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困住五人,山庄规则每晚必须献祭一人。
>第一夜,钢琴夹碎一个男生的喉咙。
>我和江枫是唯二记得死亡循环的人。
>第二夜,女生因私藏食物被餐桌吞噬。
>第三夜,救人者触碰尸体,被黑雾绞杀。
>第四夜,独行者违反夜间禁足,被冻成冰雕。
>第五夜,只剩我们两人。
>规则说必须每晚死人,但暴雪规则要求全员存活才能停雪。
>当厉鬼再次现身时,我们故意同时违反两条规则。
>山庄在规则冲突的撕裂中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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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被砸碎的瞬间,带着冰碴子的腥气扑面而来。
山庄沉重的橡木门在身后哐当合拢,隔绝了外面肆虐的、能把人卷上天的白色地狱。狂风像无数濒死的野兽,在门外疯狂地撞击、撕挠着门板。门框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在脚下积起一小堆冰冷的白。
我们五个,狼狈不堪地挤在宽敞得有些瘆人的门厅里,身上厚重的冬衣还在往下淌着雪水,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水渍。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陈旧木头、尘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难以言喻的甜腻气味,混着冰冷的湿气,直往肺里钻。
操!什么鬼天气!张子航喘着粗气,狠狠甩了甩他那颗精心打理过的脑袋,昂贵的羽绒服帽檐上挂满了冰凌。他环顾四周,挑剔的目光扫过墙上褪色的挂毯、角落里蒙尘的盔甲、还有那盏从高得离谱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巨大水晶吊灯。这破地方能住人连个鬼影都没有!
有…有人吗苏沐沐的声音细细的,像被风扯断的线,带着明显的颤抖。她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几乎隔着厚外套掐进我的肉里。她的脸色比外面的雪还要白,眼神慌乱地扫过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门厅和前方幽深的走廊。体育生赵峰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门边,像一尊石像,宽阔的肩膀微微绷紧,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冰冷的空气钻进鼻腔深处,带着那股挥之不去的甜腻和灰尘的味道,莫名地让人心头发慌。我下意识地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视线掠过身边几张惊魂未定、被寒冷和恐惧冻得有些僵硬的脸,最后,撞上了另一双眼睛。
江枫。
他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背对着那扇巨大的、能映出人影的落地窗。窗外是混沌一片的暴风雪,窗内,他深色的眼眸像两潭结了冰的寒水,里面翻涌的却不是初临险境的茫然和恐惧,而是一种……一种我无法形容的疲惫,一种近乎绝望的、沉重的了然。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身上,穿透了眼前的混乱和寒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
他记得。他一定记得!
无数个破碎的、血腥的片段瞬间冲进脑海——钢琴轰鸣的巨响、餐桌上无声张开的黑暗巨口、浓稠如墨的黑雾、走廊尽头晶莹剔透的冰雕……还有一次次睁眼时,这扇沉重橡木门在身后合拢的哐当声。37次。整整37次循环的开端,都始于这扇门隔绝风雪的一刻。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瞬间攫住了我。我几乎是本能地想要移开视线,避开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就在这时——
叮咚……叮咚……
一阵突兀的、清脆的钢琴声,毫无预兆地从侧厅的方向流淌出来。不是优雅的旋律,而是几个孤零零的、不成调的高音键,突兀地敲击着死寂的空气,每一个音符都像冰冷的针,扎在紧绷的神经上。
谁赵峰猛地转身,肌肉贲张,声音带着紧绷的沙哑。
张子航皱紧了眉头:搞什么鬼这破地方还有人弹琴
苏沐沐抓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紧,指甲更深地陷了进去,喉咙里溢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只有我和江枫,身体同时僵住,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声音……是前奏!是无数次循环里,第一个死亡的前奏!
去看看!张子航的少爷脾气上来了,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烦躁,抬脚就朝琴声传来的方向走去。赵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苏沐沐死死拖着我,我们也只能被动地跟上。
侧厅的雕花双开门虚掩着。张子航一把推开。
巨大的三角钢琴像一头沉默的黑色巨兽,伏在昏暗的光线里。琴盖是掀开的。一个人影面朝下,上半身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探进了琴身内部,双腿无力地耷拉在琴凳旁。
是陈宇。那个一路上话不多,总是戴着耳机听歌的男生。
死寂。只有窗外风雪的呼啸声填补着这令人窒息的真空。
喂!陈宇!你他妈趴那儿干嘛装神弄鬼张子航的声音拔高了,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往前走了两步,想伸手去拉陈宇的腿。
别碰他!我的尖叫和江枫的低吼几乎是同时炸响,带着一种撕裂般的惊惶。
太晚了。
就在张子航的手指即将碰到陈宇裤脚的那一刹那——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沉重的钢琴顶盖,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控着,带着千钧之力,猛地砸落!
