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淮砚订婚十年,他是我整个青春。
今天,我拿着新出的两份报告单,准备告诉他我们该结婚了。
一份是我的胃癌确诊书,另一份,是孕6周的产检单。
他却抢先给了我一个惊喜——用我准备手术的五十万,给他白月光林若若买了辆法拉利。
若若的手被新车划破了皮,心疼死我了。他在电话里对我抱怨。
我捂着因流产前兆而剧痛的腹部,声音颤抖:顾淮砚,我也很疼,我可能要死了。
沈月,你能不能别这么扫兴
若若只是破了点皮,你至于用死来咒她吗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再看着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孕囊。
原来,我和我们的孩子,加起来都抵不过他白月光的一滴眼泪。
01
我攥着那两张薄薄的纸,站在家门口,像个即将接受审判的罪人。
一张是胃癌晚期诊断书,另一张是HCG阳性的孕检单。
地狱和天堂,同时向我发出了邀请。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准备迎接我和顾淮砚的未来——无论那是什么。
客厅里,他正兴奋地打电话,俊朗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若若,喜欢吗为了给你买这辆法-拉-利,我可是把我老婆本都掏空了。
你的笑容,值这个价。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捏爆。
那辆法-拉-利的入门价,五十万。
正是我银行卡里,准备用来支付第一期化疗的预付款。
是我画了十年设计稿,熬了无数个通宵,一个像素一个像素攒出来的救命钱。
他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我,兴奋地举起手机。
屏幕上,他的白月光林若若,正靠在一辆火红色的跑车上,笑靥如花。
念念,你看!我送给若若的礼物,她喜欢疯了!
他丝毫没有察觉,我那张比纸还要白的脸。
顾淮砚……我开口,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卡,是你从我钱包里拿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笑了。
是啊,咱俩谁跟谁,你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再说了,若若她刚回国,没个代步工具怎么行你那么懂事,肯定会支持我的,对吧
懂事。
这个词像个魔咒,捆绑了我十年。
因为我懂事,他可以在我发高烧时,跑去陪淋了雨的林若若。
因为我懂事,他可以心安理得地用我设计的作品,去给林若若的公司当竞标方案。
十年,我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为他而活。
可今天,我不想再懂事了。
我颤抖着,将那张癌症报告单递到他面前。
如果,我需要这笔钱救命呢
如果我告诉你,我得了癌症,没有这笔钱,我马上就会死呢
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从震惊,慢慢转为一种我看不懂的审视和冰冷。
沈月,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失望,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若若刚回国,你就用生病这种谎话来博取同情,甚至不惜用癌症来诅咒自己
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我浑身冰凉。
他以为,我在撒谎。
就在这时,门开了,我的准婆婆张兰提着一个巨大的泡沫箱走进来。
淮砚,快看妈买了什么澳洲空运来的帝王蟹,晚上给咱们若若开个庆祝派对!
她一眼瞥见顾淮砚手机上的照片,立刻笑得合不拢嘴。
哎哟,不愧是咱们若若,这气质,这身段,跟这车简直是天作之合!
比某些人强多了,整天穿着死气沉沉的职业装,跟个老处-女一样,一点喜气都没有。
她的眼神像刀子,一下下刮在我的脸上。
顾淮砚立刻讨好地凑过去:妈,还是你对若若好。
那当然,若若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跟亲闺女一样。
张兰说着,将那个泡沫箱重重地往我面前一推,颐指气使地命令。
去,把这个处理了,晚上手脚麻利点,别耽误了若若的好心情。
箱子里,巨大的帝王蟹正挥舞着钳子。
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瞬间勾起了我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那是化疗前的药物反应,也是妊娠反应。
双重的折磨,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我强忍着不适,提起那只沉重的箱子走向厨房。
可刚一转身,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腹部传来刀绞般的剧痛。
哐当!
泡沫箱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帝王蟹挣扎着,一条腿应声而断。
你干什么!张兰的尖叫声刺破了我的耳膜。
02
你这个败家玩意儿!
张兰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到我面前。
上万块钱的东西,就这么让你给摔了你是故意的!你就是嫉妒若若!
