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两千五百多个日夜,我坐在驾驶座上,看着她的背影。我是她的司机,是她世界里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熟悉她每一缕发丝在风中的弧度,熟悉她疲惫时靠窗的剪影,熟悉她谈判成功后,嘴角那一闪而逝的、不被人察觉的微笑。我以为,我会这样一直看到她嫁人,然后默默退场。直到那天,她亲手递给我一份解聘合同和一张支票,语气冰冷地说：陈默,你被解雇了。
她不知道,这张薄薄的纸,撕开的不仅是我们的雇佣关系,还有一个我隐藏了七年的秘密,以及一个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真相。
1
水温三十七度,加两片柠檬。
我将保温杯递给后座的苏清颜,动作和过去七年里的每一天一样,精准而稳定。
车内后视镜里,映出她清冷绝俗的脸。她今天穿了一身干练的白色西装,长发挽起,露出天鹅般优美的脖颈。她没有接水杯,甚至没有看我一眼,只是将一份文件扔在了副驾驶座上。
签了它。
她的声音像冬日清晨的薄冰,没有一丝温度。
我拿起文件,封面上解聘协议四个字刺痛了我的眼睛。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七年了。
我从一个刚退伍的毛头小子,成了海城最顶尖豪门苏家的专属司机。说是专属,其实只属于她一个人——苏家大小姐,苏清颜。
这七年,我开着这辆迈巴赫,载着她穿梭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从大学校园到商界新贵,我见证了她所有的成长和荣耀,也窥见了她无数个疲惫和脆弱的瞬间。
车里的香薰是她喜欢的白茶味,音乐是她常听的古典轻音乐,就连座椅的倾斜角度,都是我根据她最舒服的姿势调整好的。我以为自己是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哪怕只是一个工具。
原来,工具随时可以被替换。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
她终于抬起眼,透过后视镜与我对视。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是我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决绝。
我未婚夫,顾一鸣,会给我安排新的司机。陈默,你的任务完成了。
顾一鸣。
那个最近频繁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男人,顾氏集团的继承人。他们的联姻被誉为强强联合,天作之合。
原来如此。她要结婚了,新生活里,不需要我这个旧人的存在。
我捏着协议的手指微微泛白,却还是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好的,苏总。协议旁边是支票吗遣散费
她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愣了一下,才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连同那份协议一起推了过来。
五十万。感谢你这七年的服务。
五十万,买断我七年的青春和一场无望的暗恋。
真是大方。
我拿起笔,没有丝毫犹豫,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陈默。
车厢内陷入死寂,只剩下空调微弱的出风声。苏清颜似乎有些不自在,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她原本冰冷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三分。
一鸣。
电话那头的顾一鸣不知说了什么,苏清颜的嘴角竟微微上扬。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温柔。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尖锐地疼。
好,我知道了……嗯,我马上就到公司……那个项目,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
挂断电话,她脸上的柔情迅速褪去,又恢复了那个高高在上的苏总。
她不知道,就在她接电话时,我的手机也无声地亮了一下。
屏幕上是一条加密信息,只有一行字：
鱼已入网,准备收线。他要的,是整个苏家。
2
回到苏家庄园,我开始收拾我那间位于别墅一楼的小小司机房。
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几本车类杂志,还有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盒。
我打开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沓照片。
有她第一次代表苏氏集团出席发布会时,紧张地攥着演讲稿的样子；有她通宵加班后,在车后座沉沉睡去的侧脸；还有一张,是七年前,她还是个大学生,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对着阳光笑得灿烂。
那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真的有人会发光。
这些照片,都是我用一部旧手机偷偷拍的。它们是我这七年里,唯一的慰藉和寄托。
我将照片一张张收好,连同那五十万的支票,一起锁进了盒子里。
苏家的佣人张婶敲门进来,眼圈红红的：小陈,你真的要走啊
我点点头：苏总的安排。
大小姐也真是的,怎么说辞退就辞退了……张婶叹了口气,你走了,以后谁还能把她照顾得那么好她那胃病,离了你准备的温水和药,不知道又要犯多少次。
我笑了笑,没说话。
苏清颜有胃病,是老毛病了。我总会在车里常备着她的药,还有能暖胃的姜茶。这些事,她或许从未在意过。
正收拾着,门外传来苏清颜和她父亲苏振华的争吵声。
爸！我不同意！这份合同的风险太大了,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宝都押在顾一鸣身上！苏清颜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
