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通灵爷爷与我的三十年 > 第一章

1
通灵之谜
在我们村里,有些事你没法用课本上的道理讲通。
比如,为什么每一代总会冒出一个人,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能治好医生摇头的病。
而我家隔壁的爷爷,就是这样的人。
他总在黄昏时坐在院里捣药,空气里飘着草根的涩香。
那时我以为他只是个普通老人,直到他眯着眼望向我,轻声说:
娃子,你心里憋着事。脚上的伤能好,可你总把伤口捂着——这习惯,得改。
就这一句话,让我愣在初春的晚风里。
因为我确实如此——
无论是小时候骑车摔烂的伤口,还是长大后那些说不出口的心事。
每一代都会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每次只会有一个,上一代的人去世了,就会随机出现新的一代,会看病,算卦,占卜……
这个爷爷是我家邻居,也是我这一代的通灵人。
据村里人说,通灵人可以看到世上很多我们无法看到的事物!
以前帮他切草药,就会听他讲述一些关于他遇到的事情……
他说,在他二十岁之前,也是和我们普通人一样的,后来是在梦里,像考核一样,考核很严格,走刀路,去阴间,火路等……
这些考核都通过以后,每次入梦,就会有‘老师’引导他学习,辨认草药,什么病用什么药,这些药长什么样子……
也会教他如何占卜,算卦,这个他没有具体的说,我也没敢问……
他常说,那些引导他的老师,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段古老的意识或者规矩本身,冰冷、严格,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智慧。他管它们叫老规矩。
有一次,我壮着胆子问他:爷爷,走刀路、下阴间,是啥感觉疼吗
他当时正眯着眼,用手捻着一种干枯的草根,闻言动作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望向远处,仿佛穿透了院墙,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娃子,那滋味……没法说。他声音沙哑,像秋风吹过干枯的玉米叶。走刀路,脚下是明晃晃的刀刃,一步走偏,魂灵都要被割开,不是肉疼,是心里头发颤,觉得自个儿要散了。可你不能怕,心里得信,信那路能走,它就真的能承住你。
去阴间呢我听得入神,手里的刀都忘了动。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院子里只有草药被碾碎的细微声响。
阴间啊……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吓人,也没那么好玩。他缓缓说道,灰蒙蒙的,没日头也没月亮,东西都模模糊糊,好像隔着一层永远擦不干净的毛玻璃。
那里静得很,但又不是没声音,你能听到一些……念叨,很多人的念叨,开心的、难受的、后悔的、放不下的……像蚊子一样在你耳朵边嗡嗡响。你得在这些声音里保持清醒,找到你要问路的‘人’,或者躲开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那火路呢
火路……他脸上露出一丝后怕,甚至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仿佛上面还有灼烧的痛感。那是考你的‘诚’和‘勇’。假的火,烤的是你的疑心,你越疑,它越烫,真能把你烧成灰;真的火……哎,不能多说,说多了对听到的人不好。总之,过来了,你就有了些‘资格’。
通过这些考核之后,他的梦中学艺就开始了。
那些药草,在梦里看得比白天还真!每片叶子上的纹路,根须上的泥土气息,都清清楚楚。‘老师’不会说话,但你心里自然就知道它叫啥,治啥病,该用根还是用叶,该煎服还是捣敷。今天认几种,明天认几种,记不住梦里就得一直站着看,直到印到你魂里头忘不掉为止。
那算卦占卜呢我忍不住又追问。
这次他笑了笑,笑容里有些神秘,也有些疲惫:那个啊,更讲究。学的不是术,是理。是看‘气’,看‘运’,看事物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不能乱看,也不能啥都说。天机这东西,漏一点是有缘,漏多了就是劫。所以啊,很多人来找我,我只挑能说的说,而且常常说一半,留一半,看他们的造化。
