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沈宴结婚三年,恩爱无双,是朋友圈里人人称羡的模范夫妻。他英俊多金,对我体贴入骨,会将剥好的虾喂到我嘴边,也会在我生理期时,笨拙地为我熬一碗红糖姜茶。我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会这样幸福一辈子。直到我帮他整理书房时,一张从西装口袋里掉落的药店收据,将我所有的美梦击得粉碎。收据上赫然印着三个字——黄体酮。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备注:遵医嘱,安胎用。可我,根本没有怀孕。沈宴,这药,你究竟是买给谁的
1
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收据,却感觉有千斤重。
上面的日期是昨天,一个我以为再寻常不过的周二。那天晚上,沈宴回来时带着一身倦意,却依然笑着抱住我,说:老婆,今天谈了个大项目,累坏了,还是家里最舒服。
我心疼地为他准备了宵夜,他吃得心满意足。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温馨,甜蜜。
可就是这双手,白天刚为另一个女人买过安胎药,晚上又若无其事地拥抱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黄体酮,安胎。
这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一遍遍扎进我的眼睛里。
我们结婚三年,双方父母催了无数次,可我肚子一直没动静。我们去做过检查,医生说我们俩身体都没问题,顺其自然就好。沈宴也总是温柔地安慰我,说孩子是缘分,他爱的是我,有没有孩子都一样。
我信了。
我天真地以为,他真的不在乎。
原来,他不是不在乎,他只是不在乎孩子是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他早就有了别的选择。
一个已经怀了他孩子的女人。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脑子里乱成一团。那个女人是谁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她长什么样沈宴会为了她和孩子,跟我离婚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每一个都像一把利刃,将我的理智凌迟。
我几乎能想象出沈宴对那个女人嘘寒问暖的模样,他或许也会像对我一样,温柔地抚摸她的肚子,满怀期待地感受着胎动。
而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正妻,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崩溃。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我从地上站起来,将那张收据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这是证据。
沈宴,你给了我三年的童话,现在,我要亲手揭开这层温情的面纱,看看下面到底藏着怎样肮脏的真相。
我将书房恢复原样,回到卧室,躺在我和他共眠的大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无眠。
我在等,等他回来,看他如何继续在我面前表演他那深情款款的戏码。
2
第二天晚上,沈宴准时回了家。
他像往常一样,从背后拥住正在厨房忙碌的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老婆,做什么好吃的呢
我身体一僵,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雪松香,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强忍着恶心,我转过身,挤出一个自认为自然的笑容: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他开心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还是老婆最好。
饭桌上,气氛温馨。
他不停地给我夹菜,将鱼肉里细小的刺一根根挑干净,才放进我的碗里。
若在从前,我会被他的体贴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他对我越好,就越显得他虚伪。
我放下筷子,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阿宴,我大学同学小雅,她最近好像怀孕了,但是胎像不太稳,医生让她在家卧床休息呢。我听她说,好像要打什么……黄体酮保胎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果然,在听到黄体酮三个字时,他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语气平淡地问:是吗那要多注意休息才行。
他避开了这个药名。
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
是啊,我继续试探,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天真,你说这药还挺神奇的,我都不懂这些。阿宴,你懂吗
沈宴给我夹了一块排骨,笑容无懈可击:我一个大男人,哪懂这些女人的东西。快吃吧,菜要凉了。
多完美的回答。
他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了那张收据,我一定会被他这副坦然的样子骗过去。
这顿饭,我食不知味。
饭后,沈宴说公司还有点事,要去阳台打个电话。
我看着他走向阳台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悄悄躲在门后。
阳台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道缝。
我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紧张和关切:……嗯,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情况要多卧床,千万别乱动……药按时吃了吗……别胡思乱想,一切有我……放心,她没发现,你安心养胎就好。
她没发现。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原来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需要被隐瞒和欺骗的她。
