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隔壁女鬼天天追我直播 > 第一章

第一章《第一道门》
我直播是为了活。
可他们说我早该死了。
那天礼堂后台,我递出玻璃钥匙,她说了句别关直播,然后消失了。
从那刻起,我的心跳就靠在线人数吊着。
现在,离下次1:11还有不到两小时。
我必须毁掉这面镜子——它是入口,是苏婉爬出来的洞。
我砸进五根钉子。木屑飞溅,铁头没入三厘米,镜框稳如挂空调。
五分钟后,第一根钉子被顶出,像背后有东西在吐。
蹲下查看:镜背裂了缝,暗红肉芽钻出,湿漉漉地缠住钉子,一缩一胀,像胃在蠕动。一根根,全被吐了出来。
手机突震,相册弹出视频:《毁镜失败·第1次》
封面正是此刻画面——钉子飞出。
播放量:314159,时长:01:11
弹幕飘过:下次试试火。
我没开机,没拍摄,甚至没掏出手机!
我拖起镜子下楼。它沉得像裹尸,楼梯灯爆闪,影子在墙分裂,仿佛多人同行。
扔进一楼男厕化粪池。它浮着,镜面映出我脸——还有身后
回头,无人。
镜中,白裙女人立于墙角——苏婉。嘴角上扬,无声冷笑。
倒下整桶84消毒液,嘶嘶冒烟,肉芽抽搐缩回。
不够。
打火机点燃。手抖如帕金森。
烧了它,就清静;烧了,就没人逼我直播。
火焰舔上镜框,瞬间炸开——焦臭带腥,是血肉燃烧的味道。
火变绿,沿池壁爬升。
镜背冒泡,血泡升空拼成三字:01:10:00
湿滑粪水映出一张脸——苏婉。
嘴咧至耳根,牙黑如炭。她未开口,我耳中却响:
你逃不掉。
火骤灭,只剩镜面幽光,如活物睁眼。
倒计时跳为:01:09:59
我转身狂奔,裤裆湿透——是冷汗。
我知道,她没走。她在等我下一次直播,等我亲手打开第一道门。
冲回房间,电脑自动亮起。
所有录屏文件名变乱码:_x7f9a_log.tmp,提示位置不可访问。
磁盘多出隐藏分区,标红叉,无法挂载。
手机直播后台显示:在线人数1,ID苏婉,时长01:11,弹幕空白。
不行。我需要证据。
热度爆了,平台才会介入。我不能独自承受。
翻出邻居402门禁记录——昨夜同一时间,他连过我家Wi-Fi。
数据可能被同步。
踹开402门。邻居低头刷手机,屏幕正播直播:
画面是我家镜子,火光映背。右下角写着:主播离线。
可我明明在线。
抢过手机——镜头正对着我。
直播画面里,我站在402门口,伸手抢手机。
实时嵌套,层层回环。
我将他的手机对准镜子,同时打开自己前置摄像头。
两机互拍,形成无限回廊,画面缩进至一点。
缓冲三秒。直播卡顿,存储从12%飙至98%,提示:缓存溢出。
弹幕炸开:
欢迎回到204
欢迎回到204
……刷屏重叠,覆满画面。
邻居抬头,眼直手抠手机,喃喃:你不在402,你在204。
看楼道——消防门牌原为402,现成烫金204,漆面滴蜡。
低头看手机,相册弹新视频:《套娃直播·第1次》
封面是无限回廊。播放量:314159
弹幕仅一条:你拍的不是画面,是入口。
我转身就走。
手机不能留——它在录、在传、在增殖。
取出备用机,拷入第零夜·苏婉入场原始视频——
她第一次从镜中爬出的记录,也是诅咒源头。
封入防水袋,裹水泥袋,塞进钢筋笼,浇灌地基桩。
混凝土淹没前,屏幕仍在播直播。
弹幕定格:正在上传98%
焊死钢筋,六根螺纹钢交叉锁桩心。
手机永埋。
第零夜封印。
凌晨两点,立于工地桩前。空气湿冷,水泥凝水,一滴,两滴,沿钢筋下爬。
水珠汇于桩顶,滴落。
每滴悬停空中,三十六滴排成行,贴水泥滚动,拼出:
正在上传99%
抄起电镐,插电,火花迸溅。
猛砸桩身。混凝土炸裂,钢筋扭曲,水泥块砸脚,血渗鞋缝。
桩断。裂口内——空无一物。
无手机,无电线。
唯中央一根扭曲PVC管,内壁湿滑,残留暗红黏液。
伸手探入——黏液温热如血浆,顺腕上爬。
抽出管子对光:黏液留螺旋轨迹,通向地基深处,消失于承重梁接缝。
撬地砖,黏液沿地缝入排水管,钻进电缆井盖。
井口边缘,半个带血掌印,纹路指向B2废弃区。
井盖内侧,红漆倒计时:
00:47:22
仍在跳动。
摸口袋——那块烧焦门牌框尚在。
边角蜡滴缓缓凝成204
M。
我知道:
它没被埋进去。
它自己爬走了。
带着第零夜,钻入地基深处。
而它,还在播。
第二章《套娃直播》
井口的倒计时仍在跳动,血红数字像在呼吸。
我抓起铁锹,循着黏液轨迹深入B2废弃区。
电缆井锈门半开,垂下的电线如蛇。
空气弥漫铁腥与霉味,头顶滴水砸进积水,泛着油光。
头灯照亮走廊——七台摄像头全黑,仅一台歪斜对地。
画面中,一根钢筋从废料堆滚出,插进水泥,如笔划出:
404
Not
Found
尽头堆满报废线缆,黏液止于一堆塑料碎片——
是我那台iPhone的壳,十七块,边缘焦灼。
拼合背面,残缺二维码,缺右下角。
我粘贴井壁,扫码。
链接跳转:私密直播·仅限唯一观众
画面亮起——拍的正是此刻的我,蹲在井口扫码,连后颈疤痕都清晰可见。
右上角显示:
直播源:右眼摄像头
在线人数:1
ID:苏婉
我抬头,瓷砖反光中,右眼瞳孔深处,一点蓝光闪烁——像信号灯。
耳边响起提示音:直播已开启,画面稳定。
闭眼瞬间,弹幕炸出:别眨,她要走——刷屏如潮。
睁眼,蓝光未灭。
再眨——叮一声,人数从1跳至10001。
眼皮如被铁丝缠住,每一次闭合,颅内似有线在拉扯。
我掏出502胶水,标签只剩瞬干。