我扶着冰冷的流理台,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腹部的绞痛一阵比一阵猛烈,我甚至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点不舒服。我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不舒服我看你是心里不舒服吧!
她一把推开我,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们淮砚给若若买辆车怎么了那是若若应得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给我们甩脸色、摔东西
她的视线,忽然瞥到了垃圾桶里。
那里有我回来时,因为心碎而撕掉的银行卡消费提醒短信单。
她一把抓了出来,将碎片在桌上拼凑着,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狰狞。
好啊你!沈月!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背着我们家淮砚花了五十万,现在看到我们给若若花钱,你就心疼了开始摔东西了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毒妇!今天我不好好教教你怎么做人,你都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我被她骂得头晕眼花,腹痛如绞,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我只知道,他不仅偷了我的卡,还恶人先告状,对自己的母亲撒了谎。
他说,那五十万,是我花的。
张兰怒吼着,冲进卫生间,拿出一把废弃的牙刷,狠狠扔在我脚下。
跪下!
把整个别墅的地板,给我用这把牙刷擦干净!什么时候擦完,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看着那个我努力讨好了十年的妈妈。
妈,你不能……
闭嘴!谁是你妈!你没有资格叫我!
她拿出手机,对着我,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笑。
我还要让所有亲戚都看看,我们顾家是怎么管教这种败家儿媳的!让大家评评理,看看是你恶毒,还是我过分!
她熟练地点开一个几百人的亲戚群,开启了视频直播。
标题赫然是——直播管教败家儿媳,大家引以为戒。
手机屏幕亮起,冰冷的镜头,对准了我屈辱的脸。
我看到顾淮砚就站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阻止,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仿佛眼前这个被亲妈当众羞辱的女人,只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不,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看着我,他的眼神里,只有厌恶。
那一刻,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胃里的癌细胞在叫嚣,腹中的新生命在哀鸣。
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用那把小小的牙刷,一遍遍擦拭着无边无际的屈辱。
手机里,亲戚群的直播窗口还亮着。
张兰时不时发出几声满意的冷笑,对着屏幕解说。
大家看,就得这么治,不然以后还不得翻了天了。
这种女人,娶进门就是个祸害,自私自利,心眼比针尖还小。
我看到群里有人在附和。
兰姐做得对!就该这么管教!
这还没结婚呢,就敢这么败家,以后还了得
胃部的绞痛越来越剧烈,每一次弯腰,都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拧动。
我擦了一夜。
直到凌晨,别墅里早已空无一人,张兰和顾淮砚大概已经去陪他们的亲女儿林若若了。
我终于撑不住,趴在地上开始干呕。
呕吐物带着酸腐的气味,混合着泪水和冷汗,让我狼狈不堪。
身下,那股温热的黏湿感,越来越清晰。
我抖着手,摸出手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通了顾淮砚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很久才被接起,背景是呼啸的海风和跑车引擎的轰鸣。
喂大半夜的又干嘛他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淮砚……我好难受,肚子好疼……你快回来……我的声音气若游丝。
肚子疼你自己找点止痛药吃不就行了多大点事!他烦躁地打断我,我正陪若若在海边看日出呢,她难得这么开心,你别打电话来扫兴!
可是我流了好多血……
嘟……嘟……嘟……
他挂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03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秒,我仿佛听到了急切的敲门声和呼喊。
小月!小月你怎么了!快开门!
是住在隔壁、偶尔会来送些自己种的蔬菜的王阿姨。
她是我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唯一的温暖。
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的急诊病床上。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白色的天花板晃得我头晕。
王阿姨握着我的手,眼圈通红。
小月啊,你可算醒了!你吓死阿姨了!