那声音……沉闷得如同巨石坠地,又夹杂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碎裂声,像是装满水的厚塑料袋被狠狠踩爆。时间被拉长,又被这声巨响瞬间碾碎。
猩红的液体,混着一些无法辨认的、粘稠的糊状物,如同被挤爆的浆果,猛地从琴盖与琴身的缝隙里喷射出来。几滴温热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溅到了张子航昂贵的羽绒服袖口上,也溅到了离得稍近的赵峰运动鞋雪白的鞋面上。
呕——!苏沐沐发出一声短促的、濒死的呕吐音,身体猛地向后弹开,死死捂住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泪水汹涌而出。她像被抽掉了骨头,整个人软倒下去,如果不是我下意识地死死架住她,她绝对会直接瘫在地上。
张子航像是被那几滴血烫到了,触电般缩回手,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停下。他英俊的脸扭曲着,褪尽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袖口上那刺目的几点猩红。
赵峰则像一尊突然被点穴的石像,保持着弯腰想查看的姿势僵在原地,只有眼珠在剧烈地颤抖,死死盯着那架流淌着鲜血和脑浆的钢琴。他粗重的呼吸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冰冷的空气里,那股甜腻的陈腐气息彻底被浓烈的血腥味压了下去,混合着人体组织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膻,浓稠得几乎能糊住人的口鼻。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尖锐的疼痛逼退那股呕吐的欲望。37次了,每一次亲眼目睹这开场的血腥,都像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神经。每一次的冲击,从未减弱分毫。我强迫自己转动眼珠,越过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看向江枫。
他站在人群稍后的阴影里,脸色同样苍白如纸,下颚线绷得死紧,牙关紧咬。但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失魂落魄或惊恐万状。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越过那架正在滴血的钢琴,死死盯住了琴键后方——那里,紧贴着琴谱架的内侧,一张边缘裁剪得异常整齐的、泛着淡淡米黄色的硬纸片,正静静地贴在那里。
新规则!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身体。前36次循环里,规则纸条总是出现在不同的、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一次,它在钢琴里!
我的目光与江枫在半空中短暂交汇。那一眼,沉重得如同背负着整个世界的绝望。无需言语,我们都明白对方眼中翻腾的信息:第37次。循环还在继续。我们被困在这座以鲜血为食的山庄里,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出那该死的规则,然后……打破它。或者,被它彻底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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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炉里的火焰徒劳地跳跃着,木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却驱不散大厅里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苏沐沐蜷缩在离壁炉最近的一张巨大扶手椅里,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受惊过度的鹌鹑。厚重的毛毯包裹着她,只露出一双空洞失焦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跳动的火苗。那火苗映在她眼里,却点不燃一丝生气。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身体间歇性的、无法控制的抽搐。陈宇那被钢琴砸碎的画面,显然已深深烙进她脆弱的神经。
张子航烦躁地在猩红色的波斯地毯上来回踱步,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他神经质地不断擦拭着袖口上那几点早已凝固成深褐色的血渍,昂贵的羊绒面料被他擦得起了毛球。妈的!邪门!真他妈的邪门!他低声咒骂着,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那盖子怎么会自己砸下来谁搞的鬼这鬼地方肯定有问题!
赵峰则沉默地守在侧厅通往这里的拱门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像。他背对着我们,宽阔的肩膀绷紧,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外面黑暗的走廊,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那片浓稠的阴影里扑出来。他刻意避开了侧厅的方向,但紧绷的身体线条和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同样翻腾的惊涛骇浪。
我和江枫坐在稍远一些的一张长沙发上。沙发很软,但坐上去只觉得冰冷僵硬。我们之间隔着一段礼貌而疏远的距离,如同任何两个刚刚经历惨剧、惊魂未定的陌生人。
必须把大家聚在一起。江枫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冷静,只有我能听出其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分散开……更危险。
张子航猛地停下脚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聚一起聚一起等死吗那鬼钢琴就在隔壁!谁知道下一个轮到谁老子要找个房间锁起来!他眼中布满血丝,恐惧让他的声音尖锐刺耳。
听他的!我立刻接口,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发颤,努力模仿着一个被吓坏了的女孩应有的反应,聚在一起……至少……至少能互相看着点。我的目光快速扫过苏沐沐和赵峰,带着恳求,沐沐这样……她一个人不行。峰哥,你说呢
赵峰的目光在我们脸上停留了几秒,又看了一眼缩在椅子里的苏沐沐,那空洞的眼神让他眉头紧锁。他终于缓缓地点了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嗯。张子航见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骂骂咧咧地一屁股坐倒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算是默认了。
江枫站起身,走向壁炉旁那张沉重的红木边桌。桌上放着一个看起来很有些年头的黄铜托盘,里面散乱地放着几块包装朴素的压缩饼干、几小瓶矿泉水,还有几个已经氧化发黑的水果。这些都是我们之前在一楼储藏室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山庄里似乎只有这些能勉强入口的东西。
他拿起两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动作自然地向苏沐沐走去。他蹲在她面前,将东西轻轻放在她膝盖上的毛毯上。沐沐,吃点东西,喝点水。他的声音刻意放得很柔和,像在哄一个孩子,保存体力。
苏沐沐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落在膝盖上的饼干和水上,又缓缓移开,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把自己更深地缩进了毯子里。
江枫没有强求,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在转身的瞬间,他的身体似乎不经意地微微一侧,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边桌的边缘。桌面上那个沉重的黄铜果盘被碰得微微一晃,发出哐当一声轻响,里面几个干瘪发黑的苹果滚落下来。
抱歉。他低声道,弯腰去捡滚到地上的苹果。
就在他弯腰的刹那,借着身体和桌子的遮挡,他那只捡苹果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从黄铜托盘底下抹过!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当他直起身时,手里除了那个干瘪的苹果,指缝间还夹着一张对折起来的、边缘同样裁剪得异常整齐的硬纸片!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拿到了!那张贴在钢琴里的新规则!