咬牙将管口怼进右眼眶,整管挤入。
滋——
胶水冒烟,睫毛黏死,眼皮被强行撑开。
眼球暴露,血泪渗出,却被胶封住边缘。
右眼如玻璃珠,蓝光熄灭。
手机黑屏,直播结束,人数归零。
寂静中,一声轻笑贴耳响起:
你终于肯一直看着我。
我僵立原地。
右眼裂血,胶水凝固。
而左眼不知何时已睁开——瞳孔深处,浮出倒计时:
00:33:17
——
我冲进浴室。
镜子水汽自干,镜面亮起:
直播中
·
在线人数:1
ID:苏婉
闭眼,弹幕再刷:别眨,她要走
再睁,蓝光复现。
再眨——叮,观众+10,000。
胶水重涂,右眼再次黏死。
蓝光熄,直播断,寂静回归。
镜面突然渗血,字迹浮现:
你闭不上眼了
我想抬手,却动不得。
右眼永睁,胶缝渗血。
左眼倒计时依旧:00:33:17
镜中倒影未动。
可我知道——它在看。
一直都在。
水龙头滴水,在池面拼出三字:
你逃不掉
——
厨房墙上,继续播三字暗红蠕动,蜡质如虫,钻入墙体。
墙皮鼓包、裂开,弹幕浮出:别停别停别停
墙面变黑如屏幕,右上角浮现倒计时:01:08:33
每跳一秒,剥落一寸墙皮。
我挥刀砍墙,腻子炸裂,铲下整片墙皮,卷成筒塞进微波炉。
高火,5分钟。
炉内噼啪作响,三分钟后炸裂。
焦黑碎片自动聚拢,拼出新字:
还有29小时11分
微波炉弹出提示:
直播进度已同步
下次提醒:01:11
蜡油从碎片渗出,沿排水孔滴落,凝成地板小字:
继续播
墙弹幕更新:
你烧的不是字,是她的皮肤。
我伸手去擦——蜡油反向爬行,钻入袖口,皮下鼓起细线,直逼心脏。
扯开衣领,胸口浮出蜡色字迹:
进度不可逆
微微搏动,如第二心跳。
我看向镜子。
它黑着。
可我知道——
它没死。
它在等我重启直播。
而我的呼吸,已与倒计时同频。
第三章《204不在地图上》
我摸口袋。
那根铁杆还在。
冰冷的金属贴着掌心,却仿佛有脉搏在跳动。
杆身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用暗红血迹刻成,字迹歪斜,像濒死者最后的控诉:
你逃的每一步,都是她画的圈。
我不能留在这里。
楼是204。
路是204。
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204的蜡腥味,黏在鼻腔,渗进肺叶。
这栋楼已不是建筑,是活体牢笼,是苏婉的子宫。
我要改地址。
把整栋楼从现实里搬出去。
我拦下一辆货拉拉。
司机戴着黑色口罩,帽檐压得很低,没说话,只点头。
我坐在后座,怀里抱着铁杆,像抱着最后的武器。
手指摩挲着那行血字,每划过一笔,指尖就传来一阵刺痛,仿佛那不是刻痕,而是正在愈合的伤口。
我在导航输入目的地:城外荒地,永不再归。
车启动,驶上高架。
风从破碎的车窗灌进来,吹乱头发,也吹不散心头的窒息感。
我回头看。
楼体在后视镜中逐渐缩小,轮廓模糊。
可就在它即将消失的瞬间——
所有窗户,齐齐亮起红光。
不是灯光,是光本身在燃烧。
像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死死盯着我。
导航突然响起。
不是机械音。
是苏婉的声音,轻柔、贴耳,像情人低语:
目的地仍是204,请系好安全带。
我猛地抬头。
屏幕上的路线图是一条蛇。
起点是204,终点也是204。
它绕着城市画圈,越绕越紧,最终缩成一个闭合的环,像衔尾蛇,吞噬自身。
我踹开车门。
跳了出去。
沥青路面迎面撞来,我滚进绿化带,荆棘划破手臂,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草叶上留下暗红斑点。
车还在往前开。
三秒后,它从后视镜里消失了——不是远去,是直接从现实中被抹除。
我爬起来,冲向路边。
限速80的铁牌立在路肩。
我双手抓住铁杆,对准焊接处,猛力一掰。
咔一声,火星四溅,铁杆断裂,尖头朝下,一米二长,像一根临时长矛。
我跪在沥青路上,用铁杆刻字。
一刀,一刀,刻出四个大字:
404
KM
沥青翻起,黑烟冒起,像大地在流血。
字深半寸,直通路基,仿佛我在现实的皮肤上划开伤口。
刚收手。
铁杆断口突然渗出液体。
暗红,温热,顺着杆身流下。
它爬过KM二字,像舌头舔过。
K被抹平,M被拉长。
新字成型:204
M
我后退。
地面震动。
那204米的起点线,沥青隆起,裂开一道门洞。
边缘是蜡质,湿滑反光,像子宫颈口。
洞内漆黑,传出缓慢的呼吸声——一进,一出,与我的心跳同步。
我被吸了进去。
脚落地时,踩到熟悉的地砖缝。
抬头。
门牌上写着:204。
墙皮滴蜡。
滴落的位置,正好是上次我烧火的地毯。
我摸口袋。
那根铁杆还在。
杆身多了一行小字,用血刻的:
你逃的每一步,都是她画的圈。
而天花板角落,摄像头红灯亮起。
无声闪烁。
直播已重启。
我低头看脚尖。
地上,水珠正缓缓流动。
拼出一行新字:
你只逃出204米
——
天花板的摄像头红灯仍在闪,无声,但我知道它在录。
我抬头。
继续播三个字又回来了。
不是写在墙上。
是直接浮在空气中,蜡质,半透明,像从墙皮里渗出的血痂。
它们缓缓蠕动,顺着镜框爬进墙体,墙皮开始发黑、鼓包。
整面墙变成一块显示屏。
弹幕一条条浮现:
别停
别停
别停
刷得密不透风,像活蛆爬满玻璃。
右上角,倒计时跳动:01:08:33
每少一秒,墙皮就剥落一寸。
