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死了,死因是被凶手当场割喉。
鲜血流了一地。
死了一个月,我的保镖晏一才想起要找我。
龙叔说我死了,他不信,以为是我和他开玩笑。
那天下着雨,巷口潮湿又昏暗。他被仇家堵住,我冲出去替他挡刀。
他却转身抱起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林潇潇,头也不回地跑远。
我捂着喉咙倒地,血从指缝中涌出,发不出声音。
他的仇家却蹲下来,冷笑：啧,替死鬼。
晏一找到龙叔打听我下落的时候,我已经死了一个月。
龙叔告诉他,我已经死了。他不信,以为是一个玩笑。
龙叔才抬头看他：那天的事你忘了吗你自己选择的是谁,也忘了吗
晏一还是轻松：龙叔,我会和小姐道歉的,小姐人在哪
道歉龙叔冷笑一声,转身就走。那你去地下和她道歉吧！
我冷眼旁观这一场面,他们却看不到我。
因为,我真的死了,不然灵魂出窍这怎么解释
第二章
我发现只能跟着晏一,不然哪都去不了。
难道是我对他的怨念太重了
看着他到处找不到我,问谁都是一样的结果：小姐死了。
看到这个场面,我只能冷笑。隔了一个月才来找,我都臭了。现在假惺惺的干嘛
他却笃定我是让大家统一口径,在与他置气。
我看他去了顺港,因为我十分喜欢在那里看日落。
日落时,有大片大片的海鸟被海浪惊起,飞起来特别美。
转角处有一家炒粉摊,老板娘的手艺很好,炒粉味道很是诱人,总是能勾起我的馋意。
所以我时常去吃,去的次数多了,老板娘也知道了我的口味,总会给我放很多的豆芽,笑着问我说好不好吃。
晏一坐在我们常坐的角落,照常点了一份炒粉。
老板娘问：今天一个人蓓蓓呢
晏一笑笑：闹脾气呢。
那可要及时去哄啊！老板娘说着话,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蓓蓓都不跟你一起来了,想必是真的很生你的气。
我默默为老板娘竖起大拇指。
晏一点点头,看着炒粉,却没有动。
他从傍晚坐到打烊,看着老板娘为难的神色,他没说话,放下一张钞票,起身就走。
走进转角的暗巷里,点起烟,火机擦了好几次才着。一边抽,一边看着被黑夜侵染成墨色的大海,不知在想什么。
我就这样看着他,也陷入了回忆。
第三章
我叫罗蓓。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区区本市最大帮派--竹山帮帮主的女儿罢了。
我爸他老来得女,对我极尽宠爱,所以从小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十岁那年,我爸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仇家也越来越多。他怕我有危险,说要帮我安排一个贴身保镖。
所以就跟着父亲到帮内的地下训练场挑人。
看着场内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互相搏斗,都是想致对方于死地。
龙叔叫了一声,他们迅速停下,排成一排。
龙叔是帮内的二把手,也是除了我爸之外最疼我的长辈。
父亲让我上去挑一个做我的保镖。
我一眼看中了一个男孩。
只见他站得笔直,看我的眼睛,眼里没有一丝害怕。
我指着他对父亲说：就他了。
父亲皱眉：这小子太寡断。
我笑：没事,以后就会好的。其实我是觉得,他是里面最帅的。
后来,我为这句话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给他取名晏一,让他和我一起上学,让龙叔教他练枪,把他带在了身边十二年。
在这十二年的相处的过程中,我越发离不开他。
但他却总偷偷溜出去,去见林潇潇。
林潇潇,那个他的小青梅,两个一起在孤儿院生活了很长时间。
之后他被竹山帮选中,两人才被迫分开。
直到他跟了我,拥有了暂时的自由。
两人又渐渐有了来往。
我很不开心,但要保持风度,因为我可是大小姐,怎么能那么小气呢。
所以别人说起,我装作一点也不在乎。
直到有一次我撞见他们站在街角。
林潇潇握着他的手哭：你非要跟着那种大小姐吗一点自由都没有！你看你浑身是伤！
晏一低声回：别乱说,蓓蓓小姐……对我有恩。
我站在阴影里,没走出去。
第四章
林潇潇长得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在一家餐馆打工,餐馆所在的街道鱼龙混杂,经常出事。
她总是被欺负。所以晏一三天两头往她那跑。
有时是帮她赶走骚扰的人,有时是偷偷送钱,有时只是站在巷口说几句话。
这不合规矩,他是我的贴身保镖,要时刻注意我的安全。去得多了,自然也会被人发现。
手下的人来告知我时,我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
因为,我都知道。
不久,她又出事了。
她因为欠债被混混堵在巷子里,哭哭啼啼地打电话给晏一。
晏一接到电话他立刻就要走。