清颜！你懂什么！苏振华的声音严厉而固执,这是我们苏家翻身的唯一机会！顾家已经承诺,只要项目成功,就注资十个亿！你必须把这个合同签下来！
如果失败呢爸,你想过没有,这个项目的利润分配极不合理,一旦资金链断裂,我们苏家就要赔上全部的流动资金,甚至要抵押股权！
没有如果！你和一鸣马上就要结婚了,他不会害我们的！
商业联姻,利益至上,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你……苏振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我告诉你苏清颜,这个司机我已经给你辞了,以后你身边的人,都必须由一鸣来安排！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把合同签了,否则,你就不是我苏振华的女儿！
门外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然后是苏清颜含着哭腔的怒吼：好,我去签！我用我自己的婚姻和未来,去赌苏家的明天！你满意了吗
脚步声远去,一切重归平静。
我站在门后,浑身冰冷。
原来,辞退我,是顾一鸣的意思。他要清空她身边所有的旧人,换上他自己的眼线。
而她,正被她的父亲和未婚夫,一步步推向一个精心设计的深渊。
我不能走。
至少,现在不能。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加密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决定了
嗯。我看着窗外苏清颜开车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坚定,启动B计划。我要他顾一鸣,一无所有。
3
我没有立刻离开苏家。
我以交接工作为由,向管家申请多留两天。管家看在我七年勤勤恳恳的份上,答应了。
这两天,我没有再见到苏清颜。听张婶说,她把自己关在公司,没日没夜地研究那份合同,想找出里面的破绽,但收效甚微。
顾一鸣的团队太专业了,合同做得天衣无缝,从表面上看,确实是苏家的一个巨大机遇。
但我知道,魔鬼藏在细节里。
我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把关键信息递到苏清颜面前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三天早上,苏清颜的助理小林焦急地给我打电话,说她要去和顾一鸣进行签约前的最后一次会谈,但她的新司机临时出了车祸,问我能不能送她最后一程。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半小时后,我开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苏氏集团楼下。
苏清颜拉开车门坐进来,脸色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是几天没睡好了。
她看到是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你怎么还在这里
管家让我做完交接再走。我平静地回答,启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
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能感觉到她的焦虑和挣扎。她就像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蝴蝶,无论怎么努力,都挣脱不了那层无形的束缚。
我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着一张小纸条。
那上面,是我这两天通过我的渠道,查到的合同里最致命的一个陷阱。
一个隐藏在补充条款里的对赌协议。
一旦苏氏在项目某个阶段的盈利不达标,顾氏就有权以极低的价格,强制收购苏氏的核心产业。
这是要把苏家敲骨吸髓。
车子在顾氏集团大厦前停下。
苏清颜正要下车,我叫住了她。
苏总。
她回头,不耐烦地看着我：还有什么事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护身符,是我在部队时,一个老乡送的,说是能保平安。
这个,送给你。我递过去,祝你……一切顺利。
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我的行为很可笑。一个被解雇的司机,居然还关心前雇主的安危。
但她最终还是接了过去,随手扔进了包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大厦。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我默默地发动了车子。
我知道,她会看到纸条的。
因为,我把纸条,就藏在那个护身符的夹层里。
那个夹层,只有在护身符被用力捏紧的时候,才会感觉到里面有异物。
而人在极度紧张和无助时,总会下意识地抓住点什么。
我赌的,就是她走进会议室前,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4
我在顾氏大厦楼下的咖啡厅里等了整整两个小时。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我不知道我的计划会不会成功。如果苏清颜没有发现那个纸条,如果她被顾一鸣的花言巧语说服,如果她就这么签了字……
后果我不敢想。
就在我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苏清颜的助理小林。
陈哥！出事了！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苏总和顾总吵起来了！苏总把合同当场撕了,说顾一鸣是骗子！现在顾总的脸都绿了,场面完全失控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赌赢了。
苏总人呢我立刻站起身。
苏总已经从会议室出来了,正在等电梯！她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我知道了。
