后,她跪倒在地,双手抱头。
警方赶到时,她只会重复一句话：
林澜在我车后备箱……她没死……她没死……
后备箱打开。
空空如也,只有一只羊胎盘膜做的风筝,血字写着：
第
2
小时利息,请查收。
风筝线缠绕婆婆手腕,勒进皮肉,像一条活体手铐。
同一时间,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私信：
【行车记录仪第
43
秒,已送达。】
发信人：匿名
附件：一个加密坐标文件。
我点开,坐标指向——
程昱的私人别墅,地下一层,手术室。
手术台上,躺着他自己。
我把手机递给沈砚,声音轻得像呼吸：
第二站,收网。
倒计时
69:00:00
开始跳动。
9
埋婴婆婆的手机响了……
夜色像被打翻的墨汁,一点点浸透郊区废楼。
婆婆被反铐在警车后排,却仍对着空气嘶喊：林澜就在后备箱！她没死！
警员不信,车门关上前,她拼命伸头,一口咬住警服肩章,血腥味瞬间弥漫。
同一秒,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铃声：《往生咒》。
却变成婴儿断断续续的啼哭——哇……哇……
警员愣住,铃声在死寂的夜里像一把电钻,直插耳膜。
手机界面自动跳出
GPS
导航,女声机械冰冷：
目标已移动,请前往——后院。
警车外不到三十米,就是那座被封锁的废弃私人诊所。
后院铁门锈迹斑斑,门牌摇晃：
产科手术室（已停业）。
警员押着婆婆下车,手电筒光圈扫过,地面浮现一排细小脚印。
脚印只有成人手掌大,湿漉漉,带着羊水的反光。
婆婆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咯咯声。
脚印尽头,是一个被重新挖开的土坑——
正是埋林曦的位置。
坑边泥土尚新,插着一把塑料工兵铲,铲柄缠满脐带般的红线。
坑里,原本封死的黑色塑料袋不见了,只剩一张被雨水泡皱的
B
超图。
图上,林曦的小脚正对着婆婆,像隔着一层羊水在踹她。
警员拍照取证,婆婆却突然挣脱,扑向土坑。
她双手疯刨,指甲翻开,血泥飞溅。
孩子！孩子！我带你回家！
挖到
30
厘米深处,她触到硬物——
一只保温箱,箱门敞开,里面空空荡荡,却留有余温。
箱壁用血写着：
温度
37℃,已签收。
婆婆的手机再次震动。
屏幕亮起,一条新信息：
【快递已送达,请凭取件码领取】
取件码：071707（林曦生日）
下方附带一条短视频：
画面里,林曦的半透明影子抱着保温箱,脐带拖在地上,一步步走向诊所后门。
影子回头,冲镜头咧嘴一笑——
嘴角裂到耳根,露出七颗尖牙。
警员强行拽起婆婆,她却像被抽掉骨头,瘫软成泥。
这时,诊所后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
黑暗里亮起红灯,一闪一闪,像保温箱的警报。
警员对讲机突然失灵,只剩电流沙沙。
婆婆的手机屏幕自动跳转直播界面：
标题：【实时追猎】
观看人数：137
万+
弹幕刷屏：
【老太婆进去！】
【我为姐姐举灯！】
警员押着婆婆穿过走廊。
墙面残留大片褐色血迹,地板粘鞋,像走在巨大的创可贴上。
尽头手术室的门虚掩,门缝透出绿光。
推门——
室内无影灯啪地亮起,照出正中央的手术床。
床上,铺着一张完整的羊胎盘膜,膜下鼓起人形。
婆婆踉跄扑过去,掀开膜——