我早上看你家门没关,进去一看,你流了一地的血,昏倒在地上……我赶紧叫了救护车。
一位年轻的护士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缴费单。
病人,你的情况不太好,医生初步判断是先兆流产,需要立刻办理住院手续,进行保胎治疗。
你去把费用交一下吧。
我看着缴费单上那一长串冰冷的数字,心脏一寸寸沉到了谷底。
我的账户,空空如也。
我所有的钱,都被顾淮砚拿去,变成了博他白月光一笑的礼物。
我握着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再次拨通了顾淮砚的电话。
这一次,他终于接了。
背景音很嘈杂,似乎也是在医院。
沈月!你到底有完没完又打电话来!烦不烦
我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顾淮砚,我在医院,医生说我……怀孕了,现在有流产的风险,必须马上住院。
不然……孩子就保不住了。
我说出了那个我本想当面告诉他的秘密,作为我最后的筹码。
我们的孩子。
这总该比林若若的笑容重要了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会心软,会回心转意的时候,他却用一种极度荒谬的语气,笑了。
怀孕沈月,你为了把钱要回去,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
你当我是傻子吗
这么巧,我也在这家医院。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不耐烦,我这边有天大的事走不开,你自己先想办法,别再来烦我!
说完,他又一次,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自己想办法
他拿走了我所有的钱,让我怎么想办法
一股彻骨的绝望,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我拔掉手上的输液针,不顾护士的阻拦,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出了病房。
我必须找到他。
我要让他亲眼看看我的检查报告,我要让他知道,我没有撒谎!
我甚至不需要他爱我,我只想要回我的钱,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命!
刚走到走廊尽头,我就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VIP诊室的门口,一脸焦急地抱着林若若,身边围着一群医生护士,如临大敌。
医生!你们快看看!若若的手流血了!
要不要打破伤风会不会留疤你们是最好的医院,一定要用最好的药,不能让若若的手留下一丁点瑕疵!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心疼,仿佛林若若受了什么致命的重伤。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林若若噘着嘴,委屈地伸出她那只戴着鸽子蛋钻戒的纤纤玉手。
食指的指甲边缘,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划痕。
那划痕上,渗出了一粒比芝麻还要小的血珠。
她嗲声嗲气地抱怨:都怪这法-拉-利的车门,新车太利了,把我新做的水晶指甲都划破了,好疼啊,淮砚……
顾淮砚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对着空气吹了吹。
乖,不疼,我马上让医生给你处理。
我站在他们身后,像一个可笑的、多余的鬼魂。
我的身下,在流着我和他的孩子的血。
而他,却在为他白月光指甲上的一点破皮,惊天动地。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我的命悬一线。
我的孩子命悬一线。
而顾淮砚,他选择守着她的指甲。
我对他,再也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指望了。
我彻底死心了。
04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转身离开。
每走一步,腹部的坠痛就加剧一分。
我知道,我的孩子,正在一点点地离开我。
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我靠着墙壁,拨通了张兰的电话。
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为了活下去,为了拿回我的钱,我可以抛下一切尊严。
喂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张兰睡意惺忪的声音传来。
妈,是我,沈月。
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地板擦完了吗又想耍什么花招她的声音瞬间尖利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用尽全身的力气,卑微地哀求。
妈,我病了,病得很重,在医院。
我需要钱做手术,不然我可能会死的。求求你,把那笔钱还给我,那是我的救命钱!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刺耳的、毫不掩饰的嘲笑。
装病沈月,你这招也太低级了吧!
怎么,淮砚给若若买了辆车,你就编出这种谎话想把钱骗回去
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这种恶毒自私的女人,最好真的快点死,别在这里碍眼!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
你就是嫉妒若若,想咒我们家淮砚!你这个丧门星!
她狠狠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她不会信。
除非,我把证据摔在她脸上。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踉踉跄跄地跑到医院门口,终于拦住了正准备开车,送林若若离开的张兰。
妈!你看看这个!
我把那张被血浸湿了一角的孕检单,和另一张癌症诊断书,一起拍在她的车窗上。
这是医院的诊断!我没有骗你!我怀孕了!我也得了癌症!
张兰厌恶地降下车窗,看都沒看那两张纸,一把将它们打飞。
拿开你这脏东西!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连怀孕这种鬼话都编得出来!
求求你……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车门,泪水决堤而下。
那是我所有的钱,我存了十年的钱……求你还给我……让我去救我的孩子,救我的命……
滚开!别碰我的车!
