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穷得只剩下一具健康的身体了。于是我在暗网挂了广告:身体出租,按小时计费,用途不限。第一个订单来了:租用你的手,帮我杀个人。而客户的名字,是三天前车祸身亡的我发小。
01
我叫林黯,男,今年22岁,一年前我母亲得了重病,因为家里没钱,期间一直在家里养着,慢慢地母亲地病情越来越严重,去了趟医院,一趟检查下来,说母亲要尽快进行手术。
手里捏着医院的手术催款单,看着那一串令人心寒的数字,一种无力感爬上心头。房间里面又传来一阵我妈干涩,撕裂般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我的胸口。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疼吗肯定,但跟现在我心里的疼比起来,这点连挠痒都不算。
母亲的病情耽误不起,下周必须手术,可这笔钱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算算只剩下不到一周的时间,每每想到这里我心里便心急如焚。
我深吸一口气,在键盘上敲下暗网的网址,上次哥们带我浏览过,现在想想倒成了我现在最后的救命稻草。
界面跳转,幽网-需求发布平台,这名字听起来咋那么不靠谱,再看看底下滚动的需要,这些都是啥玩意:
求代尝未知毒药,重金酬谢。
寻求共同体感濒死体验,价格面议。
午夜十二点,代送一束黑玫瑰至西山墓园D区17座。
我翻了个白眼,这都是啥需求啊,没一个正常的。可我也没啥办法老妈的手术费耽搁不起,死马当活马医吧。想起我那哥们陈默,三个月前我还和他在操场上踢球,那家伙还信誓旦旦地说:黯仔,等哥们儿以后发达了,带你吃香的喝辣的!结果呢他现在躺在棺材里,我在考虑要不要把自己的身体租给那些神经病。
算了,管不了这么多了,快速注册了账号,取名叫临时工具人001这应该够直白吧!然后在发布栏里敲下我这辈子最羞耻的一段话:
{身体出租,按小时计费,用途不限}
刚发完,就有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没让我等多久。
一条加密的私信对话框弹了出来:
明晚十点,城东废弃化工厂三期,租用你的手,杀了照片里的男人。
预付定金:十万。事成尾款:四十万,一共五十万。
我盯着屏幕,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多…多少钱!五!五十万!这下我妈的手术费肯定是够了,但…杀人!哥们儿我连杀鸡都没杀过啊!
颤抖着点开附件里的照片——里面是一个长得就像坏人的陌生大叔。然后我的目光定格在客户ID上。
CM_0917
CM陈默0917他生日!
我浑身的寒毛唰地下全立了起来,比国旗班的军姿还要直。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差点喊出声,陈默那小子三天前就去世了还是我给他扶的棺!难不成他现在用冥币支付
手机突然震动了下,一条银行收款短信弹了出来: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09月xx日20:17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100,000.00,余额100,125.38。
卧槽!真打钱了!十万块!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诱惑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一边是恐惧在对我说:不能杀人啊!这是犯罪!有命拿钱没命花啊!另一边是诱惑对我说:五十万呢!妈的命不要了你怎么对得起你妈啊!
两个声音吵得我头疼欲裂,我啪地一声合上电脑,思绪才慢慢回归。妈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我冲进里屋,看到我
妈被病痛折磨得皮包骨般的身体,我就一阵心酸。妈一咳嗽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打颤,床头柜上的药瓶已经空了,这一切都在告诉我,妈的病不能再拖了。
小黯啊...她气若游丝,别愁...妈没事...
休息一阵就好了。
又是这句话!每次都是这句话!她从来都是这样,疼死都说不疼!我知道这是怕我担心,可越是这样才越是叫人心疼。
我再次回到电脑前,双手颤抖地握住鼠标,鼠标光标在接受和拒绝之间来回晃,跟我的心境一样摇摆不定。
去他妈的良知,此时此刻我妈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想罢,手指狠狠砸在鼠标上——接受!
一个电子合约模样的对话框弹出,一行血红色写的字特别醒目:
警告:意识融合为不可逆过程,风险自担。
看到这我笑了,都沦落出卖身体了还跟我说啥风险难道我的人生不是早已风险超标了吗我看都没看,我直接拖到底部,签上我的大名——林黯。卖身契嘛,写得再好看也还是卖身契。
名字刚签完,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一股不属于我的冰冷意识突然钻进了我的脑子——里面全是恨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像是陈默那小子以前恶作剧得逞时的坏笑。
然而更让我更意想不到的事来了——我的右手突然自己抬起来了!在我面前慢悠悠地握成拳头,骨节咔咔作响,像某个恐怖片骨节错位的声音特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相处了20来年的手,感觉三观都被崩碎了。
电脑屏幕上,订单状态变了:
执行中。
我盯着那只久久不肯放下的右手,苦笑着想:得,这下真成工具人了。
至少,我妈有救了。
至于明天晚上去废弃化工厂干什么这个估计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02
看着这只自己的又不属于自己的手,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它完全不理会我大脑发出的放下指令,自顾自地在我面前握紧又松开,像在测试新装备。我尝试用左手去压住它,结果这叛徒反手就给我左手一拳!
嘶——我疼得倒抽冷气,哥们儿,咱俩可是一体的!你这闹哪样
当然没人回答我。但一道冰冷的、带着强烈情绪的声音在我脑袋里面响起——去城东废弃化工厂,现在!我很快意识到这位就是租借我手的那位。
我被我的右手拽了起来,翻箱倒柜找出件黑色连帽衫——这可不是我的审美,我偏好带点颜色的,比如掉色灰或者洗白蓝。但这位显然想走冷酷杀手风。
套上衣服,右手精准地从抽屉里摸出我以前美术课遗留下来没扔的美工刀,咔哒一声推出锋利的刀片,寒光闪过我的眼睛,我吓得心脏差点停摆。
大…大哥,我试图跟这位商量,这玩意儿…不好吧咱们能不能换个文明点的任务比如代写小说什么的我文笔贼溜!
回应我的是右手小拇指关节咔咔作响,和脑袋里那道冰冷而又恶毒的声音:少啰嗦,小心我折断你的手,吓得我赶紧闭上了嘴。
我迈开双腿朝着废弃化工厂方向飞奔,可奇怪的是拐弯抄近道,熟练得像我自个儿家后院——虽然我压根没来过这片老厂区。
陈默,我在心里默念,是不是你在搞怪可你生前体育课跑个一千米都没这么利索啊!
