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了一本主母重生文里,成了男主落魄时的救命恩人。按照剧情,我会被重生后的女主——苏青柔,冒领功劳,夺走机缘,最后凄惨地死在某个雨夜。当我睁开眼,恰好是风雪交加的破庙,男主顾烬渊浑身是血地躺在我身边,气息微弱。而庙门外,传来了苏青柔急切又志在必得的脚步声。她来了,带着前世的记忆,来抢夺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可惜,这一次,我不仅知道剧情,我还知道顾烬渊身上那块能号令三军的龙纹玉佩,被我藏在了哪一根柴火下。
1
吱呀——
破庙的门被风雪裹挟着推开,一个身披白狐斗篷的纤弱身影闯了进来。
来人正是这本书的重生女主,苏青柔。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越过我,死死地钉在我身后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身上。
她的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贪婪和势在必得的光。
我知道,她以为自己重生归来,掐准了时间,必定能成为顾烬渊的救命恩人,从此平步青云,做他心尖上的人。
可惜,她晚了一步。
我已经在刺骨的溪水里,把高烧昏迷的顾烬渊捞了上来。他那件被血浸透的黑色锦袍,此刻正搭在火堆旁,被烤得滋滋作响。
你是何人竟敢……苏青柔话说到一半,大约是觉得语气太过刻薄,立刻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位公子伤得好重,姑娘,我们快救救他吧。
她一边说,一边自然而然地朝顾烬渊走去,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装出怯懦的样子,往后缩了缩。
我已经……我已经帮他处理过伤口了。我小声说。
苏青柔根本没听我说话,她的手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向顾烬渊的腰间,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
那块代表着镇北王世子身份的龙纹玉佩。
在原著里,我救了顾烬渊后,将玉佩贴身收好,却被随后赶来的苏青柔花言巧语骗了过去。她拿着玉佩等来了顾烬渊的亲信,顺理成章地成了救命恩人。
而我,则被她污蔑为偷窃玉佩的贼,被活活打死。
这一世,我怎么可能还让她得逞。
姑娘在找什么我故作不解地问。
苏青柔的动作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我……我看这位公子衣衫凌乱,想为他整理一下。
真是好借口。
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顾烬渊发出一声闷哼,眼睫微颤,似乎要醒了。
苏青柔的眼睛更亮了。
她立刻跪坐在顾烬渊身边,柔声呼唤:公子公子你醒醒
她要抢占先机,让顾烬渊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火堆。
顾烬渊的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即便是在最虚弱的时候,也充满了警惕和审视,像一头蛰伏的孤狼。
他的目光扫过近在咫尺的苏青柔,又越过她,落在了我身上。
苏青柔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柔弱地开口:公子,你终于醒了。是我在雪地里发现了你,把你背到这里来的。
声音娇柔婉转,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顾烬渊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带着探究。
我知道,他在怀疑。
因为我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却还算干净。而苏青柔,斗篷上沾满了雪水和泥泞,发髻也有些散乱,一看就是长途跋涉而来。
一个刚从雪地里把一个成年男人背进破庙的弱女子,怎么可能如此狼狈
水……顾烬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青柔立刻反应过来,端起我放在一旁陶碗里的雪水,就要喂给他。
我终于动了。
我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不能喝,我看着顾烬渊,平静地说,你中了寒毒,不能喝生冷的水。
苏青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顾烬渊的黑眸里,第一次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2
苏青柔不甘示弱,立刻反驳道:胡说!公子失血过多,口干舌燥,自然是要喝水的!你这女子好生恶毒,是想害死公子吗
她这顶帽子扣得又快又狠。
若是原主,恐怕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
但我不是。
我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半黑的木柴,将陶碗架在上面,又往里面加了几片我刚才采来的干姜。
你失血,但脉象虚浮,四肢冰冷,唇色发紫,是寒毒攻心的迹象。这碗姜水,能驱寒保命。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顾烬渊的耳中。
这些知识,都是原著里提过的。书中写道,苏青柔为了讨好顾烬渊,专门去学了医术,对他身体的各种小毛病了如指掌。
现在,我不过是提前用了她的剧本。
顾烬渊的眼神彻底变了。
他看着我,那股审视和警惕渐渐褪去,多了一丝深思。
苏青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没想到我一个乡野村姑,竟然还懂医理。
她咬了咬牙,还想说什么,顾烬渊却先开了口。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她的。
短短三个字,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苏青柔的脸上。
她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满是屈辱和不甘。
我没有理会她,专心等着姜水烧开。很快,辛辣的暖意弥漫在破庙里。
我将温热的姜水扶着顾烬渊慢慢喝下。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多谢。他看着我,郑重地说道。
是你救了我他问。
这个问题,才是关键。
苏青柔立刻抢在我前面回答:公子,是我!是我和这位妹妹一起发现你的!