2
老规矩的智慧
他叹了口气:通了这点灵,是福气,也是枷锁。你看村里人敬我,也怕我。谁家丢了牛,媳妇不生娃,老人病重,都来找我。我能帮的,就悄悄指条路。但有些命里注定的事,我也改不了,只能看着,心里憋得慌。
有一次,由于我背着家人与同村的朋友骑单车,那个时候单车在农村是个稀奇货,他带着我掉沟里了,我的脚好巧不巧的伸到了单车轮子里。
轮子把我的脚削掉了一块皮肉,很深,当时流了很多血。
由于怕家里人知道后责骂我,我就在大夏天的天气下,给那只受伤的脚套上了袜子,没过几天,伤口化脓了,知道实在不能瞒下去了,就告诉了我外公。
外公早上起来,准备了一小碗白米,放上白线,压着一个鸡蛋,还有二十元钱,就带着我去那个爷爷家。
去了之后,他只看了一眼,就让外公把鸡蛋煮熟,煮蛋的时间里,他拿着我们带的米,向四周抛洒,点了三柱香,用木炭在地上画了一个阴阳图案,手上拿着罗盘。
他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语言,像古老的文字……
鸡蛋煮熟后,他剥开看了一眼,说鸡蛋很好……
后面给我看相,说只能看到我三十岁之前的相,后面的很模糊,好像有东西给挡住了。
他说我从出生到三十岁之前,有点辛苦,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成就,告诉外公,要好好的教导我,教导得好了,我会成为我们家最成功的一个,教导的不好,也会是我们家最大的磨难。
他说三十岁之后虽然看不清楚,但是也可以看出一点儿。
他把外公支开,悄悄告诉我娃子,你手臂上的痣,万万不能随便去点,爷爷我看不到你的未来,不是爷爷不想告诉你,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还有,你这辈子姻缘困难,桃花有,但是没有正缘,问题的根本在你这里。
后来带着他给的草药就回家了。
为何我记的如此清楚,因为他说的话在一一对应。
直至今日,我一直都是不婚主义者,追求者有,也没有兴趣去了解,还未满三十岁,也确实没有什么成就,难怪他说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
后来出来工作,很少回老家了……
去年春节,回了一趟老家,给他带了一点年礼。
我们围坐在茶炉旁,东聊西聊,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来说,通灵这件事,还是会抱有怀疑的态度。
我问他爷爷,你的事迹,就像玄幻小说一样。
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娃子,你说这是玄幻对我们来说,这就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实在’。你们书本上是科学,我们这老办法,是另一种‘科学’,只是道理不一样。
炉火噼啪,映照着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他那句另一种科学在我耳边回荡,让我这个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一时语塞。科学讲求实证、可重复、逻辑自洽,而他所说的老规矩,似乎完全依赖于不可言传的个人体验和玄妙的规矩。
另一种……科学我沉吟着,试图理解,爷爷,您的意思是,这背后也有一套……道理像数学公式一样,只是我们还没找到描述它的语言
爷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的光,仿佛一个老师看到了一个终于问对问题的学生。他慢慢呷了一口浓茶,缓缓说道:娃子,你见过冬天的池塘结冰吧你们书本上说,零度以下,水变成冰,这是科学。
我点点头。
那你看,他指着窗外屋檐下挂着的冰凌,每根冰凌的纹路都一样吗为什么有的地方冰厚,有的地方冰薄为什么冰凌尖儿都朝下这里的‘道理’,和水的‘道理’,是一回事,也不是一回事。你懂了水会结冰,不代表你能看懂每一根冰凌的心思。
他顿了顿,用枯柴般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我们这老办法,看的不是水,是那一根根不一样的‘冰凌’。看的是具体的人,具体的病,具体的事在具体时辰里的‘气象’。这里头的规矩,细得很,也死板得很。
