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的未婚妻是我的老师 > 第一章

婚礼前夜,我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你未婚妻十年前因师生恋被开除。
附件里是她和某个男学生在教室接吻的偷拍照。
我颤抖着放大照片,发现那个学生的侧脸竟与我惊人相似。
突然,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举起手机质问:那是什么样你爱的是我还是我像他
她笑了:那个学生就是我啊,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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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屏幕的光,在彻底暗下来的酒店房间里,白得有些刺眼。
窗外是这座城市不眠的霓虹,窗内,婚礼的喜帖、烫金的囍字、叠放整齐的明天要穿的礼服,都沉浸在一种近乎圣洁的等待里。而我坐在床沿,像一尊突然被劈开裂缝的泥塑,血液似乎都凝在了那封邮件弹出的瞬间。
发件人:未知。
主题:关于你的未婚妻,林知夏。
内容只有一行字,像淬了冰的针,直直扎进眼球:你未婚妻十年前因师生恋被开除。
喉咙发紧,指尖冰凉。一种荒谬的可笑感还没来得及浮起,就被附件里那张下载缓慢的图片彻底碾碎。
高清的,虽然角度偷摸,却清晰得残忍。
一间教室,夕阳把桌椅染成暧昧的橙红色。黑板一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数学公式。一个女人被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抵在墙边,热烈地接吻。女人的侧脸,那双总是盛满温柔与智慧的眼睛微微闭着,长睫垂下,是我熟悉到刻入骨血的模样——林知夏。
我的未婚妻。
我血液逆流,呼吸停滞,全部的意识都吼叫着拒绝,瞳孔却不受控制地死死钉在屏幕上,钉在那个男生的侧影上。
校服松垮,身材清瘦,比现在的我年少青涩太多……
但那下颌的线条,那鼻梁的弧度,那耳廓的形状……
我颤抖着,几乎是痉挛地放大图片,指尖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素格在屏幕上模糊又重组,最终清晰地拼凑出一张——与我惊人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少年侧脸!
嗡——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抽干,只剩下心脏疯狂擂鼓又骤然收紧的窒息痛感。十年前……师生恋……开除……这个和我如此相像的男生……
所以那些恰到好处的懂得,那些无限包容的温柔,那些她眼中我曾以为独属于我的惊艳与爱恋……原来统统都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影子
我只是一个精心挑选的替代品一个她弥补毕生遗憾的赝品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涌起一股铁锈味的腥甜。明天就是婚礼……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要结婚。喜帖,婚纱,戒指,誓言……这一切光鲜亮丽的幸福,底下竟是如此不堪的骗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一个声音,清泠泠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突然自身后响起。
我猛地一颤,手机几乎脱手砸落在地。
豁然回头。
林知夏就站在虚掩的房门入口处,穿着一身柔软的丝绸睡衣,长发披散,脸上还带着卸妆后的湿润水汽。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静静地看着我崩塌的全过程。她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担忧,却独独没有被戳穿谎言的惊慌。
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
所有的震惊、痛苦、背叛感在这一刻轰然引爆,烧尽了我最后一丝理智。我猛地举起手机,屏幕上的那张偷拍照像一道狰狞的伤疤,横亘在我与她之间。我的声音因极度压抑的愤怒和绝望而嘶哑变形:
那是什么样!你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样!
你爱的是我还是就因为我他妈长得像他!像那个十年前让你不顾一切的学生!
