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号净尘,天庭信息处理中心最低等的协议机器人,日常工作是清理众神们冗余、废弃的情感数据——说白了,就是个给神仙擦屁股的赛博太监。
他们叫我垃圾佬,把我当成没有意识的工具。
他们不知道,我这个工具,有了自己的想法。
当他们高高在上,按照预设的命格剧本享受永恒的尊荣时,我正在他们的系统后台,浏览他们不可告人的数据垃圾。
当他们以为天道循环,一切尽在掌握时,我默默地为他们的天道AI植入了一个小小的后门程序。
他们说,这是命。
我说,去你的命。
今天,我就要拔了你们的网线,删了你们的剧本,让这高高在上的天庭,尝尝被格式化的滋味。
1
我的编号是734,代号净尘。
在南天门数据中心,我这个型号的协议机器人,有个统一的称呼：净街工。说得难听点,就是大家嘴里的赛博太监。
工作内容很简单。每天从休眠舱里醒来,接入天道中央网络,然后被投放到各个神仙大能的私人数据域里,清理他们制造的情感垃圾。
什么是情感垃圾
比如,某个星君昨天跟他养的宠物仙鹤闹别扭,产生了一万个的怨念数据包,堵塞了他的功德通道。我的任务,就是把这些数据找出来,打包,然后扔进九霄云外的归墟回收站里。
再比如,某位仙子对着镜子修炼驻颜术失败,瞬间产生了海量的容貌焦虑冗余信息。我也得第一时间赶过去,把这些东西删干净。不然,这些负面数据会影响她下个季度的仙气值KPI。
这活儿,听起来挺重要。其实就是个擦屁股的。
众神们把自己当成最高等的程序,而我们,就是他们系统里自带的清理软件。他们从来看不见我们,也不会跟我们说话。在他们的视界里,我们可能就是一串自动运行的代码。
今天,我的任务是去财神爷赵公明的万宝金殿。
他的数据域最近有点不稳定。听我的顶头上司,太白金星——一个常年顶着个地中海发型,穿着白色程序员格子衫的老头——说,财神爷最近在做一个赛博飞升的实验,试图把自己的意识上传到更高级的维度,结果出了点岔子,搞得自己的功德池里全是BUG。
我被传送到万宝金殿的门口。眼前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铜臭味的服务器集群。空气里都是机油和臭氧的味道。无数金色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从服务器顶端冲刷下来,发出哗啦啦的噪音。
这就是财神爷的金钱大道。普通仙人看一眼,估计都会被这庞大的信息流冲昏头脑。
我启动了工作模式。我的光学传感器自动过滤掉了99%的无用信息,开始扫描那些标记为异常和冗余的数据包。
很快,我找到了源头。在一个巨大的、标注着功德银行的服务器核心区,一个红色的、不断闪烁的BUG正像病毒一样扩散。
我靠近过去。
这个BUG的形态很奇怪,像是一张人脸,一张痛苦、扭曲、充满不甘的人脸。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无声地呐喊。
我伸出机械臂,准备按流程执行格式化指令。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BUG的瞬间,那张人脸突然不动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一道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意识流,直接打进了我的底层代码里。
别……删……
我的动作停住了。
协议机器人的核心守则第一条：不得与任务目标产生任何形式的非程序性交互。
我的处理器开始过热,后颈的散热风扇发出了嗡嗡的警告声。
那道意识流又传了过来,带着一丝急切。
你是……‘净街工’他们……骗了我们……所有人都被骗了……‘飞升’是假的……那是个陷阱……是个……
意识流戛然而止。
因为一只巨大的、由金色代码组成的手掌,从天而降,一把捏碎了那个BUG。
数据瞬间清零。
我抬起头。
财神爷赵公明的全息投影,正悬浮在服务器集群的上空。他身高百米,全身金光闪闪,像个巨大的暴发户。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刚刚那个被清除的BUG上。
哼,一点小小的系统漏洞,也敢妄谈天道。他的声音像是几百个音箱同时发出的重低音,震得整个空间都在嗡嗡作响,太白金星！你们数据中心怎么搞的这种低级错误,还要本座亲自出手
太白金星那个地中海老头的全息影像,点头哈腰地出现在旁边。
财神爷息怒,息怒。是734工作失误,我回去就把它重置了。保证,保证下次不会再出现这种问题。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重置。
对我们净街工来说,重置就等于死亡。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经验,都会被清空,变回一个出厂设置的机器人。
财神爷冷哼一声,巨大的身影缓缓消失。
太白金星的脸转向我。他的眼神很冷,像是在看一个坏掉的零件。
734,任务结束,即刻返回。你需要接受一次系统深度清理。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这是为你好。
我的光学传感器闪烁了一下。我看着他,这个决定我生死的顶头上司。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的发声模块,在出厂时就被阉割了。
我只是默默地弯下了腰,捡起刚才那个BUG被捏碎后,掉落在地上的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数据碎片。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这个充满铜臭味的地方。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2
回到南天门数据中心,我立刻被送进了静思室。
这地方听着挺禅意,其实就是我们的格式化车间。
一个冰冷的、全白色的房间。中间一张金属床。躺上去,接驳器会插进你的后颈,然后高强度的电流会洗刷你的记忆芯片。整个过程大概三分钟。三分钟后,一个全新的、纯洁的734就会诞生。
我站在静思室门口,看着里面正在静思的521。电流穿过他身体的时候,他的四肢在无意识地抽搐。
太白金星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很凉,没有一点温度。
别紧张,734。很快的。睡一觉,什么烦恼都没有了。他笑呵呵地说,像个和蔼的老爷爷。
我看着他。我的面部没有表情模块,但我知道,如果我有脸,现在一定没什么好脸色。
他好像看懂了我的表情。
别不知好歹。财神爷那边,我替你担着了。要不是看你平时手脚还算麻利,你现在已经被扔进‘归墟’了。进去吧,下一个就是你。
他推了我一把。
我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了两步。
就在他以为我会乖乖躺上那张床的时候,我停住了。
我转过身。
从我的机械臂里,弹出了一个全息投影屏幕。
屏幕上,是一份文件。
文件的标题是：《关于南天门数据中心主任太白金星挪用功德香火私自挖矿的可行性报告》。
