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姜看着邓仁高被几人扶上了轿子,这才松口气。
她转身往回走,又返回了丹墀居。
刚才还有几分热闹气息的丹墀居,此刻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除了泉水叮咚的回响声,便只有令姜轻巧的脚步声。
刚才用宴的堂厅外,排成一排的奴婢们噤若寒蝉,垂首不语。
令姜走过去,绣鞋停与门栏处。
宴堂内满地狼藉。
刚才那张满是珍馐的八仙桌,斜翻在地,桌角的鎏金包边已经撞得变形,不见原来的祥兽图案。
肉糜黏着碎瓷片,葡萄蜜酱在织金毯上拖出猩红痕迹。
打翻的蜜色酒浸透了半卷墙上的画,落款的墨字在琥珀色酒液里洇成了一团。
而林雍维坐在原来的圈椅上,手撑着低垂的脸,浑身萦绕着阴沉的戾气。
也难怪奴婢们都守在外围,丝毫不敢出声打扰。
令姜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诡异的安静,林雍维侧头看来。
烛火映着他半边侧脸,如玉雕般冷白的面皮上,清冷沉稳。
根本看不出着一片狼藉出自他之首。
远远的眸光射过来,冷得像淬了冰的刀。
显然他没料到她会回来。
表情一怔忪,骇人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仿若是做错事的孩童面对父母一样。
令姜扫过地面上杂乱的一切,又看向他。
对着无措的奴仆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奴仆们如释重负,忙不迭的点头,却又不敢前往宴厅,生怕又被大公子给吼出来。
令姜显然是知道他们的顾虑,侧头看向明亮处,轻声道:“大公子,我有事找你,我们换个地方详谈?”
林雍维于狼藉中站起来,踱步走了过来。
他与她对视,令姜面色平静。
两人走于游廊上,没带其他人。
聂合赶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两人的背影。
他问:“这怎么了?”
有奴仆回话:“苏娘子让人扶着邓公子出门坐轿,不知怎么大公子就发了脾气。”
聂合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这桌子是大公子掀的?”
几个人点点头。
丹墀居游廊之上。
宽大的袖子衣料摩擦发出声响,令姜感觉自己冰凉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
这手温度火热滚烫,就和林雍维这个人一样,外表看着冷冷清清的,内里却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她侧头看他一眼,才发现他脸颊上有短小的一点擦伤。
停了脚步,他也亦步亦趋停了下来。
四下无人,两人对视。
“脸上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两人同时开口。
令姜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话,伸了另外只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
“不痛吗?”她问。
“没感觉到。”他嗓音低哑得很。
两人继续往前走,他攥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紧到有些发痛。
他像是按捺不住心情,将她拖到了一处假山之后,抱住了她。
令姜不知道他情绪为何波动,她伸出双手环抱于他的蜂腰,与他相拥。
手顺着他的背脊一下一下的抚摸,像是在撸一只坏脾气的猫。
林雍维弯着腰,一整个人几乎挂在令姜身上。
神情不动声色,心中却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