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魔骨重生
他是宗门百年不遇的天才,禁欲圣洁,被誉为人间神子。
他误以为舍身救他、为他挡下魔神诅咒的是小师妹,对她百般纵容。
而对我这个真正的救命恩人,却因我天生魔骨,对我百般戒备。他亲手将我打入镇魔塔,任我被魔气侵蚀,日夜嘶嚎。
后来,他无意中听到小师妹的梦话,才知道她才是魔神信徒,当年救他是我,被她冒名顶替。
他疯了般劈开镇魔塔,看到的却只有一堆被啃食殆尽的白骨。
五年后,新任魔尊踏平宗门,点名要他。
决战时,他才发现魔尊的招式竟是克制他神功的魔功,而那魔功的起手式,是他当年教我的入门心法。
魔尊摘下狰狞面具,是我被魔气重塑的脸:神子,这身魔骨,不是你亲手磨出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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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神子误判
我的记忆,始于一片荒芜的乱葬岗。那里终日弥漫着腐朽与绝望的气息,我是被遗弃在那里的婴儿。没有人知道我的父母是谁,只因我天生魔骨,被视为不祥的异类。那块黑色的骨头,像是上天烙在我灵魂深处的诅咒,注定了我与世间的格格不入。是师父,天道宗的老宗主,在一次云游中,将我从那死寂之地捡了回来。他白须飘然,眼神悲悯,轻抚着我的额头,说了一句我至今铭记的话:众生平等,魔骨亦可向善。心之所向,便是道途。
他将我带回了天道宗,一个在世人眼中光风霁月、仙气缭绕的修仙圣地。在那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温暖,虽然那温暖如同薄雾,一触即散。宗门里,没有人敢直视我的眼睛,他们总是避开我,低声窃语,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与排斥。只有师父,他教我识字,教我修习最基础的吐纳心法,他说要我用正道灵气,慢慢温养我的魔骨,让它不再是我的桎梏,而是我的力量。
然而,师父很快就闭关了,将宗门事务交给了他的首徒,顾清绝。
顾清绝,是天道宗百年不遇的天才,也是所有弟子心中的人间神子。他身姿挺拔,白衣胜雪,剑眉星目,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超凡脱俗的圣洁。他修炼天赋惊人,年纪轻轻便已是宗门的中流砥柱。所有人都敬他、爱他,我也一样。我将他视为我的榜样,我努力修炼,拼命去追赶他的脚步,渴望能得到他哪怕一丝的认可。我想要证明师父的话是对的,魔骨也可以心向光明,魔骨也可以成为守护正道的利刃。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总能换来他一丝半点的认可。
可顾清绝看我的眼神,永远带着审视与戒备。他会指点其他师兄师姐的剑法,会耐心纠正他们的错误,可轮到我时,他只是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偶尔,他也会教我一些基础心法,但语气却清冷疏离,仿佛我身上带着某种致命的毒素。
临渊,你根基特殊,此心法可固本培元,压制邪念,望你好自为之。他将一本泛黄的卷轴递给我,手指不经意间避开了与我的触碰。那时的我,却因为他这句教诲而欣喜若狂。我将那几句心法奉若圭臬,日夜诵读,希望能早日压制住体内那蠢蠢欲动的魔气。
可他对小师妹苏晚晴,却完全是另一个模样。苏晚晴天资平平,姿色也只算中等,但她温柔可人,楚楚可怜,总是能轻易激起顾清绝的保护欲。顾清绝会耐心地为她讲解剑招,会在她受了风寒时,亲自去丹房为她炼药,甚至会在她不小心跌倒时,伸出手将她扶起。那份独一无二的纵容,是宗门里所有女弟子都艳羡的风景,也是我午夜梦回时,最渴望却又最遥不可及的奢侈。
我曾经偷偷看到苏晚晴在顾清绝面前娇嗔,说自己修炼遇到瓶颈,顾清绝便会放下手中的卷宗,细致地为她分析讲解,甚至亲自演示。而我,无数次在修炼中遇到魔气反噬,疼得冷汗直流,却只能独自一人,咬牙坚持。我不敢去求助顾清绝,我怕他眼神里的厌恶,我怕他会说我自作自受。
宗门里的流言,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看啊,那个魔骨女又在修炼了,小心哪天走火入魔,把我们都给害了。
听说她就是个不祥之人,师父闭关前还特意嘱咐顾师兄要小心她。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刺在我本就脆弱的心上。我越是努力,他们便越是恐惧,越是排斥。我试图用我的行动去证明,可顾清绝的冷漠,却像是给这些流言盖上了章,让它们变得更加理所当然。
直到那次秘境之行。
3
镇魔塔劫
那是一个千年才开启一次的古老秘境,里面藏有无数珍宝和传承,也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危险。顾清绝带领我们一队弟子进入秘境深处,寻找一味稀有的灵药。然而,在秘境的最深处,我们遭遇了意外。一道被封印的魔神残影突然现世,它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瞬间让所有人都动弹不得。那魔神残影的目标,赫然是顾清绝。一道漆黑的诅咒之光,带着死亡的气息,直奔顾清绝的心脏而去。
所有人都被魔神威压震慑得动弹不得,眼看顾清绝就要被魔神诅咒击中,魂飞魄散。我的身体却在那一刻,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动了起来。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出于本能的想要守护,也许是那块魔骨在感应到同源气息时的躁动。我催动了全身的灵力,甚至引动了那块人人忌惮的魔骨,在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了他的身前。
诅咒入体,那是一种我此生从未感受过的剧痛。它像是无数条毒蛇,瞬间撕裂我的灵魂,啃噬我的血肉,焚烧我的经脉。我疼得眼前发黑,意识模糊,只觉得自己被投入了冰冷的深渊。身体里的魔骨像是被点燃了一般,发出痛苦的哀嚎。我最后的意识里,看到苏晚晴尖叫着朝我们这边跑来,她脸上带着惊恐,却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