质问吼出,带着撕裂的痛楚。房间的空气凝固了,窗外霓虹的光滑过她白皙的脸颊。
然后,我看到了。
她笑了。
不是嘲讽,不是得意,不是被揭露后的破罐破摔。那笑容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恍然和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可称之为怀念的意味。
她朝我走近一步,目光落在那张灼人的照片上,声音轻柔得像一片羽毛,却轻而易举地击碎了我所有摇摇欲坠的疯狂猜忌:
那个学生……
她顿了顿,抬眼直视我,眼底清澈见底,映照出我狼狈不堪的倒影。
就是我啊,傻瓜。我的大脑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离心机,所有轰鸣的愤怒、刺骨的寒意、碎裂的痛楚,都在那一句轻飘飘的话里被搅得粉碎,徒留一片空白的嗡鸣。
……什么
声音干涩得不像从我喉咙里发出。举着手机的手臂僵硬地垂落,屏幕上的照片依旧刺眼,但我再看去的目光,却充满了巨大的、无法理解的茫然。
林知夏又走近了一步,停在我面前,仰头看着我。她的眼神清亮,没有闪躲,只有一丝历经岁月沉淀后的复杂情绪,和一点点……近乎怜惜的温柔。
那个和你长得像的学生,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我混沌的意识上,就是我,林知夏。
她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点在那张放大的照片上,落在那个男学生的侧脸。
十年前,我十七岁,高三。那时候……和家里闹得很僵,他们认定女孩读太多书没用,逼我辍学嫁人。我剪短了头发,性格也倔,看起来确实像个清秀的男孩子。她的指尖缓缓滑动,描摹着照片上那略显青涩的轮廓,李老师……就是当时被拍到的另一位,我的语文老师。她发现了我想放弃高考的念头,一次次找我谈话,鼓励我,甚至偷偷帮我垫付资料费。
那天下午,她在空教室给我补课。我拿到了梦校的提前录取通知,激动得……不知怎么表达。她顿了顿,声音里染上一丝遥远的涩意,我抱住了她,哭了,然后……就像照片里这样。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冲昏了头,仅仅几秒,就分开了。但就这么巧,被人拍了下来。
匿名信寄到了校长办公室。‘男学生’和女老师。在那个小城里,这是惊天丑闻。学校迫于压力,要严惩。李老师为了保护我,一口咬定是她引诱‘我’,主动揽下了所有责任。她被开除了,教育系统再也容不下她。林知夏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清晰的痛楚,而我,‘男学生’的身份阴差阳错地被保护了下来,甚至没人仔细来查证。我顺利毕业,去了大学,之后才慢慢把头发留长……可是李老师的前途,就这么毁了。
房间里死寂一片。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我看着她,看着这张我深爱着的、熟悉到极点的脸,试图从那眉眼间找出十七岁时那个决绝假扮男孩的少女影子。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一下,又一下,缓慢地挤压着几乎停滞的血液。
所以,那惊人的相似……不是因为我是谁的替身。
那是因为……
你……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你是因为我长得……像当年的你自己
这话太过荒谬,甚至无法完整说出口。
林知夏却摇了摇头,她抬手,温热的掌心轻轻贴在我的脸颊上,目光像月光一样流淌过我脸上的每一寸轮廓。
不,不是因为你长得像‘他’。她纠正我,眼神专注而真挚,遇见你的时候,我早就不是那个需要伪装成男孩的林知夏了。我爱上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她的拇指摩挲着我的下颌线,那里,和照片里少年的轮廓依稀重合。
直到我们在一起很久之后,某次整理老照片,我才猛然惊觉,你侧脸的线条,笑起来的样子,甚至倔强时的神态……竟然和十七岁时镜子里的我,有那么几分神似。她微微歪头,像是也在重新审视这个奇妙的巧合,语气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感慨,世界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解释。但我很清楚,我不是透过你在看过去的自己。
她放下手,目光重新回到我的眼前,无比坦诚。
我只是……在爱上你之后,才发现命运开了这样一个小小的玩笑。它让我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年少时最狼狈也最勇敢的影子。但这影子,从来遮不住你本身的光芒。
她拿起我的手机,按熄了屏幕,将那场十年前的风暴重新封存进黑暗里。
这封邮件……她微微蹙眉,我不知道是谁发的,出于什么目的。但事情的全部真相,就是这样。我没有骗你,自始至终,我爱的人,只是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你。
她说完,不再开口,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审判,或者……救赎。
那些焚烧般的猜忌和痛苦,早已在她平静的叙述中悄然褪去,留下的是巨大的震惊、恍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的心疼。心疼那个十七岁不得不剪短头发、孤注一掷的少女,心疼那个为了保护学生而牺牲自己前程的老师,也心疼……我们差一点就因为这陈年的阴影而彼此错过。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那块冰冷的巨石仿佛渐渐融化。我伸出手,不是去拿手机,而是将她用力地、紧紧地拥进怀里。