她很聪明,没有完全否认我的存在,而是把自己摆在了主导的位置上。
我没有和她争辩,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刻着龙纹的墨色玉佩。
当这块玉佩出现在顾烬渊眼前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他的私人物品,从不离身,上面甚至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
苏青柔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遍寻不到的玉佩,竟然在我身上!
这玉佩……是你偷的!她失声尖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柔弱的假象。
顾烬渊的目光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子,射向苏青柔。
我救你的时候,它就挂在你腰间,眼看要掉进溪水里,我便帮你收起来了。我平静地解释,然后将玉佩递还给他。
我的动作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贪婪。
一个舍命相救,妥善保管信物,还懂医理的村姑。
一个姗姗来迟,举止慌张,上来就抢功劳还污蔑别人的大家闺秀。
孰是孰非,一目了然。
顾烬渊没有立刻接过玉佩,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想看穿我的内心。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沈晚。
好,沈晚,他一字一顿地说,这个恩情,我顾烬渊记下了。
3
顾烬渊记下了。
这五个字,对苏青柔来说,是天大的打击。
她重生一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这句承诺。可现在,它却从我这个炮灰的口中,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看向我的眼神里,淬满了毒。
我装作没看见,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
拿到救命恩人的名分,只是第一步。我的最终目的,是拿钱走人,离这对主角越远越好。
根据原著剧情,顾烬渊的亲信很快就会找来。届时,他会给我一笔丰厚的报酬。
我必须在这之前,彻底断了他想把我带回王府的念头。
一个乡野村姑,突然出现在王府,还是世子的救命恩人,这本身就是苏青柔的眼中钉。我若跟了去,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公子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我垂下眼眸,一副不求回报的善良模样。
顾烬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而是闭上眼开始调息。
破庙里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苏青柔站在一旁,脸色变幻不定。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脱离她的掌控。
她不甘心,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沈晚妹妹,她忽然换上一副亲热的口吻,走到我身边,刚才是我误会你了,你别往心里去。这荒山野岭的,我们两个女孩子家,理应互相照应。
她想拉我的手,被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之女,当不起苏小姐一声‘妹妹’。我语气疏离。
苏青柔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大概没想到,我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没错,我知道。我还知道她是为了退婚,才从京城跑到这偏远的凉州,恰好偶遇了被追杀的顾烬渊。
这一切,都是她精心策划的剧本。
你……你怎么知道我姓苏她惊疑不定地问。
你腰间的香囊上,绣着一个‘苏’字。我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她将信将疑地低下头,随即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她的香囊上,绣的根本不是苏,而是一朵精致的柔字。
她想拆穿我,却又不敢。
因为一旦她说出香囊上是柔,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闺名。在这个时代,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轻易告诉外男的。
她看着闭目养神的顾烬渊,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这个小小的交锋,让她彻底明白,我不是一个任她拿捏的软柿子。
破庙外的风雪渐渐小了。
我估摸着时间,顾烬渊的亲信应该快到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公子,苏小姐,天快亮了,我该回家了。
我要走了。
必须在他们的人来之前走。
顾烬渊猛地睁开眼睛,眸光锐利如鹰,你要去哪
回家。我回答得干脆利落。
不行。他拒绝得更干脆,你救了我,我还没报答你。等我的人来了,你跟我回府。
来了。
剧情里最关键的转折点。
原主就是被他这句话打动,傻乎乎地跟着回了王府,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我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爹还在家等我,我不能不回去。我搬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爹。
我派人去接你爹。
我爹离不开村子。
那我便在村里给你置办田产房屋。
他步步紧逼,似乎认定了我要跟他走。
苏青柔在一旁看着,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些本该是属于她的荣宠!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下一剂猛药了。