里面不是林曦,而是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她,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血痕,怀里抱着一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是她年轻时的自己,正把刚出生的女婴按进马桶。
那是三十年前的秘密——
她亲手溺死了自己的私生女,用胎盘膜包裹,埋在老宅墙根。
镜中画面继续快进：
墙根下的婴骨,被挖出来磨成粉,混进薄荷茶,一代代安胎。
婆婆尖叫,镜子却像水面,把她半个身子吸进去。
警员冲过来拉人,却只拽出一截空荡衣袖。
镜子里,婆婆被困在三十年前的厕所,怀里死婴睁眼,对她咯咯笑。
现实中,手术室灯管爆裂,玻璃雨落。
碎玻璃里夹着一张小卡：
第
3
小时利息,已提前收取。
手机直播自动关闭,弹出结算页面：
【本场观看人数：2
010
387】
【打赏冥币：8
800
000】
【已折算寿命
+8.8
年,计入复仇基金】
下方一行小字：
下一场直播,30
分钟后开启。
地点：程昱别墅,地下手术室。
主角：程昱本人。
警车外,夜风卷起尘土。
保温箱的红点,一明一灭,像婴儿呼吸。
我远远站在废楼顶,怀里抱着真正的林曦。
她的小手抓住我食指,指向倒计时：
68:30:00
妈妈,回家收网。
10
注射床推入密室,最后一管药剂写着……
68:00:00
程昱的别墅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所有门窗被反向锁死,监控系统黑屏,只剩一条直播通道——
标题：【死刑真人秀
·
最终回】
观看人数：500
万+,弹幕滚动：
【快进到死亡！】
【地狱欢迎你】
地下一层,手术室。
无影灯啪地亮起,中央停着一张自动注射床,不锈钢护栏映出程昱扭曲的脸。
床头电子牌亮红字：
受刑人：CHENG
YU
编号：777
药剂：KARMA-777（无色透明,PH≈1.7,腐蚀生命）
程昱的手腕、脚踝被机械臂铐住,冰凉的金属贴着他溃烂的掌心。
头顶悬挂
500
ml
输液瓶,瓶身贴着婴儿
B
超图——
每滴液体落下,图上胎儿就咧嘴笑一次。
机械女声倒计时：
静脉通道已开放,注射将在
60
秒后启动。
墙上电视弹出我的实时影像。
我抱着林曦,站在单向玻璃后。
程昱,这是你亲手签的保单。
我把纸质保单贴在玻璃上——
受益人已被改成：林曦
金额：∞
条款：以命偿命,以肉偿肉。
程昱嘶吼：林澜！你出来！我给你钱！给你全部！
我抬手,轻轻一挥。
机械女声切换童音：
赎金无效,倒计时继续。
50
秒。
直播弹幕开启投票：
【是否同意提前执行】
红色按钮：YES（89.7%）
绿色按钮：NO（0.3%）
剩余
10.0%
为空白
——
系统默认
YES。
程昱眼睁睁看着
YES
票数每秒跳万位,瞳孔炸裂出血丝。
30
秒。
注射床自动倾斜
30°,让受刑人心肺保持清醒。
药剂瓶滴速加快,一滴、两滴……
程昱的静脉肉眼可见地凸起黑色纹路,像毒蛇钻入血管。
皮肤开始从内向外腐蚀,先起泡,再破裂,渗出血水。
20
秒。
天花板降下
360°
摄像球,特写他眼球。
视网膜映出倒计时数字：19、18、17……
弹幕刷疯：
【高清流泪！】
【求打赏腐蚀加速卡！】
每刷
1
万冥币,滴速+1
ml/min。
实时打赏：8
888
万冥币,系统提示：
滴速已超安全阈值
300%,继续
YES。
10
秒。
程昱的声带被腐蚀,发出嘶嘶漏气声。
他嘴角裂到耳根,像被无形剪刀剪开。
