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
手术台上。
孟家真千金,我的价值给假千金孟雪安换肾。
亲生父母按着我,逼签自愿捐献。
他们声音温柔,字字残忍:清嘉,雪安才是我们养了二十年的女儿,不能没有她。
未婚夫傅谨言,高高在上,理所当然:清嘉,别闹,一颗肾换雪安一命,很值。
都说值。
没人问我愿不愿意。
再睁眼,我成了林书倦。这家医院最负盛名的外科圣手。
而孟家所有人,傅谨言,跪在我面前。
求我救救他们肾衰竭的宝贝女儿。
我戴上无菌手套,拿起手术刀。
看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孟雪安,笑了。
01
林医生,求您了,救救我女儿!
妆容精致的妇人扑过来,想抓我白大褂。助理拦下。
她是我生母,周兰。哭得梨花带雨。
哪还有半点逼我签捐献书时的冷硬
是啊,林医生,您是国内顶尖肾脏移植专家。只有您能救雪安。
生父孟宏,一脸焦急。看我眼神,满是恳求与敬畏。
活菩萨真可笑。
上辈子,他们也是这样看孟雪安的主刀医生。
然后,亲手把我推上另一张手术台。
我目光越过他们,落在最后那个男人身上。
傅谨言。前未婚夫。
他正审视着我。英俊依旧,西装笔挺。
金丝眼镜后,商人的精明与傲慢丝毫不减。
林医生,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命令,条件随便开,保证手术成功。
我低头,整理无菌手套。指尖划过冰冷器械盘,轻响。
傅总,医学严谨。没人能给你百分之百的保证。
我声音平静,不像将执掌别人生死的人。
周兰哭声一顿,孟宏脸色变了。
傅谨言皱眉,显然不满。
林医生,我们打听过,这手术对您只是常规操作,成功率一向很高。
一向很高,不代表这一次也是。我抬眼,视线与他对上。
透过薄镜片,他眼底错愕一闪而过。
或许我眼神太冷,不像医生,倒像个审判者。
病人孟雪安,长期依赖透析,身体机能很差。加上之前肾源排异,情况比你们想的糟。
我陈述事实,字字如锤,敲在他们心上。
那……那成功率到底多少周兰颤抖问。
我拿起手术刀,指尖转了一圈。锋利刀刃,划过冷光。
我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抱歉,这场手术,成功率只有一半。
所有人脸色瞬间惨白。
傅谨言呼吸停滞一瞬。
我欣赏他们的绝望,慢悠悠补充完。
至于活下来的是哪一半……我顿了顿。
手术刀尖,轻轻点在孟雪安的病历上。
看我的心情。
02
我话音落下,走廊死寂。
孟宏周兰,像被抽走力气,瘫软椅上,面如死灰。
傅谨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一步上前,强大压迫感瞬间笼罩。
林医生,你清楚你在说什么这不是玩笑。
傅总,我从不开玩笑。我迎上他目光,毫不退缩,尤其手术台前。
他盯着我,想从我脸上找出动摇。
可惜,他什么也找不到。
钱不够傅氏股份开口,我都满足你。他恢复商人本色,试图收买。
傅总觉得,我的职业操守,可以用钱或股份衡量我反问。
那你想怎么样他终于失去耐心。
我想怎么样我重复,轻笑出声,我只是陈述事实。手术有风险,我有原则。
上辈子,你们用亲情爱情绑架我,我的肾是孟雪安的救命药。
这辈子,你们宝贝女儿的命,归我管。
傅谨言沉默。死死看着我。
那眼神,让我想起很久以前。
我和孟雪安同时掉泳池,他毫不犹豫救了孟雪安。
我挣扎上岸,浑身湿透,冷得发抖。
我问他:傅谨言,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先救谁
他当时也是这种眼神。仿佛我在无理取闹。
他说:清嘉,这种假设没意义。雪安身体不好,你不能不懂事。
看,在他心里,我永远是那个可以被牺牲的,不懂事的孟清嘉。
林医生。周兰忽然又哭,我们错了,不该质疑您。求求您,雪安无辜,她还那么年轻……
是啊,她很无辜。我点头。
那我呢那个死在手术台上的孟清嘉,她不无辜吗
傅总,孟先生,孟太太,我收起手术刀,声音恢复职业冷淡,你们最好尽快决定。病人的时间,不多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不再看他们。
傅谨言却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林医生,你的说话方式……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脚步顿住。是吗我没回头,大概傅总认识的人太多了。