那股冰冷的意识似乎波动了一下,我脑袋里面闪过几个极其短暂的碎片画面:陈默咧着嘴傻笑、一双冷漠阴鸷的眼睛、刺眼的车头灯、剧烈的撞击感…
我猛地一哆嗦——不是我的。陈默车祸那天的场景我并没亲眼看见,但现在我好像能感受到他最后一刻的恐惧和愤怒!
是因为那次车祸吗我试图跟那位沟通,你不是意外死亡,而是他杀
那股逐渐变浓的恨意似乎给了我答案,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梭着美工刀的刀身。
慢慢地废弃工厂浮现在在眼前,锈蚀且破烂的铁门、破碎锈迹斑斑的窗户,一阵风吹过就过便能发出呜呜的怪响,堪比恐怖片现场音效,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某种奇怪的化学品味道。
那位操控着我的身体钻进了一个破洞,瞬间进入了厂房的内部。内部比外面更黑,只有远处有一点微弱的光,勉强看到里面巨大生锈的机械。
我的右手再次抬起,美工刀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寒芒。
等等等等!我内心疯狂呐喊着,杀人教学视频都不给看一遍就直接实操吗差评!我要投诉!
就在我这工具人,悲愤交加准备被迫进行人生第一次犯罪时,厂房深处突然传来被压低的说话声!
那位反应极快,立刻操控我躲到一堆废弃管道后面,蹲下。动作干净利落,比我体能巅峰时敏捷多了。
一个男人把声音压得很低对着另外一个人说道:…处理干净了…邵先生放心…那小子(指陈默)自己找死,撞破了交易…
另外一个声音回应道:嗯。东西拿到就快走,这鬼地方太TM晦气了。
邵先生!交易!撞破!
难道陈默不是意外车祸他是被灭口的我疑惑道。
巨大的震惊让我暂时忘记了恐惧,我身体里另外一个意识更是爆发出滔天的恨意,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透过管道的缝隙,我依稀地看到两个模糊地人影从阴影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提着个银色地手提箱,他们朝另外一个出口走去。
就在他们经过我们藏身之处地时候,异变陡生!
那位控制我的右手猛地举起美工刀,身体紧跟着就要朝那个提箱子地男人扑过去。
不!不不不!我在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用尽吃奶的意志力拼命往后拉!不能杀人!陈默!停下!!不能杀人!!!
那位的执念毕竟只是残念,再加上我这吃奶地
意志力,就在刀尖碰到那人后背的瞬间,我的身体猛地一顿,刀尖擦着那人的胳膊划过!
嘶啦——布料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啊!谁!那人惨叫一声,手提箱哐当掉在地上。另一个人惊骇回头,手立刻摸向腰间。
完了!暴露了!
那位的执念还想继续攻击,但巨大的危机感刺激了我的求生本能。两股意识在我身体里疯狂拉扯!
掉在地上的手提箱弹了开来,里面的东西散落出来,不是想象中的钞票或毒品,而是一些刻着奇怪符文的金属块,还有一叠文件!
混乱中,那位控制我的右手猛地抓起地上一块尖锐的碎铁片,在我们撞破的一扇腐朽侧门刻下了一个符号
,那个符号正是刚才箱子里面文件上的诡异图案,之后瞬间逃入雨夜中。
追!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拉枪闩的声音!
子弹砰地一声打在我旁边的墙上,溅起碎石屑!
我玩命地狂奔,雨水糊眼,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身后两位紧追不舍。
我冲进一条堆满垃圾的小巷,七拐八绕,凭着那位超乎寻常的方向感,终于甩掉了尾巴。我背靠着湿漉漉、散发着馊味的墙壁,瘫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右手的控制力似乎减弱了,美工刀掉在污水里。那股冰冷的恨意也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那块划伤了门框的碎铁片还硌在掌心,边缘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和新鲜的木屑。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不是闹钟,是幽网APP的强制推送:
订单执行中断,遭遇意外干扰。客户满意度评估中…评级:B-。
备注:检测到用户自主意识干扰较强。‘适配性’重新校准中…
下面还附带着一条新消息,来自客户CM_0917,只有言简意赅的三个字:
继续查。
查查什么邵先生还是那个符号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块冰冷的铁片,和上面沾染的、来自那个门框的证据,苦笑一下。
得,从临时工具人升级成临时侦探了这售后服务可真够差的。
03
我无力地瘫坐在巷子里的污水坑旁,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我全身,冷得我牙浑身打颤。右手的那位终于彻底下线了,软绵绵地耷拉着,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摊开手心,那块划拉了门框的碎铁片从手中滑落,像是那位留下唯一的犯罪证据。
继续查我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声音哑得像破锣,查个屁!我差点就变成法制频道男主角了!片名我都想好了——《失足少年:从校园贷到杀人未遂》!
我冒着雨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出租楼下,雨小了很多。我刚想松口气,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到我身边。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扑克脸,锐利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我。
林先生,他开口道,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有人想见你。
有人想见我!是谁是工厂那俩家伙还是……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手摸向口袋——里面只有那把美工刀。
扑克脸司机没动,只是后排的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味道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林先生,你的‘兼职’似乎惹了些小麻烦,但我本人最不喜欢麻烦。
听到这我汗毛直立。
那十万定金,是给你救急的,他语气平淡,不是让你用来给我添乱的。
他怎么知道定金怎么知道我是救急他是谁邵先生怎么我感觉在他面前像我就是个透明人,连底裤什么颜色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好好照顾母亲,安分守己。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警告,有些系统,不是你该碰的。
话音落下,车窗升起,黑色轿车驶离了出租屋的小巷,留下我一个人僵立在雨里。
系统他指的是幽网
我回到家,立即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刚刚压迫感,压的我透不过气,我下意识地摊开紧握的右手,看到那块碎铁片的瞬间我猛地坐了起来。
符号…那个符号!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我连滚带爬地冲到电脑前,打开搜索引擎,把我凭记忆画下的那个诡异符号输了进去。
并没有找到我想要地结果,只有零星地讨论说什么古老契约、界限标记的,这些信息显然没有啥用。不如用幽网搜索下试试,打开幽网,幽蓝的光再次照亮我惨白的脸,我点击搜索,输入那奇怪的符号。
弹出几条关联信息,但大部分后面都跟着一个小小的锁形图标,提示权限不足。
唯一一条能点开的,是一条年代似乎很久远的、残缺的日志片段:
…‘烙印’项目重启…载体稳定性测试再次失败…‘园丁’抱怨‘肥料’杂质过多,影响‘收割’效率…建议加大筛选力度…
烙印园丁肥料收割筛选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起来像某种邪恶的现代农业科技研讨会纪要!这些术语组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对人命的极端漠视
所以陈默和我,在这些园丁眼里,算是肥料还是载体
我试图追踪这条日志的发布者,结果显示ID已注销。但我注意到这条日志下面有一个最近的访问记录,ID是:Mourner_ZHOU(哀悼者_周)。
哀悼者这名字看着就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我鬼使神差地向这个ID发送了一条加密信息,内容简单直接:你也认识这个符号
信息显示已读。
几乎就在下一秒!我的电脑屏幕猛地一黑!