公子,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求富贵,也不求荣华。我救你,只是想换一样东西。
顾烬渊的眉梢微微挑起,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什么东西
凉州城西,有一家快要倒闭的点心铺。我想要那家铺子的地契,外加一百两银子。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4
我的话音落下,整个破庙死一般的寂静。
顾烬渊脸上的表情,从意外,到错愕,最后变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
他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实在的报恩要求。
不要身份,不要地位,不要做他的人。
只要一家铺子,和一百两银子。
就连一旁的苏青柔,都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我。
在她看来,镇北王世子妃的位置,别说一家铺子,就是一座金山也换不来。
而我,竟然只要这么一点东西,就想打发掉这天大的恩情。
你确定顾烬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我确定。我答得斩钉截铁。
我当然确定。
那家点心铺,在原著的后期,因为地底下挖出了一条前朝遗留的暖泉,价值翻了千百倍,成了各方势力争抢的宝地。
我拿了它,再用一百两银子做本钱,下半辈子吃穿不愁,还能远离京城的是非。
这比跟着他回王府,在后院里跟苏青柔斗得你死我活,最后还丢了性命,要划算太多了。
我这是在用我知道的信息,为自己换一条生路。
顾烬渊沉默了。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像两口古井,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能感觉到,他在重新评估我。
一个贪财、目光短浅,却又恰好救了他性命的村姑。
这个形象,远比一个不求回报、心怀仁善的仙女要安全得多,也真实得多。
良久,他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好。
我心中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苏青柔的脸上,则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窃喜。
鄙夷我的短视,窃喜我主动放弃了最大的筹码。在她看来,我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
这样最好。
她越是轻视我,我才越安全。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人声。
世子!
世子您在哪!
是顾烬渊的亲信,黑甲卫到了。
为首的将领名叫林风,是顾烬渊最信任的副将。他冲进破庙,看到安然无恙的顾烬渊,激动得单膝跪地。
属下来迟,请世子责罚!
顾烬渊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他的目光扫过我和苏青柔,最后落在我身上。
林风,这位沈晚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林风立刻转向我,抱拳行礼,多谢沈姑娘救命之恩!
随后,顾烬渊又指了指苏青柔,语气平淡地介绍:这位是苏家小姐。
林风只是略一点头,态度天差地别。
苏青柔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按她说的办,顾烬渊对林风吩咐道,凉州城西的点心铺,还有一百两现银,立刻兑给她。办好了,派两个人,安全送她回家。
他的安排,周到,却也充满了疏离。
他给了我想要的,同时,也划清了我们之间的界限。
两不相欠。
这正是我想要的。
然而,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将按照我的计划顺利进行时,异变突生。
破庙的门外,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数道黑影如鬼魅般冲了进来,手中长刀闪着森然的寒光!
是追杀顾烬渊的刺客!
他们竟然去而复返了!
5
刀光剑影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破庙!
林风和几个黑甲卫立刻将顾烬渊护在身后,与刺客战成一团。兵器碰撞的铿锵声、血肉被撕裂的闷响、还有苏青柔惊恐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刺得我耳膜生疼。
我早该想到的。
原著里,这场追杀并没有这么快结束。苏青柔救了顾烬渊后,也是遇到了第二波刺客,她为了保护顾烬渊身受重伤,才彻底赢得了他的怜惜和信任。
现在,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摆在了我面前。
可我一点也不想要!
我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怎么保护谁,而是迅速退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根刚才用来拨弄篝火的、烧得半焦的木棍。
我的心跳得飞快,但脑子却异常清醒。
我看着场中的局势。林风他们虽然训练有素,但对方人数占优,且招招致命,显然是抱着必杀的决心来的。顾烬渊重伤未愈,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如纸,但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剑,眼神凌厉地盯着战局。
苏青柔则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嘴里喊着世子小心,却没半点实际作用。
我死死盯着那个为首的黑衣刺客。他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顾烬渊。但他和其他人又有些不同,别人的刀都往顾烬渊的要害招呼,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经意地扫向顾烬渊的腿部,特别是他的左脚。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我的脑海。
我想起来了!