张兰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她猛地一推车门,同时脚下狠狠踩了油门。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开,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腹部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比癌症的疼痛还要猛烈千百倍。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身下一片温热的黏湿。
鲜红的血液,从我的腿间汩汩流出,染红了洁白的病号服。
路人发出惊呼,医生和护士从医院里冲了出来。
我被重新抬上急救推车,在剧痛和失血的眩晕中,我听到医生焦急的声音。
病人大出血!是宫外孕破裂还是流产快,B超准备!
病人有生命危险,立刻送手术室!家属呢手术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
护士拿着我的手机,焦急地拨通了老公的那个号码。
顾先生吗您的妻子沈月大出血,现在情况非常危急,需要立刻进行清宫手术,请您马上到急诊手术室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在失血中死去时,顾淮砚终于出现了。
他是在林若若的催促下,才不情不愿地赶来的。
淮砚,你快去看看吧,万一她真的死在医院门口,多晦气啊。
这是我昏迷前,听到的林若若的最后一句话。
他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的我,脸上没有一丝心疼,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烦躁。
沈月,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医生将手术同意书和病危通知单一起递到他面前,语气急迫:先生,你妻子的情况很危险,再不签字手术,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了!
顾淮砚拿起笔,眼神里闪过片刻的犹豫。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林若若发来的一张自拍。
照片里,她噘着粉嫩的嘴唇,露出手腕上一道微不可见的红痕,那是刚刚抽血时留下的针眼。
配文是:淮砚,我怕,医院的味道让我好难受。你什么时候回来陪我
顾淮砚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缓缓移到我的脸上。
那片刻的犹豫,瞬间凝固成冰冷的决绝。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然后,他当着所有医生护士的面,将那支可以决定我生死的笔,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她肚子里的,是不是我的种还不知道。
我不签。
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data-fanqie-type=pay_tag>
05
但是若若,她不能受半点惊吓。
顾淮砚说完这句话,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整个手术室外的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感觉生命正随着身下的血液,一点点流逝干净。
我的孩子……
那个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感受他心跳的孩子……
也要跟着我一起,死在这里了吗
嘀——嘀——嘀嘀嘀嘀——
身旁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了尖锐刺耳的、代表着死亡的警报声。
病人血压持续下降!心率过速!准备除颤!
快!再联系家属!
联系不上!电话关机了!
在我的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接管了急救。
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像一道光,劈开了我混沌的脑海。
我是心胸外科主任林泽,也是病人的师兄!这里由我负责!
立即手术!所有后果,我来承担!
林泽。
我的大学师兄,也是这家医院最年轻的科室主任。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堪称惨烈的境地下,与他重逢。
是他,动用了医院最好的资源,签下了那张无人肯签的同意书,将我从死亡线上,硬生生拽了回来。
再次醒来,我躺在干净明亮的VIP病房里。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温暖却刺眼。
林泽坐在床边,将一杯温水递到我唇边。
他的眼神,像这杯水一样,温和,却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悯。
他平静地,告诉了我所有的一切。
我的癌症确诊。
我的意外怀孕。
我的大出血流产。
以及顾淮砚,是如何在我命悬一线时,冷漠地拒绝签字,转身离去。
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如此。
那个在我肚子里,才刚刚生根发芽的小生命,已经随着那滩血,永远地离开了我。
而那个爱了顾淮砚十年的沈月,也随着那个孩子的死亡,一起死在了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
孩子……没了。我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林泽点点头,眼底是沉痛:念念,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念念。
这是上学时,只有师兄才会叫我的小名。