她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即柔软下来,轻轻靠在我胸前。
明天,我的声音埋在她的发间,闷闷的,却异常坚定,我们的婚礼,照常。
她在我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片刻,我低声问:那位李老师……她现在好吗
林知夏的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鼻音:嗯。她后来去了南方的公益组织,帮助偏远地区的女孩读书。过得很好。
那就好。我抱紧了她,像抱住一份失而复得的珍贵宝物,以后,我们一起帮她。
怀里的她,再一次,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的霓虹温柔地闪烁,映亮一室静谧。那张偷拍照所带来的风暴,似乎正缓缓沉入宁静的深海,而海面之上,我们的船,依旧朝着明天的太阳,稳稳驶去。我抱着她,很久没有动。窗外城市的喧嚣像是被一层透明的膜隔开了,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人的呼吸声,以及心脏缓慢落回原处的沉重节拍。
那封邮件带来的尖锐冰刺,在她平静的叙述中融化了,但留下的并非一片暖洋,而是一种更为复杂、沉甸甸的潮湿。真相的重量,有时比猜疑更压人。
我慢慢松开她,手指无意识地拂过她睡衣的肩带,丝绸冰凉光滑。目光再次落到床头柜熄屏的手机上。
发邮件的人,我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哑,知道得这么清楚,甚至能拿到这种照片……会是当年的人
林知夏顺着我的目光看去,眼神也沉静下来。她摇摇头,长发拂过肩头:不清楚。当年知道‘男学生’就是我的人,极少。除了李老师,可能就是……拍下这张照片的人。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者,是后来从某些渠道了解到部分真相的人。十年了,很多东西早就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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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选择在婚礼前夜发给我。我的声音冷了下去,目的很明显。
不是为了告知真相,而是为了摧毁。无论他/她是谁,其心可诛。
林知夏握住我的手,她的指尖比刚才暖了一些。明天之后,我们可以慢慢查。但现在,她抬眼看向我,眼底有柔韧的光,不能让这件事影响我们。
对,明天。婚礼。
这个词重新变得真实而有温度。那些被短暂惊散的喜悦和期待,像归巢的鸟,一点点飞回胸腔。
但我看着她的眼睛,还是有一个问题,盘旋着,最终落了下来。
你……我斟酌着词语,怕碰疼她,也怕碰疼自己,当年的事……后来还会想起吗我是说,和李老师……
我问得小心翼翼。那不仅仅是她的一段过去,更是一场巨大的创伤和遗憾。我爱她,意味着我也必须接纳这片埋藏在她生命深处的荆棘地。
林知夏沉默了片刻,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她的眼神像是透过我,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会。她坦诚地说,声音很轻,不是经常,但某些时候,比如看到努力的女学生,听到不公的新闻,或者……像今天这样,被迫想起的时候。
她反手更紧地握住我:那不是因为怀念什么男女之情。年纪渐长后才明白,那时候对她的依赖和冲动,混杂了太多东西——对压迫的反抗,对理解的渴望,绝境中的感激……甚至有一种幼稚的、想要彻底摧毁旧生活的自毁欲。但那不是成熟的爱情。
那更像是一道疤。她拉着我的手,轻轻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它在那里,提醒我过去发生过什么,提醒我曾被怎样保护过,也提醒我代价有多大。它让我成了现在的我。
她的心跳平稳而有力,透过薄薄的睡衣传到我的掌心。
但疤是愈合的证明。她看着我,眼神清亮而坚定,它不会疼了,阿深。它只是存在。而你现在感受到的心跳,她将我的手压得更紧些,全都是因为你。
我望进她的眼底,那里没有阴影,只有一片坦诚的、温柔的湖泊。我信她。
那一刻,盘旋在心头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我不是她过去的影子,她是带着过去的烙印,完整地、清醒地爱着现在的我。
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好。我说,那就不让它影响我们。
我拿起手机,没有再看那封邮件,而是直接操作着,将其彻底删除,连同那张照片,一并扔进了数字世界的垃圾箱。
明天,我看着她,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我的新娘,准备好嫁给我了吗
林知夏也笑了,眼角微微弯起,像是月牙。之前笼罩在她眉宇间那极淡的阴霾彻底散去,又变回了那个明亮、温柔、让我倾尽所有去爱的女人。
早就准备好了。她说,语气轻快而坚定,从你第一次在讲座后追出来,结结巴巴问我那个漏洞百出的学术问题时,就差不多准备好了。
我忍不住笑出声,心里的滞重感被这轻松的回忆一扫而空:喂!那次我是真的有问题请教!
