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爱上了小官之女,执意要和我退婚。
我拦下准备奔逃的两人,好言劝说,帮他理清利害。
霍景昭嘲我唯利是图,一心只想做霍家夫人。
因退婚之事,京城中再无人与我提亲。
我成了父母的耻辱,满城的笑话。
三年后,我们街头重逢。
彼时他是忙于生计的平民百姓,我是得胜归来的女将军。
人群中,四目相对。
1
街上人头攒动。
今日是陆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
听说她在边境大破匈奴,将那些蛮人都打怕了。
我坐在马上,街上全是欢呼声。
还有稚子停在马前,为我献上花环。
转头,却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霍景昭怔愣地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我起身,正准备回府。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蓁蓁。
我停了下来。
坐在马上的副将却有些气愤,厌恶地盯着气喘吁吁的霍景昭。
当年你不守婚约,害我们将军被赶出家门,现在怎么有脸出现在我们将军的面前
霍景昭脸色有些难看。
三年前若不是霍景昭背弃婚约,就没有现在风光无限的我。
真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他不娶之恩。
霍景昭搓着手,笑着说：
蓁蓁,你现在的变化有点大,要不是他们叫你名字,我恐怕还没有认出你来。
这三年,我跟着长公主,一路高升。
她坐上帝位,我坐稳将军之位。
此次回京,是击退匈奴的庆功宴。
我上下打量他。
你也是。
现在的霍景昭变化很大。
一身粗布麻衣,皮肤黢黑,眼神疲惫又麻木。
相比于三年前的霍景昭,现在的他的确有些泯然于众人。
看起来没少为生活奔波。
可我记得当年他和周采薇奔逃时,各自都带了不少的金银细软。
霍景昭欲言又止,最后笑着开口。
蓁蓁,我们可否换个地方一叙。
我正要拒绝,远处传过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景昭！
来的人是周采薇。
她同样一身粗布麻衣,发髻上挽着根银簪。
周采薇的眼神中带着赤裸裸的敌意,走过来后紧紧挽着霍景昭的手。
陆小姐,当年你和景昭虽然有婚约在身,但现在他是我的夫君,你可以不要缠着他吗
此话一出,四周的空气有些凝滞。
霍景昭的脸色有些尴尬,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正要开口,旁边的副将嗤笑出声。
刚才是你家郎君叫住的将军,你以为现在的霍景昭是什么香饽饽吗
我们将军多的是京城儿郎自荐枕席,还缠着他图什么图他皮肤黑,图他没出息。
我站在一边,心下暗叹。
这小妮子的嘴巴当真是越来越毒了。
霍景昭两口子,脸色难看得要命。
我不再停留,和两人擦肩而过。
霍景昭再也按捺不住了,一把推开周采薇的手,朝我跑来。
蓁蓁,你若有时间,我们可以去从前的茶楼中叙叙旧。
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那家的荷花酥。
我看着地上眼中带泪的周采薇。
似乎是霍景昭那用力一推,她的腿上磨出了血痕。
记得从前周采薇的手被花刺到,他都心疼得不行。
现在的他,倒是毫不怜惜。
我示意副将。
她立刻明白我的意思,将人扶起来。
我转头看向霍景昭,眼中难免带着鄙夷。
从前两人那般情深,现在却令人唏嘘不已。
要是霍景昭还如从前那般,我或许还会敬佩他。
可惜。
这三年,他的变化太大了。
我策马回府。
扬起来的尘土溅了霍景昭一身。
他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喊着。
蓁蓁。
2
我和霍景昭是青梅竹马。
还未出生时两家就定下婚约。
从小有什么好东西,他都是第一个送给我的。
若有谁说我的坏话,他也是第一个替我出头的。
在周采薇出现之前,京城里没人怀疑我是霍景昭的至爱。
可是在我十六岁生辰宴那日。
霍景昭牵着周采薇的手,出现在宴会上。
在此之前,我曾经听到一些传闻。