等我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宗门的药庐里。
剧痛让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全身经脉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灵力涣散。而我的口中,涌出的却是一股腥甜的黑色血液。魔神诅咒,比我想象中更加可怕,它已经在我体内扎根,与我的魔骨纠缠在一起,不断侵蚀着我的生机。
然而,更让我心寒的,是宗门里传颂的佳话。
整个天道宗,都在传颂着苏晚晴舍身救神子的英勇事迹。他们说,是苏晚晴在危急关头,不顾自身安危,为顾清绝挡下了致命一击。她只是受了些轻伤,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地接受着所有人的探望和赞美。
顾清绝守在她的床边,眼里的怜惜和后怕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握着苏晚晴的手,声音带着颤抖:晚晴,你太傻了,为什么要为我做这种事
苏晚晴虚弱地摇摇头,眼眶泛红:师兄,晚晴……晚晴只是不想看到你出事。
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像一把刀子,狠狠扎在我的心头。我挣扎着想解释,可我一张嘴,涌出的却是更多的黑色血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顾清绝来看我时,眉头紧锁,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临渊,你为何会伤得如此重
我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想说出真相。苏晚晴却先一步开了口,声音柔弱而无辜:师兄,都怪我……都怪我没用,没能完全挡下诅咒,让一丝余威波及了临渊师姐。她三言两语,便将我的重伤,归结为她保护不力,而我,成了那个需要被她保护的弱者。
顾清绝的眼神更冷了,他看着我嘴角的黑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你体内的魔气愈发不受控制了。他没有怀疑苏晚晴的话,一个字都没有。他甚至没有问我一句,那诅咒的余威,为何会让我一个金丹期修士伤到如此地步,而她一个筑基期的弟子,却只是轻伤。他只是看到了我口中的黑血,便认定了我魔骨发作,是自作自受。
从那天起,顾清绝对苏晚晴愈发珍视,宗门上下更是将她捧成了英雄。而对我,他的戒备也达到了顶峰。他将我禁足在自己的院落,美其名曰为我疗伤,实则是将我囚禁。每日有弟子送来压制魔气的丹药,却从不踏足半步。他怕我身上的魔气,会污染了他这位圣洁的神子。
我的伤势一日比一日严重,魔神诅咒与魔骨融合,不断侵蚀着我的灵根。我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诡异的魔纹,双眼也时常会变成骇人的赤红色。我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失控,正道灵气被一点点吞噬,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魔气。我快控制不住了,那种被魔气撕扯的痛苦,让我每日每夜都活在炼狱之中。
我的希望,也随着身体的腐朽而一点点消散。我曾以为,就算顾清绝不爱我,至少也能相信我。可他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便将我彻底抛弃。我开始恨,恨苏晚晴的虚伪,恨顾清绝的冷漠,更恨自己天生魔骨,被命运如此玩弄。
而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苏晚晴的嫁祸。
宗门后山封印的一头上古凶兽,不知被谁放了出来,一夜之间,屠戮了数十名外门弟子。现场,只留下了一缕精纯的魔气。这缕魔气,与我体内因为诅咒而无法压制的魔气,气息诡异地相似。所有证据,都指向了我。
我被从院子里拖出来,像一条死狗一样,跪在议事大殿中央。
宗门长老们对着我怒目而视,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我就说,魔头就是魔头,怎么养都养不熟!枉费宗主一片苦心,真是个祸害!弟子们对我指指点点,咒骂声不绝于耳。
苏晚晴站在顾清绝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颤抖:临渊师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那些可都是我们的同门啊!他们死得好惨……她说着,还往顾清绝的怀里缩了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我看着她,笑了,笑得咳出了黑色的血。那血落在地砖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让周围的人更加恐惧。
不是我。我死死盯着高座上的顾清绝,一字一句,用尽全身的力气,顾清绝,你信我吗我的声音沙哑而虚弱,却带着最后的,绝望的希冀。
他看着我,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失望和冰冷。他的眼神,像是冬日里最凛冽的寒风,将我心中最后一丝温暖也彻底吹散。
临渊,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他站起身,白衣胜雪,宛如神明宣判,你天生魔骨,本就是原罪。如今堕入魔道,残害同门,罪无可恕。
他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我的心上。
我以代宗主之名,判你……他顿了顿,吐出最残忍的三个字,入镇魔塔。
镇魔塔,天道宗最恐怖的刑罚之地。塔内布满禁制,魔气纵横,有进无出。被关入其中的修士,会被魔气日夜侵蚀,直至灵力枯竭,血肉腐烂,化为一滩枯骨。那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