那笔钱,我继续问,声音平静得可怕,顾淮砚用我的卡,转走了五十万,密码是他的生日。这在法律上,算不算盗窃
林泽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是滔天的怒意。
算!而且数额巨大,属于盗窃罪的加重情节,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
好。
我看向窗外,阳光正好。
师兄,帮我请最好的律师。
我要告他。
我要让他,还有他的家人,为我死去的孩子,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林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滔天海啸。
他没有劝我,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帮你。
念念,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了。
有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接受了林泽为我安排的一切治疗。
化疗,放疗。
过程痛苦得像是扒皮抽筋,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
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呕吐,每一次大把大把的脱发,都像是在剥离一层旧的、属于过去那个愚蠢的沈月的皮囊。
在治疗的间隙,我没有让自己沉溺在痛苦里。
我重新拿起了画笔,那是我的专业,也是我曾经的梦想。
那笔被顾淮砚偷走的钱,本是我存了十年,准备出国进修珠宝设计,创立自己品牌的启动资金。
现在,我一无所有。
只剩下这条捡回来的命,和满腔的,足以燃烧整个世界的恨意。
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笔名。
叫涅槃。
我将那段撕心裂肺的经历,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我死去的爱情,和我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自己,全部融入了我的设计之中。
我画出了一套名为《烬》的珠宝设计稿。
项链的主体,是一片破碎的、烧得焦黑的羽毛。
但在羽毛的灰烬中心,却镶嵌着一颗顽强闪光的、血红色的宝石。
那是浴火后的余烬,也是一颗新生心脏的雏形。
林泽看着我的设计稿,沉默了许久。
很美的作品。他最后说,我帮你投稿吧,投给米兰国际珠宝设计大赛。
我点点头,将凝聚了我所有血泪的设计稿,交给了他。
从那一刻起,过去的沈月,已经随着那些灰烬,彻底消散了。
活下来的,是沈涅。
浴火重生的沈涅。
06
半年后。
我的身体在林泽的精心照料下,逐渐康复。
化疗结束的那天,我去理发店,剃掉了那些枯黄稀疏的头发,以全新的姿态,等待新生。
而我的作品《烬》,则在遥远的米兰,掀起了滔天巨浪。
它以无可争议的优势,斩获了当届国际珠宝设计大赛的唯一金奖。
评委会给出的评语是:这件作品充满了毁灭性的痛苦和令人心碎的生命力,设计师‘涅槃’用最决绝的方式,诠释了何为向死而生。
我一夜成名。
巨额的奖金,顶级奢侈品牌的合作邀约,如同雪花一般,纷至沓来。
与此同时,顾淮砚和张兰的生活,则被我亲手,拖入了地狱。
律师函和法院传票,被送到了顾淮砚的公司和他家的别墅。
盗窃罪,故意伤害罪(致人流产重伤)。
两条足够让他们万劫不复的罪名,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
顾淮砚一开始,根本没当回事。
他以为,这只是我又一次博取同情的手段。
沈月,你闹够了没有他在电话里对我咆哮,为了逼我,你连伪造法院传票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真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我没有跟他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很快,他就会知道,那不是伪造的。
当银行的冻结通知下来,当公司的账户被封,当警察找上门来,要求他配合调查时,他才终于慌了。
他疯了一样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
起初是难以置信的质问。
沈月怎么会是真的你真的告我你疯了吗
接着是气急败坏的威胁。
你马上给我去撤诉!不然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让你在设计圈彻底混不下去!
最后,当他发现自己的一切威胁都毫无作用,他名下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用来作为即将赔偿给我的经济损失的保证金时,他的信息,变成了语无伦次的忏悔和乞求。
念念,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不相信你……
念念,你回我一下好不好求求你了……
念念,我把钱还给你,我把法-拉-利卖了还给你,你回来好不好
对于这一切,我的回应只有一个动作。
将他的手机号、微信号,所有能联系到我的方式,全部拉黑。
一次,也未曾回应。
他的世界兵荒马乱,而我的世界,鸟语花香。
张兰的下场,比他更惨。
因为有医院门口的监控录像,和我身上被她推倒造成的伤情鉴定,她的故意伤害罪证据确凿。
她在亲友圈中彻底名誉扫地。
当初在那个几百人的亲戚群里,直播羞辱我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狼狈。
据说,她被警察带走的那天,还在家里撒泼打滚,大骂我是个白眼狼、丧门星。
最终,因为情节恶劣,造成了严重后果(致人流产),她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她在电视新闻里,看到了关于米兰珠宝设计大赛的报道。
当主持人念出获奖设计师涅槃的名字,当那件名为《烬》的作品出现在屏幕上时,她还指着电视,对狱警炫耀。
看,这个设计师,肯定是我们若若!也只有我们若若,才有这样的才华!