眼泪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宴,你真狠。
3
我没有当场冲出去质问他。
在没有搞清楚那个女人是谁,在他心里到底占了多重的位置之前,我不能打草惊蛇。
我要的是一击致命,而不是歇斯底里地打闹一场,最后被他三言两语哄骗过去。
那一晚,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和他分房睡了。
躺在客房的床上,我睁着眼,开始冷静地思考对策。
沈宴的反侦察能力很强,想从他手机里找到蛛丝马迹,几乎不可能。
但我有我的办法。
我大学时辅修过计算机,虽然毕业后没从事相关工作,但一些基本技能还没忘。
第二天,趁沈宴去洗澡的功夫,我拿过他的手机,用最快的速度在他的手机上装了一个我自己编写的定位软件。这个软件图标是隐藏的,除非是专业人士,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做完这一切,我的心跳得飞快。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人,正一步步接近我的猎物。
接下来的几天,我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扮演着温柔贤惠的妻子角色,暗地里却时时刻刻关注着沈宴的行踪。
他的轨迹很规律,公司,家,偶尔和朋友吃饭应酬。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我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多心了。
直到周五下午。
我看到手机地图上,代表沈宴位置的那个红点,偏离了他下班回家的路线,朝着城西一个老旧小区的方向开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去见那个女人了。
我立刻打车,紧随其后。
我看着他的车开进了一个叫安和里的小区,那是个很破旧的地方,楼房墙壁都斑驳了。
他把车停在楼下,提着一个保温桶,快步上了一栋楼。
我没有跟上去,只是在车里死死地盯着那个单元门口。
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下来了,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眉眼间却有种满足感。
等他开车离开后,我才下了车,走进那栋楼。
他去的是三楼。
我站在302的门口,心脏狂跳。
我该怎么办直接敲门吗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我看到门上贴着一张催缴电费的单子,上面的户主姓名,写着——苏晴。
苏晴。
好温柔的一个名字。
我拿出手机,登录了沈宴的网银。密码是我的生日,他从未改过。
我查了他的消费记录。
很快,我找到了一笔又一笔转给一个名叫苏晴的账户的钱,每一笔都是五位数。
最近的一笔,就在昨天。
而在更早的消费记录里,我看到了那家药店的支付信息,收款方后面,清清楚楚地备注着:黄体酮,购买人,苏晴。
所有的线索,都连起来了。
铁证如山。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抖。
苏晴,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能把我深爱了三年的丈夫,迷成这样。
4
我没有立刻敲门。
我需要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一个能让我占据绝对上风的时机。
周末,我借口和闺蜜逛街,再次来到了安和里。
我查过,沈宴今天要去邻市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明天才能回来。
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302的房门。
咚,咚,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过了好一会儿,门内才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谁啊
你好,我是社区送温暖的。我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张苍白憔悴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眼前的女人,就是苏晴。
她和我幻想中那个光鲜亮丽、妖娆妩媚的小三形象,完全不同。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睡衣,头发枯黄,素面朝天,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看起来比我还大几岁,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态的羸弱。
唯一能看出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看到我的一瞬间,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和戒备。
你找谁她警惕地问。
我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
屋子很小,陈设简单,但还算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我不找谁,我冷冷地看着她,开门见山,我就是来看看,能让我丈夫心甘情愿为她买安胎药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
听到安胎药三个字,苏晴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她的反应,让我更加笃定。
怎么不敢认吗我步步紧逼,沈宴的钱,花得还顺心吗他亲手为你熬的汤,喝得还习惯吗
我以为她会反驳,会哭闹,或者会像电视剧里那些小三一样,理直气壮地让我离开。
可她没有。
她只是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任人宰割的懦弱模样,我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说话!我厉声喝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宴的,对不对!