我当时正让他去定制一套西装,剪裁师拿着软尺正往他身上量。
正逢帮派里要拓展业务,他是被人看好的那个。哪个人看好哦,我。
小姐,我尽快回来。晏一急忙转身。
这次又是什么事我盯着他。
他沉默了一下：潇潇她……
我没等他说完,一把推开衣架：我跟你一起去。
他想拒绝,但争不过我。
车停靠在巷口旁,我们下了车。
他脚步很急,我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那条巷子又暗又潮,几个纹身的男人正扯着一个女孩的头发。
我还没看清,晏一已经冲了过去。
和那几个男人打成一团。
混乱中有人喊：林潇潇跑了,快抓住她！
只见林潇潇朝我跑来,快到跟前却扭头闪进了一条小道。
我正愣神,被人从后猛地一捂嘴,拖进深处的黑巷。
好家伙。
他们把我当成了她。
第五章
我被捆住手脚扔在水泥地上,嘴被胶带封死。
欠债不还,那就拿去卖,什么时候卖够钱了,什么时候放了你！
他们很快发现抓错人。
操！这不是林潇潇！
带头的人蹲下来拍我的脸：林潇潇呢
我哪里知道！
那些人见我一言不发,以为我想包庇林潇潇。
领头的人冷笑：不说,那就打到你说！
拳头和棍子落下来的时候,我没有地方躲,只能蜷缩着。
感觉,快死了……
晏一,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外面彻底乱做一团。
竹山帮动用全部人手,疯了似的找他们的大小姐。
一向理智的父亲也会砸碎茶杯,眼睛血红：翻遍全市也要把我女儿找出来！
我被关了三天。
这三天,手下的人翻遍每一条暗巷。
终于在一处破旧厂房找到我。
他们踹开门冲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昏死过去。
第六章
后来的事是龙叔告诉我的。
我昏迷的时候,我爸得知事情是因林潇潇而起,她欠了高利贷。
那些混混,想要逼迫她还钱。我受牵连,其实是一场无妄之灾。
他勃然大怒,将林潇潇软禁起来。还处置了那些殴打我的混混,下场很是惨烈。
晏一护我不力,被执行帮规。
浸过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身上。
不一会儿,他的背后就鲜血淋漓。
要不是龙叔提前制止,恐怕他就废了。
晏一慢慢地站起来,还没站稳就开始求龙叔放过林潇潇。
啪！龙叔猛拍桌子,气极了！你只想着她,那小姐呢你从头到尾都没问过她一句！
晏一愣住了：小姐小姐怎么了
她被那些人殴打折磨,全身上下都是伤,还在医院没有醒！龙叔怒其不争,你是小姐的贴身保镖,你却选择抛下她,让她承受那么重的伤。
晏一抬头,一脸错愕：小姐……小姐她不是自己逃走了吗我以为她只是生气我……
逃走！龙叔猛吼一声,在房间里炸开,她为了不暴露你的行踪,被那帮杂碎打了三天！三天！一直没求饶！你现在跟我说她逃走！
听完龙叔的话,晏一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声音有些颤抖：被打……三天不……不可能……她当时应该……
应该什么！龙叔一步步逼近他,眼睛赤红,应该像你的林潇潇一样,丢下你自己跑掉晏一,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小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丢下过你！
晏一转身就要冲出去。
就在这时,林潇潇的哭喊尖锐传来：小晏！救救我！
龙叔的两个手下正拖着她往外走,眼里全是泪花。
晏一的脚步被钉死。
他回头看向哭喊的林潇潇,又转回望向门外。
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龙叔彻底冷下脸,嗤笑一声：……滚吧。
第七章
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睁开眼,第一个反应就是痛……真的好痛,像被重物反复碾压过身体每一寸。
映入眼帘的,是悬在床边的铁架,和连着血管的点滴管,我顺着点滴往下看,最终落在那只被纱布层层裹紧的手。
想动一动,但是没有力气。
微微偏过头,看见晏一守在床边。
他看上去比我好不了多少,脸上带着伤,衣衫下的绷带隐约可见。
我和他居然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意思。
他怎么会受伤难道那天他没打过那帮人吗
晏一发现我醒了,几乎是立刻抓紧我的手。
刚想开口询问他的伤势,却被打断：小姐,求您救救潇潇吧！
思绪慢慢回拢,我看见晏一他打了辆车,我也飘上去。
只见车在一处别墅群路口停下,这是我住的地方。
他走到我楼下,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口。手里夹着烟,远处望去,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他就那样站了许久,直至被铃声打扰,才动了动。他接起电话,是林潇潇打来的。