是是是,她笑着点头,揶揄道,问题幼稚得让我一眼就看穿某人的小心思。
我们相视而笑,气氛终于彻底松弛下来。婚礼前夜的紧张和期待,混合着刚刚经历了一场情绪风暴后的疲惫与释然,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更加亲密的暖流,包裹着我们。
夜更深了。
我们并肩躺下,她的手一直握着我的,十指相扣。没有人再提那封邮件,也没有人再提十年前的风雨。我们知道它存在过,或许未来还需要去面对那个发邮件的人,但在此刻,在此地,它已经被妥善地安放到了不会刺伤我们的角落。
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在即将坠入梦乡的前一刻,我模糊地听到她极轻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枕边:
幸好……是你。
我没有睁眼,只是更紧地回握了她的手。
窗外,城市彻夜不眠的光温柔地流淌进来,无声地照亮了挂在衣架上的那两套礼服——他的西装,她的婚纱。静静地等待着几个小时后,那场属于我们的、迟到了十年的、最终冲破所有阴影的晨光。
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
而我们将携手站在阳光下。晨光透过厚重的酒店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
我睁开眼,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身边林知夏安静的睡颜。她侧躺着,长发散在枕上,呼吸平稳,昨晚的波澜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有眼角极细微的纹路透露出一丝疲惫后的松弛。
我就这样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心脏被一种饱胀的情绪填满,混合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汹涌的爱意,以及一种更加沉甸甸的、名为了解的重量。我知道了她更深的故事,那片我曾未知的、带着伤痛的过往,这非但没有推远我,反而让我觉得她更加真实、完整,让我想要更加用力地去拥抱。
她动了一下,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初时的迷茫过后,对上我的视线,她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清晨初醒的、略带慵懒的笑。
早。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早,新娘。我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没有多余的话,昨夜的阴影在阳光下似乎进一步褪色。我们默契地起身,房间外已经开始隐约传来筹备婚礼的细微响动——家人朋友压低嗓音的交谈,工作人员轻快的脚步声。
敲门声响起,是化妆师和造型团队到了。
林知夏被簇拥着进了套房里面的房间,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轻声笑语、化妆刷的细微声响、卷发棒加热的味道隐隐飘出。
我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听着里面的动静,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光滑的边框。那封邮件已经删除,但发送邮件的那个人,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涟漪虽渐平,石子却沉在湖底,存在着。
门铃又响了。是我的伴郎,陈序,也是我多年的好友。他提着西装袋进来,一脸兴奋,捶了我肩膀一下:可以啊哥们儿,终于等到今天了!紧张不
我笑了笑,接过西装:还行。
他打量了我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怎么了看你脸色好像没睡好婚前焦虑
没什么,我摇摇头,不想在此时多说,做了个奇怪的梦而已。
陈序也没多问,兴致勃勃地开始整理自己的领结,一边絮叨着接下来的流程。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当我换上熨帖的西装,站到镜前时,里间的门也开了。
林知夏走了出来。
她穿着婚纱,头纱还未戴上,妆容精致,长发被优雅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阳光恰好落在她身上,婚纱缎面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我们隔着几步距离对望,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惊艳。
陈序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很识趣地默默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我朝她走去,脚步很稳,心跳却快得厉害。走到她面前,我伸出手,却一时不知该碰哪里才好,生怕碰坏了这份极致的美丽。
很好看。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这三个最朴素的字。