血水顺着下巴滴落,在地面汇成一行字：
071707——林曦生日。
5
秒。
药剂瓶见底。
最后一滴液体坠入输液管,像一颗透明子弹。
程昱的身体猛地弓起,骨骼发出连串爆裂。
皮肤整块脱落,露出鲜红肌肉,像被活剥的羔羊。
0
秒。
心电监护仪拉成直线。
却又在下一瞬,心跳曲线诡异反弹——
屏幕跳出红字：
复活成功,继续清算。
程昱睁眼,瞳孔已变成婴儿般澄黑。
他张嘴,发出的却是林曦的咯咯笑声。
直播画面定格。
系统结算：
【本场观看：8
880
000】
【打赏：9
999
万冥币】
【已折算寿命
+∞,债务清零】
【复仇基金余额：0】
【剩余利息：婆婆
6.5
年】
单向玻璃后,我转身。
林曦的小手贴上玻璃,奶声奶气：
妈妈,下一场,奶奶。
倒计时：67:30:00
血色字幕滚动：
敬请期待
·
终极清算。
11
纸鸢升空那天,全城天空飘下……
67:00:00
七月半,鬼门开。
护城河堤,风从水面卷来,带着死鱼腥与纸灰味。
我把血红纸鸢平铺在石阶上,骨架是婴儿肋骨打磨的竹片,覆面用的是程昱整张人皮,薄得透光,毛孔仍渗血丝。
林曦骑在我肩头,小手揪住风筝线——
那是一截真正的脐带,末端还结着干褐血痂。
直播无人机起飞,俯瞰全城。
实时弹幕：
【来了来了！年度最高能！】
【这是真·人皮风筝】
【坐等天降冥币！】
09:09:09
我松手。
纸鸢迎风腾起,发出噗啦啦的湿响,像一面刚剥下的羊皮鼓。
升到
300
米高空,突然炸裂——
轰！
碎皮化作千万张冥币,印着程昱与婆婆的遗像,面额统一：￥8
000
000。
冥币并非纸片,而是用胎膜压制的活体券。
每张券背面,都有一根微缩脐带,随风蠕动,像细小红蚯蚓。
它们在空中自动折叠,折成纸鹤、纸船、纸棺材,然后——
燃烧。
火是幽绿色,无烟,却散发浓烈羊膻味。
灰烬落进护城河,水面立刻浮起一片黑红油污,组成巨大文字：
许艳,剩余寿命
6
年
11
个月
29
天,一次付清。
婆婆此刻被押在堤岸警车。
她透过车窗,看见自己遗像漫天飞舞,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车门却像被焊死,无论警员如何拉扯,纹丝不动。
车窗玻璃映出她的脸——
皱纹被灰烬填满,逐渐拼成一张婴儿脸,张嘴对她笑。
纸灰落在车顶,发出滋啦腐蚀声。
油漆剥落,露出钢板上刻着的编号：B-7。
正是我当初躺过的停尸抽屉。
婆婆瞳孔炸裂,疯狂拍窗：
放我出去！林澜！我养大程昱,你不能这样！
我隔着玻璃,轻轻摇手指：
养大你是把他养成提款机,把我养成保险单。
10:00:00
无人机俯冲,抛下一根粗长风筝线——
脐带另一端,缠在婆婆脚踝。
线猛地收紧,把她整个人拖出车窗。
警员想追,却被灰烬迷眼,再睁眼时,堤岸只剩婆婆一人。
脐带拖着她,一路滑向河堤尽头。
那里,立着一个老式绞肉机,锈迹斑斑,进料口贴着标签：
肉馅专用,口径
30
cm。
机器自己转动,发出咔哒咔哒的空嚼声,像在流口水。
婆婆双手抠地,指甲掀翻,血泥涂满石阶。
她哭嚎、求饶、咒骂,声音被扩音喇叭实时播放到全城：
对不起！我错了！我把八百万还给你！
城市所有户外屏同步弹出红字：
拒绝转账,只收寿命。
脐带最后一拽。
婆婆整个人被卷进绞肉机——
咔嚓！
第一声,右腿膝盖反折；
第二声,骨盆碎裂；
第三声,脊椎绞成麻花。
鲜血从出料口喷出,像节日里失控的礼花,染红半条河堤。
绞肉机停止。
肉馅顺着滑道流入河里,被冥币灰烬包裹,凝成一颗颗暗红丸子。
水面浮起一行新字：