苏晴被我吓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她扶着墙,终于抬起头,用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混杂着恐惧和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她说:你……你都知道了求你,别告诉他我知道了……也别伤害我的孩子……
我愣住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告诉沈宴……她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
还有,她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伤害她的孩子
不对劲,这完全不对劲。
她的反应,根本不是一个被抓包的情妇该有的反应。
这其中,一定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5
我脑中一片混乱,苏晴的话像一个谜团,将我原本清晰的捉奸思路彻底打乱。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稳住心神,压下怒火,换上一种审视的语气,什么叫‘别告诉他你知道了’你和他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交易
我的冷静似乎让她更加恐惧。她瑟缩着,眼神躲闪,不敢看我,我……我不能说……他会……他会杀了我的……
杀了她
我心头一震。沈宴虽然虚伪,但我从不认为他是一个会暴力相向的人。这其中一定有夸张的成分。
你最好跟我说实话,我放缓了声音,试图让她放松警惕,我是沈宴的妻子,这件事,我比你更有发言权。如果你不说,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过来,我们三个人当面对质。
不要!她尖叫起来,情绪瞬间崩溃,整个人软软地向地上滑去。
我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她,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手臂冰凉。
你别激动,小心孩子。我脱口而出,连自己都觉得荒谬。我来这里,本是想撕碎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可现在,我竟然在关心她。
我扶着她坐到旁边的旧沙发上,转身想去给她倒杯水。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扫过茶几,被上面一份敞开的文件袋吸引了。
里面露出一角医院的报告单。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将那份报告抽了出来。
抬头是A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患者姓名是苏晴。但吸引我目光的,不是她的病情诊断,而是下面夹着的一张薄薄的配型报告。
《人类白细胞抗原(HLA)配型报告》。
申请人:苏晴。
受捐人:沈宴。
配型结果:半相合。
建议:亲缘配型,或考虑新生儿脐带血。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受捐人,沈宴
我的丈夫,需要接受捐赠捐什么
我猛地回头看向苏晴,她正惊恐地看着我手中的报告,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这是什么我举着那张纸,声音都在颤抖,沈宴他……他有什么病
苏晴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认命了一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突然明白了。
沈宴需要的,不是一个情人,不是另一个孩子。
他需要的,是一份药。
一份活生生的,能救他命的药。
而苏晴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这份药的载体。
6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破旧的居民楼的。
手里那张配型报告的复印件,被我死死攥在掌心,几乎要嵌进肉里。
沈宴有病。
一个需要进行器官移植或者骨髓移植的大病。
他瞒了我整整三年。
我们同床共枕一千多个日夜,我竟对他身体的巨大隐患一无所知。他每天对我微笑,为我下厨,拥我入眠,可在这完美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一个如此惊心动魄的秘密。
我坐在出租车里,浑身冰冷。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姑娘,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我不是伤心于他的背叛,而是恐惧于他的欺骗。这已经超出了出轨的范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关于生命的骗局。
我不能直接去质问他。
在他滴水不漏的伪装面前,没有充足的证据,我只会被他当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我需要更多的信息。
回到家,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拨通了婆婆的电话。
妈,是我。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哎,小晚啊,怎么有空给妈打电话了是不是阿宴又欺负你了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
没有没有,阿宴对我很好。我笑了笑,切入正题,妈,是这样的,我们公司最近组织体检,家属也可以参加,我想给阿宴也报一个。登记的时候需要填一些既往病史,我想问问,阿宴他从小到大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得过什么比较严重的病啊
我为自己这个天衣无缝的借口感到满意。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病婆婆的语气有些迟疑,阿宴身体一直很好啊,连感冒都很少。你放心吧,他壮得跟头牛似的。