直到,我的专访播出。
镜头前的我,留着利落的短发,穿着简约干练的设计师套装,从容自信,目光清冷。
与过去那个温顺卑微、任她打骂的沈月,判若两人。
但张兰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指着电视屏幕,嘴巴大张,想说什么,却一口气没上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中风,半身不遂。
顾淮砚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07
失去了顾淮砚这个超级提款机,林若若的好日子,也瞬间到了头。
那辆让她在朋友圈里风光无限,每天都要发十八张自拍的法-拉-利,很快就被银行的人上门,强制拖走了。
她从云端跌落泥潭,巨大的落差让她无法接受。
她不甘心。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场即将举办的名流慈善晚宴上。
她相信,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手段,一定能在那样的场合,钓到比顾淮砚更强大的新金主。
为了在晚宴上艳压群芳,她把主意,打到了如今声名大噪的《烬》上面。
她四处放风,说自己与那位神秘的天才设计师涅槃,是相识多年的闺中密友,情同姐妹。
涅槃姐说了,这次晚宴,会把她那件刚刚获得米兰金奖的作品《烬》,借给我佩戴呢。
她对着一群塑料姐妹花,故作凡尔赛地炫耀着。
哎呀,其实我也不想这么高调的,但是涅槃姐非要借给我,她说,那件作品的灵感,就是来源于我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这场晚宴充满了期待。
不仅想一睹《烬》的真容,更想看看这位设计师的灵感缪斯兼闺蜜,究竟是何方神圣。
晚宴当晚,林若若穿着一身租来的高定礼服,脖子上却空空如也。
她被一群名媛围在中间,故作神秘地解释。
涅槃姐和我说了,她要亲自把项链送过来,给我一个惊喜,待会儿大家就知道了。
她娇羞的模样,引得周围人艳羡不已。
晚宴进行到一半,主持人走上高台,用一种激动人心的声音,高声宣布:
各位来宾,接下来,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本届米兰国际珠宝设计大赛金奖得主,我们最神秘、最天才的设计师——涅槃小姐,隆重登场!
一束雪亮的聚光灯,打在了宴会厅的入口。
我佩戴着那条在灯光下闪耀着妖异血色光芒的《烬》,在一片闪光灯的簇拥下,缓缓走上舞台。
全场先是寂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而站在人群中央的林若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褪尽,变得惨白如纸。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从我身上的《烬》,转移到她那张滑稽又尴尬的脸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讽和鄙夷。
她的谎言,在最华丽、最万众瞩目的场合,被最直接、最残忍地戳穿。
她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无地自容地站在舞台中央,沦为了全场最大的笑柄。
我在台上接过话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
谢谢大家。
关于我的作品《烬》,很多人问过它的设计理念和灵感来源。
我的视线,穿过攒动的人群,落在一个正拼命往里挤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上。
是顾淮砚。
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混了进来。
他瘦了,也憔悴了,但那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对着话筒,也对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烬》,是为了纪念一场死亡。
包括一个逝去的,无辜的小生命;
一段死去的,愚蠢的爱情;
以及一个……被我亲手杀死的,过去的自己。
至于灵感缪斯
我笑了,目光直直地刺向台下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
我的灵感,来源于背叛,来源于鲜血,来源于我被按在地上,用牙刷擦拭地板的那个,屈辱的夜晚。
话音落下。
顾淮砚的脸色,惨白如鬼。
他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当着所有人的面,直直地跪了下去。
08
念念……
顾淮砚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困兽。
他想冲上台来,却被蜂拥而至的保安死死架住,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出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