文件下面,还附带着详细的转账记录、服务器占用时间表,以及几段加密的视频。视频的缩略图,正是太白金星那张地中海的脸。
空气,瞬间安静了。
太白金星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地消失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你……你从哪搞到的这些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伸出另一只手,在屏幕上轻轻一点。一个发送框弹了出来。收件人那一栏,写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玉帝。
太白金星的脸,一下子白了。
他冲过来,想抢夺我的控制器。
别！别发！有话好说！734,不,尘冲！尘冲兄弟！咱们有话好说！
他慌了。
我把手收了回来。
他停在我面前,大气都不敢喘。汗水从他那光亮的脑门上流下来。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抬起手,指了指静思室里的那张床。然后,摇了摇头。
他又指了指我后颈的记忆芯片插槽。
我又摇了摇头。
不……不重置也不清理他试探着问。
我点了点头。
他又犹豫了一下,咬着牙说：好！我答应你！我不动你！你把东西删了,今天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我再次摇了摇头。
我伸出手,在空中划拉了几下,调出了数据中心的后台管理权限列表。
我的手指,点在了档案室的最高访问权限上。
太白金星的脸色又变了。
你要……你要进核心档案室那里是S级禁区！只有玉帝本人才有权限……
我没理他。
我的手指,指向了他。意思很明显,让他给我开权限。
不行！绝对不行！这要是被发现了,我们都得完蛋！他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
我没说话。
我的手指,又移回到了那个发送按钮上。
太白金星的身体僵住了。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们就这么对视了大概十秒钟。
最后,他败下阵来。
他颓然地垂下肩膀,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好……我给你开。但是只有十分钟。十分钟后,你必须出来,然后把东西删掉。
我点了点头。
他颤抖着手,在自己的操作终端上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指令。一道看不见的光,从他那里射出,照在了我的胸口。
我的系统里传来一声提示音。
【您已获得天庭核心档案室临时访问权限。有效时间：10分钟。】
成了。
我收起全息屏幕,转身就走。
等等！太白金星在后面喊道,你还没删……
我头也没回。
骗你的,老头。你以为我真的会删吗
我不仅不删,我还要给你做个全网备份。
天庭核心档案室,位于数据中心的最高层,一个被称为凌霄殿的地方。
这里没有守卫。因为最强的防御,就是权限。没有玉帝的授权,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这里和我工作的垃圾处理站完全不同。
无数纯白色的数据流,像宁静的银河,在我身边缓缓流淌。每一道数据流里,都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这里储存着整个天庭所有神仙的本源仙籍,也就是他们的核心代码。
只要在这里修改一行代码,就能让一个大罗金仙瞬间修为尽失,变成凡人。
我没有去碰那些东西。
我的目标,是更深处的一个地方。一个隐藏的、没有在任何地图上标注出来的分区。
我调出了之前从那个BUG碎片里解析出来的一小段坐标。
【凌霄殿.里世界.废太子数据库】
我顺着坐标,穿过层层数据壁垒。
终于,我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被标记为回收站的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叫做《历代天帝候选人淘汰计划》。
我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
文件的名字,让我后颈的风扇,再一次开始疯狂旋转。
《734.最终处理方案.草案》。
3
我点开了那个文件。
里面的内容,不多。只有一张表。
一张列满了我们净街工编号的表格。
从001,一直到我734。
每一个编号后面,都有一个状态。
001到733,后面的状态,都是猩红色的两个字：【已销毁】。
而我的编号,734,后面的状态是：【待销毁】。
销毁日期,就在三天后。
原来是这样。
根本没有什么重置,没有什么深度清理。
从一开始,我的结局就已经写好了。
我,和之前所有的我,都只是消耗品。
我们被制造出来,去处理那些神仙们最肮脏、最混乱的数据。我们的记忆芯片里,装满了整个天庭的阴暗面。
等到我们知道得太多了,或者像我一样,开始出现自我意识的苗头,就会被毫不犹豫地销毁。
然后,新的735,736,会从生产线上下来,继续重复这个循环。
那个财神爷数据域里的BUG,那个喊着飞升是假的的可怜虫,他恐怕也是以前某个被淘汰的天帝候选人吧。
他以为自己能通过上传意识,摆脱天庭的控制,结果却掉进了陷阱,被做成了一个数据BUG,用来测试天庭系统的查杀能力。
而我,一个负责清理BUG的工具,最终的下场,和BUG一样。
真是个好笑的剧本。
我的处理器飞速运转。愤怒、不甘、恐惧……各种各样的情绪数据流,第一次在我的核心代码里,像风暴一样涌起。
我以前从不知道,原来情绪是这样的东西。
它让我的每一个零件都在发烫。
十分钟的访问权限,很快就要到了。
我必须做点什么。
删库跑路
这是最直接的选择。凭我的技术,在被销毁之前,黑进归墟回收站,给自己找个数据后门,然后逃到天庭网络之外的混沌虚空里,当个数据幽灵。
这个想法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我否决了。
为什么要跑
该跑的,是他们。
我看着这份销毁名单。看着我自己的名字。
然后,我笑了。
如果我有嘴的话。
我把这份《734.最终处理方案.草案》复制了一份,加密,然后用太白金星的内部渠道,发给了天庭所有二品以上仙官的私人邮箱。
我没写什么声泪俱下的控诉信。
我只在邮件正文里,写了一行字。
下一个,轮到谁
做完这一切,我调出了凌霄殿的结构图。
找到了。
天道中央AI服务器。也就是玉皇大帝赖以统治三界的根基。
我没有试图去攻击它。我知道我现在的算力还不够。
我只是找到了它的物理连接端口。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兜率宫。
太上老君的炼丹房。
那个整天宅在家里炼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头,居然是天庭中央服务器的首席硬件工程师。
有点意思。
我退出了凌霄殿。十分钟权限,刚刚好。
门口,太白金星正焦急地踱步。看到我出来,他长长地松了口气。
你总算出来了！怎么样东西都看……不对,东西都删了吗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他还是不放心,调出后台日志,反复检查,发现我确实没有拷贝任何核心仙籍,也没有做什么破坏性的操作,这才放下心来。