她叫孟清嘉。他继续,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我心上,是我的……未婚妻。
我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瞬间收紧。
傅总说笑了。我用陌生平静的声音回答。
据我所知,您的未婚妻,只有一个。
那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孟雪安小姐。
03
傅谨言没再说话。
我能感觉到他灼热视线停留在我背上,审视、怀疑。
我没给他盘问机会,径直回办公室,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我才发现后背已出了一层冷汗。
傅谨言的敏锐,超出我预料。
那又如何孟清嘉已死。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林书倦。
一个他们必须仰望、祈求的神。
接下来的两天,孟家人和傅谨言没再骚扰我。
我乐得清静,按部就班工作、查房、手术。
直到第三天下午,办公室门被敲响。
请进。
进来的是傅谨言。
他脱了西装,只穿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少了商场凌厉,多了居家温和。
若是上辈子,看到他这样,我一定会心跳加速。
现在,只觉得讽刺。
林医生,有时间聊聊吗他提着精致食盒。
如果为了孟小姐病情,助理会跟你沟通。我头也没抬,继续写病历。
不是。他自顾自走进来,食盒放我桌上,我查过你,林医生。
我笔尖一顿。
哈佛医学院博士,师从国际顶尖专家。回国三年,主刀上百场高难度手术,无一失败。履历干净得不可思议。
他拉开我对面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
傅总把我查这么清楚,想做什么
我只是好奇。他打开食盒,将汤羹一一摆出,一个如此优秀的外科医生,为什么会说出‘手术成功率看心情’这种话。
或许,我只是想看看你们的诚意。我放下笔,靠在椅背上。
诚意他笑了,我们的诚意还不够吗整个孟家,包括我身家,都可以压在你的手术台上。
是吗我看着他,那傅总的‘诚意’,也包括你自己吗
他笑容僵住。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端起水杯,只是觉得傅总和孟小姐情比金坚,令人感动。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良久,他重新开口,语气变了。
林医生,你真的很像她。
又是这句话。
她也喜欢这样,用带刺的话伪装自己,其实心里比谁都软。
他自顾自说着,陷入回忆,每次我和雪安走近点,她就会闹脾气,非要我哄着才行。
我心脏一阵抽痛。不是为他,是为那个愚蠢的孟清嘉。
那不是闹脾气,那是一次次失望和求救。
可惜,他永远不懂。
傅总。我打断他深情回忆,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不是她,也请你不要把我和任何人联系在一起。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看他。
还有,我提醒你一句。
孟清嘉已经死了。
你最好,别像她。
说完,我拿起病历夹,径直从他身边走了出去。
傅谨言坐在原地,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04
孟雪安的病情,在我意料之中,急转直下。
急性肾衰竭并发心力衰竭。再不动手术,她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我刚结束一台手术,脱下手术服,就被堵在更衣室门口。
孟宏周兰脸上写满惊惶恐惧。傅谨言脸色前所未有凝重。
林医生!雪安她……她快不行了!周兰声音都在发抖,这次,她是真怕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绕开他们,想去洗手。
林医生,我们答应!我们什么都答应你!孟宏一把拉住我胳膊,力气大得惊人,钱、房子、公司股份……只要你开口,我们马上办!求你现在就给雪安做手术!
我甩开他的手,走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
冰凉水流冲刷着我双手,也让我混乱思绪冷静下来。
现在才来求我,不觉得晚了吗
不晚,不晚!周兰哭着说,只要人能救回来,一切都来得及!