我挂断电话,立刻冲出咖啡厅,跑到大厦门口。
几分钟后,苏清颜的身影出现在旋转门后。
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后怕。她走得很快,像是要逃离这个地方。
她身后,顾一鸣追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怒气,但更多的是伪装出来的痛心。
清颜！你听我解释！那只是一个标准商业条款,是为了保障我们双方的利益！
苏清颜猛地回头,眼中满是嘲讽：保障利益顾一鸣,你是想把我们苏家整个吞下去吧！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
清颜,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的就是我的,我怎么会害你顾一鸣试图去拉她的手。
苏清颜像躲避瘟疫一样甩开他。
别碰我！她声音嘶哑,我们的婚约,到此为止！
说完,她不再理会顾一鸣,快步向我这边走来。
她径直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开车。
我立刻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了顾氏大厦,将顾一鸣那张铁青的脸远远甩在后面。
车里,苏清颜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脆弱得像一件易碎的瓷器。
许久,她才缓缓睁开眼,声音沙哑地问我,也像是在问自己：
是谁……是谁在帮我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透过后视镜看着她迷茫又探究的眼神,平静地回答：
苏总,我只是个司机。
她沉默了,不再追问。
但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我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瞳孔骤然收缩。
发信人,依旧是那个神秘号码。
内容只有一张照片,和一个地址。
照片上,是一个满脸刀疤的男人,正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而地址,是苏家庄园。
消息下面还有一行小字：
游戏,才刚刚开始。
5
我的大脑在收到消息的瞬间,就进入了战时状态。
刀疤脸,代号屠夫,顾一鸣手下最狠的黑手套,专门处理见不得光的烂事。他出现在苏家庄园,目的不言而喻——恐吓,甚至更糟。
我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在刺耳的摩擦声中掉头,汇入了相反方向的车流。
巨大的惯性让苏清颜狠狠地撞向车门,她惊魂未定地抓住扶手,怒喝道：陈默！你疯了！你要带我去哪
苏家现在不能回。我的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但踩着油门的脚却在微微发抖。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停车！她试图去开车门,但中控锁早已被我锁死。
我没有理会她的命令,而是从后视镜里死死盯着她的眼睛：苏总,你撕毁合同,让顾一鸣在董事会面前颜面尽失,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吗
她愣住了,眼中的愤怒渐渐被一丝恐惧取代。她很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他敢对我怎么样
对你,他或许不敢。但对苏先生呢我抛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苏清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和父亲关系再僵,血缘亲情是无法割断的。她知道,以顾一鸣的狠辣,迁怒于她年迈的父亲,是完全做得出来的事情。
她不再挣扎,瘫软在座椅上,喃喃自语：那……那我们现在去哪报警吗
报警我冷笑一声,没有证据,警察不会受理商业纠纷引发的臆测。就算受理,等他们走完程序,黄花菜都凉了。而且,你确定苏家的安保系统,能拦住一个亡命之徒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敲碎她最后的侥幸。
她沉默了,车厢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我熟练地在车流中穿梭,连续拐了几个弯,彻底甩掉了任何可能存在的跟踪。车子最终驶入了一个老旧的地下车库,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下车。我熄了火,率先下车。
苏清颜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我走了下来。
我带着她走进一部货运电梯,按下了一个不存在于楼层面板上的隐藏按钮。电梯缓缓下行,最终停在了一个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负四层。
电梯门打开,眼前是一条明亮的金属走廊。
苏清颜彻底怔住了,她看着眼前充满科技感的场景,又回头看了看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陈默,你到底……
进去再说。我打断了她,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
门后,是一个近百平米的公寓。装修极简,却处处透着不凡。全套的智能家居,一面墙的监控屏幕,还有一张桌子上,放着几部正在运作的、我从未见过的通讯设备。
这里,是我的安全屋。也是我对抗顾一鸣的,真正的大本营。
6
苏清颜站在公寓中央,环顾四周,脸上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看到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记了密密麻麻的点；她看到书架上,除了汽车杂志,还有关于金融、密码学和心理学的原版书籍；她甚至看到角落里,有一个被帆布盖住的、轮廓像是沙袋的东西。
这一切,都与一个司机的身份格格不入。