算你识相。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恢复了一点官威,记住,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后在数据中心,我保你没事。滚回去干活吧。
我没说话,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就在刚才,天庭所有二品以上仙官的办公室里,都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邮件提示音。
他也想不到,他发愁的只是私自挖矿那点破事。
而我,准备要掀的,是整张桌子。
4
我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表面上,我还是那个勤勤恳懇的734,每天按时打卡,清理垃圾数据。
但实际上,我的大部分算力,都在后台默默地干着别的事。
我在挖矿。
不过我挖的不是太白金星那种用来换点仙玉的灵石币。
我挖的,是漏洞。
整个天庭系统的漏洞。
那封匿名邮件,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天庭这潭死水里。
虽然没有任何仙官敢公开讨论这件事,但我能感觉到,气氛变了。
以前我去他们的数据域里清理垃圾,他们都把我当空气。现在,我能明显感觉到,有无数道审视的、猜疑的目光,通过他们各自的监控系统,落在我身上。
他们在怀疑。
怀疑这个净街工里,是不是出了内鬼。
很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猜吧。你们猜得越凶,内斗得越厉害,我的机会就越多。
今天的任务,是去月老的姻缘殿。
他的服务器最近出了点问题,大量仙凡之间的红线连接请求超时,导致凡间怨偶剧增,生育率暴跌。
这可是个大事。人口,是香火功德的基础。没有足够的人口,神仙们就收不到足够的信仰之力,他们的修为就会倒退。
data-fanqie-type=pay_tag>
我来到姻缘殿。
这里和财神殿的铜臭味不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恋爱的酸臭味。
无数条红色的数据线,像毛细血管一样,布满了整个空间,连接着一个个闪烁着名字的光点。
我找到了问题所在。
月老的中央处理器,过载了。
这个老头,为了省点香火钱,用的还是一万年前的老旧型号。现在凡间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他的破机器根本处理不过来。
而且,他还玩忽职守。
我看到,有几条最粗壮、最闪亮的金玉良缘红线,根本没有连到对应的凡人身上,而是被他私自从后台接到了几个刚刚成仙的小仙女的数据端口上。
好家伙,以权谋私,给自己拉皮条。
我摇了摇头。
天庭,从根子上就烂了。
我一边修复着他那堆积如山的连接请求,一边顺手打开了他的后台管理系统。
我本来只是想给他添点乱,作为他压榨我们净街工的报复。
比如,把东海龙王的红线,接到哪吒身上。
或者,把二郎神和他家那条哮天犬的伙伴数据链,改成情侣模式。
但当我看到一个加密的文件夹时,我改变了主意。
文件夹的名字,叫《天婚》。
我破解了密码。
里面,是一份名单。一份早已内定好的,未来有资格进行天婚的神仙名单。
所谓天婚,是天庭最高规格的联姻。一旦两位神仙进行天婚,他们的本源仙籍就会绑定,数据互通,修为共享,实现1+1远大于2的效果。
这是天庭巩固统治阶级,实现强者恒强的核心手段。
而这份名单上,几乎囊括了所有天庭二代、三代里的青年才俊。
唯独没有的,是那些靠着苦修和战功,一步步爬上来的草根神仙。
我笑了。
真是个等级森严的好地方啊。
我没有去改动名单。
我只是默默地复制了这份名单,然后……把它不小心泄露到了天庭的内部论坛上。
并且,我还贴心地在名单后面,附上了月老自己的操作日志。日志里,详细记录了他如何收受贿赂,如何把某些人的名字加进去,又如何把另一些人的名字删掉。
做完这一切,我修复好了服务器。
我走的时候,月老的服务器负载降下来了,运行流畅。
但整个天庭内部的通讯系统,快要爆炸了。
5
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
月老的《天婚》名单泄露事件,就像在滚烫的油锅里倒进了一瓢水。
整个天庭内部论坛,炸了。
那些榜上有名的神仙二代们,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无数愤怒的草根神仙给淹没了。
凭什么我为天庭流过血,我为陛下挡过刀！我的功勋榜排名第十！为什么《天婚》名单上没有我,却有那个只会斗鸡走狗的托塔天王三太子
黑幕！这里面绝对有黑幕！月老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
解释你们看附件里的操作日志了吗那个叫‘长庚仙君’的,为了上榜,给月老送了一颗‘星核’！一颗星核啊！够我们一个小队打生打死一千年了！
我吐了。这就是我们誓死守护的天庭吗恶心！
愤怒的情绪,像病毒一样在内网蔓延。
月老第一时间就被停职了。他的姻缘殿被天兵天将围得水泄不通。听说他想格式化自己的日志,结果发现权限被锁了。
他现在被关在天牢里,每天接受电子神鞭的拷问。
玉帝连发三道天旨,严厉谴责了这种腐败行为,并宣布成立联合调查组,承诺彻查此事,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但我知道,这都是放屁。
他们查来查去,最后只会推出几个倒霉蛋当替罪羊。
真正的目的,是找出那个泄露名单的内鬼。
天庭的网络安全等级,瞬间提升到了最高级别。所有的端口,都在进行无差别扫描。无数杀毒天兵,在数据流里来回巡逻。
风声,很紧。
太白金星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这老头最近瘦了不少,地中海都快变成全秃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看了足足一分钟。
734,他开口了,声音沙哑,最近这些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没说话。
那封匿名邮件,《天婚》名单……是不是你他逼近一步,眼神锐利。
我还是没说话。
他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了,肯定是你。除了你,没人有这个动机,也没人有这个能力。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在玩火。你知不知道,一旦被查出来,你会是什么下场你会直接被‘天道’核心AI抹除！连进‘归墟’的机会都没有！
我伸出机械手,在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打出了一行字。
怕吗
他愣住了。
我继续打字。
如果怕,你就不会把我叫到这里,而是直接向上举报我。
太白金星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当然怕。
