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月将至的外卖
我拧着电门,机车在无人的街道上嘶吼着狂奔。后座保温箱里装着今晚最后一份外卖——一份麻辣烫,目的地是城西的老居民区幸福家园。
手机架在车头,导航地图上的箭头缓慢移动。距离目的地还有三公里,预计送达时间:23:45。
抬头望天,一轮圆月已经爬上中天,却不像往常那样皎洁。明晚才是血月,但今晚的月亮边缘已经泛着淡淡的红晕,像被人用锈红色的笔轻轻描了一圈。
妈的,真邪门。我低声咒骂一句,拉了拉外套的领口。
我叫林枫,干外卖两年多了。要不是房贷压身,谁愿意在中元节前夕的深夜还在外面跑单尤其是今年,中元节和百年一遇的血月现象撞在了一起,老人们都说这是阴气最盛的时刻,鬼门关会大开,亡魂可以尽情在人间游荡。
您有新的订单——手机突然响起提示音。
我瞥了一眼,是个附加了50元小费的夜宵单,从城南送到城北,正好跟我现在方向相反。
操。我毫不犹豫划掉了通知。
再高的跑腿费也得有命花才行。中元节前夜的诡异订单,谁爱接谁接去。这行干久了,多少听说过一些邪门事——半夜送到墓地的外卖,收货人是黑白照片上的逝者;送往废弃医院的外卖,开门的是个浑身是血的人…
这些传说真假难辨,但我宁可信其有。特别是今晚,街道上空无一人,连平时熬夜蹦迪的小年轻都不见踪影,只有路边一堆堆未烧尽的纸钱灰烬随风打旋,像是在为什么东西引路。
拐过最后一个路口,导航显示幸福家园就在前方五百米处。但奇怪的是,地图上小区的轮廓开始闪烁,定位箭头在原地打转。
又来了。我拍了拍手机,这已经不是今晚第一次导航失灵了。
明明看着小区的大门就在前面,我却按照导航指示绕了整整十分钟。最后我干脆关掉导航,凭记忆朝着小区方向骑去。
果然,一分钟后就看到了幸福家园那破旧的牌匾。小区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门口保安亭空无一人,栏杆抬起着,像是早已废弃。
我停下车,取出保温箱里的麻辣烫,看了一眼订单信息:
收货人:陈女士
地址:幸福家园7栋4单元404室
备注:请务必在23:58前送达,过时不收。
现在时间是23:47,还有十一分钟。
搞什么啊,这么精确。我嘟囔着,拨通了订单上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十几声,无人接听。
可能是顾客等不及先睡了吧,我心想。但这备注又明显很在意送达时间。不管了,送到门口拍个照完成订单就行,这地方阴森森的,早点送完早点回家。
走进小区,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与外面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路灯昏暗无比,几乎起不到照明作用,而且每隔两三盏就有一盏是坏的,使得道路明暗交错,像是通往什么地方的诡异通道。
更奇怪的是,整个小区没有一扇窗户亮着灯。现在才不到午夜,不至于所有人都睡这么早吧
我打开手机电筒,照亮楼栋号。寻找7栋的过程出乎意料地困难——楼栋编号毫无规律可言,6栋旁边是12栋,3栋后面跟着8栋,简直像是故意让人迷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23:52了。
我心里开始着急。这单超时不要紧,但那备注说的过时不收让我不安。要是送到后顾客真的拒绝接收,我不仅要自己赔餐费,还会被平台扣分。
终于,在一排梧桐树后,我找到了7栋。这是一栋老式的六层住宅楼,外墙面斑驳脱落,许多窗户连玻璃都没有,像是已经被废弃等待拆迁的楼栋。
有人住这种地方吗我疑惑地自言自语。
走进单元门,里面是一片漆黑。我跺了跺脚,声控灯没有反应。手机电筒的光照出去,只能看到前方不远处的水泥楼梯。
4单元404,真吉利的号码。我苦笑一下,开始爬楼梯。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和灰尘混合的气味,每一步踏在水泥台阶上都会引起回声,那回声似乎比实际脚步声要延迟片刻,听起来像是有人在身后一步不差地跟着我。
我猛地回头,电筒光扫过身后空荡荡的楼梯。
自己吓自己。我安慰道,但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
爬到三楼时,我已经有些气喘。靠在墙边休息时,我注意到墙面上有一些涂鸦。原本以为是小孩的乱画,但仔细看,却发现是些诡异的符号和扭曲的人形,在手机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
其中一幅画格外引人注目:一个红色圆月下,许多人跪拜在地,面前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食物。
我打了个寒颤,不再细看,加快脚步向上爬。
终于到了四楼。楼道里比下面几层更加阴冷,空气中似乎还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像是寺庙里烧的香。
找到404房门,我愣住了。
房门大开着,里面漆黑一片。
有人吗我试探着问,同时用手机照向屋内。
光线所及之处,居然是赤裸的水泥墙地面,连地板砖都没有铺。墙面上也是粗糙的水泥,没有任何装修的痕迹。这根本是一间毛坯房!