他被赶出去时,那双赤红的眼睛,还死死地、绝望地,望着我的方向。
而林若若,则在周围人鄙夷和嘲笑的目光中,捂着脸,尖叫着逃离了现场。
这场闹剧,成了当晚所有名流最大的谈资。
也成了压垮顾淮砚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彻底崩溃了。
那场晚宴之后,他像疯了一样,终于通过各种渠道,找到了林泽。
在林泽的办公室里,他跪在地上,放弃了所有的尊严,苦苦哀求,只想知道全部的真相。
林泽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一丝同情,只有冰冷的、如同看死人一般的审视。
最终,他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摔在了顾淮砚的面前。
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
你自己看。
纸袋里,是我所有的病历。
胃癌晚期诊断书。
HCG阳性孕检报告。
先兆流产的急诊记录。
大出血休克的抢救记录。
以及那张,被他拒绝签字后,由林泽补签的手术同意书复印件。
当顾淮砚颤抖着手,看到妊娠6周、先兆流产、大出血休克这些字眼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当他看到那张同意书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清宫手术,而家属意见那一栏,护士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家属拒绝签字,放弃抢救时,他彻底疯了。
他终于明白,我那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我没有撒谎,没有装病,没有诅咒他。
我只是在向他求救。
而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也亲手,将我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巨大的、足以将人溺毙的罪恶感和悔恨,如黑色海啸般,将他彻底吞噬。
他开始用各种极端的方式,试图求得我的原谅。
他卖掉了公司最后一点股份,凑齐了当年买法-拉-利的那笔钱,打到了我早已废弃的银行卡上。
然后,他每天都到我新开的珠宝设计工作室门口,从清晨,跪到深夜。
风雨无阻。
他以为用这种苦行僧式的自虐,就能赎罪,就能让我心软。
可他不知道,我的心,早就在那个冰冷的夜晚,连同我那个无辜的孩子一起,死掉了。
我一次都没有出去见过他。
我只是让助理,每天定时报警。
以寻衅滋事,严重影响我司正常经营为由,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警察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我工作室门口拖走。
最后一次,下着倾盆大雨。
他隔着警车的车窗,冲着我办公室的方向,声嘶力竭地嘶吼:
沈月!沈念!我错了!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就一个!
我撑着一把黑色的伞,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走过,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
后来听说,他在雨里跪了太久,加上精神恍惚,粒米未进,当晚就因为急性胃出血和高烧不退,被送进了医院抢救。
林泽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在画下一季新品的设计图。
我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师兄,图画好了,你看看。
我将一张名为《暖光》的设计稿,递给了他。
稿纸上,是一枚设计精巧的男士戒指,戒指的内壁,刻着一个微小的泽字。
他的忏悔,他的痛苦,他的生死。
与我何干
我的世界里,早已有了新的光。
09
顾淮砚从医院出来后,精神状态已经极不稳定。
医生诊断,他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和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他不再去公司,也不再理会任何事。
唯一的执念,就是见我一面,亲口对我说一句对不起。
期间,那个被他抛弃的林若若,竟然还找上了门。
她哭诉着自己如今被债主追得东躲西藏,有多么凄惨,想和他复合,重温旧梦,一起东山再起。
顾淮砚看着她那张曾经让他神魂颠倒、不惜一切的脸,第一次感到了极致的、深入骨髓的恶心。
他像丢一块令人作呕的垃圾一样,将她狠狠推开,双目赤红地咆哮: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为了你那该死的笑容!一切都不会发生!
滚!