江枫若无其事地将苹果放回托盘,然后拿着那张纸片,脚步沉稳地朝我坐着的沙发走来。他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手里拿着的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便签。
林晚,他走到我面前,声音平稳,目光却锐利地刺入我的眼底,你脸色很差,喝点水。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将手里那瓶原本要给苏沐沐的矿泉水递向我。就在递水的动作中,那张对折的硬纸片,借着瓶身的掩护,被他极其隐蔽地、迅速塞进了我放在膝盖上、微微握拳的手中!
冰冷的瓶身触碰到我的手背,而那张纸片的边角则硌着我的掌心。我猛地一颤,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那纸张带来的、象征着死亡轮回的冰冷触感。我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紧紧攥住了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谢…谢谢。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努力控制着不让尾音发抖。我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瞬。
江枫在我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位置正好挡住了张子航和赵峰可能投来的视线。他微微侧身,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大厅,实则严密地监视着另外三人的动静。
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也照亮了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凝重。他微微点了下头,无声地示意:可以看了。
掌心已经被汗水濡湿,那张小小的纸片变得有些滑腻。我借着低头拧瓶盖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用膝盖和身体的阴影制造出一个极其狭小的、安全的阅读空间。然后,我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用另一只手,将那张对折的硬纸片打开了一角。
壁炉的光线昏暗摇曳,但足够看清上面用那种熟悉的、冰冷僵硬的印刷体写下的字句:
```
山庄留宿规则
(暴雪期间):
1.
请勿于夜间(晚10点至次日早6点)离开公共休息区域。
2.
请勿私藏食物。
3.
请勿触碰逝者。
4.
请勿单独行动超过30分钟。
5.
请保持必要的安静。
```
私藏食物!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僵硬了!我猛地抬起头,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死死钉在蜷缩在扶手椅里的苏沐沐身上!
记忆的碎片带着尖锐的棱角,疯狂地切割着我的神经——上一次循环!也是在这个冰冷绝望的夜晚,同样是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苏沐沐,这个被恐惧彻底摧毁的女孩,她做了什么
储藏室!那个堆满杂物、散发着霉味的狭小空间!她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了进去!然后……然后……那张巨大的、沉重的、铺着浆洗得雪白桌布的长条餐桌……桌面中央毫无征兆地裂开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像一张骤然张开的、等待猎物的巨口!无声无息!在她绝望的、短促到几乎无法分辨的惊呼声中,瞬间将她整个人吞噬进去!紧接着,沉重的桌面猛地合拢!
砰!
那沉闷得如同棺材盖合拢的声音,至今还在我噩梦里回荡。桌面严丝合缝,雪白的桌布平整如初,只有边缘处,缓缓地、缓缓地……洇开了一小圈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深红……
沐沐……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惧和急切,你……你刚才是不是拿了储藏室的东西我顾不得那么多了,规则要求请勿私藏食物,但没说不能拥有!关键是私藏!只要她拿出来,或者承认,或许……或许就能避开那恐怖的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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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沐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像被鞭子抽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情绪——是惊慌,是被人戳破秘密的极度恐惧!她下意识地把膝盖上的毛毯裹得更紧,整个人拼命地往宽大的椅背里缩,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
完了!
我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她这个反应,就是最直接的承认!她不仅拿了,而且……藏起来了!就在她身上,或者就在这张椅子周围!
拿出来!沐沐!快拿出来!我几乎是尖叫着喊出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要朝她冲过去。必须抢在那张餐桌发难之前!
林晚!江枫的低吼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他反应快如闪电,在我刚起身的瞬间,一只铁钳般的手已经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他硬生生将我拽回沙发上坐下。
你疯了!冷静点!他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一丝深藏的焦灼。他不能暴露!我们都不能暴露!一旦被其他人察觉异常,一旦规则判定我们知晓太多……后果不堪设想!他只能用眼神疯狂地传递着这个信息。
可是她……我被他拽得生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一半是手腕的剧痛,一半是眼睁睁看着同伴走向死亡的无力感和恐惧。
什么拿出来她拿了什么张子航狐疑的声音插了进来,他停止了踱步,探究的目光在我、江枫和苏沐沐之间来回扫视。赵峰也转过身,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我们。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和质问中——
咕噜……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苏沐沐紧紧裹着的毛毯下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在滚动,又像是……肠胃蠕动的声音
苏沐沐的身体猛地僵直!那双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瞬间被极致的惊恐填满!她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张大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抽气声。
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无法控制地抽搐!仿佛有无数条无形的绳索在她体内疯狂地绞紧、拉扯!她的脸色由惨白迅速转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眼球可怕地向上翻起,只剩下浑浊的眼白。
沐沐!赵峰脸色大变,低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太晚了。
就在赵峰的手即将碰到苏沐沐剧烈颤抖的肩膀时——
噗!
一声沉闷的、湿漉漉的破裂声,从苏沐沐裹着的毛毯内部传来!
紧接着,刺目的猩红,如同打翻的颜料桶,猛地从毛毯的褶皱、缝隙里疯狂地洇透出来!那红色扩散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染红了整张米色的毛毯!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盖过了壁炉的烟味和山庄的陈腐气息,蛮横地灌满了整个大厅!