又是这样。
他们一家人,口径如此统一。
我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这是一场全家都知道,唯独瞒着我一个人的阴谋。
那就好,可能是我多心了。我假装松了口气,随即又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妈,我前几天收拾东西,看到阿宴一张小时候的照片,好像是在医院拍的,他那时候是不是生过什么病住院了呀
医院的照片婆婆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看错了吧,怎么可能,他没住过院。
她太急于否认了。
这反而证实了我的猜测。
挂掉电话,我坐在沙发上,感觉自己被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沈宴,他的家人,他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我打开电脑,输入了人类白细胞抗原配型和新生儿脐带血这两个关键词。
屏幕上跳出来的搜索结果,让我如坠冰窟。
白血病、再生障碍性贫血、尿毒症……
这些可怕的病名,每一个都可能和沈宴有关。
而新生儿脐血移植,则是一种利用新生儿脐带血中的造血干细胞治疗这些疾病的方法,尤其是在亲缘配型不完全相合的情况下,成功率更高。
一切都说得通了。
沈宴有病,苏晴和他配型半相合,但不够完美。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孩子。
一个和沈宴有血缘关系,并且能提供完美配型脐带血的孩子。
所以,沈宴不是出轨。
他是在……制造一味救命的药。
7
真相的轮廓已经清晰,但还缺少最关键的证据。
一份能将沈宴所有谎言彻底撕碎的证据。
我想到了书房里那个被名画挡住的保险柜。
结婚三年来,我从未见他打开过。我曾好奇地问过密码,他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说:里面都是些无聊的公司文件,我的宝贝老婆不需要操心这些。
现在想来,那里藏着的,恐怕不是什么公司文件。
我必须打开它。
可密码是什么
我试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的生日,他的生日,全部错误。
警报声响了两次,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再错一次,保险柜就会自动锁死。
我瘫坐在椅子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宴是个极度缜密的人,他不会用这么容易猜到的数字做密码。这个密码,一定和他隐藏的那个天大的秘密有关。
秘密……
是他的病。
我突然想起,刚刚在网上查资料时,看到一篇关于慢性肾衰竭的报道,里面提到了一个国际肾脏病日,是每年三月的第二个星期四。
我查了一下沈宴确诊那年的日期。
然后,我深吸一口气,将那组六位数的日期,缓缓输入。
嘀。
一声轻响,保险柜的门弹开了。
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保险柜里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我的手颤抖着,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文件。
第一页,标题用黑体字打印着——《代孕及医疗捐赠协议》。
甲方:沈宴。
乙方:苏晴。
我一字一句地往下看,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在我心上刻画。
协议写得清清楚楚。
沈宴支付给苏晴两百万,作为她代孕生子的报酬。
孩子出生后,抚养权归甲方所有,乙方不得有任何异议。
最下面,还有一条补充条款,字体被加粗了:
乙方自愿同意,在新生儿出生后,将其脐带血、胎盘等一切可用于医疗用途的组织,无偿捐赠给甲方用于疾病治疗。且在必要时,若新生儿与甲方骨髓配型成功,乙方需全力配合甲方,完成后续骨髓捐赠事宜。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这根本不是什么出轨,也不是什么代孕。
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以生命为筹码的交易。
苏晴不是他的情人,她是他的药引。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是爱情的结晶,而是一个随时可以被取用的备用血库和器官库。
沈宴,我的丈夫,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温柔体贴的男人。
他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怎么可以冷硬至此!
8
我将协议的每一页都用手机拍了下来,然后原封不动地放回保险柜,关好,将画挂回原位。
一切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碎了。
我坐在书房冰冷的椅子上,窗外的夜色浓稠如墨,将我整个人吞噬。
愤怒、恶心、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在我胸中翻涌。
我为自己这三年的真心错付感到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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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苏晴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到悲哀。
我更为那个尚未出世,就被当成一件物品明码标价的孩子,感到彻骨的悲哀。
沈宴,他凭什么
凭什么用他的金钱和权势,去操控和决定别人的人生
我不能让他得逞。
我绝不能让那个无辜的孩子,成为他自私续命的牺牲品。
我拿出手机,点开沈宴的微信。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打字,又一个个删掉。
说什么质问他痛骂他
不。
那样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亲口承认,让他所有的伪装,在我面前,被一层层剥得干干净净。