原著里有一段不起眼的描述!顾烬渊这次被追杀,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暴露,更是因为他截获了一份他那位皇叔通敌叛国的密函!而那份密函,为了安全,被他藏在了左脚的靴子夹层里!
这些刺客,不仅要他的命,更要那份密函!
眼看着林风被两人缠住,分身乏术,那个首领瞅准一个空档,如猎豹般扑向顾烬渊!
苏青柔吓得花容失色,闭上了眼睛。
顾烬渊举剑格挡,却因伤势牵动,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木棍朝那刺客的脚踝掷了过去,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喊:
小心他的左靴!东西在里面!
6
我这一嗓子,效果出奇的好。
那个刺客首领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高手过招,瞬息万变。
就这片刻的迟疑,顾烬渊的短剑已经改变了方向,没有去挡对方的长刀,而是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闪电般划过了刺客的手腕。
啊!
刺客一声惨叫,长刀脱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林风回身一脚,正中他的胸口。
那首领喷出一口血,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墙上,当场昏死过去。
首领一倒,剩下的刺客顿时军心大乱。黑甲卫趁机反攻,不过片刻功夫,就将余下的刺客尽数斩杀。
浓重的血腥味在破庙里弥漫开来。
一切又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审视。
特别是顾烬渊,他那双眼睛像两把锋利的锥子,仿佛要将我里里外外钻个通透。
苏青柔最先反应过来,她指着我,声音尖利地叫道:你……你怎么会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故意接近世子,就是为了里应外合!
这个罪名,可比偷窃玉佩要严重多了。
一旦坐实,我就是死路一条。
我没有理会她,只是迎着顾烬渊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
我知道,现在唯一能决定我生死的,只有他。
你怎么知道顾烬渊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我不能说我看过书。
我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让他挑不出错处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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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将原著里所有关于我的人设的细节串联起来。
猎户之女,常年在山林里打滚,观察力敏锐……
我……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我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普通女孩的恐惧,我只是……只是看那个领头的,他打架的时候,眼睛总往你的靴子上瞟。别人都是盯着你的脖子和心口,就他不一样。我猜……他想要的东西,可能不在你身上,而在你的靴子里。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会教导自己的孩子如何通过最细微的动作,来判断猎物的意图。
我把这份功劳,推给了我那个虚构的猎户爹。
顾烬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我。
林风却已经走过去,在那昏死的刺客首领身上搜了搜,又走到顾烬渊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下了他的左靴。
他用匕首轻轻一划,夹层里,果然露出一个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卷轴。
证据确凿。
苏青柔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暗暗松了口气,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这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然而,顾烬渊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刚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你观察得很仔细,他看着我,眼神幽深,仔细得……让人不安。
7
一个普通的村姑,面对刀光剑影,不惊慌失措,反而有闲心去观察刺客的眼神。
顾烬渊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缓缓地在我耳边响起。
沈晚,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脊背瞬间窜上一股寒意。
我千算万算,算漏了人性。
我的表现,太过冷静,太过出格了。在一个养在深闺的苏青柔的衬托下,我的镇定,本身就是一种破绽。
他开始怀疑我了。
一旦他认定我是某个势力派来的探子,那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厉害,我怕,我当然怕。可我爹说过,越是怕的时候,越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再次搬出我的猎户爹。
山里的野兽,比人凶多了。我见过熊瞎子一巴掌拍碎人的脑袋,也见过狼群把活生生的人撕成碎片。跟那些比起来,今天……今天也……
我说不下去了,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也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后怕。
我终究只是个普通人,刚才的镇定,不过是求生本能下的强撑。现在危险过去,那股被压抑的恐惧,排山倒海般地涌了上来。
我的眼泪,似乎让顾烬渊那冷硬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松动。
一个再怎么胆大的猎户之女,也终究是个女孩。
林风在一旁抱拳道:世子,属下觉得沈姑娘不像奸细。若她真是,方才不必出声提醒,等我们落败,她大可以直接取走密函。
林风的话,很有分量。
顾烬渊沉默了。
破庙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青柔站在一旁,看着我,眼神复杂。她大概也想不通,我到底是何方神圣。
许久,顾烬渊才缓缓开口。
你说,你想要一家点心铺,和一百两银子。
他重提旧事,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点了点头。
不够。他看着我,吐出两个字。
我愣住了。
救驾之功,非同小可。单凭你刚才那一声提醒,就不止这个价。他的目光沉沉,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不是在奖励我,这是在试探我!