苏沐沐所有的抽搐和挣扎,在毛毯被彻底染红的瞬间,戛然而止。她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瘫软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头歪向一边,翻白的眼睛空洞地对着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冰冷的水晶吊灯。
死寂。
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此刻听起来像是恶魔的狞笑。
张子航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滑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
赵峰的手僵在半空中,离那被血浸透的毛毯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他粗犷的脸上肌肉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双总是带着点憨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惊骇、愤怒,还有一种深沉的、野兽般的悲恸。他猛地收回手,仿佛那毛毯是烧红的烙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攥得发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江枫扣着我手腕的力道,在苏沐沐身体停止抽搐、血染毛毯的那一瞬,骤然松开了。但那只手并没有收回,反而顺着我的小臂滑下,最后紧紧握住了我冰冷僵硬的手。他的手同样冰凉,掌心却带着一层薄汗,微微颤抖着,传递着一种无声的、沉重的力量,也传递着和我一样的绝望——第37次。又一个夜晚,又一个祭品。
窗外,暴风雪依旧在疯狂地咆哮,撞击着这座被死亡和规则囚禁的山庄。那声音,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永不停歇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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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沐沐的血,以一种令人窒息的缓慢速度,渗透了厚厚的毛毯,最终汇聚成粘稠的一小滩,滴落在猩红色的波斯地毯上,留下深褐色、难以磨灭的污迹。那污迹像一只恶毒的眼睛,无声地嘲弄着大厅里仅存的四个活人。
壁炉的火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定、如同鬼魅般舞动的巨大阴影。
张子航瘫坐在墙根,背靠着冰冷的墙纸,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他不是在哭,更像是一种濒临崩溃的、神经质的痉挛。昂贵的羽绒服袖口上,陈宇的血迹混着蹭上的墙灰,显得格外肮脏刺眼。
赵峰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在壁炉前烦躁地来回走动。沉重的脚步踏在地毯上,发出压抑的噗噗声。他双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因为极度用力而块块隆起,古铜色的皮肤下青筋暴跳。那双总是带着点耿直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里面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一种被彻底激发的、原始的凶狠。
操!操!操!他终于停下脚步,猛地一拳砸在壁炉旁边坚硬的橡木护墙板上!沉闷的巨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回荡,震得壁炉上方的几缕灰尘簌簌落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给老子滚出来!有种冲我来啊!他朝着空旷的、被阴影吞噬的走廊深处嘶吼,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撕裂沙哑,像受伤野兽的咆哮。
没有人回应。只有窗外风雪永不停歇的呜咽。
江枫依旧紧握着我的手,我们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如同两尊冰冷的雕塑。他掌心的薄汗已经变得冰凉,但那紧握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仿佛那是连接着濒临溺毙的我的唯一绳索。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地毯上那片深褐色的污迹上,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绷紧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规则……我听到自己干涩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刚才那张纸……
江枫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瞬间刺向我,带着严厉的警告!他在阻止我说下去!不能让赵峰和张子航知道规则的存在!规则本身,似乎就是猎杀的一部分!知晓,或许就意味着更早的锁定!
我被他眼中的厉色慑住,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扼住了我的呼吸。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能说。
但赵峰显然听到了我那半截话。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探照灯般射向我:纸什么纸林晚,你知道什么!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巨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投下,几乎将我笼罩。浓烈的汗味和血腥味混合着扑面而来。
没…没什么!我被他逼视得心胆俱裂,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是说…我是说刚才好像看到什么东西……可能…可能是眼花了……
眼花赵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怀疑和一种濒临失控的狂躁,苏沐沐死得那么惨!陈宇也是!你他妈告诉我是眼花!他猛地俯身,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几乎要贴到我脸上,粗重的呼吸喷在我脸上,说!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大脑一片空白。就在我感觉自己要被他的怒火撕碎时——
赵峰!
江枫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抬起,不轻不重地拍在赵峰紧绷如铁的手臂上,将他逼人的气势阻隔开一点距离。冷静点!林晚吓坏了!她只是被吓糊涂了!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互相猜忌只会让暗处的东西更得意!
江枫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毫不退缩地迎上赵峰狂怒的眼神。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稳定人心的力量:想想陈宇!想想苏沐沐!他们死前……是不是都做了什么
赵峰的动作猛地僵住。那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狂怒气息,似乎被江枫这冷静的一问戳破了一个口子。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狂怒稍稍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更深的惊惧。他下意识地回忆着:陈宇……他…他动了钢琴……苏沐沐……他猛地看向那张被血浸透的扶手椅,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她…她好像藏了东西……
对!江枫立刻抓住这一点,这个山庄不对劲!非常不对劲!它…它好像有某种……禁忌。触犯了,就会……他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每个人的心头。
张子航从膝盖里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涣散,喃喃道:禁忌……规则……像游戏一样我们……我们是猎物
不是游戏!赵峰猛地直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凶狠的光,但这次,那凶狠里多了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老子不管它是什么!谁想弄死老子,老子先撕了它!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都别他妈落单!谁再敢乱碰东西,乱藏东西,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他像一头焦躁的雄狮,再次开始在大厅里踱步,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仿佛那看不见的敌人就潜伏在其中。时间在死寂和压抑的踱步声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壁炉里的火焰似乎快要燃尽了,光线变得更加昏暗。
突然,赵峰的脚步停住了。他僵立在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通往侧厅的那个拱门方向,身体微微前倾,像是在极力辨认着什么。他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峰哥江枫立刻警觉地问,握着我的手也骤然收紧。
赵峰没有立刻回答。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几秒钟后,才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抬起手指向那个方向,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们……你们听见了吗
我和江枫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
只有窗外风雪的呼啸和壁炉里木柴最后的噼啪声。
没有啊,峰哥。张子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你听到什么了
哭声……赵峰的声音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确定,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片黑暗,很小……很细……像……像沐沐的声音……从……从那边传来的……
沐沐侧厅那里只有……只有陈宇的尸体,和那架沾满血腥的钢琴!