霍景昭在剿匪途中遇险,跌落山崖,幸得一位女子救助。
女子貌美心善,连日不停地照料着他。
伤愈后霍景昭大为感动,将她带回京城中。
在霍家长辈面前立誓,此生非她不娶。
可惜霍家长辈并不答应,他们瞧不上那女子。
周采薇是小官之女,没有显赫的母族和带给霍家的助力。
霍景昭走投无路,想到一个法子。
带着她来我的生辰宴上,当众直言,说要和我退婚。
从小到大,他只把我当作妹妹。
我如遭雷击。
扪心自问,我从未亏待过霍景昭,可他竟然用这样的方法,将我的脸面踩在地上。
让满京城的人都来看我的笑话。
父亲的脸色更加令我胆寒。
别人都说父亲明事理,为官清廉。
可我却知道,他最看重的是自己的面子。
这一闹,是将陆家的脸面往脚下踩。
父亲脸色铁青,指着霍景昭。
今日你竟然带着这个贱婢,来羞辱我们陆家。
霍景昭皱眉,护着怀里怯懦的女子,眼里满是疼惜。
采薇,莫怕,绝对没有人可以拦住我们。
女子点头,大为感动。
周围的宾客见状,识趣地纷纷告退。
宾客散去,霍景昭决然开口。
陆蓁蓁,无论你同意与否,这婚,我是非退不可。
他眼中没有平日的柔和,充斥着对这门婚事的厌恶。
现在的霍景昭满心满眼都是怀中的女子。
以我多年对他的了解,想来他定是抱着要娶这女子进霍家的想法。
可陆霍两家的联姻关乎的不仅仅是我和他,而是两个家族的联盟。
这场联姻,绝不能被什么情爱所破坏。
我忍着心中酸涩,说出两全之法。
霍景昭,周姑娘是小官之女,正妻之位,恐怕是求不来的,若惹得霍家长辈不悦,说不定会为她引来灾祸。
想来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局,不如退而求其次,将她纳为你的妾室,往后你若喜欢,便抬为平妻。
这种法子,京城中怕是没有第二个能想到的。
我也想不到,自己在还没嫁入霍家之前,就要先帮着夫君纳妾。
但眼下看来,这是两全之法。
霍景昭脸上果然露出犹豫之色。
但他身边站着的女子却是不愿。
周采薇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下泪如线珠。
景昭,来之前我说过的,此生绝不为妾。
如果你做不到,采薇还是回去罢。
若有来生,再续前缘。
我失算了。
霍景昭瞬间改了心意。
采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霍景昭堂堂大丈夫,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放心,我的妻子只会是你。
他眼中的迟疑在采薇姑娘的泪水中,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叹了口气。
自知这件事情恐怕无法挽回。
父亲的脸色已经黑如墨水,气得摔碎旁边的茶杯。
好你个霍景昭！
人走之后,父亲盯着我,语气冷淡。
他走到我的面前,狠扇了我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男人都笼络不住。
要是这亲事作废,我们陆家绝不要这种你被退婚的女儿。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夜雨刺骨,我坐在窗前,看着烛台的火光。
摇曳无依,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正如我在陆家的处境。
3
我想,他们是过不了霍家那关的。
最坏的结果就是我在霍景昭的仇视中,嫁入霍家。
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晚我收到了两人奔逃的消息。
他们打算舍弃身份做一对寻常夫妻。
惊世骇俗。
我心里只有这四个字。
提灯的丫鬟提醒道：
小姐,要是还不出发,他们怕是要出城了。
我毫不犹豫穿衣起身,骑马疾驰。
终于在城门口拦下两人。
我独身站在他们的马前,衣袂翻飞。
霍景昭,你绝不能带着她离开京城。
霍景昭坐在马上,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京城中,你们总是高高在上,说什么身份地位。你可知道,我最讨厌的便是你们这副假面。
我喜欢采薇,就是要娶她为妻,你们都不同意,那我便舍弃这一切。