债务结清,欢迎下次投胎。
无人机俯拍全景——
护城河变成一条巨大的血色二维码。
手机扫码,跳出页面：
【复仇基金
·
最终结算】
程昱：已回收
许艳：已回收
许薇薇：已回收
剩余余额：0
感谢您观看《七日回魂》特别版,所有恶人已伏诛。
风停了,灰烬落尽。
我抬头,阳光刺破乌云,照在河面,血色二维码逐渐消散。
林曦的小手伸进阳光,掌心是一枚完整指纹——
程昱的。
她奶声奶气：
妈妈,债已清,我们回家。
远处,警车车门自动弹开。
后座空空,只剩一副冰冷手铐,铐环内残留一圈血痕。
手铐铭牌上,刻着一行小字：
下一个,轮到谁
没有——还差最后一刀,也是最温柔的一刀。
12
血债清零后,我怀里多出的孩子到底是谁
产房灯亮。
顺产,无侧切,七分钟。
护士把襁褓递给我,声音发颤：林小姐,是个女孩,六斤七两。
孩子额头一点朱砂,像极细刀口。
她睁眼的第一秒,世界忽然安静——
所有仪器同时归零,连窗外的雨都停了。
我接过她,闻到一股极淡的味道：
福尔马林＋薄荷＋玫瑰血腥。
那是程昱、婆婆、许薇薇三人最后的混合气息。
她的小手抓住我食指,力道大得不像新生儿。
指根一圈冰冷,像戴了枚隐形戒指。
护士悄声说：孩子的胎盘呢
我笑笑：在这儿。
我打开随身保温罐,里面是一块完整羊胎盘膜,干褐、卷曲,写着血字：
债已偿,命已还,下一世,换我护你。
胎盘膜碰到孩子额头的朱砂,竟慢慢渗出淡金光,像被重新注血。
病房电视自动开机。
新闻滚动：
程氏灭门案告破,凶手疑似境外慈善基金。
三名死者器官全部失踪,警方仍在追查。
镜头扫过程昱别墅,地下手术室空空,只剩一张被剥光的注射床。
床脚刻着我当年产检的日期：071707。
孩子忽然咯咯笑,朝电视伸手。
屏幕雪花一闪,出现一张
B
超图——
子宫里,另一个胎儿正对她挥手。
胎儿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开的嘴,嘴里是密密麻麻的牙。
我下意识抱紧她。
她却用小手拍拍我胸口,奶声奶气：别怕,是哥哥。
护士推门进来,递给我出院小结。
姓名：林曦
性别：女
出生时间：00:00
备注：双胞胎之次女,长男未见。
我抬头：双胞胎
护士困惑：B
超一直显示单胎呀。
她把小结翻到背面,那里多了一行手写红字：
哥哥在镜子里,等满月。
夜里
00:00,病房熄灯。
我在洗手间刷牙,镜面蒙雾。
雾中缓缓浮现一行字：
满月那天,记得带妹妹来换我。
我伸手擦镜,指尖却穿过玻璃,触到一团冰凉的小手。
那手把一张烧残的保单塞进我掌心——
受益人：林澜（已死）
被保人：林曦（新生）
金额：∞
条件：债务循环,永不终止。
我回到床边。
女儿睁着眼,黑瞳深处倒映两张脸：
一张是我,一张是裂嘴的哥哥。
她轻轻说：妈妈,下一局游戏,轮到谁
窗外,忽然放起无声烟花。
烟花形状是巨大二维码,扫进去只有一句话：
欢迎加入母体银行,存款项目：灵魂。
我低头亲了亲女儿额头的朱砂。
那一瞬,我听见自己心跳——
咚、咚、咚——
与倒计时同步：
30
天后,满月。
于是我知道,故事从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一张更小的嘴,更尖的牙,更漫长的债。
【全文完】
但请记住：
满月那天的
00:00,如果你路过护城河,听见婴儿咯咯笑,别回头。
也许下一张保单,正写着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