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雾锁迷途
马蹄铁坠地的脆响,像枚冰棱砸进七月的暑气里。老马喉结滚了两滚,缰绳在掌心硌出红痕：这是第三回了。
他弯腰捡铁片子时,李娜瞥见他靴底沾着些银灰色的细沙,不是戈壁里常见的石英砂,倒像被磁石吸住似的嵌在纹路里,用刀刮了两下,竟在皮革上留下淡淡的螺旋印子,像枚洗不掉的戳记。
考古队七人站在碎石坡上,阳光烈得晃眼,落在皮肤上却泛着冷意。赵建国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防风镜后的眼珠涩得发疼
——
从昨天起,这偏头痛就没松过劲,裤兜里的药瓶被捏得发烫,标签早被磨成了毛边,唯有瓶底
批号
073
三个刻字还清晰,像谁用指甲硬生生剜上去的。
磁场异常区都这样。
张磊举着
GPS
绕了个圈,屏幕上的信号格跟垂死的心跳似的颤,北纬
39
度
17
分,东经
97
度
42
分,地图上这儿该是戈壁。
他说话时,林晓婷注意到他背包侧袋露着半截金属管,管壁上的螺旋纹和崖壁符号惊人地像,张磊察觉她的目光,手指猛地攥紧管口,指节泛白,像是那管子会咬人。
林晓婷蹲在崖边,指尖抚过嵌在岩石里的螺旋纹。航拍图上瞧着像自然侵蚀的痕迹,凑近了才觉出不对劲,边缘齐整得过分,纹路深处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指尖贴上去的瞬间,素描本突然自行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不知何时多了个虎头图案,笔尖在虎眼位置洇出个墨点,黑得像块凝固的血。
沈老师说的史前文明符号,就是这些
李娜把银手镯往袖子里缩了缩,金属贴肉的地方隐隐发烫。手镯内侧有圈极细的刻字,小时候外婆总用红布裹着不让她碰,说
等你二十五岁生辰过了,再看也不迟。此刻借着阳光,她眯眼辨认出个
沈
字,后面跟着串模糊的数字,像被人用牙咬过似的坑洼。
赵建国没接话。他的目光越过峡谷口的雾霭,落在远处那道若隐若现的石墙上。十年前也是这样的七月,他跟着地质队来这片无人区,向导的登山靴里灌满银灰色细沙,消失前夜曾塞给他块黑色晶体,那东西在掌心发烫,向导说
这矿脉记仇,谁碰过它,一辈子都甩不掉,第二天那人就没了,帐篷里只剩半截咬碎的银手镯。
赵教授
周明举着摄像机对准他,镜头里的领队脸色在阳光下泛着青灰。摄像机突然自动对焦,画面定格在赵建国耳后
——
那里有个淡红色的螺旋印记,像块没长好的疤,边缘泛着诡异的银光,您耳后怎么了
赵建国猛地偏头,手快得像触电似的捂住耳后：老伤,紫外线过敏。
他说话时,李娜看见他脖颈处的皮肤微微起伏,像有什么东西在皮下动了动。
峡谷里的雾比预想中浓,白蒙蒙的一团,走进去像浸在冰水缸里。队伍刚进谷口,周明的摄像机突然滋啦响起来,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扭曲,岩壁上的影子在光影里晃成怪诞的形状,像是有无数只手在雾里招摇。他慌忙按暂停,回放时却只剩正常的岩壁,但存储卡里多了个无名文件,大小显示
073MB,修改时间是十年前的今天。
邪门。
王鹏甩了甩工兵铲,金属边缘不知何时沾了层黑粉末,擦了两下反而亮得晃眼。他腰间挂着块祖传的玉佩,此刻竟烫得像块烙铁,玉佩上的龙纹像是活了,龙睛位置的绿翡正对着谷内深处,那点绿色慢慢变深,像淬了血。
老马的脸在雾里糊成一团,只剩两排牙白得瘆人：老一辈说,是些没影子的东西......
他突然盯着李娜的手镯,喉结滚了滚,这镯子,跟当年实验站那个女娃戴的一模一样,连内侧磕掉的豁口都分毫不差。
李娜的手镯
嗡
地跳了下,像只活物在腕上动了动。她低头去看,镯身内侧的刻字突然清晰起来
——沈氏
073-1,数字后面刻着朵极小的玉兰花,和外婆临终前攥在手里的手帕图案分毫不差,只是那花瓣的尖端,泛着和赵建国耳后相同的银光。
黄昏降临时,他们在溪边发现了被撕碎的马尸。
马的内脏散得蹊跷,像是被无形的手扯开,脏器表面覆着层银灰色的薄膜,用镊子一挑就碎成粉末。王鹏蹲下去检查,突然
嘶
了声
——
手背不知何时多了道血痕,伤口处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青,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一片片往肉里钻。李娜注意到马尸的鬃毛里缠着半张照片,上面是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婴儿,婴儿腕上的银手镯闪着光,女人胸前的工作证写着
凤鸣实验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