我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他头也不回地向别墅区的出口走去。
他选择林潇潇。
一次又一次。
第八章
那个时候,为了林潇潇,晏一只能去求我爸,但无论怎么求,爸爸都没松口。
看着林潇潇不停地哭喊,他十分焦灼。
万般无奈之下,他来到医院……
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装满了对林潇潇的着急。
我张开嘴,声音嘶哑：先让我喝水,可以吗
爸爸来医院看我,眼神止不住的心疼。
他捧在手心的爱女被绑架,被殴打,宛如在割他的肉。
看了一眼晏一,对爸爸说：爸爸,放了她吧。
没办法,我总是拒绝不了他,哪怕是个会伤心的决定。
听到我的话,父亲沉默许久,最终挥了挥手：……听小姐的。放人。
晏一如释重负地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哑声道：……谢谢小姐。
你走吧。我别过头,不再看他。
我被扶着坐起来,透过病房的窗户,看见楼下院子里,手下的人放开了林潇潇。
她看起来柔弱又惊恐,扑进晏一怀里瑟瑟发抖。
晏一护着她,一步步离开。
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林潇潇转过头,朝我窗口看来。
我们无声对视着,只见她慢慢勾起嘴角。
那是赤裸裸的嘲讽。
顿时,全身的伤口都剧烈地痛起来。
第九章
那日后,爸爸撤除晏一保镖的身份,让他去接触别的任务。
而我也有意成全他和林潇潇,不再去见他。
但他又开始在我身边徘徊,几次想进我的别墅,都被我让人挡在门外。
送来的东西,无论是衣服还是包包,我一眼不看,全让原样送回。
他站在楼下朝我的窗口喊道：小姐,我只想看看你好不好。
不好。也不想看到你。
他用了各种方式讨好我,锲而不舍的。
我不再理会。
直到他发来信息：小姐,明天……去游乐园吧。
我正躺在床上发呆,看到这句话有些愣住。
十二岁生日那天,爸爸忙处理帮派之间的摩擦,忘了我的生日。
我在帮会上大闹一番,被爸爸狠狠地骂一顿。
越想越气不过,就憋着眼泪跑去训场,扯住刚被打得浑身是伤的晏一：你陪我去游乐园。
他擦着嘴角的血,哑声说：好。
那天,在晏一的陪伴下,我们一起玩遍了游乐场的所有项目。
累了在休息区坐下,晏一递上冰激凌,我抬头望去,他的额角铺满一层细细的汗珠。
你吃吧！我又不想吃了！全然忘记刚才是谁吵着闹着要吃的。
晏一只能收回手,拿着冰激凌一勺一勺地仔细吃着。
我就这么看着他吃。阳光刚好透过树枝的缝隙,反射在他的脸上,他凌厉的侧脸,变得柔和许多。
晏一。
他看向我,嘴角还有一丝冰激凌的白霜。
你想读书吗你和我一起去上学好吗
好。他笑起来,眼睛亮亮的。
我十二岁生日,过得十分难忘。
第十章
第二天,我还是去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站在门口,眼睛亮得惊人：小姐。
看着晏一,我突然很恨自己十分没用,忍不住再次心软。
我没应声,径直坐上后座。
看着窗边一闪而过的风景,我的思绪开始发散……
一直以来,身边都习惯有他,晏一他可以接住我所有的情绪从小到大,我的生活时刻都有危险伴随,他总是在我身边,为我挡下不少伤害。
他的身上有很多疤,有几处都是致命伤。所以我就会时刻担心他,不知不觉间,就变成了时时刻刻想看到他。
不知不觉就养成我要对他好的意识。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的选择。
车停在游乐园门口。
我还没下车,就看到售票处旁的林潇潇。
她穿着一身浅粉色连衣裙,手里紧紧攥着门票,正不安地朝我们的方向张望。
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头看向驾驶座的晏一。他握方向盘的手指节发白,有意避开我的视线。
原来如此。我冷笑。
小姐,他声音干涩,潇潇她……一直很想当面跟你道歉。
我没有说话,林潇潇已经小跑过来。
她站在车外看着我,眼睛迅速泛红蓓蓓小姐……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晏一下了车,为我打开车门。
林潇潇她伸出手想拉我,被我避开,又怯怯地缩回去,低下头抽泣：都是我不好……连累你受了那么大的罪……
你没告诉他在他冲上去的时候,你却自己跑了我冷眼看着她。
只见林潇潇更加惊慌,连忙看向晏一：我…晏一…我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才不相信这个借口,直视她,那你欠债的时候怎么不害怕晏一没少给你钱吧,你都…
够了,小姐,够了。晏一打断我。
林潇潇就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声音哽咽：小晏,别这样……都是我的错,蓓蓓小姐生气是应该的。