我愣住了,浑身冰冷。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去。他甚至不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不给我一丝证明清白的机会。他亲手,将我打入那座人间炼狱。
我的灵力被废,琵琶骨被穿透,剧痛让我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我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两名执法弟子拖向镇魔塔。路过顾清绝身边时,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抬头看他。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眼神看向远方,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只是轻轻为苏晚晴拭去眼角的泪,低声安慰着她。
顾清绝,你会后悔的。我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刻骨的恨意。
他没有看我,甚至没有回头。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我不过是他眼中一个碍眼的存在,一个必须被清除的污点。我的死活,我的冤屈,在他心中,都比不上苏晚晴的一滴眼泪。
镇魔塔的日子,是无尽的黑暗和嘶嚎。
塔内魔气浓郁,如同实质的黑雾,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身体。我的血肉在腐烂,又在魔气的刺激下,诡异地生长。我能感受到体内的魔骨在欢呼,在雀跃,它贪婪地吸收着塔内的魔气,变得越来越强大。可我的意识,却在被一点点吞噬。
第一年,我还在期盼。期盼他能发现真相,期盼他能来救我。我会在魔气侵蚀最痛苦的时候,想起他曾经教我心法的样子,想起他清冷的背影,想起他偶尔落在苏晚晴身上的温柔。然后,我便会发疯般地大笑,笑自己的痴傻,笑自己的天真。
第二年,我学会了绝望。骨头被魔气一寸寸碾碎又重组,我疼得在地上打滚,哭喊,咒骂。我咒骂顾清绝,咒骂苏晚晴,咒骂这不公的命运。塔底的魔物,是一些被魔气滋养的低阶恶灵,它们贪婪地啃食着我腐烂的血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我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它们啃食,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被吞噬。
第三年,我开始麻木。我不再哭喊,不再咒骂,只是睁着眼,看着黑暗,任由魔气将我吞噬。我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模样,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鳞片,指甲变得尖利,双眼时常会泛着血红色的光芒。我甚至开始享受魔气带来的力量,那种毁天灭地的强大,让我感到一丝奇异的快感。
第四年,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脑海里只剩下对顾清绝和苏晚晴,以及整个天道宗的恨。那恨意,像火焰般灼烧着我的灵魂,让我不至于彻底迷失在魔气之中。我开始在黑暗中摸索,利用那几句入门心法,结合魔骨的特性,摸索出了一套全新的,专属于我的魔功。
第五年,我彻底放弃了抵抗。
我的身体已经彻底被魔气改造,血肉被塔里的魔物啃食得干干净净,连骨头缝里的最后一丝神魂都被吸走了。我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迅速流逝,意识也变得一片空白。
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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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临渊,那个渴望光明,渴望被认可的少女,已经死了。她死在了她最敬爱的人亲手为她打造的囚笼里。她的骨头,被魔物啃食殆尽,她的灵魂,被魔气彻底吞噬。
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的血色空间里。这里没有光明,没有黑暗,只有纯粹的力量在涌动。一个低沉而古老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带着无尽的威严:吾的子民,你感受到了吗这纯粹的力量。
是魔神。当年那道诅咒,并非单纯的攻击,而是一个印记,一个筛选。它没有杀死我,反而与我的魔骨融为一体,在我死亡的瞬间,将我的神魂接引到了这里。
恨吗魔神问,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恨。我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它像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我淹没。
想复仇吗
想。我想让他们也尝尝,被至亲至信之人背叛,被剥皮抽骨的滋味。我想让他们跪在我脚下,颤抖,哀嚎。
很好。魔神的声音带着满意的笑意,接受吾的馈赠,成为新的魔尊。去吧,去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去让那些伪善的光明,在你脚下颤抖。
无穷无尽的魔气涌入我的神魂,那是一种与镇魔塔内完全不同的,更加纯粹、更加强大的力量。我的身体被重塑,从一堆白骨中重新凝聚。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充满了毁天灭地的力量。我的血脉在沸腾,我的灵魂在咆哮。当我再次睁开眼,眼底是幽深的暗红,那是魔尊的颜色。
我不再是临渊。
我是,魔尊。
4
真相揭晓
五年,对修仙者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