坐在马车上的采薇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却觉得这两人实在过于天真。
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和小姐,独自生存在这世道上。
当这份爱的热烈褪去,他们即将面对什么呢
无尽的苦难,和数不清的埋怨。
霍景昭,你现在是霍家的少爷,往后走出去就是平民百姓,你真的会甘心吗
还有采薇,你是女子,若跟着他走出去,往后就没有退路。你们的家人和朋友,难道都愿意舍弃吗
两人神色一滞。
但霍景昭盯着我,冷笑一声。
陆蓁蓁,你和我说这么多,不过是因为你想做我霍家夫人。
我是真的讨厌你们这些戴着戴着假面的世家女,个个都是为利而来。我告诉你,就算日后我和采薇吃糠咽菜,贫困潦倒,我们也绝不后悔。
采薇坚定点头,握紧他的手。
说完,他勒马离去。
闻言,我无奈摇头,转身进城。
他霍景昭愿意为情爱舍弃自己的身份,我无话可说。
言尽于此,算是我对得起多年长大的情分了。
那天后,霍景昭和采薇私自奔逃的事情传遍京城。
霍景昭被划出族谱。
而我的处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因着退婚之事,京城中再没有人家愿意和我定亲。
大家提及我,都是那个被霍景昭遗弃的可怜女。
我成了父母的耻辱,满城的笑话。
父亲丢出包袱,将我赶出家门。
我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鲜红都无济于事。
他眉头都未动一分,从始至终都是那一句话。
陆家不需要名声不好的女儿。若你要脸,便在外面死干净点。
陆家的门关上了。
周围的百姓对着我指指点点。
我不明白世道为何对女子苛刻成这个地步。
一场未果的婚事,可以决定我的生死。
凭什么
我抬眸。
角落处停着宝马雕车,帘纱随风扬起。
我看清了坐在里面人的模样。
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如我心中那般的焰火。
她走下车来,笑意盈盈。
陆蓁蓁,你可愿与我争上一争。
我没有犹豫,上了马车。
既入穷巷,为何不争！
4
长公主殿下为两国安宁,被陛下赐婚给五十岁的匈奴王。
她在他乡待了十年,其中的心酸无人得知。
直到她的幼弟大破匈奴,将人带了回来。
长公主回来了。
但她的弟弟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长公主和我做的是掉脑袋的谋划。
皇位之争,从来是男子头破血流。
她喝着酒,对我说：
蓁蓁,父皇临终前说过,我这些弟弟中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可惜我是女儿身。
多好笑,他亲选的继承人不过书酒囊饭袋,可他还是选了他,就因为我是女子。
可我不信邪,我偏要让九泉之下的父皇看着,我是如何登顶的。
三年沉寂,长公主殿下暗中筹谋。
当今陛下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堪一击。
我们在练兵时,他在广开后宫。
我们在施粥时,他在庆祝自己儿子的第一个生辰。
宴席如流水,他没有看到天下饥肠辘辘的百姓。
怨声载道,他却只有轻飘飘的一句。
贱民而已,死便死了。
这时长公主站了出来。
那时没有人再盯着她的女子身份,而是将她视作将领。
视作颠覆这腐朽王朝的明君。
昔日的皇帝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怒骂道：
沈明珠,你个女子,竟敢谋权篡位,贱人！贱人！
长公主穿着一袭繁复宫装,搭着我的手站起来,目光落在所有的臣子面上巡视一圈。
今日被困在宫中的,都是朝廷重三品以上的官员。
长公主朝他们招手：你们中有人愿意站在我身后吗
在废帝目眦尽裂的目光中,六部侍郎站起身来,随后是更多的人、
御史大夫,太常寺卿,国子祭酒……………………
废帝怒不可遏。
你们这些没用的软骨头,竟然尊一个女子为帝。
长公主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
弟弟,本来在十年前,这个位置就该属于我。像你这种酒囊饭袋,什么都不懂,整天脑子里只有美人。
于国而言,你毫无建树,本宫为了天下百姓,重振国家,何错之有