一股寒气瞬间席卷全身!我的汗毛根根倒竖!这不可能!苏沐沐的尸体还在这大厅里,血都还没完全凝固!那哭声……
别过去!江枫厉声喝道,猛地站了起来,松开了我的手。他的动作快如闪电,试图阻止。
但赵峰的动作更快!或者说,他内心那头被恐惧和同伴惨死激怒的野兽,在听到那哭声的瞬间,已经完全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名为规则的理智堤坝!什么禁忌,什么危险,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沐沐!是不是你别怕!峰哥来了!他嘶吼着,那声音里混杂着狂怒、悲怆和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像一枚出膛的炮弹,他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猛地冲向那片吞噬了陈宇的黑暗侧厅!
赵峰!回来!江枫的吼声带着撕裂般的绝望!他紧跟着冲了出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赵峰的身影刚冲进侧厅拱门的阴影里,甚至还没完全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中——
呃啊——!!!
一声短促到极点、痛苦到极致的惨嚎,如同被利刃瞬间切断,猛地从侧厅里炸响!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惊骇和剧痛!
紧接着,是物体重重倒地的闷响!
峰哥!张子航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连滚带爬地也想冲过去。
别动!江枫的身影在拱门口猛地刹住,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他背对着我们,肩膀剧烈地起伏着,抬起的右手死死地挡在身前,阻止我们任何人靠近。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绷紧如弓,透出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惊悸。
我跌跌撞撞地冲到江枫身后,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那片如同地狱入口的侧厅。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大厅壁炉最后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里面的轮廓。
赵峰庞大的身躯面朝下,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距离陈宇那架染血的钢琴只有几步之遥。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地、神经质地抽搐着,像一条离水的鱼。
而笼罩在他身上的……
是雾!
浓稠如墨汁般的黑雾!那雾气仿佛拥有生命,如同无数条疯狂扭动的、由纯粹黑暗凝聚成的毒蛇,正从他倒地的身体里——确切地说,是从他刚刚伸出去、似乎想要触碰陈宇尸体的那只手臂上——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黑雾翻滚着,缠绕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包裹住他的手臂、肩膀、躯干……所过之处,他厚实的衣物如同被强酸腐蚀般无声地消融!
更恐怖的是,那黑雾正在疯狂地向他体内钻去!他手臂上暴露的皮肤,在黑雾的侵蚀下,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如同被烈火焚烧过的焦黑色!肌肉和骨骼在黑雾中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却密集的滋滋声,仿佛在被亿万只无形的虫子啃噬、溶解!
嗬……嗬……赵峰的头颅微微抬起,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濒死的抽气声。他的脸朝着我们的方向,那双几秒钟前还燃烧着怒火和凶狠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边的、凝固的恐惧和痛苦,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
下一秒,那翻滚的、贪婪的黑雾猛地向上一涌!如同巨蟒吞噬猎物,瞬间淹没了他的头颅!
所有的抽搐、所有的声音,在黑雾彻底合拢的刹那,戛然而止。
侧厅里,只剩下那架沉默的、染血的黑色钢琴,和地上两具姿势各异、却同样死寂的尸体。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潮水,从赵峰倒下的地方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邪恶。
江枫挡在我身前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他高大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陷进脸颊的肉里,用剧烈的疼痛阻止自己发出崩溃的尖叫。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第37次循环的第三个夜晚,以赵峰被黑雾吞噬的方式,再次刻下了无法磨灭的血色印记。
规则第三条:请勿触碰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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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绝对的死寂中,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前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壁炉里的最后一点火星终于不甘心地跳动了几下,彻底熄灭了。大厅彻底陷入一片冰冷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窗外暴风雪肆虐的惨白微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渗进来一些,在光洁的地板和墙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树影,如同无数鬼魅在无声狂舞。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陈宇和赵峰尸体所在的侧厅方向,仿佛成了一个散发着阴冷死亡气息的黑洞,不断有寒意从中弥漫出来,缠绕着我们的脚踝,顺着脊椎向上爬。苏沐沐的尸体和那片巨大的深褐色血渍,就在离我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气。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绝望的味道。
张子航像一具被抽掉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远离所有人的一个阴暗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把自己缩得很小很小,双臂紧紧抱着膝盖,头深埋进去,身体在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中发出细微的、如同老旧风箱般的咯咯声。自从目睹赵峰被黑雾吞噬后,他就再也没抬起过头,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眼前这恐怖的一切。
我和江枫背靠背坐在地毯上,冰冷的寒意透过厚厚的地毯和衣物,依旧顽固地渗透进来。黑暗中,他的体温是我唯一能感觉到的、微弱的热源,他后背坚实的触感是这疯狂世界里唯一可以倚靠的支点。我们谁都没有说话,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极缓,如同在躲避黑暗中无形的猎手。
时间……在无声地流逝。
突然,一直蜷缩在角落里的张子航猛地动了一下!他像是被无形的针狠狠扎到,身体剧烈地一颤,埋在膝盖里的头猛地抬起!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双眼睛在阴影里骤然亮起两点惊骇欲绝的光!他急促地喘息着,如同离水的鱼。
不……不行……不行……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待在这里……会死的……都会死的!像他们一样!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后蹭,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
子航!别动!江枫低沉而急促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待在这里!哪里也别去!他试图用声音稳住这个濒临崩溃的人。
但张子航显然已经听不进去了。极致的恐惧彻底压垮了他的理智。黑暗中,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从墙角弹了起来!