如果我顺势提出更贪婪的要求,比如黄金千两,或者入府为妾,那正好就印证了他对我别有用心的猜测。
我的脑子飞快转动,瞬间做出了决定。
我擦干眼泪,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
我什么都不要了。
嗯
我不要铺子,也不要银子了。我一字一顿地说,我救你,是因为我不想看到有人死在我面前。刚才提醒你,是因为我不想被他们一起杀了。现在你们安全了,我也该回家了。我们……就当没见过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我要以退为进。
我要让他相信,我真的只是个想过安稳日子的普通人,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站住。
顾烬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铺子和银子,我照给。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但是,你不能走。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在你洗清嫌疑之前,你必须待在我身边。
8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被强行留下了。
理由冠冕堂皇——洗清嫌疑。
可我知道,这只是借口。顾烬渊这种人,生性多疑,掌控欲极强。一个让他看不透、又恰好对他有大恩的变数,他绝不会轻易放任其离开自己的视线。
把我放在身边,监视,观察,才是他最安心的做法。
世子,这不合规矩!苏青柔急了。她怎么能容忍我待在顾烬渊身边她一个来历不明的乡野村姑,怎么能……
我的决定,需要你来教顾烬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的寒意,让苏青柔瞬间闭上了嘴,脸色煞白。
我心中一片冰凉。
完了,我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剧情,最终还是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我牢牢地困在了中心。
去王府
跟苏青柔这个重生女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几乎能预见到自己未来的凄惨下场。
我不去。我转过身,看着顾烬渊,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爹还在等我,我……
林风,顾烬渊直接打断了我,派人去把她爹‘请’到王府,好生安顿。
他连我最后的借口都堵死了。
他口中的那个请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我彻底没了办法。
我明白,只要我敢说个不字,我那个虚构出来的爹,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他会派人去村里查,查不到,就会认定我在撒谎,我的嫌疑只会更重。
我只能认命。
黑甲卫很快清理了现场。
林风牵来了几匹高头大马。
我一个连驴都没骑过的现代人,看着那比我还高的马,腿肚子都在打颤。
我……我不会骑马。我小声说。
顾烬渊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淡淡地开口:林风,你带她。
林风应了一声,正要上前。
顾烬渊却又改了主意。
算了,他看着我,黑眸里情绪不明,你,跟我一匹。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青柔的眼睛,瞬间红了。
共乘一骑,这是何等亲密的举动!前世,她费尽心机,也未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顾烬渊已经翻身上马。他虽然受了伤,动作却依旧利落。他朝我伸出手,掌心宽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上来。
在众人,尤其是苏青柔那嫉妒得快要杀人的目光中,我硬着头皮,把手搭了上去。
他稍一用力,我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离了地面,下一秒,便落坐在了他身前,被他整个圈在怀里。
他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将我团团包围。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和坚硬的肌肉,以及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驾!
他一声低喝,骏马四蹄翻飞,冲出了破庙。
风雪迎面扑来,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的手臂,在我身前收紧了几分,为我挡住了大部分的风寒。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的心跳,很快。
9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因为恐惧。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
他怀里的温度,他身上传来的气息,都像一张无形的网,让我无处遁形。我只能僵硬着身体,祈祷这条路能快点走完。
终于,马蹄声在一座戒备森严的府邸前停下。这里应该是顾烬渊在凉州的临时落脚点。
他率先下马,然后转身,自然地朝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自己笨拙地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踉跄几步才站稳,完美避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
苏青柔的马紧随其后,她一落地,便立刻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姿态,走到顾烬渊身边,柔声说:世子,您伤势未愈,应立刻请大夫才是。至于某些来历不明的人,还是先关起来审问为好。
她的矛头,直直地指向我。
我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顾烬渊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对林风吩咐道:去请城中最好的金疮大夫。另外,给沈姑娘安排一间上好的客房,再备上热水和干净的衣物。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这番话,让苏青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哪里是对待嫌犯这分明是奉为上宾!