要不是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太苦了,现在才会什么都想要…才会犯错…她转向我,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蓓蓓小姐,真的对不起。小晏只是看我太自责,才想带我来向你道歉的……
晏一护在她身前,看着我：小姐,潇潇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能大度一点吗
大度我忽然笑了,感觉心脏被撕开一道口子,晏一,我被绑架三天,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在哪现在你让我对她大度那我呢谁来对我大度
林潇潇哭得更凶了,整个人几乎靠在晏一身上：对不起……蓓蓓小姐,我真的做错了……
晏一搂住她颤抖的肩膀,看我的眼神里带着失望：小姐,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刻薄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人,突然觉得很可笑。
那我现在大度地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说完,径直走到驾驶位开车走人。
第十一章
竹山帮内上下对晏一的所作所为都十分寒心,他们都想不通,他怎么都帮着外人。
何止他们,我也想不通。十二年的陪伴不敌他们在孤儿院相伴的日子。
晏一他护卫不力,而且屡次因私废公,甚至在我重伤未愈时仍偏袒外人。
帮里的长辈们率先发难,要求狠狠惩罚他,再让他滚出去。
父亲问我意思,我只说：让他走。
晏一被逐出竹山帮,没了丰厚的收入。
而林潇潇欠的债却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晏一再也不能像之前那么轻松地帮她还债。听说为了挣钱,他什么都接,最后一头扎进了地下拳场。那地方,靠命挣钱。
几天后,林潇潇竟主动找上门来,约我在咖啡馆见面。
只见她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的新裙子,在我对面坐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蓓蓓小姐,好久不见。她搅动着咖啡,语气轻快,小晏为了我,真是拼了命呢。昨晚又赢了一场,拿到这个数。她伸手向我晃了晃,眼底满是炫耀,他说再打几场,就能帮我还清债了。
我放下杯子,抬眼淡淡看她：几万块,很多吗
她笑容一僵。
他在地下拳场拼死拼活,挣的那点钱,我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还不够我随手买一个包。
她死死盯着我,那伪装出来的柔弱被撕裂,有钱又怎么样他还不是选择我！
哦,那就给你。我看上去毫不在意。
林潇潇没再说一句话,起身看我的眼神,分明是记下了。
她走后,我脸上的高傲迅速瓦解,心痛怎么也止不住。
哪有什么不在意,我强撑罢了,为了自尊,在强撑。
第十二章
与林潇潇见面后没几天,我的手机就收到了晏一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照片。
照片的附言：想救他,得拿钱赎。
这分明就是圈套,但我却不敢赌。
十二年,他替我挡过的刀、流过的血,都使我无法狠下心去赌一把。
我跟自己说,最后一次。
就急忙备好了钱,往指定的地点赶去。
废弃仓库内,我一进去就闻到一股发霉的气味。
将装满钱的箱子放在地上,钱带来了,我对着空荡的厂房提高声音,人呢
角落里传来细微声响。我循声望去,看见林潇潇被反绑着手脚,缩在一堆废料后面,脸上泪痕交错。
她旁边,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呻吟的混混,似乎刚被教训过。
怎么回事是谁来过吗
蓓蓓小姐……林潇潇看到我,哭得更凶,对不起……他们逼我……
我的思绪被她的哭声打断,只能快步走过去给她松绑。
此时,原本躺在地上呻吟的一个混混猛地弹起,用一块脏布死死捂住我的口鼻。刺鼻的气味瞬间涌入,全身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沉重的脚步声从阴影处传来。迷糊之间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我面前,药效的作用让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的声音有些玩味：竹山帮的大小姐,真是重情重义。然后踢了踢地上装死的混混：戏演得不错,还不起来
他看向林潇潇,你,给她的小保镖打电话。