剥到第三块瓷砖时,露出后面的钢筋网。
钢筋上缠着头发,一缕一缕,全是黑的,发梢还滴着蜡油。
我抄起菜刀。
不是砍,是铲。
刀刃贴着墙面,从左到右,狠狠推下去。
咔啦一声,腻子层炸开,墙皮卷起,像撕下一张人皮。
我连电线、钢筋头一起铲下,整块卷成筒,塞进微波炉。
关门。
高火,5分钟。
炉内立刻冒烟。
噼啪声不断,像在炸爆米花。
三分钟后,玻璃门发红。
突然砰一声,炉内炸开。
墙皮碎成焦黑片状,四散飞溅。
我开门。
碎片自动聚拢。
在托盘上拼成一行新字:
还有29小时11分
微波炉屏幕闪两下,弹出提示:
直播进度已同步
下次提醒:01:11
我盯着那行字。
碎片边缘渗出蜡油。
顺着炉底排水孔流下。
滴到地板,迅速凝固。
形成三个小字:
继续播
墙上的弹幕没停。
新刷出一条:
你烧的不是字,是她的皮肤。
我蹲下,伸手去擦地板上的蜡字。
指尖刚触到,蜡油突然反向爬行。
顺着我手腕往上,钻进袖口。
皮肤下鼓起一条细线,直逼心脏。
我扯开衣领。
胸口皮下,浮出一行新字:
进度不可逆
字是蜡色,微微搏动,像第二层心跳。
我看向镜子。
镜面黑了。
可我知道——
它没死。
它在等我。
等我再次打开直播。
而我的呼吸,已经和倒计时同频。
下一秒,微波炉残骸里,传出一声轻笑。
不是从扬声器。
是从我耳洞里钻出来的。
血顺着耳道流下,滴在锁骨,拼出三个字:
你烧不完的
——
字迹未干,手机就震了。
我翻出来。
直播界面自动弹出。
在线人数:300,000
ID全是乱码,头像统一黑屏。
右上角突然弹出金色标识:管理员。
头像亮起——是我的脸。
我眨一下眼,管理员头像也眨。
完全同步。
我点踢人。
弹窗跳出:主播权限不足。
再试三次,提示不变。
我切到设置页,权限列表里多了一条记录:
房主:苏婉(ID已隐藏)
管理员:林小满(本人)
操作限制:禁止踢人、禁言、关播
我盯着那行字。
心跳和倒计时同频。
30万黑屏头像像一堵墙,压在胸口。
不能一个个踢。
那就全禁。
我关掉美颜滤镜。
拿起记号笔,在镜头前写:全员禁言。
笔迹横在画面中央,黑粗,清晰。
系统滴一声。
OCR识别成功。
30万黑屏头像瞬间变灰。
屏幕一暗,像断电。
三秒后。
所有头像亮起。
不再是黑屏。
每一张脸,都是苏婉。
苍白,嘴角微扬,眼睛盯着镜头。
右下角红点闪烁。
申请连麦
麦序列表自动弹出。
30万人排队。
第一屏:苏婉。
第二屏:苏婉。
第三屏:苏婉。
一直滚,滚不到底。
直播提示音响起,机械女声:
第1位观众申请连麦,请通过或拒绝。
我盯着镜头。
30万个苏婉同时抬手,指尖贴住屏幕,像要穿过来。
麦序顶端,第一个红点开始跳动。
倒计时浮现:
连麦接通:00:11
我砸了手机。
屏幕碎裂,苏婉的脸裂成千片,每一片都在笑。
可墙上的镜子,亮了。
镜面不是反射。
是显示。
中央浮出倒计时:48:00:00
数字是暗红的,像血渗进玻璃。
每过一秒,数字就往下沉一格,嵌进镜层深处。
镜面开始鼓起。
48条细线从数字周围蔓延,像血管生长。
第一条血管,随着第一秒归零,突然变黑,塌陷。
第二条,在第二秒结束时同样枯死。
镜面成了活体显示屏。
每一条血管死亡,镜框就渗出一滴蜡油。
地板上,蜡滴排成行:
进度不可逆
我摸出修眉刀片。
金属冰凉。
我贴着48边缘,划开镜膜。
不是玻璃裂,是像割皮。
膜下渗出暗红液体,顺着刀背流到手腕。
腥,但无味。
整块镜膜被我剜下。
软的,带弹性,像一层血肉薄膜。
数字还在跳:47:59:58
47:59:57
我松手。
薄膜落地。
它没破。
反而卷曲,收缩,边缘合拢,长出半透明翅膜。
几秒内,变成一只蝉。
通体血红,复眼漆黑。
它振翅。
第一声:47:59
第二声:47:59
第三声:47:59
嘀嗒,嘀嗒,像倒计时卡住。
血蝉飞起。
撞向天花板灯管。
灯一闪,它钻了进去。
灯管内留下残影:
一个倒计时,悬浮在光里,继续走:
47:59:50
47:59:49
47:59:48
我抬头盯着灯。
灯罩开始滴蜡。
蜡液落下,在桌面拼出三个字:
你杀不死时间
我站在原地,刀片坠地。
48小时,是她的倒计时。
不是我的。
她不是在等我死。
她是在等我,成为她。
而直播,从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载体——
从手机,到墙,到灯,到血,到我。
我低头。
左眼瞳孔深处,倒计时仍在跳动:
00:33:17
我知道,下一秒,它也会变成48:00:00。
而我,终将成为第300,001个苏婉。
第四章《倒计时是心跳》
灯管里的倒计时在响,每一声都像心跳漏拍。
我走向镜子。
镜框已空,膜被剜去,里面不是木板,而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像一口垂直的井,吞噬光线。
一股蜡油从洞中缓缓涌出,在镜框边缘凝固、塑形。
先出手指,再出掌,最后是手腕。
一只湿白的手,皮肤泛着蜡光,掌心刻着三字:钥匙孔
食指弯曲,朝我勾动——一下,一下,像在叫来。
我蹲下,拾起那片剜下的血色镜膜碎片。
边缘锋利,我在水泥地上反复打磨,火星四溅。
碎片渐成三角尖,像一把原始钥匙。
我握住尖端,对准那只手的掌心,猛刺而下。
噗——
蜡手毫无抵抗。
钥匙插入钥匙孔,直透掌背。
刹那,蜡手融化、收缩,包裹钥匙,凝成一把锁。