林若若彻底傻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曾经把她的笑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男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更不明白,自己只是划破了一点指甲,怎么就要为一场她毫不知情的死亡,背上骂名。
她哭着,不甘地质问:我做错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顾淮砚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什么都没做错。
你只是,什么都没做。
你只是在我为了你,去杀死另一个人的时候,安然地享受着这一切。
这,就是你最大的错。
顾淮砚将她赶了出去,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她。
而我和顾淮砚的再次相遇,也是最后一次相遇,是在医院的门口。
那天,林泽陪我来做最后一次复查。
结果很好,医生说我体内的癌细胞已经完全清除,各项指标正常,我彻底康复了。
走出医院大门,呼吸着午后微风里自由新鲜的空气,我感觉自己真正获得了新生。
而顾淮砚,就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梧桐树下。
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像一个在人间游荡了百年的孤魂野鬼。
他不知道在这里等了多久。
看到我和林泽并肩走出来,看到我脸上轻松的笑容,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冰冷刺骨,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念念……他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都知道了……我知道错了……
我把一切都还给你,我的公司,我的钱,我的命……全都给你……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卑微地乞求着,眼泪混着鼻涕,流了满脸,狼狈不堪。
林泽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顾先生,请你放手。
我却轻轻推开林泽,平静地,一根一根地,掰开了顾淮砚的手指。
然后,我抬起头,直视着他那双充满了悔恨和祈求的眼睛。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一字一句,清晰而冷酷地告诉他:
顾淮砚,你听清楚。
你亲手杀死的那个爱你的沈月,连同你们未出世的孩子,已经一起被埋在了那天晚上的手术台上,尸骨无存。
现在活着的这个我,是沈涅。
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顿了顿,看着他瞬间崩溃绝望的脸,微笑着,补上了最后一刀。
你的余生,就抱着你那份迟来的,一文不值的悔恨,好好地,活在你亲手为自己建造的地狱里吧。
永远,别想得到救赎。
10
我说完那句话,便在林泽的臂弯下,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不似人声的哀嚎。
但那,与我无关了。
几年后。
我的个人珠宝品牌Nirvana,已经成为国际一线的高奢品牌,在全球各大时尚之都,都拥有了自己的旗舰店。
我和林泽共同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
基金会的名字,就叫暖光。
专门用于援助那些因重大疾病而陷入贫困的女性,和那些不幸失去了孩子的母亲。
我和林泽的感情,也水到渠成。
他陪我走过了最黑暗、最漫长的幽谷,如今,我们终于一起,站在了阳光普照的山巅。
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没有盛大的仪式,也没有鸽子蛋钻戒。
他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将一枚他亲手设计打磨的戒指,轻轻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戒指的名字,就叫《暖光》。
设计很简单,却在阳光下,折射出比任何钻石都璀璨的光芒。
他说:念念,我的光,以后,让我来照亮你。
我笑着,吻上了他的唇。
而那些旧人,也各自迎来了他们命中注定的结局。
张兰中风后半身不遂,被顾家的亲戚们当成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嫌她晦气,把她送进了郊区最差的养老院。
据说,她每天都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咒骂着,时而骂我这个丧门星,时而骂林若若那个狐狸精,时而骂她那个毁了顾家的不孝子。
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中,日复一日,凄惨度日。
林若若因为欠下巨额债务,被几个曾经的金主的原配情人联合起来报复,不雅照片和各种丑闻传遍了整个网络。
她为了躲债,偷渡到了国外,最后的消息是说,她在某个混乱的东南亚小国,做着最底层的皮肉生意,染上了一身洗不清的病。
至于顾淮砚。
他彻底疯了。
不是装的,是真真正正地,精神崩溃了。
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每天只重复做着一件事情:
用纸,画出无数张空白的手术同意书,然后在家属签字那一栏,一遍又一遍地,工工整整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顾淮砚。
签完之后,他就对着那张纸傻笑,仿佛完成了什么伟大的救赎。
可下一秒,他又会突然惊恐地,亲手将那张纸撕得粉碎。
然后抱着那些碎片,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嘴里不停地,绝望地,喃喃自语:
是我撕的……是我不签的……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念念……宝宝……爸爸错了……
签下名字,再亲手撕碎。
给予希望,再亲手掐灭。
这个过程,成为了他永无止境的循环,也成为了他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永恒的酷刑。
我是在一场慈善晚宴上,无意中得知他最后的近况的。
晚宴上,播放着一个关于精神健康关怀的公益纪录片。
镜头扫过一家精神病院的病房,一个蜷缩在角落里,抱着一堆纸片喃喃自语的男人,一闪而过。
他瘦得脱了相,眼神呆滞,头发花白,完全看不出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俊朗逼人的顾家大少的模样。
林泽握住我的手,轻声问:还难过吗
我摇摇头,微笑着,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屏幕上的那个人,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的新生,早已开启。
而这新生本身,就成了对他,最残忍的,永恒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