放屁!你们懂什么!这大厅就是个棺材!是屠宰场!他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尖锐刺耳,在空旷的大厅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我要离开这里!找个房间!锁起来!锁起来就安全了!必须锁起来!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一边跌跌撞撞地朝着远离侧厅、通往二楼客房区的那个黑暗楼梯口方向冲去!他的动作毫无章法,像喝醉了酒,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东西绊倒。
张子航!站住!江枫厉喝一声,猛地从地上弹起,就要追上去阻止!
别去!我几乎是同时尖叫出声,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了江枫的手臂!冰冷和恐惧让我浑身都在抖,但我的脑子在极致的压力下却异常清晰!规则第四条:请勿单独行动超过30分钟!江枫一旦追上去,两人分开,或者他离开这个公共休息区域……后果不堪设想!这极有可能是规则设下的陷阱!
江枫被我死死拖住,身体僵在原地。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黑暗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追上去,分开,可能触发规则;不追,放任张子航独自离开……同样是在把他推向规则的绞索!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张子航的身影已经踉跄着冲到了楼梯口。他慌乱地摸索着楼梯扶手,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上了通往二楼的黑暗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如同擂鼓,咚咚咚地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然后迅速远去,消失在二楼走廊的深处。
大厅里,只剩下我和江枫,还有无处不在的黑暗与死亡的气息。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次降临。
他……违反了两条。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夜间离开公共区域……单独行动……
江枫没有回答。他重新在我身边坐下,后背依旧紧贴着我,但那坚实的触感此刻却无法带来丝毫温暖。他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黑暗中,他摸索着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一片冰凉,甚至比我的手还要冷。
我们就这样背靠着背,在冰冷的地毯上坐着,如同两尊等待最终审判的石像。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我竖起耳朵,竭力捕捉着二楼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风声……只有窗外永不停歇的风雪呼啸声。
死寂。
仿佛张子航冲上二楼后,就被那片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就在这种死寂的煎熬几乎要将人逼疯的时候——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从二楼的方向传来。
像是……门锁被轻轻旋开的声音
紧接着——
咯吱……咯吱……咯吱……
一种缓慢、沉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开始有节奏地响起。那声音……像是有什么极其沉重的东西,正在二楼冰冷光滑的硬木地板上,被一点点地拖行着。
摩擦声由远及近,缓慢地、不疾不徐地,朝着楼梯口的方向移动过来。
来了!
我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江枫握着我的手猛地一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那缓慢而沉重的拖行声,如同死亡的鼓点,终于停在了楼梯口的上方。
死寂。令人窒息的几秒钟。
然后——
咚。
咚。
咚……
一个沉重的东西,开始沿着楼梯的台阶,一级,一级,缓慢而沉闷地……向下坠落。那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规律感,每一次咚响,都重重砸在我和江枫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我的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江枫的手臂如同铁箍般环住我的肩膀,将我死死按在他怀里,试图用身体为我隔绝那越来越近的恐怖声音。
咚…咚…咚…
坠落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终于!
一个庞大而僵直的黑影,裹挟着一股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猛地从楼梯上翻滚下来,重重地摔在大厅楼梯口的地板上!
是张子航!
或者说,曾经是张子航。
他面朝上躺着,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姿态,四肢扭曲。他脸上凝固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极致恐惧,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嘴巴大张着,形成一个无声的呐喊。最恐怖的是他的身体——从头到脚,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坚冰!那冰层将他完全封冻在里面,如同一个巨大的人形琥珀。冰层异常纯净,在窗外透进来的惨白雪光映照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每一根惊恐扭曲的肌肉纹理,看到他因极度寒冷而收缩的毛孔,看到他昂贵的羽绒服被冻结出的硬挺褶皱……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件被精心制作、展示死亡的恐怖艺术品。刺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如同实质的白色雾气般弥漫开来,瞬间让本就冰冷的大厅温度骤降!空气中甚至传来了细微的、冰晶凝结的咔嚓声。
第四个夜晚。第四个祭品。冻毙于违反夜间禁足和单独行动的规则之下。
江枫抱着我的手臂,僵硬得如同冻土。黑暗中,我听到他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拉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细微的颤抖,每一次呼气都沉重得如同叹息。他身上散发出的绝望,浓烈得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37次了……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过粗粝的岩石,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无力,37次……每一次……都只能看着……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种眼睁睁看着同伴以各种惨烈方式死去,却一次次重来、一次次无能为力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靠在他冰冷的怀里,同样感受着那灭顶的绝望。37次轮回,每一次的死亡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着灵魂,留下无法愈合的焦痕。勇气被消磨,希望被碾碎,只剩下这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麻木。
窗外的暴风雪似乎永无止境,狂风的咆哮如同地狱深处传来的永恒哀嚎,狠狠撞击着山庄的墙壁和窗户。那声音不再是单纯的背景噪音,而变成了一个巨大而冰冷的倒计时器,每一次风的尖啸,都像是死神在门外不耐烦的催促。
第五夜。最后的夜晚。最后的祭品。轮到我们了。
冰冷的绝望如同水银,沉甸甸地灌注进四肢百骸。我靠在江枫同样冰冷的怀里,连指尖都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窗外暴风雪的咆哮,每一次撞击都像重锤砸在心口。
江枫……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枯叶摩擦,那张规则纸……还在吗
一个模糊的念头,如同沉入冰海深处的微光,在绝望的黑暗中挣扎着闪烁了一下。
江枫的身体明显一僵。几秒钟死寂般的沉默后,他环抱着我的手臂微微松开,黑暗中传来衣料窸窣的声音。然后,一只冰冷的手,将一张同样冰冷的硬纸片塞进了我的掌心。
就是它。那张贴在钢琴里、被江枫冒险取出的规则纸。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我的皮肤。
我攥紧了它,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冰冷的绝望之下,一股被逼到悬崖边的、近乎疯狂的狠劲猛地冲了上来!37次轮回的死亡,37次看着同伴惨死!够了!真的够了!就算要死,也要拉着这该死的规则一起下地狱!