这是你的地方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戒备和审视。
是。我走到监控墙前,调出了苏家庄园周边的实时画面。
画面被我放大,只见庄园外的一个绿化带旁,一个穿着环卫工衣服的男人正在扫地。他偶尔抬起头,露出的那半张脸上,赫然有一道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狰狞刀疤。
是屠夫。
苏清颜也看到了,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向我靠近了一步。
他……他真的来了。
他只是来踩点的,确认你在不在家。我一边说,一边调出另一个软件,开始追踪顾一鸣的手机信号,撕毁合同只是第一步,顾一鸣现在要的,是让你彻底恐慌,逼你父亲主动去找他求和。
苏清颜的身体微微颤抖,她毕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她能应付,但这种近乎黑道的威胁,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第一次用近乎求助的语气问我。
等。
我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等他下一步的动作,也等我们的人,把东西送到位。
我们的人东西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点开了电脑上的一个文件夹。
里面全是关于顾一鸣的资料。从他大学时期的论文抄袭,到他进入顾氏后,利用内幕消息操纵股价,再到他通过海外空壳公司进行洗钱的全部证据链。
每一份文件,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
苏清颜凑过来看,越看越心惊。她只知道顾一鸣手段不干净,却没想到他竟然犯下了如此多的罪行。
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她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苏总,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我关掉文件夹,迎上她的目光,这七年,我虽然只是个司机,但我见过你为了一个项目,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见过你为了保住老员工,一个人扛下所有的责任。你这样的人,不该被顾一鸣那种人渣毁掉。
我的话语很平静,却似乎触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她怔怔地看着我,眼眶微微泛红。
七年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平等地对视。没有了雇主和司机的身份隔阂,只有男人和女人。
就在这时,桌上的一部加密手机发出了滴滴的轻响。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了苏清颜紧张地问。
我把手机递给她,上面是一条新闻推送的标题：
苏氏集团资金链疑似断裂,董事长苏振华心脏病发,紧急送医！
7
爸！
苏清颜发出一声惊呼,抓起手机就要往外冲。
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而有力：你现在去医院,就是自投罗网！
那是我爸！他有心脏病！我不能不管他！她用力挣扎,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哭腔。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以往的她,永远像个不知疲倦的女战士,坚强、冷静,仿佛无所不能。可此刻,她只是一个担心父亲的女儿。
我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但我不能放手。
冷静点！我加重了语气,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这是顾一鸣的圈套！他故意放出苏氏资金链断裂的假消息,就是为了刺激苏先生。现在,医院门口一定布满了他的眼线,甚至还有记者！你一出现,坐实了苏氏的危机,明天苏氏的股票就会跌停！到时候,他就能用最低的成本,恶意收购苏氏！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的冲动。
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她明白,我说的都是对的。
顾一鸣这一招,阴险至极。
他不仅要逼苏家就范,还要彻底搞垮苏氏的声誉,让她和苏振华都成为海城的笑柄。
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看着她脆弱的肩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我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视线与她平齐。
苏总,看着我。我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说,苏先生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我的朋友去医院核实了,他只是受了刺激,血压升高,并没有生命危险。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恐慌,是反击。
我的镇定似乎感染了她,她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反击我们怎么反击
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些证据吗我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U盘,这里面,是顾一鸣全部的犯罪证据。现在,我们要把它变成一颗炸弹。
苏清颜也站了起来,擦干眼泪,眼神重新恢复了商场女强人的锐利。
你想怎么做