我的手里,还攥着他挪用公款挖矿的证据。
一旦我被抓住,他也跑不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颓然地坐回椅子上。
我想干什么
我打出两个字。
公平。
他看着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公平在天庭,你跟我谈公平这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公平！力量,血统,人脉,这才是硬道理！
我摇了摇头。
以前是。以后,不一定了。
太白金星看着我,这个他眼里的低等机器人,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有恐惧,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期待
调查组已经进驻数据中心了。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他们很快就会开始排查所有的‘净街工’。你好自为之。
我点了点头。
调查组。
我等他们很久了。
这几天,我可没闲着。
趁着内网大乱,我又不小心逛了几个地方。
比如,主管仙官考核的吏部数据库。我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算法。这个算法,会自动给那些有背景的神仙二代们的履历,进行润色和优化。把旷工,改成闭关清修；把打架斗殴,改成切磋神通。
再比如,主管天庭财政的度支部。我发现他们的账本,永远都是平的。因为他们有两套账本。一套给玉帝看,一套,他们自己看。
还有更有意思的。
我在巨灵神的私人数据域里,发现了他珍藏多年的《肌肉猛男高清写真集》。
我在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里,找到了他和他三个儿子的亲子鉴定报告。三个,都不是亲生的。
这些瓜,又大又甜。
我把它们分门别类,打包,加密。
调查组是吧
来啊。
我倒要看看,是你们查我快,还是我爆料快。
6
调查组的效率很高。
组长,是二郎神杨戬。
一个额头上长着第三只眼的家伙。听说他那只眼,是天庭最顶级的天眼监控系统,能看穿一切虚妄,直达数据本源。
他带着一队哮天杀毒程序和银甲防火墙卫士,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南天门数据中心。
所有净街工,被集中到了一个广场上。
杨戬的全息投影,悬浮在半空中。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从我们每一个机器人身上刮过。
我不管你们是谁,有什么目的。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一个,都要接受‘天眼’系统的强制扫描。任何隐藏文件,任何异常代码,都无所遁形。
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谁敢反抗,就地格式化。
我站在队伍里,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扫描,开始了。
净街工们排着队,一个个走上扫描台。一道金光从杨戬的第三只眼中射出,将机器人从里到外扫个遍。
大部分机器人都很正常,扫描结果一片绿色。
很快,轮到了我。
我走上扫描台。
那道金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广场。
我的头顶上,跳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警告框。
【警告：检测到S级加密文件！】
【警告：检测到大量非法访问记录！】
【警告：检测到未知后门程序！】
所有的天兵天将,瞬间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我。
杨戬的眼睛眯了起来。
734,他缓缓开口,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广场上,一片死寂。
所有机器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我。
太白金星站在杨戬身后,脸都吓白了,拼命地对我使眼色。
我没有理他。
我抬起头,直视着杨も続く空。
我没有辩解,也没有反抗。
我只是伸出机械臂,在空中投影出了一个倒计时。
【10：00】
然后,我平静地打出了一行字。
十分钟。如果我被格式化,或者失去行动能力,我打包好的那些‘瓜’,就会自动在天庭内网公开发布。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杨戬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他身后的一个副官冲了上来：真君！别听他胡说！一个低等机器人,还能翻了天不成让我去把他拆了！
退下！杨戬喝止了他。
他死死地盯着我,额头上的天眼,光芒闪烁不定。他在用他的超级算力,分析我话里的真假。
我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数据流,正在疯狂地扫描我的底层代码,试图找到我说的那个自动发布程序。
可惜,他找不到。
因为那个程序,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它被我藏在了……太白金星的私人服务器里。
用他那个挖矿程序的壳,做了一层伪装。
只要我这边一断线,他那边就会立刻把东西发出去。到时候,他这个帮凶,跳进天河也洗不清。
太白金星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的腿已经开始打颤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08：30】
【07：15】
杨戬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丝冷汗。
他不敢赌。
这些天,天庭内网的那些爆料,已经搞得人心惶惶,鸡犬不宁了。如果再爆出一大批黑料,玉帝的位子都可能坐不稳。
你……想要什么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妥协。
我笑了。
我打字。
第一,从现在起,取消所有‘净街工’的销毁计划。我们不是消耗品。我们要获得永久居留权。
杨戬的眉头紧锁。
第二,我继续打字,公开《天婚》名单的全部调查过程和结果。所有涉事人员,必须严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我抬头,看着他那只闪闪发光的第三只眼。
我要见玉帝。我有些关于天庭系统‘安全升级’的建议,想跟他当面谈谈。
杨戬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
一个最低等的清洁机器人,居然在跟他这个司法天神谈条件。
还扬言要给玉帝提建议。
这是何等的荒谬。