我退后一步,再次核对门牌号——确实是404。
陈女士您的外卖到了。我又喊了一声,仍然没有回应。
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我吓了一跳,看来电显示正是下单的那个号码。
喂您好,我已经到您家门口了,门开着但没看到人。我接通电话说道。
电话那头只有沙沙的杂音,像是信号不良。
您好能听到吗我提高音量。
杂音中似乎夹杂着细微的喘息声,然后一个扭曲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放...进门...桌上...钱...
声音听起来异常怪异,像是经过变声处理,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您说放在进门桌上的意思是吗钱放哪了我确认道。
滴——电话被挂断了。
我犹豫了片刻。按规定,我们应该面对面交付外卖,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遇到过,有些顾客不愿意与配送员接触,会选择让放在指定位置。
时间已经到了23:56,还有两分钟就到备注上说的截止时间。
管他呢,放下拍照走人。我下定决心。
迈步走进房门,手机电筒的光在空旷的房间里扫过。这确实是一间完全没装修的房子,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挂着蜘蛛网,空气中霉味更重了。
进门处果然有一张老旧的小木桌,与这毛坯房格格不入。桌上放着一个信封。
我走过去,先把外卖放在桌上,然后拿起信封摸了摸,里面确实是纸币的质感。打开一看,是五张十元纸币,正好是附加的小费金额。
还真讲究。我摇摇头,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完成订单。
就在这时,手机电筒闪了几下,突然熄灭了。
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我猛地回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喂!有人吗我冲到门前扭转门把,却发现门已经从外面锁死,无论如何都打不开。
心跳骤然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我拼命拍打着门板:开门!谁在外面开门啊!
没有人回应。
我背靠房门,努力让眼睛适应黑暗。房间内几乎没有任何光线,只有窗外血月的一丝微红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洒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诡异的暗红色斑块。
手机完全死机了,按任何键都没有反应。
冷静,林枫,冷静。我对自己说,可能是顾客的恶作剧,或者是什么隐藏摄像头节目。
但这解释连我自己都不信。哪档节目会选中元节前夜在一个毛坯房里搞恶作剧
我在黑暗中摸索着,想找到电灯开关,但摸到的只有粗糙的水泥墙面。这房子根本就没装灯具!
突然,一个声音从里间传来。
是某种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泥地上拖动。
我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
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更近了。
谁在那里我喊道,声音因恐惧而有些嘶哑。
没有人回答,但那拖动声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手指在敲击桌面。
我的目光转向房间深处,借着窗外透来的血色月光,似乎看到那里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轮廓缓缓移动,敲击声也随之变化,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促。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全身。我疯狂地摸索着门把,再次试图打开门,甚至用身体撞击门板,但门纹丝不动。
敲击声突然停止。
一片死寂中,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响亮。
然后,一个冰冷的气息吹在我的后颈上。
我猛地转身,却什么也没看到。
但那气息确实存在,现在它绕到我面前,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陈旧的血迹混合着泥土和焚香的气味。
拿...走...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几乎贴在我的脸上。
我吓得向后猛退,背撞在门板上,生疼。
谁你要我拿走什么我颤抖着问。
外卖...不能吃...那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个字都耗费极大
effort,吃了...就永远...留下...
我脑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单外卖有问题!顾客不是人!那备注要求的时间——23:58——可能就是某种仪式的时间点!
怎么拿走门锁了!我几乎是喊着回答。
那声音没有再次响起,但我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气息在移动,引向房间的另一个方向。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跟着感觉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窸窣的声响。
快到房间中央时,我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滚动着发出空洞的声音,像是个罐子。
突然,手机屏幕闪了一下,居然恢复了正常。
我急忙打开电筒功能,光线再次亮起。
首先照到的是我刚才踢到的东西——一个小香炉,里面还有未燃尽的香柱。
光线移动,我发现自己正站在房间中央,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圆圈,里面满是奇怪的符号。而我,就站在这个圆圈的正中心!
圆圈周围摆放着许多物品:蜡烛、符纸、一些我不认识的法器,还有...
还有另外五份外卖包装袋,看起来已经有些时日,但都没有打开过。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根本是个陷阱!之前已经至少有五个外卖员被引到这里,他们的外卖都没被碰过!