是吗我关掉水,用纸巾慢条斯理擦着手,可合适的肾源,不好找。配型、检测,都需要时间。你们女儿,等得起吗
这句话,是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兰腿一软,瘫倒在地,嚎啕大哭。
孟宏也红了眼眶。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个孩子。
只有傅谨言,死死盯着我,眼睛布满红血丝。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停在我面前。
林书倦。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叫我,你到底想怎么样非要逼死我们才甘心吗
逼死你们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傅总,从始至终,掌握生杀大权的,不都是你们吗
当初你们逼着孟清嘉躺上手术台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们也是在逼死她
我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傅谨言身体猛地一震,脸上血色尽褪。他看着我,眼神充满震惊和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我替他说完,因为孟清嘉临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问问你。
傅谨言,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他踉跄后退一步,撞在身后墙上。
孟宏周兰也停止哭泣,惊恐看着我,仿佛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不……不可能……你到底是谁周兰声音尖利刺耳。
我没回答她,只是看着傅谨言。这个我爱了十年,也恨了十年的男人。
他终于崩溃了,捂着脸,发出一声痛苦呜咽。
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混蛋……如果能重来一次,我……
重来一次我打断他,走上前,逼视他眼睛,好啊。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我拿起旁边桌上一份文件,拍在他胸口。
孟雪安的命,我可以救。
他们所有人眼睛瞬间亮了,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我看着傅谨言,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用你的肾来换。
05
傅谨言像被雷劈中,僵在原地。
孟宏周兰脸上狂喜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荒唐。
林……林医生,您在开什么玩笑孟宏结结巴巴开口,谨言他……他怎么能捐肾呢
为什么不能我反问,你们不是说,为了孟雪安,什么都愿意吗
可……可他是男人!他还要管理公司!周兰尖叫,仿佛我提出什么大逆不道要求。
哦我挑了挑眉,原来孟太太眼里,男人的事业比女人的命更重要。不知道的,还以为孟小姐不是你亲生女儿呢。
周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堵得说不出话。
我不再理会他们,目光只落在傅谨言身上。
傅总,你不是说对不起孟清嘉吗不是说想补偿吗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孟清嘉用一颗肾,换了孟雪安半条命。你再用一颗肾,就能彻底换回她的健康。
你看,多么公平。
我声音很轻,却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而且,我已经查过了,你的血型和各项指标,都和孟小姐完美匹配。甚至比之前那个排异的肾源,匹配度更高。
当然,这是我胡诌的。
但在巨大的信息差面前,他们无从分辨真假。
傅谨言喉结上下滚动。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极点。
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
这不可能。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公司离不开我。
是公司离不开你,还是你离不开傅总这个位置我毫不留情戳穿他。
你爱孟雪安,究竟是爱她这个人,还是爱她扮演的那个柔弱天真、能满足你所有保护欲和优越感的角色
傅谨言,你敢说,你对孟清嘉的死,没有一丝一毫心虚和愧疚吗
你午夜梦回,难道就不会想起她躺在血泊里,绝望地看着你的样子吗
我每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扎在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脸色越来越白,呼吸也变得急促。
别说了……
怎么不敢听了我步步紧逼,你为她举办盛大订婚宴,你为她一掷千金,你告诉全世界她是你的挚爱。现在,只需要你付出一颗肾,就能证明你这份爱有多‘真’,你却退缩了
傅总,你真是个完美的未婚夫啊。
这句嘲讽,让傅谨言彻底失控。
他猛地抬手,一拳砸在旁边墙上,发出咚的闷响。
骨节处瞬间渗出血迹。
孟宏周兰吓得大气不敢出。
整个走廊,只剩下他粗重喘息声。
我冷冷看着他。好戏,才刚刚开始。
我就是要亲手撕开他那层深情款款的伪装,让所有人看看,这个男人虚伪自私的真面目。