我吓了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咋回事,紧接着,一行白色的、像代码一样的文字,直接出现在屏幕中央,冰冷,且不容置疑:
你想死吗立刻断开所有网络!明天下午三点,人民公园纪念碑下。一个人来。
如果看到任何可疑的人,我不会出现。
文字闪烁了两下,消失了。屏幕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我盯着屏幕,愣愣的出神。
是陷阱还是转机这个哀悼者_周是谁
04
第二天下午两点半,我来到人民公园,纪念碑下人来人往,有溜达的大爷,有腻歪的小情侣,还有个卖气球的大叔差点把喜羊羊怼我脸上。每一个人看起来都过分地悠闲,但都有可能是邵先生派来的临时工。
我提前半小时就猫在旁边冬青丛后面,我心里碎碎念到:周先生周大叔周大哥您可千万别是邵老板派来玩我的啊!
很快到了三点整,我压了压脑袋上的棒球帽,朝着纪念碑的方向走去。
纪念碑背面,靠着一个穿着灰色旧风衣、身形佝偻的男人。他手里拿着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今日晚报》,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这是他约定的暗号。
我慢慢靠近,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到来,我们互相打量了彼此足足半分钟,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口,我把声音压得极低道:…昨天的符号…
他立刻打断我,语速快而轻,眼神还在不断扫视四周:别说出来!跟我来,别并排,保持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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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极其自然地转身,像个普通散步者一样,朝着公园深处那片更茂密、人更少的树林区走去。我愣了一秒,赶紧跟上,心里疯狂吐槽:这保密级别都快赶上国安局了!邵先生到底是干嘛的邪恶版马云吗
七拐八绕,终于在一个废弃的暖房后面停了下来。这里相对隐蔽,只有风吹过破铁皮的呜咽声。他转过身,直视着我,那双眼睛里翻涌着一种深刻的痛苦,看得我头皮有点发麻。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旧皮夹,翻开,递到我面前。
里面是一张女孩的照片,女孩的笑容非常灿烂,扎着马尾辫,眼睛大大亮亮的,最多高中生的样子。
我女儿…小雅…他声音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裹着砂砾,她也用过那个…‘幽网’。
我心头猛地一揪。
她就是想赚点钱…他手指轻轻摩挲着照片,…给我买個新钱包当生日礼物。怪我…总说那个旧的用了十几年,破了都不舍得换…
他喉咙滚动了一下,眼圈瞬间红了:她接了个看起来最简单的订单,‘代送鲜花’…然后她就再没回来。官方说是失踪。屁!
他猛地抬头,眼神变得锐利而偏执:我查了整整两年!我找到了那个符号!它出现在小雅最后消失的地方附近,也出现在‘幽网’的一些深层文件里!它代表一个叫‘烙印计划’的东西!
烙印计划这名字听着就让我头皮发麻。
他凑近一步,死死盯着我,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狂热:他们说…那计划是筛选和‘使用’最优质的‘容器’…
他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划过我的脸。
…而你,小伙子,你似乎就是他们特别感兴趣的…‘优质容器’。
我后背唰地一下全湿了,容器什么容器像工厂里那样被收割的肥料
什么意思‘容器’用来做什么‘烙印’到底是什么我急声追问,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真相。
老周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无比复杂地表情:我知道的也不全。只在一些碎片信息里看到过术语…他们提到‘肥料’,指的是我们这些用户产生的强烈情感,尤其是痛苦、愤怒、执念这些…而‘园丁’…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大概就是指像邵先生那样,管理‘幽网’,负责‘修剪’、‘培育’、最后‘收割’的人…
我如遭雷击!所以幽网收集的不是简单的劳动力,而是我们的情绪我们的生命能量陈默的恨,小雅的天真…都是他们的肥料
而我,因为能容纳这些而不立刻崩溃,所以成了优质容器,或者用老周的话说——优质的…食材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我想起那份日志:肥料杂质过多…所以邵先生嫌弃我们这些肥料不够纯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略显尖锐的鸟鸣!声音有点怪,不像本地的鸟。
老周脸色骤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一拉我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是哨声!他们的人!快走!他声音因为急促而变了调!
几乎同时,两个穿着黑色运动服、动作迅捷得像猎豹的男人从不同方向的树丛后闪现,眼神冷漠,直接朝着我们包抄过来!
分头跑!老地方联系!老周猛地推了我一把,自己却朝着另一个方向,故意踢翻了一个垃圾桶,发出巨大的噪音,同时大喊:抓小偷啊!他抢我钱包!