那么他们人呢
手机光线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动,照到了天花板。
我发出的尖叫声被厚厚的墙壁吸收,传不到外面的世界。
天花板上,挂着五具尸体,整齐地排成一圈。它们都已经风干,像是被吸干了所有水分,但眼睛却都睁着,齐刷刷地盯着圆圈中心——盯着我!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那个可怕的圆圈,回到门边,发疯似的撞门。
救命!有人吗!救命啊!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明知可能毫无用处。
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我颤抖着看向屏幕,是平台系统消息:
尊敬的配送员,由于您即将超时,系统已自动为您延长配送时间。新的最晚送达时间:00:08。
00:08现在不是已经快午夜了吗
我看向屏幕右上角的时间显示——23:57。
这不可能!我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面待了至少半小时!
时间几乎静止不前了!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有人在上楼!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正一步步向四楼走来。
希望重新燃起,我用力拍门:救命!帮帮忙!我被锁在里面了!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然后,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响起。
门缓缓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个老太太,驼着背,手里拄着拐杖,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她穿着一身黑色的旧式服装,看起来至少八十多岁了。
老人家!谢谢您!我不知道谁把门锁了...我语无伦次地说。
老太太没有回应,只是用浑浊的眼睛盯着我,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房间内。
我回头望去,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圆圈和法器!更没有天花板上悬挂的尸体!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毛坯房,空旷而灰尘遍布。我带来的外卖还放在进门处的小桌上,旁边的信封里装着我的小费。
小伙子,这么晚来这里干什么老太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我...我来送外卖。我指着桌上的袋子。
老太太眯起眼睛看了看:404已经很久没人住了。上次住这里的一家三口,十五年前中元节晚上全都上吊自杀了。
我全身汗毛竖立:但...但我确实接到了订单,电话还通了...
老太太摇摇头:快走吧,中元节前夜不要在这种地方逗留。特别是今年,血月要来了。
我抓起桌上的信封,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头也不回地奔下楼梯。
直到冲出单元门,回到自己的机车旁,我才敢停下来喘口气。
回头望向7栋,我惊讶地发现,四楼的所有窗户都亮着昏黄的灯光包括404房间。
但就在我眨眼的瞬间,灯光又全部熄灭了,整栋楼重回黑暗。
我发动机车,以最快速度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
骑出小区大门时,我看了一眼手机时间:23:58。
订单状态显示已完成。
但当我点开详情时,却发现收货人姓名和电话栏都变成了乱码,只有那条备注依然清晰可见:
请务必在23:58前送达,过时不收。
回到家,我惊魂未定地洗了个热水澡,试图洗去那种诡异的感觉和那股奇怪的焚香味。
躺在床上,我反复回想今晚的经历,试图找出合理的解释——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压力太大了或者是谁的恶作剧
最后,我决定不再去想,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手机
notification
吵醒。
眯眼看向屏幕,是平台系统的消息:
尊敬的配送员,您有一笔新的订单待接收。附加小费:100元。
我本能地想划掉通知,但手指却在半空停住了。
订单信息显示:
收货人:陈女士
地址:幸福家园7栋4单元404室
备注:谢谢你的麻辣烫,很好吃。再送一份来吧,这次请务必在02:58前送达。
我全身冰冷地看着这行信息。
时间显示,现在是凌晨1:47。
而窗外,月亮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血月,提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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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血月之下的回访
血月当空,不祥的红光透过窗户洒在我的脸上。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行订单信息像是有生命般蠕动着。陈女士,幸福家园7栋4单元404室,100元小费。一切都与第一次订单如出一辙,只是时间要求变成了凌晨2:58。
冷汗顺着我的脊背滑落。
理智告诉我应该立刻拒绝这个订单,把它当作一个恶劣的玩笑。但某种难以言说的力量却让我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划掉通知。
100元小费。这是我平时一天才能挣到的金额。而且如果我不接,平台会扣我的接单率,影响后续的派单质量。
更深处,有一种诡异的吸引力——我想知道刚才在那间毛坯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悬挂的尸体是真实的还是幻觉老太太是谁为什么时间似乎停滞了
手机突然震动,吓了我一跳。是站长打来的电话。
林枫,看到那个订单了吗站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背景有沙沙的杂音。
看,看到了。但站长,这个地址有点问题,我刚才...
接了吧,站长打断我,语气不容置疑,这是个重要客户,平台很重视。完成这单有额外奖励。
我愣住了。站长从来不会强迫我们接单,尤其是深夜的单子。
站长,那地方真的邪门,我刚才...
林枫!站长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接单!现在就接!