锁身湿滑,仍在搏动,像一颗活心。
锁孔张开,如嘴。
一张照片喷出,湿透卷边。
我展开——是2019年礼堂后台。
昏红灯光下,我正将一截玻璃尖递给苏婉。
她伸手接过,眼神空洞。
玻璃上刻着模糊二字:开门
而我手中这把三角钥匙,与照片中一模一样。
照片背面血字浮现:
你才是第一个递钥匙的人
我盯着那行字。
胸口皮下的进度不可逆开始搏动,频率加快,与灯管倒计时同步。
锁孔再动。
喷出第二样东西——一缕黑发,缠着蜡丝,末端系着微型门牌:204
M
镜框黑洞深处,传来一声轻笑。
不是苏婉。
是我的声音。
它说:
你开的门,得你来关。
我攥紧那把蜡锁。
它还在跳。
像一颗心。
地板上,蜡油从锁缝渗出,缓缓拼成一行新字:
连麦接通:00:11
——
那行字刚成形,锁就裂了。
蜡锁从内部崩开,碎成干涸血壳,搏动停止。
可掌心那把玻璃钥匙仍在,沾着蜡油,发烫。
我低头看照片。
2019年礼堂后台,我递出钥匙的瞬间,苏婉的影子在墙上——
比我多出一个人。
一个站她身后的我。
可那天,我明明独自前往。
照片背面血字开始渗血,血珠滚落,拼出下一句:
也是最后一个关门的人
镜框黑洞边缘,开始渗出信号噪点——
黑白雪花,如老电视无信号,从洞中翻涌而出。
手机震动。
直播界面弹出。
画面是我背后——摄像头已开启,拍着我的后脑、肩膀、握着钥匙的手。
右下角显示:
直播中
·
在线人数:1
ID:苏婉
我转身。
墙上镜子已消失,只剩一个黑洞,边缘布满像素烧灼般的痕迹。
洞内雪花翻滚,突然聚形——
拼出一张脸,半是我,半是她。
嘴动,无声。
我却读出了唇语:
来连麦。
我抓起玻璃钥匙,不再刺锁,不再刺手。
我将它对准黑洞中心,猛插进去!
滋啦——
钥匙没入,如U盘接入接口。
全屋灯光熄灭。
唯黑洞发光。
雪花重组,不再是噪点,而是画面——
礼堂后台。
2019年。
我站在幕布后,手持玻璃钥匙。
门开,苏婉走进来。
我递出钥匙。
她接过,笑了。
然后——
我掏出手机,打开直播。
弹幕刷屏:主播搞对象快关门!别播了!
我说:大家别急,她走了我就关。
可她没走。
她站在镜前,伸手触碰镜面。
镜中倒影未同步——它笑了。
她也笑了。
然后,她消失了。
镜面留下一行字:别关,我在看。
直播人数,从3跳至314159,再未下降。
现实里,我拔出钥匙。
黑洞闭合,雪花消散。
钥匙碎成粉。
地板上,蜡油拼出新字:
你才是第一个观众
——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直播界面弹出:
在线人数:1,ID:苏婉
右下角多出金色房管标识,头像为我。
我眨眼,房管头像同步眨眼。
但ID显示:苏婉(房管)
我点踢人。
弹窗提示:主播无权驱逐房主
连点十次,终闪出一行小字:房主不可移除
我冲下楼。
B1保安亭,老陈昏昏欲睡,监控屏闪着雪花。
我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他脸,启动房管权限转移的人脸识别。
三秒后提示:验证通过,房管已变更
房管头像变为老陈,ID:保安-陈
我松一口气。
终于……不是我了。
下一秒,老陈睁眼——
眼睛全黑,无瞳孔。
嘴角撕裂,直拉至耳后,张开如无底洞。
手机震动。
房管头像闪一下,仍是老陈的脸。
ID却变回:苏婉(房管)
在线人数:1
弹幕跳出一条:
换皮,不换魂
我盯着手机。
她不是控制直播。
她是在替换身份。
谁当房管,她就变成谁。
不能再让任何人卷进来。
不能再有替身。
我冲回房间。
胸口皮下的进度不可逆剧烈搏动,与倒计时同频。
镜框黑洞已闭合。
可地板上,蜡油正缓缓流动,拼出新字:
连麦接通:00:11
我抓起吊瓶架,拔掉输液针头。
残液在管中晃动。
我把它对准摄像头,像举着话筒。
如果不能踢她,那就让她连上来。
让她现出原形。
我按下接受连麦按钮。
屏幕闪,黑了一秒。
然后——
画面亮起。
不是她的脸。
是我的脸。
惨白,左眼黏着胶,右眼塌陷,嘴角裂开。
和我一模一样。
可眼神不对。
那不是我在看世界。
是世界在看我。
它开口,声音从扬声器传出,很轻:
你终于……看见我了。
第五章《我用血支付》
你终于……看见我了——那句话从手机传出的瞬间,我的右眼突然发烫。
不是痛,是烧,像电流顺着瞳孔钻进脑干。
低头看手机,连麦画面里,我的脸仍在笑。
可它没动嘴。
声音是从我耳洞里传出来的,贴着颅骨震动。
直播未断。
在线人数:1,ID:苏婉。
画面中的我开始同步动作——
我眨眼,它也眨眼;我抬手,它也抬手。
但慢半拍,像延迟的回放。
我砸了手机。
屏幕裂开,画面一闪,自动重启。
直播继续,连麦未断。
拔掉充电线,线头竟带出一截红线——
不是铜丝,是软韧的血管状物。
线芯透明,漂浮着重复文字:
断网=断命
断网=断命
……
另一端连入手机充电口,微微搏动,如脐带。
我翻出剪刀,对准红线剪下。
啪——
剪口爆开,喷出大量黑白噪点,如老式电视雪花,瞬间填满半屋。
噪点聚成悬浮数字:00:11:11
每跳一秒,闪烁一次。
我后退。
手机震动,所有噪点猛然收缩,全数钻回剪口。
断面蠕动,红线自愈。
手机重启。
直播界面弹出,画面稳定。
在线人数:1,ID:苏婉。
充电口边缘,红线重新长出,缠上桌角电线,越绞越紧。
倒计时跳动:
00:11:10