瞬间,公园这片区域的宁静被打破,行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咬咬牙,趁着混乱,扭头就往老周相反的方向玩命狂奔!隐约能听到从身后传来一阵阵呵斥声。
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公园里狂奔,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敢躲在一个公共厕所后面,扶着墙大口喘气,肺疼得像要炸开。
此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加密信息,来自老周之前给的备用渠道:
很危险。但必须继续。查‘沙龙’、‘盛宴’。小心‘园丁’的猎犬。——周
又一条信息紧跟而来,是一个地址和一串人名:
李铭。李氏集团独子。刚获‘盛宴’资格。下周一会出席‘蓝鹊画廊’开幕酒会。他是突破口。但如何接近——风险等于自杀。
我看着信息,又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
口袋里,除了那块冰冷的碎铁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被折成小方块的、泛黄的旧照片一角——是那个叫小雅的女孩子笑脸的一半。
老周什么时候塞进来的
我看着那半张笑脸,又看了看手机屏幕上自杀两个字,喉咙发紧。
操。这选择题,从很难直接升级到要命了。
05
回到家,反锁上门,我用后背死死抵住门板,好像这样就能把邵先生和他那见鬼的幽网挡在外面。
突然手机屏幕自己亮了起来,幽蓝的光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眼。那该死地APP给我推送了一个订单:
需一名‘情感共鸣体’,深度体验并再现‘目标人物’临终前的创作冲动与绝望,在其画室完成其遗作。时长:连续12小时。报酬:80万。
八十万!!!
我盯着那串零,眼睛都快喷出血了。加上之前的十万,我妈的手术费就彻底解决了。甚至还能有点剩余,让我俩不至于术后立刻流落街头。
但…12小时深度体验再现绝望
光是看着这些词,我感觉头皮发麻。上次只是被陈默的恨意短时间附体,我就差点真的去捅人。这次要连续12小时泡在一个疯子的创作冲动与绝望里出来之后,林黯还是林黯吗别到时候手术费凑够了,我却直接进了精神病院。
我尝试关机,没用。尝试强制卸载APP,手机直接卡死,屏幕上只留下那个订单倒计时冷漠地跳动着:11:59:48…11:59:47…
叮——
一条来自医院地信息在手机响起。
林先生,您母亲的手术方案已最终确定,下周三上午进行。请您最迟周一前缴清全部费用,以便我们安排术前准备。逾时恐影响手术,望理解,如因费用缴纳不及时造成病人病情加重,我们概不负责。
里屋传来母亲微弱且痛苦的呻吟,我又是一阵心如刀绞。我瘫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一边是变成疯子的风险,一边是眼睁睁看着妈死。
我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到手机上那串冰冷的数字——¥800,000,眼球因为缺乏睡眠和极度焦虑而干涩发痛。
行吧。我对着空气,也对着那个无处不在的系统说,不就是当一回精神病吗哥们儿我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干就完了。
画室位于一栋老旧的公寓顶层,空气里弥漫着浓烈油画颜料的味道,闻久了头晕。墙上、地上全是画,风格阴郁扭曲,大多是人体,以各种痛苦挣扎的姿势呈现,看得我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中央立着一个空画架,像在等待祭品。
我的身体自动反锁了门,走到画架前,拿起调色板和画笔,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脑子里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深层接入模式}启动。开始情感与感官同步。祝您体验愉快。
愉快你大爷!我心里不快地骂道。
下一秒,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情绪洪流——痛苦、创作欲、不被理解的愤怒、还有濒死般的不甘,像海啸一样瞬间淹没了我的识海。
我猛地抓起颜料,疯狂地往调色盘上挤,画布上也涂了厚厚的一层颜料。
不再是预想的临摹遗作,画布上出现的全是扭曲的、混乱的、色彩对比强烈到刺眼的意象——病床上母亲瘦削的侧影、陈默车祸时可能看到的刺眼车灯、邵先生那双冷漠的眼睛、还有那个无处不在的诡异符号!全都绞在一起,像一场噩梦的视觉化呈现!
我是谁我是林黯…我要赚钱救妈妈…
不!我是卡米尔!他们都该死!这些庸人!他们不懂我的艺术!
颜料…钴蓝…为什么没有纯粹的钴蓝!都是垃圾!
妈…疼…
无数个声音在我脑子里响起,记忆碎片疯狂闪烁:我小时候发烧母亲背我去医院、卡米尔被评论家奚落嘲笑、陈默在球场进球后冲我傻笑、卡米尔咳着血在画布前挣扎…
我迷茫了。彻底迷茫了。
画作越来越狂暴,颜料飞溅得到处都是。我开始嘶吼、哭泣、又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碎、重组、再撕碎…
砰!砰!砰!
突然,画室的门被粗暴地敲响!外面传来房东恼怒的吼声:里面的!吵什么吵!拆房子啊!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这疯狂的氛围!
我的意识获得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醒。
停…停下…我对自己,也对脑子里那个疯狂的画家意识嘶吼,不能…不能被发现…
我的手猛地顿住,画笔上浓稠的、血红色的颜料滴落在画布上,晕开一大片,像真正的血。
十二小时终于到了。
那股疯狂的执念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精疲力尽的我,精神几近涣散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一片狼藉,屋子里的气味更为刺鼻。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
订单完成,报酬已支付。用户评价:A。感谢您对‘幽网’的支持。
八十万到账了,但我丝毫高兴不起来。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更可怕的是,我发现我对周围颜色的感知变得异常敏感和挑剔,尤其是对蓝色——一种近乎偏执的渴望在我心里蔓延,那是画家卡米尔对钴蓝的执念残留!
而且,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永久性地残留在了我的脑海里:关于颜料特性的专业知识、关于某种特定牌子的松节油、还有…一段极其模糊的、关于卡米尔曾在某个地下俱乐部,撞见邵先生和几个人举行某种奇怪仪式的片段…
钱到了,妈妈的命暂时保住了。但我好像…把我自己的一部分永远丢在了那个画室里。
口袋里有东西硌着我。我掏出来,是那张小雅照片的一半。女孩的笑容纯净,和我刚刚经历的、以及脑海里残留的疯狂与绝望,形成了荒谬又可怕的对比。
我捏着那半张照片,又想起脑海中那个关于地下俱乐部和邵先生的模糊记忆。
所以,肥料们最终的命运,都是被送去那种地方收割吗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幽网的又一条新消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
检测到用户‘适配性’与‘情感承载力’显著提升。新订单推送权限已开放。更高回报,等您解锁。
我看着那条消息,感觉不像是在看手机屏幕,而是在看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刚刚爬出一个坑,另一个更深的坑已经张开了口子等着我。
我,还有选择吗
06
我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差点把胆汁都呕出来。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看什么都想点评两句色彩构图——看见窗外的灰霾天,我脑子里立刻蹦出画家的吐槽:毫无层次的死灰!缺乏生命力的绝望!