对天道宗来说,这五年却过得并不安宁。顾清绝的心中,始终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他时常会做噩梦,梦见镇魔塔里那个绝望的身影,梦见临渊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他越来越频繁地想起临渊,想起她倔强的眼神,想起她说你会后悔的。
他开始控制不住地怀疑。苏晚晴真的有能力挡下魔神诅咒吗那上古凶兽的封印,凭临渊当时的修为,真的能解开吗他派人去调查,却被苏晚晴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他开始观察苏晚晴,发现她有时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服用一些黑色的丹药,并且她的修为,在短短几年内,突飞猛进。
直到那一天,他处理完宗门事务,深夜路过苏晚晴的住处。他听见了她的梦话。
魔神大人……神子的血肉……好香……苏晚晴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兴奋,让顾清绝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临渊那个蠢货,到死都不知道,是我引动了她的魔骨……是我放出了凶兽……
神子哥哥……等我吸干你的修为,你就是我献给魔神大人最好的祭品……哈哈哈……
顾清绝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一掌劈开房门,看到的,是苏晚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周身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那黑气与魔神残影的气息,一模一样。
真相,像一把淬毒的利刃,狠狠插进他的心脏。
救他的是临渊。
被他纵容了五年的,是魔神信徒。
被他亲手打入镇魔塔的,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魔头。
不——!
顾清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疯了般冲向后山,不顾长老们的阻拦,用尽毕生修为,一剑又一剑地劈砍着镇魔塔。那座坚不可摧的塔,在他染血的剑下,轰然倒塌。
尘烟散尽,塔底空空如也。
只有一堆被啃食得干干净净的白骨,和半截被血污浸透的弟子服衣角,那衣角上绣着天道宗的云纹,正是临渊当年穿过的。
顾清绝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捡起那堆白骨,像是要将它们嵌入自己的血肉里。他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响彻了整个天道宗。
他疯了。
5
魔尊归来
我归来的那天,魔云遮天蔽日,将整个天道宗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数万魔兵犹如黑色潮水,将整座山门围得水泄不通。他们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魔气冲天而起,压得天道宗的护山大阵摇摇欲坠,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我端坐于白骨王座之上,那王座由无数森森白骨堆砌而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那座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山门,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传令下去,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交出顾清绝,否则,踏平天道宗。
我的话音刚落,魔兵们便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士气高涨。天道宗的弟子们惊恐万状,他们看着摇摇欲坠的护山大阵,看着天空中那道端坐于白骨王座上的身影,眼中充满了绝望。
很快,山门大开。
顾清绝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不再是那个光风霁月的神子,曾经的白衣染上了灰尘,脸上布满了悔恨与疲惫。五年不见,他憔悴了许多,曾经清冷如雪的气质,如今只剩下死寂和悔恨。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底是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痛苦,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丝微弱的,求证的渴望。
临渊……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丝颤抖,是你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身边,被铁链锁着一个女人,正是苏晚晴。她被魔兵粗暴地推了出来,披头散发,面如死灰。她看到我时,瞳孔骤然紧缩,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你的骨头……
托你的福,我轻笑一声,声音冰冷如雪,抬手,一道魔气便将她凭空摄到我面前,扼住了她的喉咙,死过一次,感觉确实不错。
我看着她在我的掌心挣扎,她的脸因为缺氧而变得青紫,眼中充满了求饶和绝望。
你不是喜欢当救世主吗我看向顾清绝,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现在,你救一个给我看看
顾清绝握紧了手中的剑,手背青筋暴起。他看着苏晚晴在我手中挣扎,看着她眼中的绝望,痛苦地闭上眼。
放了她,所有罪孽,我一人承担。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请求。
你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冰冷而刺耳,你承担得起吗
我手下用力,苏晚晴的脖颈发出一声脆响,彻底没了声息。她软绵绵地倒下,眼神空洞,死不瞑目。