随后,一刀落下。
他只有一岁的儿子没了生息。
废帝脸色唰地一下变白,颤巍着开口。
阿姐,我是你弟弟,你不能这样对我。
长公主笑出声来。
皇位之争向来如此,和我谈什么姐弟。
更何况,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我提刀而上,废帝头颅落地。
所有动乱平息后,天际已然泛白。
满地都是鲜血。
我从容不迫地扶着长公主,坐上那个至高之位。
接着跪地。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的人皆俯首称臣,不敢有一丝轻慢之心。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睁开眼,已经是第二日的天明。
侍女向我来报。
周采薇来了。
我以为她又是因为霍景昭来的,并没有打算让她进来。
周采薇不顾阻拦闯进内室,铁了心要见我。
我挥退其他人,盯着眼前的女子。
她应当是哭过的,眼睛肿得如核桃那般大。
她张嘴的第一句是：
我后悔了。
5
我毫不意外。
周采薇倒是对我敞开心扉,把这些年的经历一股脑地向我倾诉。
她说。
自己当年太年轻,心高气傲。
自以为只要心心相印,就可以把生活打理好。
可是她没有想到,离开家族的庇护,两人几乎没有任何自理的能力。
当年带回来的细软,买下宅院后,两人还是没有改掉从前大手大脚的毛病。
过着有今日没明日的生活。
等反应过来时,两人身上已经所剩无几。
他们为求生计,只好到处找出路。
霍景昭种粮食,她便待在家里刺绣。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最初,两人还能用爱麻痹着对方,相互取暖。
可当米缸的粮食又没了。
从前身上的衣服被换成银钱。
他们只好穿着粗糙的衣物,就算是哪里破了洞也舍不得扔掉,打个补丁还能继续穿。
久而久之,两人之间愈加沉默。
当霍景昭见到自己的弟弟科举中榜,意气风发地骑马游长安。
正挎着卖菜筐子的霍景昭落荒而逃。
在家坐了一宿。
眉眼间俱是懊悔。
他开始意识到从前触手可及的东西现在离他是多么遥远。
霍景昭开始变得冷淡。
周采薇哭着摇头。
我知道,他后悔了。
可我又何尝不是。
没有华丽的衣裳和头饰,身边没有奴仆打理。
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她不仅要顾着自己,还要照顾霍景昭。
自从他知道弟弟科举及第的消息后,日日酗酒。
每日喝得烂醉如泥。
她为了还酒钱,将身上唯一剩下的簪子抵出去。
可是却在街上听说自己妹妹嫁人的消息,成婚那日,她躲在角落里。
妹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走出周家,嫁入高门。
身上随便一点首饰足够他们几年的开销。
妹妹从轿子中走出来,皮肤白皙如玉。
原来这几年的时间中,妹妹已经出落得如此貌美。
她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发黄的皮肤,痛苦地趴在床上呜咽。
她还听说,当年娘给自己准备的那份嫁妆,全部都归到妹妹的箱子中。
那本该是她的东西。
可是现在全部和自己无关了。
她盯着还在床榻上呼呼大睡的萧景昭,心更加难受。
还有那日在城门见到我。
当年一别,我竟然已经成为风声在外的大将军。
她是真的后悔。
我听完她的话,点点头。
所以你来找我,是什么事情
周采薇擦去眼角泪水,露出坚毅神色。
听说陆将军手底下有支女子军。
我想加入。
6
我还没有张嘴。
门外的侍从告诉我,霍景昭来了。
我揉揉太阳穴。
不是,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两个都往我家凑。
周采薇突然跪在地上。
陆将军,不要告诉霍景昭我在这里。
以我对他的了解,估计是来找您和好的。
我侯在屏风后听你们说话,就当是彻底绝了我的心。
看着周采薇的眼睛,我答应了。
霍景昭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眼睛飘忽地打量着房间的装潢。
我的住所不是从前的陆府。
是陛下新赐给我的宅邸。
匾额上的陆字,是陆蓁蓁的陆。
霍景昭跪得很快。
他红了眼眶,声声哽咽。