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我握着发烫的手机,心跳加速。这不像站长的作风,他平时最照顾我们,经常提醒深夜送单注意安全。
就在我犹豫之际,手机自动跳转到接单界面,叮的一声,系统显示我已接受订单。
搞什么鬼我试图取消订单,但系统提示特殊订单无法取消,违约将严重影响信誉评级。
我骂了一句,从床上爬起来。窗外的血月似乎更红了一些,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暗红色调中。看了看时间,凌晨1:52,离要求送达时间还有一小时多一点。
穿好衣服,我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翻出老家奶奶给的护身符——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里面装着朱砂和符纸。奶奶说能辟邪,我从来不信这些,但今晚,我把它塞进了口袋。
出门前,我特意带上了强光手电筒和充电宝,确保手机不会像上次那样突然失灵。
机车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街道上空无一人,连往常夜巡的警车也不见踪影。只有血月当空,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按照订单信息,我需要到老陈记麻辣烫取餐。这是一家离幸福家园不远的小店,24小时营业,以地道的川味闻名。
到店时,我发现卷帘门半开着,里面透出昏暗的灯光。我弯腰钻了进去,店内空无一人,只有一口大锅在柜台后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麻辣香味。
有人吗取餐!我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我皱眉看了看手机订单:老陈记麻辣烫,订单号8848,特辣多加麻油。
老板在吗我又喊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店铺里回荡。
还是没有人。
我犹豫了一下,绕到柜台后。那口大锅正在沸腾,红油翻滚,里面煮着各种食材,但旁边没有厨具,也没有人看管。
锅旁的台子上放着一个打包好的外卖袋,订单号正是8848。
怪事。我嘀咕着,取过外卖袋。手感温热,确实是刚做好的。
我拿出手机准备扫描确认取餐,却发现信号全无。尝试了几次后,我决定先离开这里再说。
走到门口时,我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吓得差点把外卖扔在地上——
那口沸腾的大锅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背影佝偻的人,正用长长的筷子在锅里搅拌。那人动作缓慢而僵硬,像是提线木偶。
更让我心惊的是,从那人的衣袖中露出的手腕,苍白得不似活人,上面还有深紫色的斑点。
我不敢多看,迅速弯腰钻出卷帘门。回到机车上,我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今晚的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强压下掉头回家的冲动,我发动机车驶向幸福家园。这次我特意记了路,避免再次依赖导航。
越接近幸福家园,周围的雾气越浓。血月的光芒透过雾气,变成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暗红色,能见度越来越低。
我放慢速度,警惕地观察四周。街道两旁的住宅楼没有一扇窗户亮灯,整个街区死寂无声,仿佛一座空城。
终于,幸福家园的牌匾出现在雾中。这次我没有犹豫,直接骑车进入小区。
但进入小区后,我发现事情不对劲。
与上次不同,这次小区里竟然有几扇窗户亮着灯!虽然灯光昏暗,忽明忽灭,但确实有人活动的迹象。
然而这些活动却让我更加不安——
一栋楼的某个窗前,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在注视着我;
另一栋楼的阳台上,有人形轮廓在机械地重复某个动作,像是挥手又像是招手;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我隐约听到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但在这种时间、这种地方,怎么可能有孩子在外面玩耍
我停下车,取出外卖和手电筒,深吸一口气走向7栋。
这次楼道里的声控灯居然工作了!我跺跺脚,灯光亮起,虽然昏暗闪烁,但总算能看清环境。
爬上楼梯时,我特别注意墙上的涂鸦。那些诡异的符号还在,但似乎有了一些变化——血月图案更加鲜红,跪拜的人形更多了,而且他们面前的食物碗变成了外卖包装盒。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涂鸦。
到达四楼,我屏住呼吸走向404房间。
门依然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但与上次不同,这次门框上贴满了黄纸符咒,用朱砂画着难以辨认的符号。门槛前洒着一层白色的粉末,像是盐又像是石灰。
陈女士您的外卖到了。我站在门外喊道,不敢贸然进入。
没有回应。
我拿起手机准备打电话,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了一格信号。拨通订单上的号码,我听到屋内传来微弱的手机铃声。
铃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没有人接听。
我挂断电话,犹豫着是否该进入。门槛前的白色粉末看起来像是一种警告,门框上的符咒更是让人望而却步。
但订单要求2:58前送达,现在已经2:47了。如果超时,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最终,我下定决心,小心地跨过门槛,避免踩到白色粉末。
进入房间的瞬间,温度骤然下降,我打了个寒颤。手电光照亮室内,还是那个毛坯房,灰尘遍地,空空如也。
进门处的小桌还在,但上面的信封不见了。
我把外卖放在桌上,准备拍照完成订单。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我猛地转身,手电光照向房间深处。
那里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有人吗我声音颤抖。
没有回答,但我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像是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那声音若有若无,听不清内容,却让人心生寒意。
手电光突然开始闪烁,就像恐怖电影里的经典场景。在明灭的光线中,我瞥见房间角落里似乎蹲着一个人形。
谁在那里我厉声问道,同时慢慢向门口后退。
那个人形缓缓站起来,转身面向我。在手电光的最后一闪中,我看清了它的脸——
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苍白。
然后手电彻底熄灭了,手机也同时黑屏。我被抛入完全的黑暗中,只有血月的光从窗外透入,给房间蒙上一层血色的微光。
我疯狂地按着手电和手机的电源键,但毫无反应。
那个苍白的面孔在黑暗中缓缓向我移动,没有脚步声,只有那种细微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
我退到门边,摸索着寻找门把,却惊恐地发现——门不见了!原本应该是门的位置,现在只有冰冷平整的水泥墙!