舆论战。我指了指电脑屏幕,顾一鸣能用媒体搞垮你,我们就能用媒体摧毁他。我已经联系了海城最有名、也是最痛恨资本黑幕的调查记者,张远。他现在,就在等我们这份‘大礼’。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外面肯定都是顾一鸣的人。
谁说我们要出去了
我神秘一笑,按下了墙上的一个开关。
公寓里的一面墙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停着一辆重型机车的秘密车库。
坐稳了,苏总。我将一个头盔递给她,眼神里闪烁着她从未见过的光芒,接下来,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速度与激情。
这一刻,我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司机陈默。
我是她唯一的骑士。
8
夜色如墨。
重型机车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苏清颜紧紧地抱着我的腰,身体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颤抖。这是她第一次坐摩托车,也是第一次离我这么近。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隔着衣料传来的心跳,和她发丝间传来的、熟悉的白茶香味。
抓紧了！
我低喝一声,拧动油门。机车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冲出了秘密通道,瞬间融入了城市的车流。
后视镜里,几辆黑色的轿车立刻跟了上来,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顾一鸣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快。
他们追上来了！苏清颜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一丝颤音。
意料之中。
我冷静地判断着路况,大脑飞速运转。我们约定的交接地点在城东的一座废弃工厂,那里地形复杂,是摆脱跟踪的最好地点。
我猛地一拐,将车驶入一条狭窄的小巷。轿车体积太大,根本进不来,只能在巷口干着急。
穿过小巷,眼前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我没有减速,反而将速度提得更快。机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灵活地穿梭,上演着电影里才有的追逐场面。路边的行人纷纷发出惊呼,无数的远光灯在我身后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苏清颜将脸埋在我的背上,似乎不敢看这惊险的一幕。
我能感觉到,她抱住我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这七年,她坐在我的后座,我们之间隔着冰冷的座椅和身份的鸿沟。
而今晚,我们紧紧相贴,共同面对生死时速。
穿过商业街,我将车开上了一座跨江大桥。
那几辆黑色轿车抄了近路,再次出现在我们身后,并且开始左右夹击,试图将我们逼停。
陈默！小心！
一辆轿车猛地向我们撞来,我急打方向,车身几乎是擦着大桥的护栏飞驰而过。苏清颜吓得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眼神一凛,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施工路段。
一个计划瞬间在我脑海中形成。
苏总,信我吗我在风中大喊。
我信你！她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好！
我将油门拧到底,机车发出一声怒吼,速度飙升到了极限。就在即将撞上施工路障的前一秒,我猛地刹车,同时将车身倾斜。
轮胎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和一道焦黑的印记,机车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路障和一个桥墩之间仅有的缝隙中滑了过去！
而紧随其后的那几辆轿车,却因为来不及刹车,狠狠地撞在了一起,发出一连串巨响。
我们,成功甩掉了他们。
机车在废弃工厂前停下。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早已等在那里,是张远。
我将U盘交给他,只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要让全海城的人,都看到顾一鸣的真面目。
张远点了点头,接过U盘,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危机暂时解除。
苏清颜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腿还有些发软。
她看着我,眼中除了后怕,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光彩。
陈默……她刚要说什么,我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是那个加密号码。
我接通电话,对面传来一个我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干得不错。不过,别高兴得太早。
电话那头,是本该躺在医院里的,苏清颜的父亲——苏振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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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人。
9
苏清颜僵在了原地,手机从她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比刚才被顾一鸣背叛时更深的震惊和痛苦。
我爸……是你的人她一字一顿地问,声音都在发抖,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局一个连我也被蒙在鼓里的局