绝望你个头啊!老子只是没睡醒!
我狠狠洗了把脸,试图把那个叫卡米尔的疯画家从我脑子里冲进下水道。但没用,他对钴蓝的偏执像是个瘾君子。我甚至觉得我家那掉色的蓝毛巾都在对我发出鄙视的信号。
甩甩头,努力集中精神。闭上眼,那个地下俱乐部的片段又浮上来:闪烁的钴蓝色灯光、空气里雪茄和古怪香料混合的味道、邵先生模糊的侧脸、还有几个人围着什么仪式的低语…关键词好像是…沙龙盛宴新成员
这都什么跟什么邪恶企业家年度派对
但这是唯一的线索了。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那台老破电脑,用老周教的隐蔽方式,在幽网的某个角落留下了加密讯息:
蛇门,钴蓝,沙龙。知否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言简意赅:
危险,勿近。等我消息。
等又等我妈的手术可等不了!邵先生的人说不定已经在路上了!
我焦躁地抓头发,立刻又发:不能等。我必须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就在我以为不会再有回音时,屏幕终于亮了:
明晚十点,书店对面咖啡馆。小心尾巴。
第二天晚上,我穿上自己唯一还算体面的衬衫,许久没穿,扣子有点紧,勒得我喘不过气。提前半小时就到了蓝鹊画廊对面的咖啡馆,找了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冰美式,喝起来像刷锅水。但我没心思品味,眼睛死死盯着对面那家蛇门书店。门面又小又旧,木头招牌上的字都快磨没了,黄铜的门把手…,还真是蛇形的!盘绕着,蛇信子吐得老长。
残留在我脑海里卡尔米的意识又开始作妖:拙劣的仿古工艺!毫无美感!
我赶紧默念
闭嘴闭嘴,强迫自己观察周围。每一个路过书店的人,我都仔细比对。
眼角余光扫到不远处,看到一个身穿橘色清洁工马甲的大叔正慢悠悠地扫着地。是老周!他伪装得真好,那佝偻着背、有气无力的样子,跟昨天那个眼神锐利的复仇者判若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我快把吸管咬烂的时候,目标出现了。
几辆黑色的豪车在书店附近停下,下来几个穿着黑西装、相貌冷峻的男子。其中一个,我认得!就是工厂里那个手提箱子、说处理干净的混蛋!
他没进门,而是在车边站着,像在等什么人。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又一辆更骚包的跑车轰鸣着停下,一个穿着粉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年轻男人下了车,夸张的捋了捋头发,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是李铭!那个资料里的李氏集团独子!
一个黑西装立刻递给他一样东西,那是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面具,在灯光下的照耀下,我能清楚地看到面具额头的位置,刻着那个诡异的符号!
黑西装低声说了句什么,由于距离太远听不清,但我读唇语大概猜出是…‘盛宴’快开始了…
李铭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戴上面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向书店。转动那只蛇形门把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我激动得差点站起来!就是他!那是盛宴!
可能是我目光太灼热,已经走到门口的李铭有所察觉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疑惑地朝咖啡馆窗口望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立马低头,用咖啡杯死死挡住脸,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完蛋!要被发现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哐当!哗啦——!
不远处,老周突然不小心把整个垃圾桶推倒了,垃圾散了一地!他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抓小偷啊!他抢我钱包!快拦住他!
瞬间,整条街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行人驻足张望,车辆都被逼停了下来。
李铭皱紧了眉头,嫌弃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混乱,似乎觉得十分扫兴,不再深究,转身推门进了书店。他旁边的黑西装也警惕地扫视了一圈混乱的街道,才跟了进去。
老周趁机隔着人群,对我飞快地使了个快滚的眼色。
我一秒都不敢多待,扔下咖啡钱,压低帽子,混入人群溜之大吉。
安全回到家,我还惊魂未定。手机震动很是老周发来的加密信息:
蛇门是外围,‘沙龙’吸纳入会。‘盛宴’是核心仪式。李铭是关键。他下周一出席蓝鹊画廊开幕酒会。那是唯一接近他、获取面具和邀请函的机会。
机会这他妈叫机会这叫送死预告!
还没等我消化完,又一条信息炸弹紧随而至:
警告:系统检测到你的‘适配性’异常飙升。新订单强制推送。小心,‘园丁’不喜欢不受控的‘肥料’。
几乎是同时,我手机屏幕亮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幽网APP弹出一条新的系统通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赞赏:
检测到用户‘情感共鸣’与‘环境渗透’能力卓越。自动为您匹配【高阶沉浸式订单】。报酬翻倍,体验升级。
下面附着一个不断闪烁的订单预览,内容更加诡异,报酬高得离谱。而更可怕的是,我感到脑海里那些沉寂的执念碎片——陈默的恨、画家的狂——似乎被这条信息激活了,开始隐隐躁动,甚至…流露出一种扭曲的渴望
操!
刚从狼窝里打探到一点消息,驯狼员就迫不及待要给我套上项圈,让我去表演钻火圈了
07
站在试衣镜前,看着焕然一新的自己,果真应验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不过这身黑西装还真是贵得离谱,租金都够我吃一个月泡面,但剪裁确实牛逼,衬得我还真像那么回事的。画家残留的审美在我脑子里吹毛求疵:领口略紧,垫肩稍过,啧,廉价感。
廉价你妹!这已经是哥们儿能租得起最贵的战袍了!