林潇潇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拨号,几乎泣不成声：小晏……呜……快来救我……他们要杀了我……
她打完电话之后,那个男人就收走她的手机。
我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望去,你…你是什么人
指尖却在深深掐进肉里,企图用疼痛来交换稍微的清醒。
他蹲下来,冰凉的刀片拍着我的脸：蓓蓓小姐,你不认识我,但你的小保镖,可跟我很熟。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想清楚绑架我的后果吗我努力看向他,试图记住他的样子。
只见他缓缓靠近我,眼神逐渐凶狠,我知道是什么后果,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了钱,后果也是一样的。他看着我,上下打量一番,你可没经历过缺钱挨饿的绝望吧,大小姐！
没多久,仓库外传来急促的刹车声和脚步声。
晏一冲了进来,额角带血,呼吸急促,显然刚经历了一场恶斗。
他看到地上的我,瞳孔一缩,震惊我怎么也在这,又看向哭得快要晕过去的林潇潇。
小晏！林潇潇哭喊,快救救我！我好怕！
夜浔晏一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后,有些愣住。
他是与他一起地下拳场打拳的拳手。两个多次平局,是晏一难得的对手。
夜浔用刀尖抵住我的喉咙,冷笑：晏一,选一个。带你的小青梅走,还是救你的大小姐
两个都放走,我留下,任凭你处置。晏一看着他手中的刀有意无意在我的喉咙超徘徊,神情发紧。
这不是你可以讨价还价的。是我,在让你选。夜浔有些不满。
就在这僵持中,我看准时机,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往后一撞。后脑重重地砸在夜浔的鼻梁。
夜浔被我全力的一撞,巨痛袭来。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这时,晏一反应极快。三两步跑过来,一记侧身踢踹,用力踢在夜浔腹部。
只听夜浔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一时难以动弹。
晏一扶我起来,看着我站定后。转身迅速解决掉钳制林潇潇的两个混混。回头朝我喊：走！
第十三章
我们三人一起往外冲。
仓库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导致巷口的地面又湿又滑,不知不觉让我们放慢奔跑的速度。
我和林潇潇属实跑不快。
晏一也是顾及到我们,放慢了速度,没跑几步就听见后面追来的脚步声。
啊——！林潇潇突然尖叫一声,脚下被绊住,摔倒在地。
她抱着脚踝,巨痛让她哭起来,我的脚……好痛……
晏一立刻停下脚步,焦急地蹲下身查看：潇潇！
就在他低头查看林潇潇伤处的瞬间,夜浔已经追到他的身后,眼中凶狠,手中的刀直直刺向他的后颈！
小心！我想也没想,冲过去狠狠撞向夜浔！
夜浔被我撞得偏离了目标,刀尖擦着晏一的肩膀划过。
但他反应十分迅速,一个反手就扣住了我的手腕,将我粗暴地拽进他怀里,冰凉的刀片再一次抵上我的喉咙。
小姐！晏一惊愕回头,看到我被夜浔再次劫持住。
雨水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一旁林潇潇不停地在哭。
夜浔的冷笑在耳边响起：晏一,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晏一看着被刀挟持的我,脸色惨白,雨水顺着他紧绷的脸颊滑落。
林潇潇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哭得几乎晕厥：小晏……我好怕,你答应过我,不会抛下我的,对吧
她一直用在孤儿院里晏一说的话来提醒他。
他看看哭得撕心裂肺的林潇潇,又看看命悬一线的我。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小姐…对不起…你是竹山帮的大小姐,他们不敢真的动你…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人回来救你！
说完,他弯腰抱起林潇潇,转身头也不回跑远。
这算什么…
我望着他的背影,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雨水流进嘴里,十分苦涩。
抵在喉间的刀突然用力。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被雨水晕开。
力量迅速从身体里流失,我软软地向后倒去。