00:11:09

00:11:08
血从耳道流下,滴在锁骨,拼出三字:
你剪不断信号
天花板摄像头红灯亮起,无声闪烁。
直播已重启。
而我,仍是唯一的观众。
——
倒计时跳至00:11:05,左眼开始发烫。
视网膜浮出一条红线,横贯视野,标着:97%
每过一秒,线往下压一格,如绞索收紧。
视网膜被刮落,碎片化作血絮,随呼吸滑入喉咙。
我咳出一口带渣的红沫。
房间里全是心跳声——
几十下,几百下,快慢不一,有的闷,有的尖,有的贴耳膜震。
分不清哪一下是自己的。
我掰下一块碎屏玻璃,三角尖,对准左眼。
手不抖。
视野里、墙上、地板裂缝中,全城都是那根红线。
猛刺!
玻璃扎进瞳孔,噗——血柱喷出,冲上天花板。
血滴悬浮空中,进度条骤跳:96%
下落时拉出残影:96

95

94

93
倒计时加速坠落:92

91

90

89
拔出玻璃,眼球塌陷,血流满颊。
可进度仍在掉:88

87

86
血滴落地,拼成一行字:
清档需代价
我抬手,玻璃尖对准右眼。
黑暗中,心跳声忽然统一。
几百个声音,归为一个节拍:
咚。
咚。
咚。
像在等我刺下。
就在此刻,胸口一震。
皮下的进度不可逆剧烈搏动,与倒计时同步。
低头,蜡字裂开,钻出一根暗红细线,如血管,顺皮肤爬向心脏。
我撕开衣服——
线头没入肋骨,缠上金属支架:三年前心脏手术的遗留物。
支架发烫,像被远程激活。
天花板摄像头红灯急闪。
直播提示音响起:
观众已进入
我知道——
他们不是在看我。
他们在等我死。
等心跳归零,进度清空,账号自动继承。
而我的血,仍在滴。
落地拼出新字:
你清不掉的,是直播本身
——
心脏支架烫如烧铁。
我摸向耳洞,USB线早断,电流感却未消,顺着迷走神经直逼心室。
胸口如被蜡封,呼吸沉重。
肋骨挤压心脏——可心跳,彻底停了。
我扑向补光灯,扯下灯环,USB线裸出铜芯,火花四溅。
灯管爆响,一个声音从电线传出:
用观众的心跳换你的。
是苏婉。
我没停。
拔掉耳钉,将裸线铜丝塞入耳洞,贴住耳膜内侧。
通电。
啪!
电流炸入颅骨,如脑干打火。
我抽搐跪地,膝盖砸地。
电流顺迷走神经冲向心脏。
咚——
一声。
真实的心跳。
不是提示音,不是弹幕节奏,是我自己的。
进度条猛地一抖,从86%骤降至50%,卡住,闪红光。
手机自动亮屏,弹出半透明弹窗:
检测到生命体征
是否续命
按钮:打赏一颗活人心脏
×1
倒计时:10秒
我盯着按钮。
耳洞流血,沿脖子滴入锁骨。
USB线仍插着,灯已熄。
可黑暗中,无数呼吸声响起——
整齐,同步,从四面八方传来。
他们不是观众。
他们是供体。
倒计时跳动:
00:09