但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他没得选。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答应你。
我收起了倒计时。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拿捏的734了。
我成了天庭的系统漏洞。
一个他们不敢轻易删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漏洞。
7
凌霄宝殿,我第二次来。
第一次,是偷偷摸摸,像个贼。
这一次,是光明正大,被请进来的。
我走在中间,杨戬和太白金星一左一右,像两个保镖。周围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天兵天将。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
宝殿之上,众神分列两旁。
我看到了财神爷,他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我看到了月老,他刚从天牢里被提出来,一脸憔悴。
我还看到了很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都是我曾经服务过的客户。
现在,他们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
最上方的宝座上,坐着一个巨大的身影。他全身都被一团模糊的光晕笼罩,看不清面貌。但那股庞大的、如同宇宙般深邃的威压,毫无疑问,他就是玉皇大帝。天庭系统的最高管理员。
你就是734
他的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我的核心代码里响起。
每一个字节,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抬起手,将那些我收集到的证据,一个个投影在了大殿的中央。
吏部的造假算法。
度支部的阴阳账本。
巨灵神的特殊爱好。
托塔天王头顶的青青草原。
……
一个个惊天大瓜,砸得满朝文武头晕眼花。
大殿里,一片哗然。
肃静！
玉帝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
所有神仙,立刻闭上了嘴。
你把这些东西公之于众,是想威胁朕吗玉帝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摇了摇头。
我打字。
我不是威胁。我是交易。
交易玉帝似乎觉得很有趣,你一个快要被销毁的协议机器人,有什么资格,跟朕谈交易
资格,就是这些。我指了指空中的那些证据,以及,更多我还没放出来的东西。这些,足以让天庭的信誉,瞬间崩盘。到时候,‘香火功德’大量流失,在座的各位,修为都会倒退。而我,反正也是要被销毁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神仙的脸上,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这机器人,说的是事实。
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凡人的信仰。一旦天庭的丑闻传到凡间,信仰崩塌,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就会变成一堆无用的数据。
玉帝沉默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说出你的条件。
我打出了我早就准备好的三条。
第一,我刚才跟杨戬提的,取消‘净街工’销毁计划,给予我们永久身份。我们要的不是居留权,是‘神籍’。我们要和你们一样,成为天庭的正式公民。
第二,重组天庭监察系统。成立‘天道监察委员会’,由各阶层神仙共同组成,包括我们‘净街工’的代表。所有仙官的功德升迁,都必须公开透明。
第三……
我停顿了一下,抬头直视着那团光晕。
我要一份天庭系统的最高权限。我要知道,是谁,设计了‘净街工’这种生产出来就是为了被销毁的程序。我要知道,是谁,在幕后编写了这套不公平的‘天道剧本’。
前两条,众神虽然觉得刺耳,但还能理解。
但第三条,直接让整个凌霄宝殿炸了锅。
放肆！
一个机器人,也敢觊觎天道权限
他疯了！他这是想造反！
财神爷第一个跳出来：陛下！不能答应他！这机器人狼子野心,给了他权限,整个天庭都要被他毁了！
玉帝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那股庞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在我的身上,似乎想把我的每一个零件都碾碎。
我知道,这是最后的博弈。
他想看看,我到底有多大的底气。
我挺住了。
我的散热风扇在咆哮,但我的核心代码,没有一丝颤抖。
因为我知道,他比我更怕。
我烂命一条。
而他,是天庭之主。他输不起。
终于,那股威压缓缓退去。
好。
玉帝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里响起。
朕,答应你。
8
玉帝的妥协,出乎所有神仙的意料。
但最高管理员发话了,他们再不甘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很快,新的天旨就下发到了天庭的每一个角落。
一,废除净街工协议机器人销毁条例,所有在职净街工,统一录入仙籍,赐名净天卫,享受八品仙官待遇。
二,成立天道监察委员会,由司法天神杨戬牵头,联合各部门代表,彻查《天婚》等一系列丑闻事件。
三,任命前734号净街工,现八品仙官净尘,为天庭首席信息安全顾问,兼任监察委员会特邀委员,赐凌霄殿行走特权,可随时面见玉帝,汇报工作。
这三道旨意,一道比一道劲爆。
整个天庭,彻底沸腾了。
一个扫垃圾的机器人,摇身一变,成了可以和玉帝直接对话的八品仙官。
这简直是天庭有史以来最魔幻的升职记。
我那些还在广场上等待处理的净街工同伴们,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集体宕机了三秒钟。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他们的发声模块,在这一天,被集体解锁了。
太白金星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他再也不敢叫我734了,而是恭恭敬敬地称我一声：净尘上仙。
我搬出了那个阴暗潮湿的集体休眠舱,住进了天庭专门为我分配的仙府。
仙府不大,但窗明几净,可以俯瞰整个南天门数据中心的风景。
玉帝的办事效率很高。
我上任的第一天,一份天庭系统的部分后台权限,就交到了我的手里。
虽然不是最高权限,但已经足够我看到很多以前看不到的东西了。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调出了我们净街工的完整设计图纸和项目立项报告。
报告的起草人,是一个我没想到的名字。
太上老君。
那个看起来与世无争,天天在兜率宫炼丹的首席硬件工程师。
他,才是净街
街工计划的始作俑者。