夜浔松开手,任由我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他蹲下身,看着意识逐渐涣散的我,伸出手,轻佻地拍了拍我的脸,发出冷笑：啧,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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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我魂魄一路跟着他,看他下车。只见林潇潇哭着朝他跑过来：小晏,他们又来了,威胁我再拿不出钱就要杀了我！
晏一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潇潇,第一次脸上出现了疲惫：潇潇,你究竟欠了多少怎么又还不上了
林潇潇眼里还残留着泪水,但有些躲闪：就…就…
拳场被人举报,我现在也不能打拳。我没办法帮你。晏一打断她的话,话音有些无力。
不…不！小晏你一定要救我。你还可以去问,她像是反应过来,眼里瞬间有了光亮,你还可以去问蓓蓓小姐啊！她有钱！她喜欢你,她不会不帮你的…
上次不就…她还想往下说,却又被晏一打断。
够了！
林潇潇被吓到,这是第一次她见到晏一这样的表情,眼神凌厉又愤怒。
但她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已经被催债逼得走投无路。上次发你被打的照片骗她拿钱过来,她不是立刻就来了吗！这次也——
话音戛然而止。她猛捂住嘴,不敢看面前错愕的男人。
空气此时异常冷静。
晏一觉得此刻已经无法思考,那些模糊的画面不停在脑海闪过……
原来那天小姐被挟持,是因为一张他受伤照片,骗来的。
他捂住脸,他怎么能为了这种人,一次次抛下拿命去救他的小姐。
我冷眼看着他的崩溃,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
难道是当鬼了就没有情绪
还是,那被割喉的那一刻,所有对他情绪都已经消失殆尽。
记忆回到小时候,我总是不停地问他晏一,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他说会。
你会一直选择我吗
会。他很坚定。
长大后的他却食言了,他对不起的不仅仅是我,还有小时候做出承诺的自己。
我发现视线渐渐模糊,身体也慢慢消散。
是要去投胎了吗…
最后脑里的画面是他跪倒在地上不断悔恨的脸……
第十五章
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眼。
发散的意识慢慢聚集,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子,没有预料中的伤口。
小姐！您醒了！
龙叔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我慢慢向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爸爸和龙叔关切的眼神。
还有…站在龙叔身后一脸玩味的男人。
夜浔！！是那晚的人！
恐惧迅速向我袭来,浑身开始不停地发抖,他…他怎么…
夜浔！龙叔沉声喝止,别吓到小姐！
夜浔耸耸肩,依言后退了两步,但那眼神依旧在我脸上打转。
爸爸温暖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我颤抖的手：蓓蓓,没事了,都过去了。
这个场面对我来说,一头雾水,完全无法理解。
龙叔上前一步,看着我：小姐,您别怕。夜浔……是我找来的人。
什么我更搞不懂了。
帮主和我,看着您一次次为晏一那小子受伤,却始终执迷不悟。龙叔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做了这个局,想让您亲眼看清,到了生死关头,他到底会选谁。
一时被这么多信息包围,我无法仔细思考,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那…那割喉……我不自觉地扶上脖子,试图摸到那个致命伤口。
是假的。夜浔懒洋洋地开口,抬起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掌,血是我的。刀背压着,手掌割破按上去,效果逼真得很。您那会儿药效还没完全过,迷糊着,分不清。
我愣愣地看向他。
那些混混也是安排好的。但林潇潇欠债被逼是真的,我们只是……顺势推了一把。龙叔解释道,夜浔,这家伙早年欠我一条命,这次是我叫他来配合演这一出戏的。
怎么样,我演得还不错吧夜浔这个时候还开着玩笑,被龙叔瞪了一眼,这才稍微收敛。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让我看清事实
心里有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我有些无力。