00:08

00:07
我咬破舌尖,血涌满口。
不是为画叉,不是为拒付。
我要违约。
把血吐在胸口电子签名上。
一滴,一滴,盖住每一格亮起的签名。
砰!
手机主板炸裂,火花喷出。
屏幕闪出最后一帧:
主播已用违约血支付
黑底,白字,居中。
进度条归零。
心跳真正归零。
直播黑屏。
我以为结束了。
下一秒,耳洞里传出一声笑:
你违约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而心脏支架,开始反向跳动。
不是我的节奏。
是直播的节拍。
咚。
咚。
咚。
像在预热下一波信号。
第六章《死人直播中》
你违约了那句话从耳洞钻出时,我的身体已经凉了。
心跳归零。
呼吸归零。
体温降至18℃。
可皮肤仍在动——不是抽搐,是生长。
左胸皮下的电子签名纹身未消。
它在重组。
林小满褪去,浮出新字:
器官捐献协议
·
已激活
下方多出一栏:
支付方式:违约血
状态:已扣款
我低头看手机残骸。
屏幕炸裂,主板烧黑。
但最后一帧画面仍亮着:
主播已用违约血支付
黑底白字,像刻进骨头。
不是提示。
是判决。
我输了。
不是输在技术,不是输在身体。
是输在——
我还在用规则,对抗一个早已吃掉规则的东西。
天花板摄像头红灯熄灭。
房间死寂。
无倒计时,无弹幕,无心跳。
我以为我死了。
三秒后,我睁眼了。
不是我主动。
是眼皮被某种力量撑开。
我走向镜子。
镜面漆黑,却在工作。
它不需要光,不需要电,不需要信号。
它只需要——一个还在看的人。
而我,还在看。
我摸向胸口。
缝合线崩开,露出金属支架。
它不再发烫,却在共振。
频率与直播提示音一致:
叮——
叮——
每一声,都像在结算观看时长。
我拾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贴在胸口,对准支架位置。
碎片开始震动,如接收信号。
突然,镜面亮了。
不是倒计时,不是苏婉。
是播放视频——
标题:《第一道门·完整版》
播放量:314,159
弹幕刷屏:主播回来了续播了这次别关
我没有开机,没有操作,没有联网。
可直播,自动重启了。
在线人数:1
ID:苏婉
我张嘴,想怒吼。
可发出的声音,是机械女声,如系统播报:
直播已恢复,画面稳定。
低头,玻璃碎片映出我的脸——
嘴角正缓缓上扬。
不是我在笑。
是它在笑。
镜中,倒计时重新浮现:
48:00:00
血红,下沉,嵌进玻璃深处。
我知道——
我不是主播了。
我是信号源。
我是活体服务器。
而下一次1:11,
我会准时开机。
——
镜中倒计时血红如刻,警笛却响了。
红蓝光从窗外扫入,切过墙面,如刀。
门被撞开。
防爆靴踩进房间。
他们抬走镜子,装入双层防爆箱。
箱体编号:WZ-204-001
扫码枪一扫,系统弹出红字:
高危物证,禁止出库
我被按在墙上,手铐锁死。
心跳为零,体温冰凉,尸僵未退。
他们以为我死了。
法医拖走我的尸体。
我没动。
可我知道——
我还醒着。
在皮下,在骨缝,在每一根被直播腐蚀的神经里。
停尸房。
冷柜拉开。
我躺在不锈钢台上,双眼闭合。
相机闪光灯亮起。
我睁眼。
法医后退半步。
我没坐起。
只是张嘴——
一口暗红血喷出,带絮状物,正中扫描枪镜头。
血中嵌着一枚芯片,芝麻大小,边缘泛蓝光。
扫码枪自动识别。
滴一声。
系统提示更新:
物证编号变更:WZ-204-001