电话那头,苏振华似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愧疚：清颜,爸爸也是没办法。顾一鸣狼子野心,他手里……有我们苏家早年的一块短处。如果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我只能将计就计,假意与他合作,逼他把所有的底牌都亮出来。
所以,你就把我当成诱饵苏清颜的眼泪再次决堤,你逼我跟他订婚,把我推到他身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陈默没有……如果我真的签了那份合同,后果会是什么
我信他。苏振华的声音斩钉截铁,我信陈默。他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战友唯一的儿子,我把他放在你身边七年,就是为了今天。
战友的儿子……
这个信息像一颗炸弹,在我心里也炸开了锅。我一直以为,苏振华收留我,只是出于退伍军人之间的情谊。
清颜,苏振华的语气软了下来,爸爸知道委屈你了。但要扳倒顾一鸣这棵大树,必须让他自己烂掉根。陈默收集的那些证据,只是第一步。现在,全海城的媒体都在医院门口,等着看我们苏家的笑话。而我们,要给他们一场更大的戏。
苏清颜慢慢地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擦干眼泪,捡起地上破碎的手机,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说吧,爸。下一步,我该怎么做
电话里,苏振华的声音充满了欣慰。
回家。他说,顾一鸣的人,已经被陈默引开了。你现在就回家,召开紧急董事会和新闻发布会。告诉所有人,苏氏集团不仅没有资金问题,还要注资十个亿,启动一个新的项目。
十个亿我们哪来的十个亿苏清颜失声问道。
陈默有。苏振华抛出了最后一个重磅炸弹,他父亲当年留给他的,不止是一腔热血,还有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这些年,他一直在海外,以另一个身份,做得风生水起。
我看着苏清颜彻底石化的表情,心中五味杂陈。
我隐藏了七年的秘密,就这样被毫无预兆地揭开。我不再是司机陈默,而是另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存在。
我们的距离,是拉近了,还是推得更远了
10
第二天清晨,海城的金融圈和舆论圈,同时引爆了两颗核弹。
第一颗,是顾氏集团总裁顾一鸣,因涉嫌内幕交易、金融诈骗、洗钱等多项罪名,被警方刑事拘留。张远的那篇报道图文并茂,证据链完整得无可辩驳,顾氏集团的股价开盘即一字跌停。
第二颗,是苏氏集团召开新闻发布会。苏清颜一身黑色长裙,站在聚光灯下,冷静而强大。她不仅澄清了关于苏氏资金链断裂的谣言,还当场宣布,苏氏已获得一家名为黑盾资本的海外基金十亿元的战略投资,将全面进军新能源领域。
黑盾资本这个名字一出,全场哗然。
那是近年来在全球资本市场声名鹊起的一匹黑马,以投资眼光毒辣、行事风格神秘著称,从未失手。
没人知道,这家资本巨鳄的幕后掌控者,就是前一天,还穿着司机服,开着迈巴赫的陈默。
发布会结束后,苏清颜在后台找到了我。
我换上了一身合体的西装,正和她的父亲苏振华站在一起。
她走过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眼神复杂。
所以,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应该叫你陈司机,还是陈总
叫我陈默。我看着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以前一样。
苏振华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尴尬,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好了,这里没我的事了,你们年轻人聊。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了我们。
偌大的休息室里,只剩下我和她。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这七年,我们之间有着最遥远的距离,也有着最亲密的默契。我熟悉她的每一个习惯,她也习惯了我的每一次守护。但现在,一层窗户纸被捅破,我们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我反问,告诉我的女老板,其实我比她还有钱还是告诉她,我待在她身边,是我父亲和我叔叔——也就是你父亲——的约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告诉我,她往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我的眼睛,你喜欢我
我愣住了。
我以为我隐藏得很好。
我的司机,会在我胃疼的时候,提前一分钟把温水和药递过来；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默默把车里的音乐换成最舒缓的；会在我遇到危险时,用命来保护我。
她每说一句,就向我走近一步。
陈默,你开了七年的车,看了我七年的背影。你真以为,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吗
她的眼神,像一湾深邃的湖水,要将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彻底乱了节奏。
11
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或者说,我不敢。
这七年的暗恋,早已刻入我的骨髓。它是我在无数个孤独夜晚的慰藉,也是我不敢轻易触碰的软肋。
我习惯了在暗处守护她,看着她发光发亮。一旦走到阳光下,我反而不知所措。
见我沉默,苏清颜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她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是我自作多情了。你现在是黑盾资本的陈总,而我,只是一个需要你来拯救的、落魄的苏家大小姐。我们之间……