我随手将她的尸体扔在顾清绝脚下,像扔一件垃圾。她的尸体在地上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他的脚边,那双空洞的眼睛,似乎还在控诉着什么。
顾清绝看着苏晚晴的尸体,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现在,轮到我们了。
我从王座上走下,赤足踩在焦土上,每一步都踏出一道黑色的魔气涟漪。我一步步走向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
临渊,对不起。顾清绝看着我,眼中血丝密布,声音里充满了悔恨,是我错了,我瞎了眼,我不配为神子,更不配……求你原谅。
他扔掉了手中的剑,那柄曾经斩妖除魔的仙剑,此刻无力地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只剩下无尽的忏悔。
我愿以死谢罪,只求你……放过天道宗。他跪在地上,向我磕头,额头触及焦土,沾染上灰尘。
以死谢罪我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冰冷的指尖让他浑身一颤。我的声音,像千年寒冰一般,没有丝毫温度。
顾清绝,你是不是觉得,死,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我轻抚着他僵硬的脸庞,指尖顺着他的轮廓下滑,你把我打入镇魔塔的时候,可曾想过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我在塔里日夜嘶嚎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陪着你的小师妹花前月下,享受着所有人的赞美!
我的声音越来越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心里,让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一句对不起,一条命,就想了结所有我嗤笑一声,太便宜了。
我收回手,后退一步,周身魔气翻涌,将周围的空气都染成了暗沉的墨色。
来吧,神子。让我看看,你这五年,除了悔恨,还长进了多少。我的声音带着挑衅,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顾清绝缓缓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知道,今日一战,避无可避。他重新拾起剑,那柄仙剑在他手中发出嗡鸣,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悲愤。他身上爆发出强大的神圣气息,金色的灵力在他周身环绕,试图驱散周围的魔气。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便率先发起了攻击。
剑光如虹,带着净化一切的力量,朝我席卷而来。他出手便是天道宗最精妙的剑法,每一招都堂堂正正,光明磊落。
我却只是站在原地,不闪不避。直到剑光临身,我才动了。
我的招式诡异而狠厉,每一招都恰好克制着他的神功。我的魔气如影随形,缠绕着他的剑气,消磨着他的灵力。他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绝望。因为他发现,我所有魔功的起手式,都脱胎于他当年教我的那套入门心法。那几句他随意教给我,用来压制邪念的心法,如今却成了我驾驭魔气的基石。
他亲手种下的因,如今结出了最恶的果。
为什么……他被我一掌击退,口吐鲜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为什么会这样他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似乎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我走到他面前,抬手,缓缓摘下了脸上那副狰狞的恶鬼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五官的轮廓依稀还是临渊的模样,但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角蔓延着妖异的暗红色魔纹,那双眼睛,更是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深渊。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笑容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
顾清绝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我的脸,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又像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我,却又不敢,手指在空中颤抖。
临渊……你的脸……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不好看吗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这可是镇魔塔里的魔气,一刀一刀,亲手为我雕刻的。
我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毒蛇吐信,冰冷而致命:神子,这身魔骨,不是你亲手磨出来的吗
他浑身剧震,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他的眼神涣散,身体剧烈颤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泪混着血,从眼角滑落,将他脸上的灰尘冲刷出一道道痕迹。