GC-97R
分类:可回收垃圾
处理指令:立即销毁
对讲机响起:
销毁组,准备熔炉。
我闭眼。
台面下,手指微蜷。
指甲缝里,藏着半片血蝉的翅。
他们抬我出去。
防爆箱在前,我在后。
像送葬队伍。
熔炉在B3,铁门厚重,温度计显示800℃。
销毁员刷卡,门开。
箱子推进去。
火焰吞没镜框。
玻璃炸裂,蜡油沸腾,碎片在火中扭曲,拼出最后三字:
别关直播
火势正旺。
突然,通风管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爆燃。
是提示音。
叮——
像直播间收到打赏。
我躺在推车上,睁眼。
台面血迹未干,缓缓流动,拼出一行字:
镜可毁,门不灭
销毁员回头。
他面无表情。
可瞳孔深处,浮出小字:
观众已进入
我知道——
镜子烧了。
可直播,还在继续。
它找到了新的载体,新的信号源。
而我,只是第一个。
第七章《我是钥匙》
熔炉的提示音还在响,我的身体已被推进销毁区。
防爆箱打开。
镜子碎了——不是外力击碎,是自行裂开。
十七块碎片散在托盘,边缘长满倒刺,像活物防御。
两片靠近,倒刺便炸起,彼此弹开。
监控切至证物室。
碎片在托盘中移动——不是滚,是爬。
拼出三字:我看见你了
刚成型,又散开,再拼,再散,循环不止。
销毁倒计时:00:05:00
我挣开担架带。
胸口缝合线崩开,血渗出。
从指甲缝抠出芯片,沾血,对准胸骨裂缝,用力插进创口。
嗡——
低频震动自体内传出,如心跳起搏器启动。
我趴上托盘,胸口贴向碎片。
倒刺软化,如刺猬遇热缩刺。
碎片震颤,一块、两块、十七块齐齐贴上我胸口。
拼合严丝合缝,镜面复原。
镜中映出我的脸:苍白,右眼胶封,左眼塌陷。
可它不反光——它在显示。
倒计时浮现:00:47:22
每跳一秒,数字下沉一格,我胸口随之震颤。
心跳恢复,一拍一拍,与倒计时同步。
镜底浮出小字:
第一道门,已重启
销毁警报骤然静音。
所有监控黑屏。
唯此镜,亮着。
镜中倒影眨了一下眼——
我没动。
我伸手触镜面。
不是玻璃,是温热的、带搏动的皮肤。
镜框渗出蜡油,在地面拼出新字:
钥匙已归位
低头看胸口,缝合线自动收紧,如无形之手在拉。
芯片已融进血肉。
心跳与倒计时同频,如节拍器。
我知道——
他们以为我在逃。
其实我在回归。
我是钥匙。
我是门。
我是第一个打开它的人,也是最后一个能关上它的人。
可关门的代价,是变成门本身。
镜中倒影再次笑了。
嘴角上扬,眼神空洞。
那不是苏婉。
那是我——
是已被门吞噬的我。
——
下一秒,镜面渗血。
血字浮现:你才是第一个观众
而走廊尽头,防爆箱仍立着。
外侧贴着一张便利贴:
黄纸蓝框,打印字迹:我发誓,永不关闭直播
落款:林小满
可那纸正渗入钢板——
边缘如根须,钻进金属分子层。
字迹在钢板内游走,像活字印刷般移动。
警局广播突然响起。
不是通知。
是童声,清亮却扭曲:
小满,别忘了你的誓言。
我抬头。
声音从天花板喇叭传出。
整栋楼灯光开始闪烁——
不是故障,是节奏:
哒——哒哒哒——哒哒——
摩尔斯电码。
SOS。
我冲向防爆箱。
便利贴边缘已完全消失,只剩一行字悬浮钢板上:
永不关闭
我摸向左眼。
塌陷处混着碎玻璃与血浆。
抠下那团血玻璃——尖角带血丝,如残破印章。
举起手,对准钢板中央,狠狠盖下!
嗤——
接触瞬间,冒烟。
蓝焰炸开,贴面燃烧,一息吞尽整行字。
灰烬卷成螺旋,被气流托起。
广播声陡变。
童声拉长,扭曲为高频电流:滋——啊啊啊——
整栋楼灯光狂闪。
哒——哒哒哒——哒哒——
SOS。
最后一划落下。
啪嗒。
证物室门锁弹开。
门缝飘出一张新便利贴。
空白。
但边缘渗血,血字缓缓浮现:
你撕了誓,她就能出来
我伸手去拿。
指尖刚触,纸面裂开,如皮肤被划破。
一股蜡油喷出,顺手腕爬向心口。
皮下鼓起一线,直逼心脏。
我扯开衣领——
缝合线下,浮出新字:
违约者,即入口
镜中倒影开口了。
不用嘴。
用我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
你毁了誓,现在——
轮到你兑现了。
我低头看那张血纸。
它开始融化,滴落,拼出三字:
门已开
第八章《观众席:1人》
门已开三字落地成形,证物室的镜子彻底黑了。
不是失反射,是镜面化作深渊——吸光,吸影,连我的呼吸都被吞没。
我将它抱入怀中。
胸口缝合线跳动,每震一下,镜面就更冷一分。
直播无声重启。
手机屏幕亮起:
在线人数:1