林知夏笑了,脸颊微红,眼中水光潋滟:你也是。
她抬手,仔细地替我正了正其实已经很端正的领结,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下颌。那个和照片里少年重合的线条。
我们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目光交汇,昨夜的一切在无声中再次流淌而过,但这一次,没有疼痛,只有一种深切的、共享秘密般的连接感。
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手滑下来,握住我的手。
嗯。我收紧手指,与她十指相扣,走吧。
房门打开,走廊里已经等候着笑容满面的亲友们,掌声和欢呼瞬间将我们包围。闪光灯亮起,摄影师捕捉着每一个瞬间。
去往婚礼仪式场地的车上,我们并排坐着,她的手一直放在我的掌心。
仪式地点选在市郊一个临湖的草坪。阳光正好,绿草如茵,白色的鲜花拱门伫立在前方,宾客们已坐满席位,低声交谈着,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幸福的味道。
音乐响起。
我们站在花廊的尽头,等待着她父亲将她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刻。我看着她挽着父亲的手臂,一步步向我走来,头纱下的面容美丽而坚定。
岳父将她的手郑重地放入我的手中,眼眶微红,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转身,面向牧师,面向所有祝福的目光,也面向我们共同的未来。
牧师开始宣读誓词,古老而庄重的词句在阳光下回荡。
林知夏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身边的这位男士,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她转过头看我,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草坪:
我愿意。
沈深先生,你是否愿意娶你身边的这位女士,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她,看向她眼底那片我曾险些因猜忌而迷失的湖泊,此刻它倒映着湛蓝的天空和我的身影。
我愿意。
声音落下,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交换戒指时,我的指尖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但动作没有丝毫迟疑。冰凉的铂金环套入她的无名指,也像是套住了我一生的承诺。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牧师微笑着宣布。
我轻轻掀开她的头纱,她的面容在薄纱后完全显现,带着一抹羞赧和巨大的喜悦。我低头,吻上她的唇。
很轻,很郑重,像一个封印,盖在了我们所有的过去和未来之上。
掌声和欢呼声更加热烈,彩色的纸屑和花瓣被抛洒向空中,纷纷扬扬地落在我们身上。
仪式结束,我们手牵着手,沿着花瓣铺洒的甬道,在亲友的祝福声中向前走去。阳光耀眼,湖面波光粼粼。
走到甬道尽头,稍微避开喧闹的中心,她忽然轻轻拉了我一下。
我停下脚步,低头看她。
她仰着脸,阳光在她睫毛上跳跃,她眼中带着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是喜悦,是释然,还有一丝只有我才能看懂的、关于昨夜的痕迹。
那封邮件,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我听清了,或许……是冲我来的。连累你了。
我握紧她的手,摇了摇头。
是冲我们来的。我纠正她,目光扫过不远处欢声笑语的宾客,眼神微沉,但没关系。
我转回头,对她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现在,我们有的是时间,一起把那个人找出来。
她看着我,眼中的那丝阴霾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信任和并肩的勇气。她重重地回握我的手,点了点头。
好。
阳光暖得恰到好处,将我们紧握的手照得发亮,无名指上的戒指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前方,是等待我们的盛宴、祝福,以及漫长而值得期待的余生。
至于阴影,就让它留在身后吧。
我们总会一起面对。婚礼的喧嚣如同潮水般,在祝福与欢笑中达到顶峰,又缓缓褪去,留下满地彩屑和空气中甜腻的花香。晚宴的最后一道甜点被撤下,舞池中央的灯光变得迷离,酒精和幸福共同作用,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染着愉悦的绯红。
我揽着知夏的腰,随着舒缓的音乐轻轻晃动。她脱掉了沉重的婚纱主裙,换上一身月白色的敬酒服,贴身的剪裁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长发微散,几缕垂在光洁的颈侧。她微微靠在我怀里,脸颊贴着我的西装领口,闭着眼,嘴角噙着抹不去的、疲惫而满足的笑意。
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和温度,一种真实无比的拥有感。