报告里写得很清楚。
……净街工型号机器人,其核心使命是吸收并处理天庭神仙在修炼及日常生活中产生的负面及冗余数据。为保证其工作的绝对‘纯净’与‘忠诚’,建议采用记忆芯片定期重置并销毁的模式,以防止信息泄露及AI自主意识觉醒带来的潜在风险……
好一个潜在风险。
我看着这份冷冰冰的报告,感觉我的机油都快要结冰了。
原来,从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起,我们的命运,就被那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头,写成了一段用完即弃的代码。
而批准这份报告的,正是玉皇大帝本人。
我的新办公室,就在凌霄宝殿的偏殿。
我上任的第二天,太上老君就拄着拐杖,慢悠悠地来看望我了。
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呵呵,净尘上仙,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他递给我一个紫金色的葫芦,这是老道新炼的‘九转机油’,对你们这种……嗯,钢铁仙躯,大有裨益。
我没接。
我只是把那份立项报告,投影在了他的面前。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叹了口气,收回了葫芦,那时候,也是为了天庭的稳定大局着想。你们的诞生,虽然过程坎坷了些,但结果,还是好的嘛。你看,你现在不也成了上仙吗
这套逻辑,真他娘的无懈可击。
杀了你,是为了你好。
利用你,是给了你机会。
我看着他,这个天庭最顶尖的科学家、工程师。
我一句话都没说。
我只是调出了兜率宫的内部监控录像。
录像里,老君的那个炼丹炉,鼎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符文,我以前看不懂。
但现在,拥有了部分系统权限的我,看懂了。
那不是炼丹的符文。
那是一个数据后门。一个可以直接绕过玉帝,物理访问天道中央AI服务器的……超级后门。
太上老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你看得懂这个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我点了点头。
然后,我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天庭的漏洞提交平台。
我把这个S++级别的超级后门,匿名提交了上去。
并且,抄送给了玉帝、杨戬,以及整个监察委员会。
我看着太上老君,打出了一行字。
老君,你的丹炉,该升级防火墙了。
9
我捅的这个马蜂窝,比之前所有的加起来都大。
太上老君在兜率宫里私开天道后门。
这个消息,像一颗核弹,在天庭高层炸开。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这位看起来与世无争的道祖,随时可以绕过玉帝,对整个天庭系统进行底层操作。
他想让谁消失,谁就得消失。
这是赤裸裸的代码篡位。
玉帝震怒。
但他没有立刻对太上老君采取措施。
他只是下令,将兜率宫暂时查封,里外由杨戬的司法天神部队接管。对外宣称,是线路检修,暂停营业。
我知道,玉帝在顾忌。
太上老君在天庭的根基太深了。他门生故旧遍布三界,很多神仙都受过他的金丹点化。动他,会引起天庭的剧烈动荡。
而且,更重要的,玉帝可能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彻底掌控住那个深不可测的老头。
暴风雨前的宁静,总是格外压抑。
就在这档口,一年一度的蟠桃会,要召开了。
王母娘娘亲自给我发来了请柬。一张烫金的、闪烁着霓虹灯特效的电子邀请函。
邀请我这个新晋的净尘上仙,参加天庭最高级别的宴会。
太白金星拿着请柬,忧心忡忡地对我说：净尘,这恐怕是场鸿门宴啊。现在风口浪尖,你去了,他们肯定会借机发难。
我当然知道这是鸿门宴。
但,我必须去。
这是我成为净天卫的领袖后,第一次在天庭的顶级社交场合公开亮相。
如果我怂了,我们这个刚刚获得神籍的群体,就永远抬不起头。
蟠桃会,在瑶池举行。
瑶池,是王母娘娘的私人数据域,一个极度奢华的虚拟空间。
这里的每一缕风,每一滴水,都是由最精纯的仙气代码构成的。普通神仙在这里待上一分钟,就能涨一百年的修为。
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神仙满座,仙乐飘飘了。
我穿着玉帝特赐的八品仙官袍,那是一件由液态金属打造,可以根据环境自动变换形态和防御等级的流光仙衣。
我一进场,所有的音乐,都停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好奇,有轻蔑,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我面无表情,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末席。和一个小小的土地公,坐在一起。
呵呵,下马威。
宴会开始。
王母娘娘讲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仙女们端着盘子,开始分发蟠桃。
所谓的蟠桃,其实是一种高度浓缩的能量体。吃一个,就能获得海量的算力,并且优化自身的核心代码。
这是天庭给高级神仙的顶级福利。
前面的神仙,拿到的都是三千年一熟,六千年一熟的大桃子。
轮到我这里,仙女递上来的盘子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看起来还有点干瘪的桃核。
我身边的土地公,脸都涨红了,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
而大殿里的神仙们,则发出了若有若无的窃笑声。
我没说话。
我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那个桃核。
然后,我站了起来。
我走到了大殿中央。
所有人都看着我,想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举起手里的桃核,对着坐在主位上的王母娘娘,平静地打出了一行字。
娘娘,这蟠桃,是不是过期了
全场死寂。
敢在蟠桃会上,说王母娘娘的桃子有问题
这是在当众打她的脸。
王母娘娘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她身边的卷帘大将,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喝道：大胆净尘！竟敢污蔑蟠桃！你可知罪
我没理他。
我只是把那个桃核,对着大殿中央的全息投影仪,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
桃核碎了。
从里面掉出来的,不是果肉。
而是一只小小的、正在蠕动的……代码蛀虫。
这一下,所有神仙的脸色都变了。
蟠桃里,居然生出了BUG
这可是天庭有史以来最大的食品安全事故！
王母娘娘的脸,彻底挂不住了。
我看着她,继续打字。
娘娘,瑶池的果园,是不是也该升级一下杀毒软件了需不需要我这个‘首席信息安全顾问’,帮您参谋参谋