世子!她不甘心地叫道。
苏小姐一路辛苦,也早些回房休息吧。顾烬渊的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彻底堵死了她的话头。
我被一个丫鬟领着,穿过回廊,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房间里熏着安神的檀香,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跟我那破庙里的处境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我没有丝毫放松。
我知道,这不过是更华丽的牢笼。
热水很快送来,我洗去一身的疲惫和血污,换上丫鬟送来的柔软绸裙。看着铜镜里那个面黄肌瘦、但眉眼清秀的少女,我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顾烬渊的声音。
沈姑娘,我能进来吗
我的心猛地一紧。
他来了。审问,或者说,新一轮的试探,要开始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他已经换下了一身血衣,穿着一件墨色常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清隽。他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大夫刚开的药,趁热喝。他把药碗递给我。
我愣住了,给我的
你一路受了风寒,又受了惊吓,喝了安神。他淡淡地说。
我接过药碗,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瓷壁。我看着他,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映着我的身影。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忍不住问。
他沉默片刻,忽然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因为,他缓缓说道,我很好奇,你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10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侥幸。
好奇,而不是信任。
我默默地喝完那碗药,药很苦,一直苦到心里。
多谢世子。我放下碗,语气平静,如果世子没有别的吩咐,我想休息了。
我下了逐客令。
顾烬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没有再来找我。
我被好生照料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一步也不能踏出这个院子。林风倒是来过一次,带来了那家点心铺的地契和一百两银票,说是世子吩咐的。
我看着那张地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拿不到手的东西,终究是镜花水月。
反倒是苏青柔,这两天异常活跃。
我从送饭的丫鬟口中得知,她以照料世子为名,日日亲自下厨,为顾烬渊熬制各种补汤。她前世为了讨好顾烬渊,确实学了一手好厨艺和浅显的医理。
她想走原著里的老路,用温柔和体贴,慢慢渗透顾烬渊的心。
我听了,只是冷笑。
她以为一切还能回到她的剧本里,却不知,蝴蝶的翅膀已经扇动。
第三天傍晚,机会来了。
一个负责给我送饭的小丫鬟,因为被苏青柔身边的嬷嬷责骂,偷偷向我抱怨。
苏小姐今天也不知怎么了,非要亲自熬一碗‘七星莲子羹’给世子,说是什么能安神补气。可我瞧着,她往里面加了一味‘紫河草’,那草我娘说过,性子烈得很,体虚的人吃了,可是要出大事的!
紫河草!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想起来了!原著里,苏青柔确实给顾烬渊做过这道莲子羹,但那是在顾烬渊身体大好之后,用来固本培元的。
而现在的顾烬渊,身中寒毒未清,体内气息紊乱,紫河草对他来说,根本不是补药,而是催命的毒药!
苏青柔重生一世,怕是太过心急,记错了时机!
她想表现自己,却弄巧成拙!
那碗羹……送过去了吗我急切地问。
小丫鬟点点头,刚送过去,苏小姐亲手端的呢!
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不能让顾烬渊出事。他要是死了,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别说铺子和银子,小命都保不住!
我猛地推开房门,第一次冲出了这个院子。
拦住她!门口的守卫立刻上前。
让开!我厉声喝道,再不去,世子就要出事了!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敢妄动。
我直接绕过他们,凭着记忆里的方向,疯了似的朝顾烬渊的书房跑去。
当我一脚踹开书房的门时,正看到苏青柔满眼柔情,将一勺汤羹递到顾烬渊的唇边。
别喝!