那怎么解释,我灵魂能够跟着晏一,看到他的一切行动呢
可能是我潜意识里自己导演的剧情还是药效让我灵魂出窍
爸爸见我沉默不语,他上前轻轻把我搂进怀里：蓓蓓,爸爸不能失去你。上次,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他的声音带着哽咽。
我没有说话,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他。
第十六章
我也没想到,灵魂出窍是真实的。
晏一确实在到处找我。
我和父亲说,既然对外都说我死了,那就让我真的死吧。我想脱离这个身份,重新开始生活。
父亲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终答应：好。
三日后,竹山帮为大小姐举办了隆重的追悼会。
灵堂肃穆,黑白照片上的我,笑容定格在最好的年华。
从此罗蓓这个人,在世界上彻底消失。
追悼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个身影踉跄着冲了进来。
是晏一。
他几乎变了个人,头发凌乱,胡茬青黑。
看起来,这段日子他过得很不好。
他望向那张黑白分明的照片,慢慢地走近。
拦住他。龙叔的声音冰冷响起。
两名手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架住了他。
如果是之前的晏一,肯定是能闪避的,可他早已不是那个能以一挡十的高手了。长期的疲惫和精神的折磨,抽干了他所有力气。
他被死死按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隔着人群,绝望地看着我的照片。
她死了。龙叔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声音冰冷,你现在信了
晏一像是被这句话击中,停止挣扎,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为什么……怎么会……他语无伦次,悔恨在侵蚀他每一寸神经。
龙叔蹲下身,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她到死,都等不回你救她。
但凡你回头看她一眼,你就知道她死得多痛苦。
可你,没有回头。
晏一猛地睁大眼睛,痛苦到了极点。
最终彻底瘫软下去,不再动弹,只有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龙叔却不再看晏一,暗示手下把他放了。
现在的他,已如一条丧家之犬,没有能力破坏什么了。
晏一只能眼睁睁看着,哀悼会正常进行。
他看着每个人前来,对小姐照片表达哀思,献下一朵朵白菊。
心里的痛难以名状,他突然想起她答应一起去游乐园的时候。
她当时表面虽然还是生气,但是也掩饰不住能和他一起玩的期待。
但,他那时候是怎么做的。他让林潇潇来,破坏了这一切。
后悔已经,表述不了现在的心情,他失去的太多。
现在他怎么做,也无济于事。
第十七章
晏一彻底垮了。整日泡在酒里,哪有当年那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房间里终日弥漫着劣质酒精的味道。终日醉生梦死。偶尔清醒的片刻,也是在去买酒的路上。
而林潇潇的日子,比他更难熬。
债像雪球越滚越大,她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躲藏的那个狭小出租屋被粗暴地砸开。几个男人将她拖出来,扔在肮脏的巷子里。
钱呢！带头的人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林潇潇痛苦蜷缩着：再等等……小晏……小晏他会想办法的……
你说那个废物男人又是一脚,他现在自身都难保！听说为了你这个赔钱货,连金主都害死了,现在成了条整日酗酒的废狗！
拳脚如同雨点般落下。她哭着求饶,却只换来更凶狠的殴打。
没钱男人蹲下身,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头,那就用别的抵债吧！
她惊恐地瞪大眼,拼命挣扎：不！不要！小晏！救我——！
她的哭喊在空荡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凄厉,却没有任何回应。
龙叔告诉我的时候,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太大反应。
因为这些都通通与我无关。
此时我正准备登机,去往法国留学。
会有人问：真的没有遗憾吗
我没有回答。
可是怎么会,没有呢…
那可是年少时一直陪伴我的人。
但是人生还有很长的一大段路啊,我要开始往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