我捏着那张伪造的电子请柬,这是老周不知道从哪个黑市大神那儿搞来的,身份是新锐独立评论人林墨。
稳住,林黯,我对着镜子里那个紧张的家伙打气,就当是期末考作弊,只不过这次被抓包的代价可能是沉黄埔江。
蓝鹊画廊门口灯火通明,空气里香槟、香水和虚伪的寒暄混在一起,熏得我头晕。
展出的画作抽象得让我怀疑人生,感觉像是油漆工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喷溅出来的一样,然后被一批人一顿猛夸。
安检是个坎,我小心地把电子请柬递过去,那哥们儿拿着扫描仪嘀了一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我后背瞬间湿透,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穷小子硬闯高级场所被扔出门的社死画面。
幸好,机器最后还是绿了,他挥挥手放行,眼神里带着点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评论家的意味。我松了半口气,另半口还吊在嗓子眼。
进去之后周围全是所谓的成功人士,谈笑风生,动不动就后现代解构和流动性叙事。我就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只能努力回忆画家那种目空一切的德行,挺直腰板,眼神放空,从侍者盘子里拿了杯香槟,这纯道具,一口没敢喝,怕露怯。
转悠了一会,就看到一堆人围着一个粉色丝绒西装的男子,定睛一看那个人就是李铭,高一堆文围着他谈阔论,但他眉宇间透着股不耐烦,应该是时间过长显得有点疲惫。
我假装欣赏旁边一幅用了大量蓝色的画作,不得不说,画家记忆让我一眼就看出这蓝色用得俗不可耐。我调整角度,确保李铭能听到,然后用一种不高不低、刚好能透出鄙夷的语调自言自语:
试图用克莱因蓝表达深邃可惜纯度不够,层次单一,徒有其表,流于肤浅。
李铭果然被吸引了,或者说,被这种直白的冒犯勾起了兴趣。他挑眉看过来:哦你觉得这幅《忧郁的河》用的蓝不对
我压下心跳,刻意模仿着画家那种刻薄的调调,甚至带上了他对于昂贵材料的执念:钴蓝不,这是廉价的群青滥竽充数。真正的忧郁,需要更纯粹、更昂贵的蓝色来献祭。
李铭果然觉得我这毒舌人设有点意思,挥退了身边奉承的人,凑近了些。谈话间,我故意把话题往神秘学、稀有体验、超越常规的刺激上引,老周分析过,这种被宠坏的富二代就好这口。
他果然上道,压低声音,带着一种炫耀式的神秘感:真正的艺术和极致体验,都在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比如某些…‘沙龙’。
我心里慌得不行,但面上却风轻云淡,甚至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轻蔑:哦我以为那种地方只存在于三流小说里。
他被我这态度激怒了,但很快又意道:下周三,我带你去开开眼。不过,需要一点‘小小的装扮’。他暗示了下面具。
就在我以为快要得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邵先生的另一个手下!那个眼神像毒蛇一样的家伙,正目光锐利地扫视全场!
我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用香槟杯死死挡住半张脸假装看画,心脏一阵狂跳。
完了!他怎么也在!是冲我来的
李铭也看到了那人,脸色微变,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听到了关键词:…‘园丁’的人总是这么扫兴…
园丁!他也知道这个词!
邵先生手下似乎没发现异常,和画廊工作人员交谈了几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虚惊一场!我差点瘫软倒地。
经此一吓,李铭似乎也失了兴致,但似乎更想证明自己渠道牛逼。他塞给我一张纯黑色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下周三晚上的时间,没有任何文字。
戴个像样的面具来。他拍拍我的肩膀,语气带着施舍,别让我失望。
说完,他转身融入人群。
我紧紧攥着那张卡片,这就成功了我就这样拿到了通往盛宴的门票
可为什么我心里一点喜悦都没有,反而充满了更大的不安李铭的邀请是真心,还是另一个陷阱邵先生的手下刚才真的没认出我吗
走出画廊,冷风一吹,我打了个寒颤
,看着手中的黑卡,下一步就是直捣黄龙了,揭开一切的真相。
08
周三晚上我按着李铭给的地址来到郊外一栋孤零零的庄园。这里高墙铁门,守卫森严,个个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面具,只看到一个比一个冷峻的眼神。
入口检查极其严苛,守卫拿着个发出幽蓝光的仪器,不仅扫了李铭给的黑卡,还对着我本人从头到脚照了一遍,就差没上手摸了。我心里毛得要死,生怕这玩意儿滴滴响,然后冲出一帮人把我按地上。
终于绿灯亮了,守卫挥挥手,我跟着其他沉默的嘉宾往里走。
庄园深处有个像中世纪古堡模样大厅,高大而又冰冷。中央是个巨大的石雕圆桌,桌面上刻满了晦涩难懂的符号,看得我眼睛生疼。周围阶梯座位坐满了戴面具的人,鸦雀无声,只有面具后面投来的目光,贪婪又麻木。
邵先生坐在主位,脸上挂着标准职业微笑,但眼神冷得能冻死人。李铭则坐在靠后点的位置,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灯光猛地熄灭下,只剩一束惨白的光打在圆桌中心。随即两个侍者拖着一个眼神空洞年轻人上来,但身体还在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像离水的鱼。
邵先生站了起来,开始念一堆叽里咕噜听不懂的鬼话,像某种邪教祷告。桌上的符号应声亮起幽蓝的光,流水一样波动起来。
然后,我看到了这辈子最他妈惊悚的画面——
一股淡蓝色的、像是由无数闪烁星尘组成的雾气,硬生生从那年轻人身体里被抽离了出来!它们扭曲着,被石桌上的符号吸收,然后弥漫到空气中!
周围的嘉宾们立刻像瘾君子开始深深吸气,面具下的眼睛发出饥渴而又满足的光!而那被抽的年轻人,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最后像破麻袋一样瘫软在地,待吸干之后被侍者面无表情地拖走。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这他妈就是盛宴这根本是吃人!吸食别人的生命能量!陈默和小雅,难道最终也是这种下场!
极致的恐惧和恶心让我浑身发冷。但更糟的是,我体内那些大爷——陈默的恨、画家的疯——闻到这蓝色雾气,像饿狼见了肉,瞬间炸了!
它们在我脑子里疯狂咆哮、冲撞,恨不得破体而出也去分一杯羹!剧烈的头痛和反胃感排山倒海般涌来,我闷哼一声,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叫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
这边动静立刻引起了旁边一个会员的注意,对方扭过头,面具下的眼睛锐利地盯住我。主位上的邵先生似乎也若有所觉,演讲停顿了一下,目光缓缓扫视过来,在我这个方向停顿了零点几秒。
我心脏骤停!完了!要被发现了!
仪式结束,灯光亮起些许。会员们心满意足地低声交谈,仿佛刚享受完一顿顶级自助餐。李铭凑过来,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对我低语:兄弟,怎么样刺激吧这才是真正的‘盛宴’!比什么破画展是不是带劲多了!