最终,我只发过去一句话。
我今天去安和里,见到苏晴了。
没有标点,没有情绪,只是一句冰冷的陈述。
我相信,这短短的一句话,足够让他今晚所有的会议都心神不宁。
做完这一切,我关掉手机,走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冰冷的水从头顶浇下。
我需要冷静。
我需要为接下来的战争,积蓄全部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熄火的声音。
他回来了。
比平时早了至少两个小时。
我关掉水,擦干身体,换上一件真丝睡袍,走到书房的沙发上坐下。
我没有开灯。
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
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书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宴站在门口,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巨大压迫感和慌乱。
小晚,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给她发什么信息了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缓缓地举起手机,点亮屏幕。
屏幕的光,照亮了我冰冷的脸,也照亮了手机上那张《代孕及医疗捐赠协议》的照片。
沈宴,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们来聊聊,你那个用来救命的‘孩子’吧。
9
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沈宴脸上所有的伪装。
他那张我曾深爱过的、英俊无俦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恐慌,以及一丝被戳穿后的狼狈。
他向我走了几步,似乎想来拉我的手,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沙哑和痛苦:小晚,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靠在沙发上,动也没动,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那是什么样不如你来给我讲讲,这份《代孕及医疗捐赠协议》,背后有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吗
我的平静让他更加慌乱。他知道,歇斯底里的争吵远比冰冷的理智更容易对付。
我病了,小晚,他终于说出了那个被他隐藏了三年的秘密,试图用示弱来博取我的同情,是尿毒症。医生说,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肾移植,可我等不到合适的肾源。我不想死……我不想离开你……
他开始打感情牌,一如我预料的那样。
所以,我接上他的话,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你就找了一个女人,让她为你生一个孩子,一个能为你提供脐带血、胎盘,甚至在必要时,能为你捐献骨髓的孩子。沈宴,你不是在找一个孩子,你是在定制一个活的‘备用零件’。
备用零件这个词,显然刺痛了他。
他脸色一白,急切地辩解: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想活下去!我瞒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不想让你跟着我受苦!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有未来!
我们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别把我说得那么伟大。你所谓的‘为了我’,就是欺骗我,然后去毁掉另外两个无辜的人生吗苏晴的人生,那个孩子的人生,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吗
我给了她钱!两百万,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他理直气壮地喊道,仿佛那是一场公平交易。
所以,在你沈大总裁眼里,一条命就值两百万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睛,沈宴,你生病了,我很同情你。但是,这不能成为你泯灭人性、视生命如草芥的理由。你想要的不是未来,你想要的,只是你自己的命。
我看着他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宣告:
这个婚,我离定了。还有,你的如意算盘,也该打到头了。
10
我的话音落下,沈宴的眼神从震惊转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离婚我不同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小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你就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他开始道德绑架。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手腕上一片刺眼的红痕。
放手!沈宴,收起你那套可怜的把戏!我冷冷地看着他,我们的感情,在你签下那份协议的时候,就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至于你的病,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你可以去等肾源,可以去做透析,但你别想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你懂什么!他低吼道,英俊的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你以为我没试过吗透析的痛苦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能救我!他也能得到最好的生活,这有什么不对!