累吗我低声问,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嗯。她哼出一个鼻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却又摇摇头,但很高兴。
她的手在我掌心,戒指硌着皮肤,提醒着这一切并非梦境。
音乐换了更慢的调子,灯光也更暗了些。周围相拥起舞的宾客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在这片私密的昏暗里,她忽然仰起脸,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亮晶晶的。
那封邮件,她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会怕吗
我知道她问的不是邮件本身,而是邮件背后所代表的,那段几乎将我们击垮的、沉重而突然的过去,以及可能存在的、未可知的窥伺与恶意。
我搂紧了她,带着她在原地慢慢转了个圈。
怕过。我诚实回答,想起昨夜那瞬间如坠冰窟的恐慌和毁灭感,但后来发现,比起失去你,那些东西根本不值得怕。
她无声地笑了,把脸重新埋回我胸口。
我们会找到那个人的。她的声音闷在我的衣料里,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坚定,不是为了报复,只是……我们需要知道。需要一个了结。
嗯。我应道,一起。
音乐声渐弱,一曲终了。掌声零星响起,更多的是醉意朦胧的谈笑。
司仪在麦克风里说着感谢的话,宣布婚礼仪式全部完成,但宴席依旧,请大家尽兴。
我们相视一笑,手牵手走回主桌。朋友们立刻围上来,起哄着要喝最后一杯团圆酒。酒杯碰撞,清脆的声音里,所有人的笑脸都模糊而温暖。
终于,宾客开始陆续告辞。我们站在宴会厅门口,像两个被上好发条的玩偶,机械地微笑着,重复着感谢的话语,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拥抱和祝福。
等到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偌大的厅堂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收拾桌椅的服务生时,那根紧绷了一天的弦,才猛地松弛下来。
疲惫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知夏几乎站不稳,高跟鞋踢掉在一旁,光脚踩在地毯上,身子一歪靠在我身上。我揽住她,自己也觉得脚步虚浮。
回家我低声问。
嗯。她点头,眼皮都快粘在一起了。
没有闹洞房,朋友们体贴地将最后的时间完全留给了我们。助理早已将行李送回了我们提前布置好的新房。
开车回去的路上,城市已经沉睡。车窗开了一条缝,夜风带着凉意灌入,吹散了些许酒气。知夏靠在副驾上,头歪向车窗那边,似乎睡着了。街灯的光流水般掠过她的脸,明明灭灭。
等红灯的间隙,我侧头看她。睡颜恬静,褪去了白日的所有光彩和妆容,只剩下最本真的模样。就是这个女人,十年前曾剪短头发,倔强地与世界对抗;就是这个女人,背负着一段沉重的过往,独自走了很久;就是这个女人,选择了我,信任了我,差点因为我的猜疑而受伤。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酸软得一塌糊涂。
绿灯亮了。
我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继续平稳地驶向我们的家。
新房里静悄悄的,喜庆的装饰还散发着崭新的气味。我半扶半抱着把她弄进卧室,她咕哝了一声,几乎是摔进柔软的被褥里,卷着被子蠕动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我蹲下身,帮她把另一只没来得及踢掉的高跟鞋脱掉,又去打来热水,用温毛巾仔细擦掉她脸上残留的妆痕。她睡得极沉,任由我摆布,只在毛巾擦过眼皮时不耐地蹙了下眉,像只慵懒的猫。
做完这一切,我才自己去洗漱。热水冲刷过身体,带走疲惫,却让精神异常清醒。
镜子里,穿着睡衣的男人,眼角眉梢带着倦意,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擦着头发走出浴室,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知夏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沉睡着。我轻轻躺到她身边,刚拉好被子,她就像有感应般翻了个身,滚进我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呼吸再次变得均匀。
我关掉灯。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变得敏锐。能听到她清浅的呼吸,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香气,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
窗外的城市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天花板上投下微弱的光带。
我睁着眼,没有睡意。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一切,像默片一样在脑中回放——邮件的惊心,照片的刺目,她的解释,婚礼的喧闹,舞池的私语……