也让他自己看看,他所谓的爱情,究竟多么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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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傅谨言最终还是逃了。
他没答应,也没拒绝。只是用近乎崩溃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孟宏周兰面面相觑,只好跟着灰溜溜走了。
我看着他们狼狈背影,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我知道,我已成功在他们之间,埋下一颗猜忌的种子。
这颗种子,很快就会生根发芽。
第二天,一则不大不小新闻开始在本地财经圈和社交媒体流传。
【傅氏集团总裁未婚妻病危,总裁为保事业拒捐肾】
标题耸动,内容却巧妙。通篇没指名道姓,但所有信息都指向傅谨言和孟雪安。
文章里,傅谨言被塑造成一个为了事业不惜牺牲爱人生命的冷血商人。
而知情人士透露,那位病危未婚妻,还有一个为爱捐肾的凄美前任故事作为对比。
一时间,傅谨言完美深情形象,出现第一道裂痕。
傅氏集团股价,也应声小幅下跌。
这当然是我的手笔。对付傅谨言这种极度爱惜羽毛的人,舆论是最好武器。
我坐在办公室,悠闲刷着新闻下的评论。
卧槽,真的假的平时看他那么宠未婚妻,都是装的
资本家嘛,有什么真爱,利益至上罢了。
心疼那个女的,碰上这种男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好像对不起的另有其人吗
看到这条评论,我勾了勾唇。群众眼睛,有时候还是雪亮的。
下午,傅谨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新闻是你放出去的他声音里压抑着滔天怒火。
傅总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假装无辜。
林书倦!他咆哮,你到底想干什么!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能让我心情愉快一点。我轻描淡写回答,看到你们越痛苦,我就越开心。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剩下他沉重呼吸声。
我能想象他此刻表情,一定想杀了我,却又无能为力。
清嘉……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疲惫和哀求,真的是你,对不对
你回来,是为了报复我吗
傅总又在说胡话了。我轻笑,我只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在为我的病人,寻找最优的治疗方案而已。
最优方案他冷笑,逼我捐肾就是最优方案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我打断他,是因为你身体,还是因为你心
你害怕的,到底是手术台,还是害怕你的爱,根本经不起考验
傅谨言,别自欺欺人了。
你对孟雪安的爱,从一开始,就是建立在孟清嘉的牺牲之上的。
现在,需要你牺牲一点点了,你就受不了了
你的爱,原来这么脆弱。
说完,我没再给他说话机会,直接挂断电话。
我知道,他的世界,已经开始崩塌了。
07
傅谨言再次出现我面前时,整个人憔悴一圈。
下巴冒出青色胡茬,眼下乌青浓重。昂贵西装也穿得皱巴巴。
他堵在我办公室门口,眼神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我们谈谈。他说。
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准备绕过他。
他却一把抓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林书倦,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放过雪安他声音里,第一次带上哀求。
我垂眼,看着他抓住我的手。
上辈子,这双手也曾这样抓住我,把我拖向手术室。
那时候,他脸上满是不耐和冷漠。
放手。我冷冷开口。
他不但没放,反而握得更紧。
告诉我,要怎么样你才满意钱傅氏集团一半股份还是……我跟雪安解除婚约
他说出最后一句话时,眼睛死死盯着我,不错过我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他在试探我。试探我是否还对傅太太这个位置,存有幻想。
真可悲。到了现在,他依然觉得,一切都可以用利益交换。
解除婚约我像听到什么天大笑话,傅总,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你以为,我做这么多,是为了重新回到你身边
我用力,一根一根掰开他手指。
你错了。
我只是想让你尝尝,孟清嘉当年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那种被人当成物品,可以随意牺牲和交换的痛苦。
傅谨言身体晃了晃,眼神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所以……你承认了他喃喃自语,你就是清嘉……
我是不是,很重要吗我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怜悯,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一,躺上手术台,做你那个深情完美的未婚夫,救你的挚爱。
二,眼睁睁看着她死,然后背负骂名,守着你那摇摇欲坠的公司。
我凑近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傅谨言,你猜,如果你选了第二项,你的那些竞争对手,会不会趁机把你生吞活剥了
他瞳孔骤然收缩。
我满意看到他脸上浮现恐惧。