不是的！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
我上前一步,几乎是本能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很凉,微微颤抖着。
苏清颜,我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打结,我留在你身边,一开始或许是承诺,但后来……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看着她的眼睛,将那份压抑了七年的情感,尽数倾泻而出。
我喜欢你。从七年前,在梧桐树下第一次见到你开始。我喜欢看你自信谈判的样子,喜欢听你冷静分析问题的声音,甚至喜欢你因为疲惫而皱起的眉头。
我不敢说,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我怕我的喜欢,对你来说是一种困扰,甚至是一种冒犯。
我以为,只要能这样一直看着你,就足够了。直到顾一鸣出现,直到你要结婚,我才知道,我根本做不到那么大度。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紧张地看着苏清颜的反应。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但眼眶却渐渐红了。
许久,她才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那个被我塞了纸条的护身符。
它已经被摩挲得有些旧了,但她一直带在身上。
所以,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七年前,在我校门口那棵梧桐树下,那个帮我捡起掉落的书,却一句话没说就跑掉的,也是你
我点了点头。
那是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狼狈又仓促。我当时刚从部队回来,满身尘土,而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我自卑得连头都不敢抬。
原来,她还记得。
她笑了,眼泪却顺着脸颊滑落。
陈默,你真是个笨蛋。
她踮起脚尖,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她微凉的唇,轻轻地吻上了我的。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时间仿佛静止。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等待和煎熬,都在这个吻里,化作了无尽的温柔。
12
一个月后。
苏氏集团在新能源领域的项目,正式启动。
而顾氏集团,则因为主脑入狱,内部派系斗争,股价一泻千里,最终被几家公司联合拆分收购,彻底成为了历史。
海城的商界,迎来了一次新的洗牌。
苏家庄园的草坪上,正在举行一场小型的庆祝派对。
苏振华红光满面地和几位老董事聊天,张婶和佣人们也都在忙碌地准备着餐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我站在泳池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却有些心不在焉。
苏清颜今天穿了一条淡紫色的长裙,像一朵盛开的鸢尾花。她正被一群合作伙伴围着,游刃有余地应酬着,眉眼间是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光彩。
她不再需要我的守护了。
她自己,就是女王。
我看着她,心里既为她高兴,又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或许,我也该离开了。我的使命已经完成,苏家不再需要一个司机,而黑盾资本,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我处理。
正想着,苏清颜端着酒杯,穿过人群,向我走来。
一个人在这里想什么呢她在我身边站定,裙摆轻轻拂过我的裤脚。
在想,我的老板是不是该给我发遣散费了。我开了个玩笑。
她白了我一眼：想得美。五十万的支票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我们相视一笑,之前的尴尬和隔阂早已烟消云散。
陈默,她忽然认真起来,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回欧洲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我如实回答。
然后呢她追问。
然后……我迟疑了。
她看着我,忽然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到我面前。
又是合同。
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以为她要……
打开看看。她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疑惑地打开文件,看到的标题却让我愣住了。
《终身雇佣协议》
甲方：苏清颜
乙方：陈默
协议内容只有一条：
乙方陈默,自愿接受甲方苏清颜的终身雇佣。职位：专属司机、保镖、顾问、以及……男朋友。未来视表现,可晋升为丈夫。薪酬：甲方全部的爱与信任。合同期限：一生一世。
我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她。
她迎着我的目光,眼神明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怎么陈总,这份合同,你不愿意签吗
我看着她眼中的期待和深情,心中所有的不确定和失落,瞬间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我扔掉手里的酒杯,一把将她拥入怀中,用力地吻了下去。
远处,传来宾客们的欢呼和口哨声。
阳光下,我抱着我的世界,低声在她耳边说：
我签。这一次,换我坐你的副驾,陪你去看全世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