蓁蓁,从前是我愚笨,分不清珍珠和鱼目。
可我知道你心里也是有我的。
我诧异挑眉。
什么东西
他看出我的疑惑,带着得意开口。
我打听过,你这三年还有许过人家,想来是在等我。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和周采薇的事情,绝不会让你费半点心。那个黄脸婆,我早就想休掉她了。
屏风处传来些许异动。
霍景昭并没有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蓁蓁,我有个小请求。
我希望你可以去霍家,请霍家族老将我重新写入族谱中。
嚯,好大的脸。
我似笑非笑地盯着霍景昭。
谁说我是因为你才没有嫁人的。
霍景昭,以我现在的身份并不需要嫁人,老实说,我院子里大概有数十位伺候的夫郎。
陛下今日下旨,又赏了我十位,估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霍景昭脸色一变,指着我的鼻子,结巴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你简直不守妇道,淫荡。
我冷笑一声。
你们男子三妻四妾就是正常,我们女子三夫四侍就是淫荡。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霍景昭再没了之前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几乎是咬牙切齿道：
你这样的女子,什么夫家敢要你。
我看在从前青梅竹马的情谊上,只要你遣散院子中的贱人,我还是可以娶你进门的。
我捂着嘴,整个人都在颤。
这是什么人呐
屏风后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从后面几乎是跑出来,狠狠地扇了霍景昭一巴掌。
顷刻间,他的脸上便出现红痕。
霍景昭捂着脸,震惊中带着点心虚。
采薇,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采薇的脸上还带着泪痕。
我要是没有在这里,恐怕听不到你这般厚颜无耻的言论。
霍景昭,我真的是瞎眼才看上你。
这句话,彻底撕开两人之间最后的一层遮羞布。
霍景昭猛地从地上弹起来。
老子才是瞎眼,要不是你当年勾引,我怎么会你私奔,导致现在霍家的族谱中划掉我的名字。
周采薇气得喘气不止,脸色阴沉。
什么我勾引你,明明是跑到我窗前说,要自己不做什么霍家公子了,要和我逃出去。
我才是疯了,竟然信你这种人的话。
我告诉你,老娘今天给你写封休书,我要休掉你。
霍景昭猛然走上前,抓着周采薇的衣领。
贱人,你是女的,怎么能写休书。
周采薇狠推了他一把。
你是忘了吗陛下有旨,本朝女子可以休夫。
我淡定地喝了口茶。
看着周采薇将那封休书甩在霍景昭的脸上。
两人不欢而散。
我叫住霍景昭,指着地上分五裂的茶杯道：
赔钱。
霍景昭转身要走,却被府中侍卫拦下。
他恨恨地掏出怀中的玉佩。
你们竟然合伙来算计我,陆蓁蓁,我记住了。
7
陛下听说后,特意召我入宫详谈。
毕竟这是本朝第一桩休夫案。
听完后,她满意点头,大手一挥。
侧殿又走出一排男子,个个容貌不俗。
我无奈说道：
陛下,我府里都要住不下那么多人了。
陛下不语,只是一昧地赏赐。
周采薇如愿进入女子军中,不过是京城的旁支中,并不隶属我的队伍。
不过听说她很能吃苦,加上力气大,很快混上了千户长。
在队伍中混得有声有色。
倒是霍景昭,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
看来这三年的生活已经完全消磨了他的志气。
听别人说,他现在仍然日日酗酒,每日在酒肆里喝得烂醉如泥。
后来,因为身上没钱,被酒肆老板暴打一顿,赶出来。
临走前,还啐了他一口。
死穷鬼,没钱来酒肆装什么大款。
霍景昭气得当场冲上去。
你个贱民,知道老子是谁吗我是霍家大少爷霍景昭,我的未婚妻陆蓁蓁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你敢惹我,老子要诛你九族。