被困住了!
那个无面人形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还在下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
慌乱中,我想起口袋里的护身符。掏出来紧紧攥在手里,我低声念着奶奶教过的辟邪咒语——小时候觉得可笑,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无面人形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窃窃私语声突然停止。
然后,一个冰冷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为什么不吃饭
我愣住了,不明白它在问什么。
外卖...很好吃...为什么不吃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困惑和一丝恼怒。
我突然明白了——它说的是我上次送来的外卖!那份麻辣烫还放在小桌上,根本没有打开!
我,我不是陈女士,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是送外卖的。
无面人形歪着头,似乎在进行思考。然后它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房间中央。
随着它的动作,房间中央突然亮起幽蓝色的火焰,形成一个圆圈——正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仪式圈!
圆圈中央放着五份未开封的外卖,而我送来的那份正在空中飘浮,稳稳地落在圆圈中,与其他五份排在一起。
六份...齐了...无面人形的声音中带着满足感,只差...一个...
我意识到自己就是那最后一个,顿时毛骨悚然。
无面人形向我飘来,速度突然加快!
我紧闭眼睛,举起护身符挡在面前。
预期中的撞击没有到来。我小心地睁开眼睛,发现无面人形停在了不远处,它的脸正对护身符,似乎有些忌惮。
但好景不长,护身符突然变得滚烫,然后在我手中自燃起来!我惊叫一声扔掉了它,看着它在地上烧成灰烬。
无面人形发出一种像是笑声的刺耳声音,再次向我逼近。
绝望中,我摸索全身口袋,想找到任何能防身的东西。手指触到一个冷硬的物体——是强光手电筒!
我猛地想起,虽然它刚才失灵了,但也许...
按下开关,令人惊喜的是,手电筒居然亮了!强光射出,照在无面人形上。
它发出一声尖叫,向后疾退,光滑的脸上似乎被光束灼伤,出现了一片焦黑的痕迹。
有用!强光对它有效!
我保持光束照射着它,同时侧身沿着墙壁移动,寻找出口或其他有用的东西。
在光束扫过墙面时,我注意到那些水泥墙面开始渗血——暗红色的液体从墙壁中渗出,顺着墙面流下,形成一道道血痕。
空气中的腐臭味更加浓重,还夹杂着铁锈味。
无面人形似乎适应了光线,又开始向我逼近。我注意到它的形态在变化,从大致的人形开始膨胀变形,伸出更多类似肢体的部分。
手电光又开始闪烁了!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在光束又一次扫过墙面时,我发现了不寻常的东西——墙上有一道淡淡的门形痕迹!
我冲过去,用手摸索那片区域。确实是门的形状!我用力推搡,但纹丝不动。
无面人形已经逼近到几步之外,它的形态变得越发恐怖,多个肢体在空中舞动,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像是巨大的嘴巴。
手电光越来越弱,闪烁频率加快。
绝望中,我注意到门形痕迹旁边有一个小小的钥匙孔。几乎是本能地,我从口袋里掏出那把老太太给的钥匙——我都忘了它的存在!
插入钥匙孔,完美匹配!
转动钥匙,墙上的门形痕迹突然发出白光,一扇真正的门出现了!
我毫不犹豫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发现自己没有在楼道里,而是直接来到了小区的外部,正好在7栋的入口处。
回头看去,那扇门已经消失,重新变回平整的墙面。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全身颤抖。
过了一会儿,我勉强站起来,看向手机。时间显示2:57,手机自动亮了,订单状态变为已完成。
100元小费已经到账,但当我仔细看时,发现那根本不是人民币,而是一种印着诡异符号和血月图案的冥币!
我惊恐地扔掉这些纸钱,它们在空中自燃,化为灰烬。
这时,我注意到小区里的情况发生了变化——那些亮着的窗户全都黑了,黑影和笑声也消失不见。整个小区重归死寂,只有血月依旧高悬,红得滴血。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机车旁,发动后以最快速度逃离。
骑出小区时,眼角瞥见门口保安亭里有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那个老太太正站在亭子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离开。
她的眼睛完全没有反光,像是两个黑洞。
回到大街上,我发现雾气更浓了。能见度不足十米,血月的光芒在雾中扭曲变形,像是无数张人脸在雾中若隐若现。
我小心地骑行,突然前方雾中出现一个人影站在路中央!