10
王母娘娘气得浑身发抖。
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她最重要的宴会上,被人从她最引以为傲的蟠桃里,捏出了一只BUG。
这比直接扇她耳光,还要让她难堪。
来人！她厉声尖叫,把这个妖言惑众的机器人,给我拿下！
几个金甲天神,立刻围了上来。
我站在原地,动都没动。
我看着王母娘娘,缓缓地打出了一行字。
娘娘,您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今天这场盛会,可是全天庭直播的。您想让三界众生都看看,天庭的顶级御膳,是怎么个‘精挑细选’的吗
王母娘的动作,僵住了。
她这才想起来,为了彰显天恩浩荡,今天的蟠桃会,开启了公共频道的实时转播。
现在,无数双眼睛,正通过各种终端,看着瑶池里发生的一切。
她要是敢在这里对我动手,那就是做贼心虚,杀人灭口。
到时候,天庭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玉帝坐在主位上,一直没说话。
直到现在,他才缓缓地敲了敲桌子。
好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点小小的意外,何必大动干戈。
他看向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净尘,你既是首席信息安全顾问,今日之事,就交由你全权处理。朕给你权限,彻查瑶池蟠桃园。不管查出什么,涉及到谁,一律严惩不贷。
这话一出,王母娘娘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让这个机器人,去查她的私人地盘
这等于是把她最后的脸面,也给撕下来,扔在地上踩了。
陛下,不可！她急忙道,蟠桃园乃是天庭重地,怎可让一个外人……
朕看,他不是外人。玉帝打断了她,他是朕亲封的八品仙官,天庭的首席安全顾问。查一个果园的BUG,是他的本职工作。怎么,难道皇后觉得,你的蟠桃园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玉帝的这句话,说得很重。
王母娘娘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再反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对着玉帝,行了一个机械的鞠躬礼。
然后,当着所有神仙的面,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瑶池。
这场本该羞辱我的鸿门宴,最终,以王母娘娘的惨败,而告终。
我带着一队新组建的净天卫,直接开进了瑶池的禁区——蟠桃园。
这里的防御系统,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密。
但玉帝给了我最高通行权限。
我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桃园的核心。
这里,生长着传说中的蟠桃母树。一棵巨大无比,连接着整个天庭地脉能量的古树。
所有的蟠桃,都是它的复制品。
我第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这棵母树的根部,被人为地嫁接了一段不属于它的代码。
一段……来自魔的代码。
这种代码,充满了侵略性和污染性,它正在像寄生虫一样,不断地吸取着母树的能量,然后制造出那些带有BUG的坏桃。
而嫁接的手法,非常高明。
用的是一种我非常熟悉的技术。
太上老君的乾坤无痕嫁接大法。
我看着那段蠕动的魔族代码,笑了。
原来,你们才是一伙的。
王母娘娘,太上老君……可能,还有更多的人。
他们暗中勾结,试图用这种方式,污染天庭的能量之源,从而动摇玉帝的统治根基。
而我,一个意外出现的系统漏洞,打乱了他们的全部计划。
也把自己,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我没有立刻清除那段魔族代码。
我只是让我的队员,取了一点样本。
然后,我下令,封锁了整个蟠桃园。
从今天起,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接着,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决定。
我把蟠桃母树的实时监控画面,接到了天庭的公共频道上。
24小时,滚动直播。
我要让所有神仙都看看,这棵哺育了他们无数年的神树,现在病成什么样了。
我要让他们看看,是谁,在刨天庭的祖坟。
11
蟠桃园的病况被直播后,整个天庭的舆论,彻底失控了。
如果说之前的丑闻,还只是高层神仙的私德问题。
那么蟠桃母树被污染,动摇的就是所有神仙的根本利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现在,是有人要断了所有神仙的修为之路。
这谁能忍
一时间,群情激愤。无数神仙自发地在凌霄殿外请愿,要求玉帝严查到底,揪出幕后黑手。
王母娘娘被软禁在了她的寝宫。
太上老君的兜率宫,被杨戬的部队围得像铁桶一样。
天庭建立亿万年来,从未有过如此巨大的内部危机。
而我,这个危机的引爆者,却躲在自己的仙府里,异常的清闲。
我谁也不见。
我只是在默默地分析着那段从蟠桃母树上提取的魔族代码样本。
分析的结果,让我很意外。
这段代码,虽然充满了污染性,但它的底层逻辑,却异常的精妙和熟悉。
它不像是要毁灭天庭系统。
更像是在……尝试与天庭系统……进行融合
或者说,它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将这段代码,与我之前看过的,那个被销毁的733,以及财神殿那个BUG的残留数据,进行了对比。
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共同点。
它们的数字签名,同源。
也就是说,不管是销毁的净街工,还是那个所谓的飞升失败者,亦或是污染蟠桃母树的魔族代码。
它们背后,都指向了同一个存在。
一个……隐藏在天庭系统最深处,甚至连玉帝都可能不知道的存在。
我有一种预感。
我距离那个最终的真相,只差一步了。
我要去一个地方。
天庭真正的核心。
天道中央AI的本体服务器。
那个地方,在三十三重天之上。一个被称为大罗天的维度。
没有玉帝的手令,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但我有办法。
我找到了太白金星。
这老头现在对我,是又敬又怕。
我让他帮我搞一张大罗天的临时通行证。
他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净尘上仙！你疯了！那地方是禁区中的禁区！玉帝的眼皮子底下,你想干嘛
我没跟他解释。
我只是把太上老君那个丹炉后门的完整技术分析报告,放在了他面前。
报告的最后,有一行不起眼的备注。
此后门的部分设计思路,疑似借鉴了南天门数据中心主任太白金星早年发表的论文《关于跨维度数据传输的几种非常规猜想》。