我猛地挣脱江枫的怀抱,踉跄着站起,扑向壁炉旁那张红木边桌!桌上,那盏积满灰尘的黄铜煤油灯还在!我颤抖着手,摸索着找到抽屉里的火柴盒。
嚓!
微弱的火光在绝对的黑暗中骤然亮起,瞬间刺痛了我早已适应黑暗的眼睛。我咬着牙,点燃了煤油灯的灯芯。豆大的火苗跳跃了几下,顽强地燃烧起来,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也照亮了我手中那张泛黄的规则纸。
江枫也站了起来,站在我身边。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我手中的纸,里面翻涌着疲惫、疑惑,还有一丝被我的动作点燃的、微弱的光。
```
山庄留宿规则
(暴雪期间):
1.
请勿于夜间(晚10点至次日早6点)离开公共休息区域。
2.
请勿私藏食物。
3.
请勿触碰逝者。
4.
请勿单独行动超过30分钟。
5.
请保持必要的安静。
```
我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反复切割着纸上的每一个字。每一次请勿,都像一条冰冷的锁链,将我们勒向死亡。但我的脑子在极致的压力下,如同被冰水浇过,反而异常清晰。37次死亡轮回积累的所有碎片信息,在这一刻被强行整合、碰撞!
钢琴!陈宇的血迹总是溅在特定的琴键上……那些不成调的音符……苏沐沐被吞噬前,储藏室角落里似乎有张被撕掉一半的泛黄纸片……赵峰被黑雾吞噬时,那雾气似乎更偏爱他接触过尸体的手臂……还有张子航,他最后冲向的,是二楼那个据说能眺望风雪却异常寒冷的主卧套房……
无数碎片在脑中飞速旋转、重组!
不对……都不对!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起来,手指用力戳着规则纸上的字,几乎要将它戳穿,看这语气!‘请勿’!全是‘请勿’!这像是在‘要求’我们每晚必须死一个人吗
江枫的目光猛地一凝,瞬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那些字眼。
还有!我猛地抬起头,看向通往二楼那幽深黑暗的楼梯,张子航冰封的尸体还躺在楼梯口,像一尊恐怖的警示碑,那间主卧!张子航冲进去的那间!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搜索时,那房间门背后贴着什么
江枫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也回忆起来了,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更加难看,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悸。
是另一张纸!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胸中翻腾的火焰烧灼着喉咙,那张纸!上面写的是——‘暴雪期间留宿山庄,必须全员存活直至雪停!’
死寂。
昏黄的灯光下,我和江枫的目光死死撞在一起!那里面翻涌着相同的滔天巨浪——震惊、荒谬、以及一种绝境中窥见致命罅隙的、近乎疯狂的希望!
矛盾!尖锐到极点的矛盾!
山庄规则:请勿违反,违者夜晚死亡(暗示每晚必须有人死)。
暴雪留宿规则:必须全员存活,雪才能停!
祭品……江枫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和明悟,山庄规则需要祭品……但暴雪规则需要……全员活着!
他猛地看向大厅中央那架巨大的、沉默的三角钢琴,那上面还残留着陈宇干涸发黑的血迹。血迹……每次循环,无论怎么擦,那些血点总会出现在固定的几个低音区琴键上……像不像……某种提示‘不够’
我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不够!祭品不够还是因为规则本身就在互相冲突、互相吞噬!
它在等我们。江枫的目光转向楼梯口张子航那冰封的尸体,又缓缓扫过侧厅的方向,最后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里,所有绝望的疲惫被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冷酷的决绝所取代。第五夜。最后的机会。要么我们死,成全它的‘规则’,要么……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让它自己,吃下这个矛盾的苦果!
昏黄的煤油灯光,在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摇曳着,将我们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两只即将扑火的飞蛾。
时间……所剩无几。
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加凄厉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实质的阴冷气息,毫无征兆地在大厅里弥漫开来。空气仿佛瞬间凝结,带着浓重的铁锈和坟墓的土腥味。壁炉里早已熄灭的灰烬,无风自动,打着旋飘起几缕。
来了!第五夜的收割者!
我和江枫猛地转身,背靠着背,如同面对最终审判的战士。
楼梯口的方向,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开始剧烈地蠕动、翻涌!仿佛有无数黑色的、粘稠的液体正在汇聚、拉伸……一个模糊而扭曲的、非人的巨大轮廓,正从黑暗的最深处,缓缓地、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凝聚成形!
它没有具体的样貌,只有不断变幻的、如同噩梦剪影般的轮廓。无数细小的、由纯粹黑暗凝聚成的触须在它周围狂乱地舞动,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细微的、被腐蚀的滋滋声。一股冰冷、粘腻、充满了死亡和憎恶的精神威压,如同万吨巨浪,狠狠地拍击在我们摇摇欲坠的意识上!