急刹车已来不及,我猛打方向,机车失控撞向路边的消防栓。
巨大的冲击力把我抛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剧痛从右腿传来,头盔面罩破裂,视线开始模糊。
在失去意识前,我看到雾中那个人影缓缓走近。
不是无面人形,而是那个老太太。
她蹲在我面前,用冰冷的手指抚摸我的脸颊,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
还有四小时...血月最高时...你会回来...完成仪式...
然后她笑了,露出黑洞般的口腔,没有舌头,没有牙齿,只有无尽的黑暗。
我彻底失去了意识。
3
血月祭品
剧痛将我拽回意识。
右腿传来的撕裂感让几乎我窒息,每一次心跳都像有锤子在敲打受伤的肢体。我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四周弥漫着血月透过浓雾投下的诡异红光。
试图移动,却发现自己被粗麻绳紧紧捆绑,从胸口到脚踝被缠了无数道。唯一的安慰是头盔还在头上,可能减轻了摔倒时的部分冲击。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第二次送餐,无面人形,墙上的血门,老太太的警告...
还有四小时...完成仪式...
我猛地看向手腕上的表,荧光指针显示:3:17。距离血月升至最高点的凌晨4:44,只剩不到一个半小时!
恐慌如冰水浇头。我必须离开这里,现在,立刻!
挣扎着试图解开绳索,但绳结复杂而牢固,我的手指几乎无法移动。右腿的剧痛让我每次尝试都几乎晕厥。
环顾四周,我发现自己在一个狭窄的小巷里,机车倒在不远处,前轮扭曲变形,显然已经报废。路边散落着外卖箱的碎片和我口袋里掉出的杂物。
救命!有人吗我嘶哑地呼喊,明知可能徒劳。
浓雾中传来细微的窸窣声,像是许多脚踩在潮湿地面上的声音。我屏息倾听,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不似人语的吟诵。
血月的光芒突然增强,穿透浓雾,照亮了整个小巷。
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冻结。
雾中浮现出数十个人影,他们缓慢而整齐地向我的方向移动。这些人影穿着各色服装,像是普通市民,但他们的动作僵硬同步,如同被无形线绳操控的木偶。
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脸——每张脸上都没有五官,平滑如卵,反射着血月的光芒。
无面人!不止一个,而是一整群!
我想尖叫,但声音卡在喉咙里。这些无面人围绕着我形成一个半圆,他们同时抬起右手,指向某个方向。
顺着他们所指,我看到了幸福家园的轮廓,在血月映照下如同一个巨大的墓碑。
不...我喃喃道,疯狂地挣扎起来,不顾右腿撕裂般的疼痛。
无面人们开始齐声吟诵,那语言古老而扭曲,每个音节都让我的头皮发麻。随着吟诵,我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震动,空气中的压力不断增强。
这时,我注意到散落在不远处的物品中,有一个小小的金属反射着月光——是我的多功能工具刀!一定是从口袋里摔出来的。
希望重新燃起。我像虫一样蠕动身体,一点一点地向工具刀的方向移动。每前进一厘米都伴随着右腿难以忍受的剧痛,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
无面人们的吟诵声越来越响,他们开始有节奏地跺脚,整个小巷随之震动。
终于,我的手指碰到了冰凉的金属。艰难地翻转手腕,我摸索着打开最大的刀片,开始锯割胸前的绳索。
过程缓慢而痛苦,我不得不在每次无面人跺脚引起的震动中暂停,以免割伤自己。
就在我即将割断最后一根绳索时,所有声音突然停止。
无面人们齐刷刷地转向小巷入口处。
老太太站在那里,拄着拐杖,黑袍在无风的夜晚自然下垂。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深不见底。
时间到了。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冰冷而无情。
无面人群分开一条通道,老太太缓缓走向我。她手中的拐杖敲击地面,发出与她的脚步声不合拍的回音。
我疯狂地锯着最后一点绳索,刀片已经割伤了我的胸口,温热的血液渗出,但我毫不在意。
就在老太太距离我只有三步远时,绳索终于断了!
我猛地挣脱束缚,抓起工具刀向最近的无面人刺去。刀片没入它的胸膛,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股黑烟从伤口涌出。
被刺中的无面人发出刺耳的尖啸,后退几步,化为一滩黑水渗入地面。
其他无面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我趁机拖着伤腿向后移动,靠墙站立,手持工具刀准备自卫。
老太太发出低沉的笑声:勇敢的孩子,但无谓抵抗。
她举起枯瘦的手,所有无面人同时向前逼近。
我知道自己无法对抗这么多敌人,目光迅速扫视周围环境。右侧有一扇矮铁门,似乎是某栋建筑的后门。
赌一把!我猛地撞向那扇门,惊喜地发现它没有上锁。跌进门内,我迅速从内部插上门栓,将自己与外面的恐怖隔开。
背靠门板滑坐在地,我大口喘气,右腿的疼痛几乎让我再次晕厥。
环顾四周,我发现自己在一栋老旧建筑的楼梯间里。昏暗的灯光下,墙壁斑驳脱落,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奇怪气味。
墙上的一块标牌让我心跳骤停:幸福社区医院——住院部B栋。
幸福社区医院!我记得这座城市的地方志上记载过,这家医院二十年前发生重大火灾,数十人丧生,此后一直废弃待拆。它就位于幸福家园小区旁边!