我看着他这副执迷不悟的样子,知道已经无话可说。
和他争辩,毫无意义。
我转身拿起沙发上的包,径直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他冲上来拦住我。
去找苏晴,我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你既然觉得这是一场公平交易,那我们就去问问‘交易’的另一方,是不是也这么认为。沈宴,你以为你用钱和一份协议就能锁住她吗你错了,只要她不愿意,你什么都得不到。
你敢!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
你看我敢不敢。我绕开他,毫不犹豫地拉开了书房的门。
我不能再待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家里。我必须立刻去见苏晴,在她被沈宴控制或威胁之前,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她,给她选择的权利。
我开着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疾驰。
后视镜里,沈宴的车疯狂地跟在后面。
我掏出手机,拨通了苏晴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苏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哭过了。
是我,我言简意赅,沈宴的事情,败露了。他现在就在我后面,可能会去找你。你别怕,听我说,你现在立刻收拾最重要的东西,我给你发个地址,你打车过去,那里暂时是安全的。记住,不要接任何陌生电话,尤其是沈宴的。
他……他会对我怎么样苏晴的声音抖得厉害。
他不敢,我语气坚定,既是安慰她,也是告诉我自己,因为他现在最怕的,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出事。你和孩子,才是他唯一的命脉。
挂了电话,我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酒店地址发给她,然后猛地一打方向盘,将车拐进了一条反向的小路。
沈宴,这场游戏,现在由我来制定规则。
11
我在城市里兜了几个圈,确定甩掉了沈宴后,才开车前往那家我为苏晴预订的酒店。
当我推开房门时,苏晴正蜷缩在沙发上,脸色比上次见面时更加苍白。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他给我打电话了,打了很多个,我没敢接……她哽咽着说。
我走过去,递给她一张纸巾,在她身边坐下。
别怕,有我在。我将那份我拍下来的协议照片调出来,递到她面前,这份协议,你签的时候,看懂所有条款了吗尤其是最后那条,关于骨髓捐赠的。
苏晴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摇了摇头。
我……我当时急需钱给我弟弟治病,他拿给我,我就签了……我以为,我以为只是生个孩子……
不只是生孩子,我残忍地戳破了那层温情的面纱,沈宴得的是尿毒症,需要换肾。这个孩子对他来说,首先是脐带血的来源,如果脐带血不行,下一步就是骨髓。苏晴,你明白吗他不是在找一个延续血脉的孩子,他是在生产一件最完美的、活体移植的‘医疗耗材’。
耗材两个字,让苏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捂着嘴,眼中是无尽的恐惧和悔恨。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会是这样……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婆婆。
我按下免提,婆婆焦急又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传了出来:小晚!你在哪阿宴都跟我说了!你别胡闹,快点回家!阿宴的身体不能再拖了,那可是我们沈家唯一的根啊!
根我冷笑一声,妈,在你眼里,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那个孩子,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们沈家续命的工具。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我们给了她钱的!你别管了,赶紧回来!
不可能。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
我看着泪流满面的苏晴,握住她冰冷的手,郑重地说:苏晴,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回去,继续履行那份吃人的协议,把你的孩子变成沈宴的药。第二,你跟我走。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解除这份不合法的协议,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还清沈宴的,也足够你带着孩子开始新的生活。你和孩子,都应该是自由的。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一丝微弱却坚定的光。
她抓紧我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12
一周后,在我请的律师事务所里,我们和沈宴见了最后一面。
他憔悴了很多,眼下的乌青和满眼的红血丝,再也掩盖不住他病态的疲惫。他身边坐着他的父母,两位老人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我的律师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沈先生,这是离婚协议书,我的当事人林晚女士,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分割,净身出户。
沈宴没有看那份协议,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嘶哑:小晚,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看向我的律师。
律师会意,又将另一份文件推了过去。
另外,关于苏晴女士的这份《代孕协议》,本身就与我国法律相悖,属于无效合同。苏晴女士现在正式通知您,她将单方面终止这份协议。至于您之前支付的费用,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连同利息,全额退还到您的账户。
不可能!沈宴的母亲尖叫起来,那是我孙子!你们不能带走他!
阿姨,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首先,那个孩子是苏晴的,不是你们沈家的。其次,你们策划的,不是迎接一个新生命,而是一场蓄意的、以伤害另一个生命为前提的自救。法律和道德,都不站在你们这边。
沈宴颓然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我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和苏晴一起,在律师的陪同下走出了会议室。
外面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苏晴转过头,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林小姐,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不敢想象后果……
我扶起她,笑了笑:不用谢我,这是我们一起为孩子争取来的。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我想回老家,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抚养他长大。我会告诉他,曾经有一位非常勇敢的阿姨,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我失去了三年的爱情,一座华丽的牢笼。
但我救赎了两个无辜的生命,也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我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的转账提醒。
是我给苏晴转的那笔钱,被退了回来。
附言只有一句话:林小姐,谢谢你的善意,但我不能要。新的人生,我想靠自己走。祝你,也祝我们,前程似锦。
我笑了。
是的,前程似锦。
没有沈宴的未来,阳光万里,海阔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