他怕的从来不是失去孟雪安,他怕的是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
权力,地位,财富。那才是他的命。
你……你这个疯子!他低吼。
谢谢夸奖。我退后一步,整理被他抓皱的袖口,比起孟清嘉那个傻子,我更喜欢‘疯子’这个称呼。
对了,我像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别再拿孟雪安来跟我比较了。
一个靠着别人牺牲才能活下来的菟丝花而已。
你拿什么,跟她比
最后一句话,我说得极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傅谨言心上。
他彻底僵住了,脸上血色全无。
08
傅谨言的犹豫和挣扎,清晰传到病房里。
孟雪安那个一向自诩温柔善良的假公主,终于装不下去了。
我去查房时,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歇斯底里哭喊和东西破碎声。
为什么!为什么谨言哥哥还不来!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那个林医生到底是谁!爸,妈,你们去求她啊!你们去给她跪下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推开门走进去。
病房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玻璃碎片和摔碎的果盘。
孟雪安披头散发坐在病床上,原本清秀的脸因嫉妒和恐惧而扭曲,丑陋不堪。
周兰孟宏在一旁手足无措安抚她。
雪安,你别这样,医生说你不能情绪激动……
滚开!你们都滚!孟雪安一把推开周兰,抓起床头枕头就朝我扔过来。
我侧身躲过。枕头砸在我身后墙上,又无力滑落。
林书倦!你这个贱人!你到底对谨言哥哥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肯救我!她指着我,尖声叫骂。
孟小姐,我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傅总救不救你,取决于他自己,而不是我。
你胡说!就是你!就是你在中间挑拨离间!她眼睛通红,充满怨毒,你是不是看上谨言哥哥了我告诉你,你休想!谨言哥哥爱的人是我!他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这种冷冰冰的怪物!
是吗我笑了,既然他那么爱你,为什么连一颗肾都不愿意给你
我……孟雪安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涨成猪肝色。
孟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他爱的,或许只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柔弱的、完美的你。
而不是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歇斯底里,满口咒骂的你。
我话,精准踩在她痛处。
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那是她拿捏傅谨言和孟家所有人的武器。
现在,这件武器失效了。
不……不是的……她疯狂摇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谨言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爱我!他只是……他只是暂时被你迷惑了!
迷惑我像听到什么好笑事情,你以为你是谁倾国倾城的公主吗值得傅总为你放弃整个商业帝国
孟雪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没有了孟家光环,没有了傅谨言宠爱,你什么都不是。
你甚至,连健康的身体都没有。
你才是那个,最可悲的怪物。
啊——!孟雪安发出一声刺耳尖叫,猛地扑过来想抓我脸。
我轻易扣住她手腕,将她死死按在病床上。
她在我手下挣扎,像一条濒死的鱼。
周兰孟宏吓得扑过来。林医生,你放开她!她还是个病人!
我看着孟雪安那张因愤怒和屈辱而涨红的脸,缓缓松开手。
我拿出消毒湿巾,仔细擦拭刚才碰过她每一根手指,然后将湿巾扔进垃圾桶。
那个动作,充满了嫌恶。
孟雪安眼睛死死瞪着我,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09
从孟雪安病房出来,我迎面撞上傅谨言。
他显然听到了里面动静,脸上带着一丝仓皇和……愧疚。
他看到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
傅总,我率先开口,打破尴尬沉默,你的未婚妻,情绪很不稳定。这对她病情,非常不利。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手。
她刚才问我,你是不是不要她了。我继续说,声音平淡无波,我想,这个问题,只有你能回答她。
傅谨言猛地抬起头,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林书倦,你一定要这样吗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定要把我们所有人都逼上绝路
我没有逼任何人。我看着他,是你自己,走进了这条死胡同。
是你对孟雪安的‘爱’,把你困住了。
他痛苦闭上眼。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个一向高高在上、杀伐果断的男人,第一次露出迷茫和脆弱。
你当然不知道。我冷笑,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任何人,你只爱你自己。
你不是!他激动反驳,我爱雪安!我也……爱过清嘉!