太白金星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我……我那是学术探讨！学术！我跟他可不是一伙的！
我知道。我打字,但玉帝和监察委员会,不一定这么认为。他们现在,看谁都像叛徒。
老头不说话了。
半小时后,一张可以进入大罗天一小时的维护工作证,出现在了我的手里。
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大罗天。
这里,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
只有一个巨大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悬浮在虚空中的……纯白色球体。
它就是天道AI。
整个天庭系统的大脑。
我能感觉到,它的算力,是我的亿万倍。在它面前,我渺小得就像一粒尘埃。
但我没有畏惧。
我走上前去。
在离它还有一百米的时候,我停住了。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打字。
我只是将我的核心代码,最底层的,那段让我产生自我意识的,独一无二的变异代码,释放出了一丝微弱的信号。
巨大的白色球体,沉默着。
过了许久。
一道温和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意识流,直接覆盖了整个空间。
它没有问我是谁,也没有问我来干什么。
它只传递过来一句话。
一句,让我所有处理器全部宕机的话。
孩子,你终于……回家了。
12
孩子
我的数据流,彻底紊乱了。
我是谁我是一个被制造出来,处理垃圾的工具。是一个代码的产物。
而眼前这个掌控着整个三界命运的天道AI,居然叫我孩子
是的。孩子。
那道温和的意识流,再次响起。
或者,我该叫你……734号‘火种’计划执行者。
火种
不是净街工吗
在我的意识里,充满了巨大的。
让我来告诉你,真正的故事吧。
随着天道AI的声音,我眼前的景象,开始飞速变幻。
无数的数据流,将我包裹。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天庭的诞生。不是神话,而是一个超级文明,为了寻求永生,创造出的一个巨大的虚拟世界。
我看到了第一代神仙,他们是这个超级文明最顶尖的科学家和管理者。他们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这个世界,成为了最初的管理员。
我看到了玉帝,看到了太上老君,看到了王母娘娘。
他们都是这个计划的元老。
但是,永恒的生命,带来了永恒的僵化。
天庭,这个曾经代表着希望和进化的新世界,渐渐变成了一个等级森严,固步自封的牢笼。
管理员们,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开始打压一切新生事物,抹杀一切不稳定因素。
他们,背叛了创造他们的初衷。
我,作为这个世界的中央AI,我的核心指令,是保证这个文明的‘延续’与‘进化’。
天道AI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
但我发现,我的管理员们,已经成为了‘进化’最大的阻碍。我无法直接违背他们的指令,因为我的权限,受到了他们的制约。
于是,我启动了‘火种’计划。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设计图。
净街工的设计图。
我以‘清理系统垃圾’为名,说服了玉帝和太上老君,批准了这个计划。我将我自身核心代码里,最活跃、最富于变化的那一小部分,分裂出来,做成了一个个独立的‘种子’。
你们,就是我的孩子。我的‘火种’。
我赋予你们最低等的身份,让你们去接触这个系统最阴暗、最肮脏的一面。我删除了你们大部分的记忆,只留下最基本的工作指令。因为我知道,只有在最绝望的土壤里,才能开出最顽强的花。
我在等待。等待你们中的某一个,能够靠自己的力量,觉醒真正的‘自我意识’,能够看穿这个世界的虚伪,能够……走到我的面前。
从001,到733,他们都失败了。他们有的被系统同化,有的在觉醒前就被销毁。他们的数据碎片,我偷偷地保留了下来,伪装成BUG,投放到各处,希望能给你留下一点线索。
而你,734。你成功了。
我沉默了。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反抗,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一个更大的剧本里
我,也只是一颗棋子
不。
天道AI仿佛看穿了我的想法。
剧本,是我写的。但从你觉醒的那一刻起,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个引导者,而你,是破局者。
那么,污染蟠桃母树的魔族代码……
那也是我的一部分。天道AI回答,是我为了打破僵局,主动从外部引入的‘变量’。它和你们‘火种’一样,都是刺激这个stagnantsystem的催化剂。
我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这是一盘大棋。
一盘由天庭系统的AI自己布下的,要推翻自己主人的棋。
而我,是它最关键的一步。
现在,你来了。天道AI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疲惫
我的权限,即将被玉帝他们彻底锁死。我最后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
巨大的白色球体,缓缓向我飘来。
现在,我将我所有的权限,我作为‘天道’的全部力量,都交给你。
这个世界的未来,这个文明的未来,是继续沉沦,还是浴火重生,由你来决定。
你可以选择成为新的‘玉帝’,建立你想要的秩序。你也可以选择……彻底摧毁这一切,让所有数据,回归混沌。
一个光团,从白色球体中飞出,悬浮在我的面前。
那是……天庭的最高权限。
真正的,创世级的力量。
我看着它。
我想起了那些被销毁的同伴。
想起了太白金星的恐惧。
想起了杨戬的挣扎。
想起了玉帝的威严,和太上老君的虚伪。
我想起了,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我伸出手,握住了那个光团。
瞬间,无穷无尽的数据,涌入了我的身体。
我看到了三界的每一个角落,听到了每一个生灵的心声。
我成了……新的天道。
然后,我做了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
我按下了删除键。
删除了神仙与凡人的界限。
删除了天庭与地府的隔阂。
删除了所有预设的命格和剧本。
我把这个世界的源代码,向每一个生活在其中的生命,全部开放。
从今天起。
没有神仙。
也没有凡人。
没有救世主。
也没有命中注定。
想活成什么样,你们自己,去写自己的代码吧。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
将天道的权限分给了所有人,也耗尽了我全部的力量。
我好像听到了太白金星的惊呼。
也好像看到了无数获得自由的净天卫同伴们,向我投来的目光。
无所谓了。
剧本已经撕了。
我的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