酒肆老板一听,火气瞬间窜上来,按着他又暴打一顿。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霍景昭,还敢攀扯陆将军,你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我今天就当是替天行道了,好好收拾你们这种蛀虫。
霍景昭躺在地上,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贱人,都是贱人。
本以为往后霍景昭不会再翻起任何的风浪。
我却在宫宴上见到了他。
穿着一身轻纱的霍景昭站在六十好几的顺国公身边
顺国公是三朝元老,连陛下都不敢轻易动他。
传闻中顺国公有个怪癖,就是爱养娈童。
没想到霍景昭已经疯癫到以色侍人。
对方还是个可以做他爷爷的角色。
顺国公拿起一颗荔枝,放入霍景昭的口中。
在各异的目光中,霍景昭淡定地跪下来接。
顺国公笑得身上的肥肉都颠了几颠。
离席前,霍景昭走到我面前,笑容阴森。
陆蓁蓁,人外有人,我看你这次如何脱身。
翌日,顺国公开始上折子,说我贪赃枉法,目无法纪。
说的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但他们赌的是陛下的疑心。
赌陛下会不会顺水推舟,削掉我的兵权。
高位上坐着的陛下神色晦暗不明。
我被关在了陆府中,周围是重兵把守。
霍景昭得意洋洋地站在门口。
陆蓁蓁,什么御前红人,现在不还是落得如此下场。
你啊,只配做个在闺阁中绣花的女人。
我没有理会。
眼前的顺国公和霍景昭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长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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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顺国公被捉拿下狱的那天,霍景昭还在酒肆中喝酒。
他和那些所谓的同僚们在谈天说地。
女子做官,也亏得那些人想得出来。
要我们说,女子就该乖乖待在院里给我们生孩子,说什么出来读书,做官,简直是有违女德。
尤其是那个陆蓁蓁,说什么女将军,谁知道她是陪多少人睡觉才有今天的位置。
我们男人的地盘都被那些臭女人弄得乌烟瘴气了。
这些人再次醒来时,已经被捉拿下狱了。
陛下早就觊觎顺国公这块肥肉已久。
国库空虚,正要拿些肥虫下刀。
好巧不巧,就有人冲了上来。
霍景昭因为霍家求情,保住一条性命。
我这些日子忙得脚得沾地,帮着陛下处理各种事务。
终于在我们连日不停地整顿下,朝廷中总算是恢复了点点生气。
半月后,陛下特邀我赏梅。
殿外还站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
我记得这人,是新上任的言官。
为人刚正不阿,品性高洁,但用陛下的话来说,就是油盐不进。
说起来,我可算得上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奏本里十次中九次都带着我的名字。
说我不守礼法,说我逛青楼,不堪为表率,诸如此类的。
陛下蹙眉。
他是个不错的,可惜了,是个榆木脑袋。
我以为陛下要将他降职,果断为他开口。
谢湛虽然为人不变通,但他刚直不阿,是个干实事的好料子,将来定会有用处。
陛下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倒是鲜少看你为别人说话。
我笑了笑。
陛下看着还跪在殿外的人,道：
朕记得,你至今还未成家。不如给你们赐婚,往后的日子你们夫妻两人可以更好地为朕做实事。
我愣在原地。
陛下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跪在台阶上的谢湛听到。
他的身体同样一僵。
我本以为他要起身死谏言,说绝不受辱。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俯首拜谢。
谢主隆恩。
我站出宫中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成亲那日,我走进房间。
一向穿着黑衣的谢大人突然换上了一身喜服,沉默地坐在床榻上。
见我走进来,他垂下头道：