我必须离开这里,但前门被无面人包围,唯一的出路就是穿过这栋废弃医院。
拖着伤腿,我艰难地爬上楼梯,希望找到另一端的出口。楼梯间里的灯光忽明忽暗,墙面上有许多涂鸦,与幸福家园楼道里的相似——血月、跪拜的人形、外卖盒...
越往上爬,空气越冷。我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声音,像是呻吟又像是哭泣。
到达三楼时,我发现这一层的布局异常熟悉——长长的走廊,两侧是病房门,尽头有一个护士站。
这不就是我梦中见过的场景吗
恐惧扼住我的喉咙,但后退已不可能。我只能向前,希望找到另一端的楼梯或出口。
走廊的灯光比楼梯间更暗,许多病房的门敞开着,里面漆黑一片。我紧握工具刀,警惕地注意着每个门口。
经过307病房时,我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响动。本能告诉我应该继续前进,但某种力量让我停下脚步,向病房内望去。
月光透过没有窗帘的窗户照入病房,落在靠墙的病床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形,被白布覆盖。
我正要离开,那个人形突然坐了起来!白布滑落,露出一张我熟悉的脸——站长!
他的眼睛睁着,但毫无神采,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林枫,你来了。站长的声音平板无波,仪式需要你。
我后退一步,工具刀指向他:你...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引路人,站长下床,动作僵硬不自然,带你走向永恒。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东西——是一份外卖包装袋,与我在幸福家园送的那份一模一样。
吃了它,加入我们。站长向前逼近,血月当空,生死界限模糊。吃了它,你就不会再痛苦。
我注意到他的脚没有接触地面,而是悬浮在几厘米的空中。
离我远点!我挥舞着工具刀,但站长毫不畏惧,继续逼近。
突然,走廊里的所有病房门同时砰地关上又打开,每个门口都站着一个无面人!
我被包围了!
绝望中,我看向最近的窗户。三楼的高度,下面是草坪,或许有一线生机。
用尽全身力气,我撞向窗户玻璃!碎裂声中,我坠入夜空,时间仿佛慢了下来。
血月当空,红光照耀着整个废弃医院园区。我震惊地看到,楼下空地上画着一个巨大的仪式圆圈,里面摆着六份外卖,正是我之前在404房间见到的那些!
圆圈中央站着老太太,她仰头面向血月,双臂张开,似乎在迎接什么。
我重重摔在草地上,右腿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痛,肯定是骨折了。但奇迹般地,我还活着,还能移动。
试图爬离这个恐怖的地方,我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无形力量拉向那个仪式圆圈!
不!我尖叫着,手指抠入泥土,试图抵抗这股力量,但无济于事。
我被拖入圆圈,正好落在六份外卖中间。老太太低头看向我,黑洞般的眼睛似乎带着满意。
第六份祭品,终于齐了。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中响起,血月最高时,生死门开,旧神归来。
无面人们从医院大楼中走出,围绕圆圈形成层层圈圈。他们开始吟诵,声音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天空中的血月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仿佛即将坠落地面。
我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模糊,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存在正在试图进入我的思想。
就在我认为一切结束时,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
数辆警车冲破浓雾,驶入医院园区。警察们下车,举枪对准仪式圆圈。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他们喊道,显然把这里当作了某种邪教集会。
无面人们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震惊了,吟诵声出现混乱。
老太太发出愤怒的尖啸,血月的光芒突然增强,所有警察同时捂住眼睛惨叫,他们的眼睛变成了与无面人一样的平滑表面!
我被这恐怖的景象惊呆了,但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机会!
拖着断腿,我爬向圆圈边缘。那些外卖盒在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出来。
突然,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在这混乱中,它居然恢复了信号!
本能地接通电话,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林枫是你吗我是陈女士!
我愣住了:什么哪个陈女士
下单点外卖的陈女士!老天,终于打通了!我的外卖你怎么还没送到我都快饿死了!
我脑中一片混乱:但是...我送到了...两次...404房间...
404我住104啊!你是不是看错订单了等等...你说404陈女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惊恐,那间房不能进!十五年前那家人自杀后就被封了!门上应该贴满了符咒!
我看向那些震动的外卖盒,其中一个的盖子被顶开,一只干枯的手伸了出来!
血月...仪式...我喃喃道,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不是想要外卖...他们是想要送外卖的人!