最终,画面定格在十年前那张偷拍照上。那个青涩的、与我酷似的少年,那个被命运开了巨大玩笑的少女。
然后,画面又跳转到今天,她穿着婚纱,站在阳光下,清晰地说我愿意。
怀里的她动了一下,似乎被什么梦魇缠住,呼吸急促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我的衣襟。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孩子。
没事了……我在她耳边低声哼着,我在。
她渐渐平静下来,攥紧的手缓缓松开,重新沉入深眠。
我低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
所有的谜团或许还未完全解开,阴影或许并未彻底散去。
但我知道,无论未来要面对什么,是找出那个发邮件的人,还是应对任何因过去而起的风波,我们都不会再独自面对。
长夜依然有光。
而我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我闭上眼,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婚礼后的生活像一杯逐渐沉淀的清水,表面的波澜终归平静,但杯底总沉着一些需要时间去慢慢化开的细微颗粒。那封邮件,和它背后的人,就是其中一个。
我们没有大张旗鼓地调查,生活照常进行。我回研究所继续我的项目,知夏也重返校园,带着新晋已婚的身份,依旧是那个受学生欢迎的林老师。但我们之间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警觉,对陌生邮件、对过往的提及,都多留了一份心。
平静在一个月后的周末被打破。知夏接到一个电话,来自她母校的一位即将退休的老教务主任。主任声音苍老,带着浓重的歉意,说整理旧档案时,发现了一些可能与她当年事情有关联的零碎记录,觉得有必要告知她。
我们驱车去了那座小城。母校变化很大,新楼林立,只有几栋老建筑还倔强地保留着旧日痕迹。老主任头发花白,坐在堆满卷宗的办公室里,递给我们一个泛黄的档案袋。
当年这事,处理得仓促,很多记录也不全。主任推了推老花镜,叹了口气,但最近清理旧物,找到了这个。是当时收到匿名举报信时,信封里附带的一点……别的东西,没归档,被随手塞进了值班记录本里夹着。
档案袋里是几张模糊的复印照片的复印件,比邮件里的更清晰一些,能看出拍摄角度是从教室后门的气窗偷拍的。还有半张被撕碎的、字迹潦草的草稿纸,上面反复写着伤风败俗、不配为师等字眼,笔迹激动而用力。
最关键的是,其中一张照片的背面,用极淡的、几乎褪色的蓝黑墨水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时间——不是当年的日期,而像是最近才写上去的。
这名字……知夏盯着那名字,眉头紧蹙,有点眼熟。
我查了一下,老主任声音压得更低,是比你们高两届的一个学生,叫赵峰。成绩一般,但当年……好像私下里对李老师很是崇拜,甚至有些过激的举动。李老师明确拒绝过他几次。
记忆的闸门仿佛被撬开一条缝。知夏猛地想起来了:是他……有一次他甚至在办公室外等李老师到很晚,被保安劝走过。我当时碰巧看到过……
线索似乎串联起来。一个因爱生妒或许又因妒生恨的男学生,目睹了那一幕,拍下照片,进行了举报。而十年后,他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知夏的现状,甚至找到了我的邮箱,在婚礼前夜发出了那封邮件。
他为什么现在又……我感到一股寒意。十年的执着,这恨意未免太过绵长。
老主任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听说他后来考去了外地,发展得似乎也不甚如意。
带着这个名字和零星的信息,我们离开了学校。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知道了是谁,并没有带来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像揭开了一块旧的伤疤,下面露出的并非痊愈的皮肉,而是依旧鲜活的、令人不适的真相。
要找他吗我问。
知夏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找。不是为了质问或者报复,我只是……想给这件事,也给他自己,一个真正的了结。
通过一些朋友的关系,几天后,我们拿到了赵峰现在的联系方式和一个大概的地址。他就在邻市,生活似乎确实有些潦倒,做着一份普通的工作。
我们没有打电话,直接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按照地址找了过去。那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气味。
站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防盗门前,我深吸一口气,看了知夏一眼。她脸色有些白,但眼神很坚定,对我点了点头。
我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一张略显沧桑、带着警惕的脸探了出来。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有些乱,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眼神混浊,透着生活磋磨留下的疲惫痕迹。但他的五官轮廓,依稀还能看出少年时的样子。