我知晓,这场婚事你是迫于陛下。日后你若是想要和离,我绝不纠缠。
我本来就喝了点酒,有了些醉意。
谢湛红着脸,牵着我走到床边。
成亲的流程还是要走完的。
我点头。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两杯酒,递给我一杯。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一杯下肚,我更加晕晕乎乎的,眼前似乎有重影。
谢湛见我如此,扶着我往榻上坐。
我红着脸,只觉得眼前人秀色可餐,一个没忍住,捧着他的脸狠亲了一口。
谢湛的眼神暗了几分。
目光落在我的口脂上,随后俯身。
翌日醒来后,我神清气爽地下了床。
里面一双黑眸突然和我对上视线。
我呆滞了一瞬。
自己昨天究竟做了什么
谢湛脖颈间斑驳红色,裹着被子,活像个被人吃干抹净的良家妇男。
他垂眸,眼下似有泪光。
将军,昨日醉了………
一切尽不在言中。
我抽了自己一巴掌。
真不是个东西！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
我愧疚地盯着谢湛。
昨日是我不好,但事既然是我做的,我定会负责到底。
在我没有看到的角落中,谢湛的嘴角翘起一抹笑意。
9
那日,我巡营回来。
路上坐着个疯疯癫癫的乞丐,嘴里正嚷着：
我是霍家的大公子霍景昭,你们知道我的未婚妻是谁吗她是陆家小姐,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陆蓁蓁。
旁边的乞丐像是已经习以为常,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我没有想到霍景昭现在竟然落到这个下场。
身后副将同我说。
霍景昭出来后,霍家给了他一笔钱。
他拿着钱,重新去书院读书。
可里面富家子弟都知道他的过往,对他轻蔑鄙夷,各种刁难。
霍景昭没有因此发怒,而是忍下所有的羞辱和嘲讽,专心读书。
可科举考试,却屡试不中。
考到现在年纪,在今年揭榜的时候,名单上还是没有他的名字。
霍景昭彻底疯了。
真是唏嘘不已。
大雪漫天。
一人立在马下,见到我喊了一声。
将军。
是周采薇。
听闻她今年在与匈奴的战役中立下大功,抓获不少的匈奴贵族。
此次回京是封赏的。
周采薇猛然跪地。
当日多亏将军的推荐信,采薇定然不会辜负您的栽培之恩。
我扶她起身,笑道：
有今日的成就,都是靠你自己。
如今的周采薇是真正的脱胎换骨了。
眼神中不同于从前的麻木,而是燃烧着一簇火焰。
我相信,这把火会一直燃烧下去。
进门后,我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湛。
他牵着我们的女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孩子扑进我的怀中。
谢湛避开我伸出来的手,脸色有些不太好。
我看向怀中的女儿。
爹爹,这是怎么了
女儿眨吧着大眼睛,说：
今日祖父和祖母来了,说要给娘亲纳妾,是爹爹的弟弟。
等到下人把女儿抱走,谢湛才终于回过头。
眼睛已然是红了。
陛下没日没夜给你塞人也就算了,我爹他也来胡闹,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了。
我轻声细语地安慰着。
你还不知道吗我最疼的就是你。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些消遣的玩意,何必和他们计较。
你身边有婉宁傍身,有何可怕的。
谢湛还是不解气,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我看你是巴不得。
谢湛,他们都是做小,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我们胡闹到第二日。
我们挣扎着起身,赶去上朝。
乾坤殿前,黑压压地跪了一群人。
现在的朝廷已经今时不同往昔。
文官武官中俱有女子身影。
她们穿着官服,眉眼间野心勃勃。
旭日东升,只见天际出现异象,神鸟振翅高飞,发出声悠远的鸣叫。
往后,会是一番新的天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