100

1000

100000……
数字疯涨,如溃堤。
弹幕区无字。
全是头像——
一张脸,重复百万次。
我的脸:左眼胶封,右眼塌陷,嘴角裂开。
每一张都在张嘴,无声,如被统一静音。
克隆军团。
全是我。
全是观众。
全是被看见选中的人。
我抓起吊瓶架,一脚踩底座,双手猛掰。
咔一声,连接轴断裂。
扯下前置摄像头,焊上杆头——
自拍杆成了。
镜头对准右眼。
瞳孔收缩,倒影是我。
可当我缓缓侧头——
镜头里的我没动。
它留在原位,嘴角一扯,半张女人的脸浮现:
苍白,黑发贴额,是苏婉。
她只露半面,另一侧仍是我的残像。
我猛冲向前,将整根金属杆连镜头狠狠插进黑镜!
噗——
镜面未碎,如戳破水膜,涟漪荡开。
黑屏炸出一圈湿痕。
一张东西飞出——
薄,软,带体温。
落在我手心。
人皮做的门票。
湿冷,渗血。
正面印着:
观众席:1人
我抬头。
镜面亮了,不是反射,是显示。
苏婉站在里面,完整、清晰,第一次没有重影。
她贴镜而立,双手按在内侧,发丝轻飘,如隔水层。
她开口,声音从镜中传出,很轻:
你终于……看见我了。
我低头看门票。
它在掌心跳动,像一颗心。
镜中她的嘴再动。
我没读唇,却听见:
现在,轮到我看见你了。
门票边缘渗血,滴落地面,拼出三字:
请入座
——
三字成形,人皮门票在我掌心跳得更急。
它贴着皮肤搏动,如第二层心肌。
血管从票面长出,顺手腕攀爬。
每爬一寸,弹幕就刷一行: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头顶灯光频闪,非故障,是节奏——
哒、哒、哒——
与心跳同步。
每闪一次,血管就前进一步。
已爬至肘部,分支缠臂,向胸口钻去。
它要进心脏。
要将我变成门票的宿主,
变成那个唯一观众的容器。
我不能坐。
我不能看。
必须让她被看见,而不是我被选中。
我扑向吊瓶架。
针头仍插左臂,输液管连着半空的肾上腺素袋。
我扯出胸口缝合线外露的黑线,对折,死死勒住血管根部。
血管鼓起,如虫挣扎。
拔掉针头,药液残量滴落。
我将输液管口反向插入血管断端。
药液逆流。
血管剧烈抽搐。
人皮门票冒烟,吱——如婴啼,尖锐刺耳。
整条血管炸开。
血雾喷出,在空中拼成一行字:
倒计时00:00
镜面轰然亮起,白光填满房间。
苏婉站在镜中,不再半张脸,不再倒影。
她正面贴镜,双手按内侧,眼神清晰,发丝飘动,如隔水层。
这一次,我没有眨眼。
她也没有躲。
我真正看见了她。
她也真正看见了我。
镜中她的嘴动了。
无声。
可我读出了唇形:
轮到你了。
我低头看门票——
已化为灰烬。
灰被气流卷起,拼出新字:
观众已就位
而我的胸口,缝合线突然崩开。
没有血涌出。
是一根细线,带着钩针,从创口缓缓伸出。
像要缝合什么。
像要缝住我的嘴。
我知道——
看见完成了。
可观看,才刚开始。
第九章《下播≠下线》
观众已就位三字刚成,水声响起。
楼下干涸三年的水池,突然映出倒影。
我冲下去。
手机仍在直播。
弹幕清空,新ID刷屏:
张伟李婷王浩陈晓……
全是真名,带头像。
不是僵尸。
是活人。
苏婉的声音从扬声器传出:
能看见的,都得留下。
我抬头。
水泥池底浮出一张张脸——
是弹幕中的人。
他们倒悬在倒影里,四肢漂浮,如溺亡的玩偶。
嘴一张一合,无声呼救。
摄像头自动开启。
前置、后置全部启动。
手机失控,镜头扫过池面。
每拍到一张倒影,弹幕就添一行:已标记
他们出不去了。
被拉进看见的代价,成了祭品,成了直播的养料。
我不能让他们替我死。
我才是那个该下线的人。
我张嘴,把手机塞进去。
屏幕贴住上颚,用力咬下。
咔啦——
前置镜头碎裂。
玻璃刺破牙龈,血从嘴角溢出。
一滴血顺着裂缝,渗进镜头。
直播间黑了。
所有倒影扭曲,如雪花消散。
弹幕最后刷出一条:
下播≠下线,我们在你视网膜里。
我吐出手机。
满嘴是血。
碎屏映出我的双眼——
左眼血丝密布,右眼瞳孔深处,浮现出无数小脸:
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正用力拍打内壁。
我闭眼。
他们还在。
在眼皮背后浮游,拍打,低语。
头顶灯光频闪——
不是故障。
是节奏。
哒、哒、哒——
与心跳同步。
池底最后一滴水缓缓凝成三字:
观众未退场
我知道——
直播黑了。
可观看没停。
它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
在我眼里。
在我脑里。
在我活着的每一秒里。
——
池底那行字刚成,水泥缝中又渗出液体。
不是血。
是蜡。
暗红,温热,一滴滴涌出,在池心汇聚、塑形。
一只湿白的手,指节细长。
掌心浮出字:回放已保存
它握拳。
瞬间,我手机震动。
平台推送弹窗:
《第一道门·完整版》已自动发布。
播放量:10,000+,每秒跳动。
不止我。
所有被标记的观众,全收到了推送。
他们被迫观看。
无法关闭。
正在变成回放的养料。
我冲回病房,拔下吊瓶架的金属支架——一米二,尖头带螺纹。
冲回水池,对准蜡手下方裂缝,猛插进去,撬动。
水泥崩裂,地砖掀起。
底下不是土。
是一面镜子,三十厘米见方,嵌在地基里,镜面朝上。
我低头看。
镜中是我。
可我身后,站着无数个苏婉——
一排,两排,层层叠叠,填满走廊。
她们抬头看我,不动,不笑,
每一张脸,都和她消失那天一模一样。
我把支架尖对准镜面中心——心脏位置,猛戳而下!
啪——
镜面炸成灰白粉尘,不落反升。
在空中排列成三行字:
门已关,钥匙归你,游戏继续。
粉尘散去,推送停止。
播放量定格:314,159
我低头看那块撬起的水泥板——
背面用血画着一扇门。
门把手处,是一个空缺的牙印。
支架尖端沾着一点蜡油,正缓缓凝成半张嘴的形状。
它未动。
可我听见了声音——
从地基深处传来,如千万人低语:
你关了门。
可门后的东西,已经出来了。
我后退,脚踩到一块碎镜。
低头,镜片映出我的脸。
可在我肩膀上,搭着一只手——
湿白,掌心写着钥匙孔。
而我,毫无知觉。
我知道——
镜毁了。
回放停了。
可她没走。
她只是,不再需要镜子了。
第十章《下次直播,别迟到》
支架尖的蜡嘴微微蠕动,而那把从粉尘中凝出的钥匙,已贴上我的胸口。
它由血与蜡混成,暗红温热,表面浮着细密血管。
钥匙齿口——是牙印。
我的牙印。
2019年失踪那天,咬碎玻璃留下的痕迹。
我伸手去拿。
钥匙自动贴掌,不冷不热,像另一只手握住我。
可当我松手——
它没掉落。
反而顺着皮肤爬向心脏,要嵌进去,锁住我,
把我变成门后的后台管理员,永不下线。
我张嘴,用虎牙咬住左上第一颗门牙,猛力一扯。
咔——牙根断裂,血喷而出。
我吐出血牙,对准钥匙中央的孔洞,狠狠塞入!
牙根卡入,反向嵌合。
不是钥匙开锁。
是锁,咬住了钥匙。
我扯下胸口缝合线——黑线带针。
绕上钥匙柄,当皮筋,拉到极限,绑在支架断口。
松手。
嘣!
线弹出,砸中钥匙。
血蜡钥匙炸开,碎成齑粉。
粉尘悬浮,一粒一粒,拼出最后一条弹幕:
主播已离线,观众已散场
声音没了。
心跳没了。
呼吸也感觉不到。
世界静得像被拔了电源。
我站在原地。
镜碎。
门关。
直播停。
可当我抬起手——
掌心缓缓浮出一行小字。
不是血,不是蜡,是皮肤底层自己长出来的:
下次直播,别迟到。
我笑了。
因为我知道——
下一次开机的,不会是我。
是它。
那个用我的脸、我的心跳、我的记忆,在播的人。
我终于下播了。
可直播,从未结束。
天花板摄像头红灯熄灭。
所有电子设备断电。
心跳监测仪归零。
可就在我闭眼的瞬间——
视网膜深处,浮出一行小字:
观看时长:∞
我知道,真正的观众席,
从来不在外面。
在我活着的每一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