爱过这两个字,让我觉得无比讽刺。
那你告诉我,傅谨言。我走近他,一步一步,将他逼到墙角,无路可退。
你爱孟清嘉什么
爱她像个影子一样跟在你身后,默默无闻
爱她为你洗手作羹汤,把你的喜好记得比自己的都清楚
爱她永远懂事,永远不会给你添麻烦,甚至在你选择了另一个女人之后,还愿意为你去死
我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向他心脏。
你那不叫爱,傅谨言。
那叫习惯,叫理所当然,叫……享受。
你享受着她的付出,享受着她的卑微,享受着她毫无保留的崇拜。
她满足了你作为一个男人,所有可悲的虚荣心。
所以当她死了,你才会觉得愧疚,觉得惋惜。因为你失去了一个最忠诚、最廉价的附属品!
傅谨言脸色惨白如纸,身体靠着墙,微微发抖。
他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我看着他被击溃的样子,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凉。
为那个叫孟清嘉的傻瓜。
傅谨言。我收回所有情绪,最后看了他一眼,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孟清嘉死前,躺在那张冰冷手术台上,看着天花板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他张了张嘴,眼神空洞,茫然看着我。
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
我替他回答。
她在想,如果有下辈子,她再也不要遇见你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我知道,他彻底懂了。
也彻底,绝望了。
10
最终,傅谨言还是没有躺上手术台。
孟雪安也没死。
在她病情最危急时,医院器官捐献系统里,奇迹般出现一个完美匹配的肾源。
一个因车祸脑死亡的年轻人,家属同意捐献他所有器官。
孟家欣喜若狂。周兰孟宏抱着傅谨言,哭得泣不成声,仿佛经历一场浩劫。
傅谨言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大概以为,这是我最后的仁慈。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我计划中的一环。
那个所谓奇迹,是我动用林书倦的人脉和资源,从全国器官捐献网络里,加急调配过来的。
我就是要让他们在绝望的尽头看到一丝希望。
然后再亲手,将这丝希望掐灭。
手术当天,我作为主刀医生,站在了手术室里。
隔着一层玻璃,我能看到外面焦急等待的三个人。
傅谨言靠在墙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孟宏周兰则双手合十,不停祈祷。
我戴上口罩,拿起手术刀。
我宣布,手术开始。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
这六个小时,对外面的人来说,度秒如年。
对我来说,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熟练地切割、分离、吻合血管……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
我助手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他们不知道,我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场手术。
那场无人问津,只有一个冰冷器械盘陪伴着我的,死亡手术。
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我放下持针器。
手术顺利,病人生命体征平稳。
门外的孟家人,从监控里看到我摘下口罩,立刻激动围上来。
林医生!怎么样了手术成功了吗周兰急切问。
我看着他们充满希冀的脸,缓缓点头。
成功了。
他们爆发出巨大欢呼声。
周兰喜极而泣,孟宏激动拍着傅谨言肩膀。
傅谨言也松了一口气,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感激和愧疚。
谢谢你……清嘉……谢谢你。他用口型对我说。
我没有回应,只是静静看着他们。
不过……我话锋一转。
所有人笑容都僵在脸上。
不过什么傅谨言的心提了起来。
虽然肾源移植很成功,但由于病人之前拖延太久,身体亏空得厉害,加上长期透析引发了多种并发症……我顿了顿,用一种陈述事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口吻说:
她下半辈子,恐怕都要在轮椅和药物中度过了。
免疫系统会非常脆弱,不能吹风,不能劳累,不能有任何情绪波动,饮食也要严格控制。需要天价药物来维持,并且要终身进行康复治疗。
简单来说,她活下来了。
但活得,可能还不如死了痛快。
整个走廊,鸦雀无声。
孟宏周兰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
他们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女儿,却是一个需要用金钱和精力无休止填补的,破碎的娃娃。
傅谨言怔怔地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
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属于孟清嘉的,温柔的,却又无比残忍的微笑。
我脱下白大褂,递给旁边助理。
我的工作完成了。
我越过他们,走向医院大门。
外面阳光正好,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
傅谨言从后面追了上来,抓住了我的手。
清嘉,别走。他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恐慌,我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回头,看着他。
傅谨言。
孟清嘉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张手术台上,死在你们所有人的冷漠里。
而我,是林书倦。
我轻轻挣开他的手,语气平静。
抱歉,我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阳光里。
身后,是他绝望的嘶吼。
那是我听过的,最动听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