曾经高高在上的神子,此刻狼狈得像条狗。他跪在地上,身体佝偻,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采。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片空洞的荒芜。那个一心向着光,渴望被他认可的临渊,早就被他亲手杀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冷冷地看着他,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我要你活着。
顾清绝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我要你修为尽废,变成一个凡人,永远留在这座山上,守着这片废墟,守着苏晚晴的尸骨,日日夜夜,品尝我当年所受的万分之一的痛苦。
我要你,永生永世,活在悔恨里。
我抬起手,一道纯粹的魔气毫不留情地打入他的丹田。他发出一声闷哼,全身的灵力如潮水般退去,像是被瞬间抽干了一般。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皮肤开始变得松弛,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脸上也浮现出深刻的皱纹。
神子,陨落了。
他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甚至比普通凡人还要虚弱。
6
神魔殊途
我废了顾清绝后,并没有血洗天道宗。
我只是毁了这座山门,将所有曾经参与过审判我的长老和弟子,都废去了修为,逐出了宗门。那些曾经对我恶语相向、落井下石的人,如今都成了比顾清绝更不如的凡人,散落在凡尘之中,自生自灭。
然后,我带着我的魔兵,扬长而去。
杀戮,并不能让我感到真正的快乐。那种短暂的快感之后,便是无尽的空虚。
我要的,是诛心。
我回到了魔域,坐在高高的魔尊宝座上。下方的魔将们向我俯首称臣,山呼海啸。我成了三界之内,无人敢惹的存在。我的名字,让仙道闻风丧胆,让魔道顶礼膜拜。
可我时常会在深夜醒来,眼前还是镇魔塔里无尽的黑暗,耳边还是魔物啃食骨头的声音。我报了仇,却并没有得到解脱。我的心,和临渊的尸骨一起,永远地留在了那座塔里。我的灵魂,被魔气重塑,却也永远失去了曾经的温度。
偶尔,会有探子回来禀报顾清绝的消息。
他没有离开天道宗的废墟。他真的像我要求的那样,守在那里。他为苏晚晴立了一座碑,上面没有刻字,只是一块光秃秃的石头。然后,他又在旁边,为临渊立了一座衣冠冢。那衣冠冢用最普通的石头堆砌而成,没有碑文,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渊字。
他每天都会去打扫那座衣冠冢,对着墓碑说话,一说就是一整天。他衰老得很快,从一个俊朗的青年,变成了一个佝偻的老人。宗门里残存的几个弟子看不下去,想接他下山奉养,被他拒绝了。他说,这是他的赎罪,他要用余生,来弥补他曾经犯下的错。
几十年后,我心血来潮,隐去魔气,化作一个普通女子的模样,再次踏上了天道宗的故地。
这里已经彻底荒芜,曾经巍峨的山门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曾经仙气缭绕的宫殿如今被野草覆盖。一片荒凉,死寂。
我找到了那两座坟。
苏晚晴的墓碑已经布满青苔,显然很久没人打理,几乎要被野草淹没。而临渊的衣冠冢,却干净如新,周围的杂草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佝偻着背,吃力地擦拭着墓碑。他的手颤抖着,动作缓慢而笨拙。
是顾清绝。
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他老得几乎脱了相,满脸皱纹,背脊弯曲。只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当年的轮廓,只是早已失去了光彩,变得浑浊而无神。
他没有发现我。他一边擦,一边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声音沙哑而苍老。
阿渊,今天天气很好,山下的桃花都开了,像你当年最喜欢的那样。你还记得吗你偷偷摘了一朵,藏在袖子里,结果被我发现了,你吓得脸都白了,嘴里还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
阿渊,我又记起了一件事。那年下雪,你非要偷偷溜出去堆雪人,结果冻得直打哆嗦,被我发现后,还嘴硬说不冷。我那时……为什么就不能对你好一点呢我为什么……就是个瞎子……
他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一些我早已遗忘的,微不足道的往事。那些曾经被我视为奢望的温柔,如今却成了他无尽悔恨的源泉。
说着说着,他便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身体颤抖得厉害,仿佛要将自己哭碎了一般。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心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空洞的荒芜。我以为看到他如此痛苦,我会感到解脱,感到快意。可我没有。我只是觉得疲惫,觉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缓缓回过头。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出那个他亏欠了一生的人的影子。
姑娘……他颤巍巍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你是谁
我没有回答。一阵山风吹过,吹起我的发梢,也吹散了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我转身,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身后,传来他嘶哑而绝望的呼喊。
阿渊!是你吗阿渊!你别走!你看看我!求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被山风吞噬。
我没有回头。
顾清绝,你我之间的恩怨,早在你劈开镇魔塔,看到那堆白骨时,就已经结束了。
你欠临渊的,用你余生的悔恨去还吧。
而我,是魔尊。
我的路,在前方,在那无尽的黑暗与王权之中。
从此,神魔殊途,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