我声嘶力竭地喊道。
11
我的突然闯入,让书房里的两人都惊呆了。
顾烬渊拿着汤匙的手停在半空中,眉头紧蹙地看着我。
苏青柔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被愤怒和怨毒取代。
沈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世子的书房!她厉声呵斥,想先声夺人。
我根本不理她,几步冲到桌前,一把夺过顾烬渊手中的白玉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乳白色的汤羹溅了一地。
你疯了!苏青柔尖叫起来,这是我辛辛苦苦为世子熬的莲子羹,你……你竟敢……
这碗羹,有毒!我死死地盯着顾烬渊,一字一句地说道。
顾烬渊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苏青柔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害世子!沈晚,我知道你嫉妒我能留在世子身边,但你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污蔑我!
她哭得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世子,您要为我做主啊!
顾烬渊没有看她,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我的脸上,沉声问:你说有毒,证据呢
证据就是‘紫河草’!我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此草性烈,与你体内的寒毒相冲,一旦服下,轻则经脉逆乱,重则当场毙命!苏小姐是京城贵女,饱读医书,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我最后一句话,直接将了苏青柔一军。
她说不知道,就是无知。她说知道,就是蓄意谋害。
苏青柔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她大概真的忘了这一茬,此刻被我点破,顿时手足无措。
我……我没有!我只是想为世子补补身子……她语无伦次地辩解。
够了。顾烬渊冷冷地打断她。
他唤来林风,指着地上的狼藉,吩咐道:去查。
很快,府里的大夫被请了过来。
老大夫跪在地上,捻起一点汤羹闻了闻,又仔细看了看,脸色大变。
回世子,这羹里,确实加了紫河草。此物与世子脉案上的寒毒药性相冲,乃是大忌!
真相大白。
苏青柔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瘫软在地,嘴里喃喃着: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顾烬渊看着她,眼神里再没有一丝温度,只剩下冰冷的失望和厌恶。
他救命恩人的滤镜,碎了。他重生女主的光环,也彻底熄灭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不再有怀疑和试探。
你又救了我一次。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我看着他,心中百感交集。我不想救他,我只想自救。
现在,我的嫌疑可以洗清了吗我问。
可以。
那我可以走了吗我追问。
这才是我的最终目的。
顾烬渊沉默了。
他看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沈晚,留在我身边。
12
留在我身边。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不是请求,更像是一种宣告。
我看着他,从他深邃的眼眸里,我看到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或许是欣赏,或许是占有,但绝不是我想要的平等和自由。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
世子,你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的拒绝,让他的眼神暗了下去。
我想要什么,从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了。我平静地看着他,重复着我最初、也是最终的愿望,凉州城西的点心铺,一百两银子。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苏青柔还瘫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放弃这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可她不知道,我所求的,从来都不是富贵荣华,而是脚踏实地的安稳人生。
顾烬渊定定地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强行将我留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好,我成全你。
三天后,我终于走出了那座府邸的大门。
林风亲自送我,将地契和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交到我手上。钱袋里不止一百两,足足有五百两。
这是世子额外给姑娘的谢礼。林风说。
我没有推辞,坦然收下。
至于苏青柔,我听说她被镇北王府的人秘密送回了京城。等待她的,将是家族的质问和被彻底厌弃的命运。她的重生,最终成了一场笑话。
我站在凉州城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第一次感受到了真正的自由。
我找到了那家点心铺。铺子不大,位置却很好。我用顾烬渊给的钱,重新修葺了店面,招了两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凭着我前世的记忆,复刻出了几样新潮又美味的点心。
开业那天,生意异常火爆。
我站在柜台后,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傍晚时分,客人渐渐散去。我正准备关门,一辆低调却华贵的马车,停在了铺子对面的街角。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露出了顾烬渊那张清隽冷冽的脸。
他没有下车,只是隔着一条街,静静地看着我。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交流。
许久,他对我微微颔首,然后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汇入了滚滚红尘之中,再也看不见了。
我知道,他来看我,或许是最后一次确认我的选择,或许是来做一个无声的告别。
而我,也终于可以彻底放下过去,开始属于我自己的、崭新的人生。
我关上店门,转身看着温馨的小铺,闻着空气中甜腻的香气,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
明天,又将是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