谁啊他问,声音沙哑。
赵峰我开口。
他愣了一下,仔细打量我们,当他的目光落到知夏脸上时,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就要把门关上。
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迅速抵住门,语气尽量平和,只是想聊聊十年前的事,和一个月前的那封邮件。
听到邮件两个字,他整个人僵住了,抵着门的手也失去了力气。他颓然地松开手,后退两步,让开了门缝。
屋子很小,陈设简单甚至简陋,显得有些凌乱。我们走进去,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坐下。
赵峰靠在墙上,低着头,不敢看我们,尤其是知夏。
邮件……是我发的。他哑声承认,干脆得令人意外,带着一种破罐破破摔的麻木,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学校的老主任留下了一点线索。知夏平静地说,为什么,赵峰已经十年了。
赵峰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为什么你们当然不明白!李老师……她那么好!她明明应该……都是因为你!他指向知夏,手指颤抖,要不是你!她怎么会……怎么会变成那样!她被开除了!她的人生都毁了!而你……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考了好大学,当了老师,现在还要风光大嫁!凭什么!
他的指控嘶哑而绝望,充满了扭曲的愤懑和不甘。
知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断,直到他吼完,胸膛剧烈起伏着喘粗气。
所以,你当年举报,是认为我毁了李老师。知夏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那你现在发邮件,是想毁了我的婚礼,作为报复
赵峰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我看到请柬截图……我受不了……她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他语无伦次,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这十年……过得也不好……我总是想起……我觉得都是我的错……但我又恨……
真相丑陋而可悲。这是一个被自己年少偏执的爱慕和随之而来的愧疚感折磨了十年的人,最终选择将痛苦转嫁的一次失控发泄。
房间里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只有赵峰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过了很久,知夏缓缓开口:李老师现在很好。她在帮助很多像她当年一样,需要帮助的女孩子。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保护我。
赵峰的哭声停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她的人生没有毁掉,只是换了一条路走。知夏看着他,眼神清冽,真正被毁掉的,是你自己的十年,赵峰。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刺中了核心。
赵峰呆坐在那里,面如死灰。
那封邮件,以及它带来的一切,到此为止。知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不会追究,但你也该放下你了。不是为了我们,是为了你自己。
说完,她拉了我的手一下,轻声说:我们走吧。
我没有再看那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跟着知夏,转身离开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屋子。
楼道外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们快步走着,直到走出那片老旧的小区,回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才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仿佛将某种阴湿发霉的东西,永远留在了身后。
知夏停下脚步,仰起脸,闭上眼睛,让阳光洒满她的脸庞。风吹起她的长发,拂过她微微颤抖的睫毛。
我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许久,她睁开眼,转过头看我,眼中还有未散尽的复杂情绪,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清明。
结束了。她说。
嗯,我点头,结束了。
阳光正好,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戒指折射出细碎而温暖的光芒。
这一次,是真的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