我喉咙发干,一个字都说不出。
邵先生缓缓走下主位,和几个核心成员说着话,看似随意地,却径直朝我走来。
他停在我面前,面具下的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声音温和得像毒蛇吐信:
‘新锐评论人’林墨先生或者说…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只有我能听见,…我那位勤劳的、总想惹点小麻烦的‘临时工’,林黯
一瞬间,周围所有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无数道冰冷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
我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想后退,但退路已经被几个不知何时靠近的高大侍者彻底堵死。
那个系统…‘幽网’…我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在问,到底是为了什么
邵先生轻笑,仿佛在欣赏笼中困兽的挣扎:为了进化,为了筛选。筛选出最优质的‘容器’…他目光像X光一样扫过我,…培育最纯粹的‘食粮’。而你,林黯,你的‘适配性’令人惊喜,可惜…不太听话。
他像是失去了耐心,轻轻一挥手:抓住他。小心点,别损坏了‘容器’。他顿了顿,补充的一句让我如坠冰窟:…下次‘盛宴’,他将是我们主菜。
侍者猛地扑上来!
就在我以为彻底玩完时,两声爆炸声传来,随即出现大量的烟雾和一阵阵刺耳的噪声。瞬间,大厅里烟雾弥漫,刺耳的噪音让人失聪,尖叫声四起!
是老周!他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侍者衣服,脸上抹着油彩,从烟雾里冲出来,一把抓住我胳膊:走!
我们趁乱往外冲!邵先生的怒吼声穿透烟雾:封锁所有出口!
逃亡中,老周为了推开一扇沉重的防火门,慢了半秒,一个追来的侍者掏出电击棍,狠狠捅在他后背上!
呃啊——!老周惨叫一声,重重倒地,身体剧烈抽搐。
我回头,看到他痛苦扭曲的脸和追上来的黑影,以及烟雾后方邵先生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
跑还是回去救他
脚步僵在原地。这选择题,真TM要命。
09
老周倒在地上身体不停地抽搐着,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邵先生隔着烟雾投来的冰冷目光——所有这些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僵住的神经上。
跑我一个人或许能侥幸钻出去。但老周…他会像那些肥料一样被吸干,或者更糟。
操他妈的!
脑子里闪过陈默棺材入土的画面,闪过小雅照片上天真的笑容,闪过老周把我推开时决绝的眼神。
不能再有人为我死了!
这念头像电流一样瞬间击穿恐惧。我非但没跑,反而猛地转身,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旁边一个沉重的装饰花瓶朝着最近的追兵抡了过去!
砰嚓!碎裂声和闷哼声同时响起!
趁着对方躲闪的瞬间,我像疯狗一样扑倒在地,抓住老周一条胳膊,拼了命地往那扇沉重的防火门后面拖!他比看起来重得多,我感觉自己胳膊快要脱臼,背后的伤口也因为用力而撕裂般疼痛。
撑住!老周!撑住!我一边喘着粗气不停地喊着,我也不知道是在鼓励他还是鼓励自己。
防火门后面是通往地下车库的狭窄楼梯,又陡又黑。我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老周弄下去,膝盖和手肘无数次磕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疼得我龇牙咧嘴,血腥味混着灰尘味呛进喉咙。
身后的脚步声和呵斥声紧追不舍,像索命的鼓点。
这边!别让他们跑了!
冲进地下车库,眼前景象让我心里一凉——出口的沉重闸门正在缓缓下降!已经降到一半了!几辆车的车灯猛地亮起,引擎轰鸣着从不同方向逼近,把我们困在中间,刺眼的灯光打在我们身上像是对我的审判。
完了!瓮中捉鳖!
我用尽浑身的力气把昏迷的老周塞到一辆SUV底盘下藏好,自己背靠着一根承重柱,肺部火辣辣地疼。
一个追兵通过车喇叭喊话,声音经过扩音显得更加冰冷无情:放弃抵抗!交出‘容器’!邵先生或许会留你一条命!
留命当主菜吗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目光疯狂扫视,突然定格在远处墙上的红色消防柜上。
只能赌一把了!
我猛地冲过去,用尽最后力气砸碎玻璃,取出里面的消防斧!沉甸甸的,但我现在需要的就是这个!
我没有冲向追兵,而是转身,抡圆了斧头,狠狠朝着身旁一辆看起来最贵的豪车油箱位置劈去!——妈的,电影里都这么演,希望有用!
哐!嗤——!
油箱盖崩飞,浓烈刺鼻的汽油味瞬间弥漫开来!逼近的车辆猛地刹车,追兵们也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
老周!走!我趁机冲回SUV旁,用尽最后力气把他从车底拉出来,推向墙壁上方一个黑黢黢的通风管道入口,那是我刚才躲藏时发现的!
老周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痛苦地呻吟着。
进去!快!我把他往上顶。
追兵反应过来,骂骂咧咧地再次逼近。
我举起消防斧,挡在通风管道口前,对着他们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状若疯狂:来啊!他妈的大不了同归于尽!
就在对方准备动真格时,车库入口处突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急刹车声!
好几辆看起来像是拉货用的面包车蛮横地撞开拦路的障碍冲了进来!车门哗啦拉开,跳下来一群拿着钢管、棒球棍、穿着杂牌的人,领头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秃头大汉。
就是这帮穿黑西装的王八蛋!抓了周哥!大汉怒吼一声,兄弟们!干他们!
现场瞬间陷入一场极度混乱的大乱斗!钢管砸在西装上的闷响、叫骂声、惨叫声充斥整个车库!
是老周的人!他之前安排的后手!
我愣了一秒,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唯一的机会!我奋力想把老周彻底推进管道,自己也想爬进去。
就在此时,后背突然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像是被烧红的铁钎狠狠捅了一下!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是电击棍!还是流弹!我不知道!