厉鬼!规则本身的化身!它来了!
就在那扭曲的黑暗轮廓即将彻底挣脱楼梯口的阴影,朝着大厅中央、朝着孤立无援的我们扑来的刹那——
动手!江枫的嘶吼如同惊雷炸响!
没有一丝犹豫!
我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东西——那是之前苏沐沐死亡时,我趁乱从地上捡起的、她私藏的那块压缩饼干被诡异力量碾碎后留下的碎屑!我一直偷偷藏着,等待着这一刻!规则第二条:请勿私藏食物!
我将那沾染着苏沐沐干涸血迹的饼干碎屑,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正在凝聚成形的厉鬼黑影砸了过去!同时,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发出最大声的尖叫:看!我有私藏的食物!
几乎在同一毫秒!
江枫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朝着侧厅的方向猛冲过去!目标,正是陈宇那具倒在钢琴旁、早已冰冷的尸体!规则第三条:请勿触碰逝者!
他的速度快得只在昏黄的灯光下留下一道残影!就在那厉鬼黑影被我的举动吸引、无数狂舞的黑暗触须下意识地朝着我砸出的饼干碎屑卷去的瞬间——
江枫的手,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仿佛要打破一切桎梏的力量,重重地、毫无保留地按在了陈宇尸体的肩膀上!
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撕裂!
那刚刚凝聚出恐怖轮廓的厉鬼黑影,动作猛地僵住!它那由纯粹黑暗构成的身体内部,骤然爆发出无数道刺眼的、如同电路过载般的惨白裂痕!那些裂痕疯狂蔓延、扩张,仿佛它本身的存在根基正在被两种截然相反、无法调和的恐怖力量从内部狠狠撕扯!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极寒与灼热的混乱能量风暴,以那厉鬼黑影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咔嚓嚓——!!!
我们头顶上方,那盏巨大而沉重、悬挂了不知多少年的水晶吊灯,首先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无数水晶棱柱疯狂震颤、碰撞,发出密集而刺耳的碎裂声!紧接着,巨大的灯体猛地从天花板上撕裂、坠落!如同星辰陨落,带着毁灭的呼啸,狠狠砸向大厅中央的地板!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玻璃和水晶粉碎的爆裂声!无数锋利的碎片如同霰弹般向四周激射!整个大厅的地面都在剧烈震颤!
这仅仅只是开始!
墙壁上,那些古老的、描绘着狩猎场景的挂毯,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精美的刺绣瞬间化为飞散的碎片!厚重的橡木护墙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一道道巨大的裂纹如同蛛网般飞速蔓延、爆开!墙纸被无形的力量大片大片地剥落、卷曲、燃烧!
脚下的地面在疯狂起伏!坚硬的大理石地砖如同脆弱的饼干般拱起、碎裂!猩红色的波斯地毯被撕裂成无数破布条!巨大的裂缝如同深渊巨口,沿着大厅蔓延,瞬间吞噬了苏沐沐倒下的那张扶手椅和她留下的血污!
整个山庄,都在发出垂死的、痛苦万分的哀鸣!砖石崩裂!梁柱扭曲!玻璃粉碎!无数物品被混乱的能量风暴卷起,在空中疯狂碰撞、碎裂!如同末日降临!
林晚!江枫的嘶吼穿透了毁灭的轰鸣!他刚刚触碰陈宇尸体的那只手臂上,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干裂,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焚烧!但他不管不顾,像一头受伤的猎豹,在疯狂崩塌的大厅里,踩着不断开裂的地板,跌跌撞撞地朝着我的方向猛冲过来!
我被那厉鬼爆发的能量风暴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布满裂纹的地板上。无数碎片砸落下来!一块巨大的、带着锋利断茬的吊灯金属支架,如同死神的标枪,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我的头顶直坠而下!
视野被死亡的阴影笼罩!我甚至能感觉到那金属撕裂空气带来的冰冷风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焦黑、带着灼热气息的手臂,猛地从侧面探出,死死抓住了我的手腕!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走!!!
江枫的咆哮在我耳边炸响!他用尽全力,将我狠狠地向旁边一拽!
哐当——!!!
巨大的金属支架擦着我的身体,狠狠砸落在我刚才倒下的位置,将坚硬的大理石地砖砸出一个深坑,碎片四溅!
江枫借着拽我的力量,自己也扑倒在地。他那只触碰过尸体的手臂无力地垂着,焦黑的皮肤下,肌肉在不受控制地痉挛。但他另一只手依旧死死抓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门!他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唾沫,指着山庄那两扇沉重的橡木大门。此刻,那两扇象征着囚禁与死亡开端的大门,在剧烈的震动中,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外面暴风雪疯狂的光影,正从缝隙中透射进来!
山庄在规则冲突的撕裂中,正在崩溃!出口!唯一的生路!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们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在能量风暴中心、身体被无数惨白裂痕撕扯得支离破碎、发出无声尖啸的厉鬼黑影。互相搀扶着,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正在崩塌中缓缓开启的、透出希望光亮的橡木大门!
身后,是山崩地裂般的毁灭巨响!水晶吊灯彻底坠落!巨大的梁柱轰然倒塌!墙壁成片地倾覆!整个山庄如同一个被掏空了内脏的巨人,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震耳欲聋的呻吟,彻底……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