用尽最后力气,我抓起最近的外卖盒,狠狠砸向地面!
包装破裂,里面根本不是食物,而是泥土、指甲和头发混合的可怕物质!
老太太发出愤怒的尖叫,向我扑来!
但就在这时,血月达到了最高点,凌晨4:44整。
一切都静止了。
时间、空间、所有动作和声音都凝固了。
然后,一道比太阳还强烈的红光从月亮的中心爆发,吞没了整个世界。
我感受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撕裂感,仿佛自己的灵魂正被从肉体中剥离。
最后一刻,我看到仪式圆圈中央出现了一道裂缝,里面是无尽的黑暗和无数挥舞的触手。
旧神即将归来。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终结。
但出乎意料的是,撕裂感突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的包裹感。
我听到一个声音,清晰而平静:选择吧,林枫。成为门扉,或成为门锁。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空间中,面前有两个发光的身影。
一个是老太太,她的眼睛不再是黑洞,而是充满智慧的清澈眼眸。
另一个是...我自己但那个我面带平和微笑,周身散发着安宁的气息。
这是...我困惑地环顾四周。
临界点,老太太——或者说,她真正的形象——说道,血月最高时,生死界限模糊,时空交错。我是守护者,防止旧神侵入我们的世界。
她指向那个像我的人:这是你的纯净灵魂,未受污染的部分。
又指向下方,透过一层透明屏障,我能看到仪式圆圈和那些恐怖景象:那是现实世界,正在被侵蚀。
选择吧,两个声音齐声说道,成为门扉,让旧神通过你进入世界;或成为门锁,永远封印通道,但你的灵魂将承担重负。
我看着那个纯净的自己,又看看下方的世界。那些警察,虽然被变成了无面人,但他们曾经试图救我。还有陈女士,她只是想吃个夜宵。甚至站长,他可能也是被控制的受害者。
我不能让旧神毁灭这个世界。
我选择成为门锁。我平静地说。
老太太——守护者——笑了,第一次露出真正的微笑:勇敢的选择。
她挥手,那个纯净的我和她融合在一起,然后走向我,融入我的身体。
温暖的能量充满我的每一寸存在,伤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感和力量感。
现在,回去完成你的使命。守护者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记住,光明与黑暗永远共存,平衡是关键。
纯白空间消失,我回到了仪式圆圈中央。
血月的光芒开始减弱,那些从外卖盒中伸出的手和触手正在退缩。
无面人们恐慌地四处张望,他们的形态开始不稳定,时而变成正常人的模样,时而又变回无面状态。
老太太——现在我能看到她真实的面容,一位面容庄严的老者——站在我对面,双手合十:门锁已就位,通道将封闭。愿平衡长存。
她化为一道金光,射向血月,月亮上的红色迅速消退,恢复正常的光洁银色。
无面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消散,化为点点光芒升空。
仪式圆圈失去力量,外卖盒中的可怕物质化为灰烬。
我站在逐渐恢复正常的世界中,感受着体内流动的新力量。
天边泛起晨曦的微光,漫长而恐怖的血月之夜终于结束。
远处传来真正的警笛声,这次是正常的警察和救护车。
我瘫坐在地,精疲力尽但内心平静。
一位警察跑向我:先生,你还好吗我们接到多个报警电话,说这里有非法集会和爆炸。
我虚弱地笑笑:说来话长...
在医院接受治疗时,我得知了几个消息:
幸福家园7栋404房间确实在十五年前发生过全家自杀惨案,此后一直被封印。
幸福社区医院已废弃多年,但近期有邪教组织活动的迹象。
站长失踪了,他的家人报告他昨晚值班后一直没有回家。
陈女士确实住在幸福家园104室,她那晚点了外卖但一直没收到,投诉到了平台。
我的机车完全报废,右腿骨折,需要数月康复。
但最奇怪的是,所有相关人士——包括警察、医生、陈女士——都对血月和无面人毫无记忆。他们只记得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雾和电力故障。
似乎只有我保留了那晚的全部记忆。
一个月后,我出院了,右腿还打着石膏,但已经能借助拐杖行走。
我辞去了外卖工作,用那晚获得的小费——那些冥币在阳光下变成了真正的古钱币,价值不菲——开了家小书店。
书店的名字叫门锁,专门出售神秘学、哲学和宗教书籍。
我研究那晚学到的知识,帮助那些遭遇超自然事件的人们。
血月之夜过去了,但平衡的守护永远继续。
有时在深夜,当我关上书店的门,会看到远处月光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位守护者老太太,她向我点头致意,然后消失在阴影中。
我知道旧神仍在某处等待,门扉可能再次打开。
但当那一天到来时,门锁已就位。
而我,林枫,曾经的普通外卖员,现在是两个世界之间的守护者。
这份新工作没有小费,但报酬远超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