我闷哼一声,凭着一股狠劲,死命把自己也塞进了狭窄的管道入口,并用脚胡乱地把旁边一些不知名的杂物踹过去,勉强堵住入口。
黑暗,彻底的黑暗。只有远处模糊的打斗声和叫骂声传来。
我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和昏迷的老周,在狭窄、冰冷、布满灰尘的管道里艰难地爬行。每动一下,后背都疼得撕心裂肺。
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彻底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我才敢停下来,瘫倒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血浸湿了后背的衣服,黏腻冰冷。
暂时…安全了
我摸索着抓住老周的手腕,脉搏微弱,但还在跳。
看着无尽的黑暗,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我们逃出来了。
但然后呢
老周生死未卜。邵先生绝不会放过我们。我妈还在医院等着…
下一步,该怎么办
黑暗中,我只听到自己沉重而绝望的喘息声。
10
黑暗,冰冷,疼痛,我像是被活埋在了城市肮脏的血管里。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后背伤口钻心地疼,肺里灌满了铁锈和霉菌的味道,恶心反胃。老周躺在一旁,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钱没了,力气没了,路也没了。我就是像个被打包好的祭品,只等邵先生的人找到这个老鼠洞,把我和老周拖回去,一个当主菜,一个当肥料。
一点点绝望吗,我甚至想,要不就这么算了吧,我太累了。
就在意识快要被黑暗彻底吞没时,我体内那些一直吵吵嚷嚷、差点把我逼疯的房客们,突然集体安静了一瞬。
然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出现了。
不再是某个单一的、强烈的恨意或疯狂。而是无数细微的、破碎的情绪丝线:陈默死前的不甘、画家对色彩的偏执、甚至还有一些更陌生的、属于其他肥料的恐惧和渴望,它们因为我极致的绝望和濒死状态,开始产生了共鸣。
像是坏掉的收音机突然调对了频率,混乱的杂音渐渐汇聚成一种模糊的…意图。
一种对那个吸食一切的系统、对邵先生、对这座吃人庄园的…滔天愤怒!
这愤怒不属于我一个人,而是无数被吞噬、被利用、被遗忘的灵魂残响的集合!
你们…我对着脑子里那片嘈杂的黑暗,嘶哑地开口,声音小得自己都快听不见,…也都想毁了那鬼地方,对不对
无数细微的波动回应了我,像冰冷的火焰在我神经上燃烧。
好…我扯出一个扭曲的笑,眼泪却混着脸上的污血流下来,…我把身体…借给你们…全都拿去!
与其窝囊地死在这里,不如来一场最后的狂欢!!!
濒死的老周突然抽搐了一下,微微睁开眼,涣散的目光找到我,冰凉的手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小雅…他喉咙里嗬嗬作响,每一个字都像在喷血沫,…报仇…别…变成他…
别变成邵先生那样的人。
手猛地一松,他头一歪,最后一点气息断了。那双总是充满疲惫和执念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
我愣在原地,浑身冰冷,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过了几秒,我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碎裂,电量血红。挣扎着找到医院的号码,拨通。
…请务必救我母亲。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把所有到账的钱一次性转了过去,费用…结清了。
我取出手机卡,掰断,扔进黑暗里。
好了,最后的牵挂,没了,最后的退路,断了。
现在,只剩下一件事。
根据所有混乱记忆碎片的指引,画家的、陈默的、老周调查的——一个地点在我脑中清晰起来:庄园地下,或者书店深处,有一个幽网系统的物理节点,也许是服务器,也许是其他怪异的东西。
我不再躲藏。拖着一条几乎废掉的腿,扶着冰冷的管壁,朝着那个方向挪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但我脑子里的喧嚣越来越响,越来越统一。我不再压制它们,反而主动引导,像引导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带我去!去毁了那里!
奇怪的是,我所过之处,廊灯开始疯狂闪烁,监控探头冒出细微的电火花,仿佛有种无形的精神力量在对其干扰。
找到了!一扇隐藏在酒窖深处的合金门,上面刻着那个熟悉的诡异符号。门没锁,或者说是它们帮我打开了。
门后不是一个机房,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墙壁是某种蠕动的、类似生物组织的材质,散发着幽蓝的微光。洞穴中心,是一个由无数痛苦扭曲的透明人脸组成的、不断搏动着的巨大核心!那些脸无声地尖叫着,正是被吸收的肥料们的残影!
邵先生就站在核心前,仿佛早已料到我会来。他转过身,脸上第一次没了那假笑,只有冰冷的凝重。
你终于来了。他说,完美的容器,也是…最致命的病毒。
我都懒得跟他废话了,闭上眼睛,彻底放开了对所有执念的束缚!
轰——!!!
感觉我的灵魂都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磅礴的、灰黑色的、由无数死者怨念与记忆组成的洪流,从我体内奔涌而出!它们嘶吼着、咆哮着,如同复仇的海啸,冲向那幽蓝的核心和邵先生!
邵先生脸色剧变,双手猛地按在核心上!核心爆发出刺眼的蓝光,形成一道屏障试图阻挡!
两股力量对撞的瞬间,没有声音,却有一种精神层面的巨大爆炸感!整个洞穴剧烈震颤,头顶落下簌簌的尘土和碎石!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飞速枯萎,皮肤失去光泽,头发变得灰白,我竟是在燃烧自己的一切作为燃料!
邵先生的表情从震惊变为恐惧!他赖以生存的核心发出的蓝光开始明灭不定,上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那些透明的人脸挣扎得更加剧烈!
不——!他发出不甘的嘶吼,身影被黑色的洪流彻底吞没、瓦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是在公立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阳光刺眼,还是那股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
母亲趴在床边睡着了,脸色依然苍白,但呼吸平稳。护士说她手术很成功,正在恢复。
警察来过几次。问我为什么昏迷在郊区,账户里巨额资金来源不明。我说我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查不出什么,只能记录在案。幽网APP从我手机里消失了,所有相关的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邵先生,盛宴,幽网…都像一场噩梦。
但真的是梦吗
母亲睡着后,我缓缓抬起自己的手。阳光照在手上,血管清晰可见。
我看着看着,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极其熟练地在雪白的床单上,勾勒出那个诡异符号的图案,一笔不差。
脑子里,偶尔会闪过一些陌生的色彩偏好,闪过一句不属于我的刻薄评价,闪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针对某些特定面孔的强烈恨意。
我闭上眼,还能听到极其细微的、来自远方的嘈杂低语,像收音机收不到信号的噪音。
我还是林黯。
但好像…也不全是了。
我看向窗外温暖的阳光,轻声自语,声音里夹杂着自己都陌生的、细微的回音:
代价…付清了…
…现在,‘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