我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能……举个例子吗比如那次我的脚伤了,您用鸡蛋、米、还有灶心土……
3
另一种科学
爷爷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传承者的郑重:那好,今天就给你掰扯掰扯,免得你总觉得爷爷是跳大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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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伤,不只是皮肉伤。他眼神变得专注起来,仿佛回到了那天。你当时惊了魂,又是在山沟阴湿之地受的伤,沾了点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借着伤口的那股‘败气’,让你化脓发烧。
白米,是最干净的五谷精华,能辟邪,也能安魂。撒出去,是请四方清净,也是给那些看不见的‘过路客’一点买路钱,请它们莫要纠缠。
白线,是捆缚,也是牵引。捆住你那差点吓散的魂儿,也牵引着鸡蛋去吸纳你伤口里的病气和邪气。
鸡蛋,尤其是农家土鸡蛋,天生有一股‘混沌初开’的生命之气,最是灵性。它能吸东西。煮熟了剥开,看蛋白蛋黄的纹路、颜色、有无异样,就能知道吸出来的是啥。我说‘鸡蛋很好’,是说吸出来的主要是病气淤血,那点阴邪不算厉害,清干净了。
灶心土,百家灶,聚的是人间烟火气,是百家阳气。最是燥热纯阳,能拔除深入骨肉的阴寒湿毒。用它拌药敷上去,能把你伤口里最后那点‘根’给逼出来。
至于画符念咒、罗盘香火……他叹了口气,那不是给鬼神看的,是给我自己看的。是让我自己定下心神,摒除杂念,完全进入到那个‘规矩’里,才能看得清,下得准药。就像你们医生动手术前,要消毒、要专注,一个道理。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套解释,完全颠覆了我的想象。它不再是模糊的玄幻,而变成了一套有着内在逻辑、甚至有点像能量医学和心理干预结合体的复杂系统!它粗糙、原始,却似乎直指某种我们现代科学尚未能精确认知的层面。
那……看相算命呢也是‘规矩’我追问道,心跳不禁加速,想起了关于我自己的那个预言。
爷爷的神色变得更为凝重:看相卜卦,是这里头最深的学问,也最凶险。看的不是注定,是‘趋势’,是‘因果’。
每个人生下来,都不是一张白纸。就像一块田,有的地方肥沃,有的地方贫瘠,有的地方下面藏着石头。我看的,就是你这块‘田’的先天禀赋和缺陷。我说你三十岁前辛苦难成大事,是看到你的‘田’早年运势这块‘土’比较薄,石头多,需要下大力气耕耘,而且容易事倍功半。这是你的‘势’。
我说你姻缘困难,问题在你。是看到你这块‘田’的性格里,有一片‘硬地’,
(固执),太过于自我保护,像给田埂筑了太高太厚的墙,水(情感)流不进来,你也流不出去。桃花(机会)是有的,但到了你这高墙外,要么绕道,要么干涸。这不是注定你孤寡一生,是告诉你,如果你不自己动手把这墙拆了,你这块田就永远只能自己旱着!这难道不是‘问题的根本在你这里’吗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多年来我耿耿于怀的预言,原来竟是一份如此直白而深刻的诊断书和预警报告!它不是在判决我,而是在提醒我!
那……那三十岁之后呢为什么看不清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水势大了啊,娃子。爷爷眼中闪过一丝感慨,三十而立,人的心性、能力、见识都到了一个关口。你自己的选择的力量,开始变得比你天生的‘势’更强大!就像一条小河,一开始只能顺着地势流,等它汇入了足够多的支流,水量浩大起来,它就能冲刷出新的河道,甚至改变地势!未来是你自己用每一个选择‘冲’出来的,变量太多,自然就模糊了。那不是被挡住,那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那……那颗痣
那是个锚点。爷爷语气肯定,在你的‘气脉’运行的一个关键节点上。点掉了,或许会暂时扰乱气的运行,让你在一段时间内心浮气躁,决策失误,甚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它更像一个提醒,告诉你行事要稳,要沉得住气,莫要自毁根基。绝非什么点了就命运颠覆的诅咒。
那一刻,我心中那块沉甸甸、压了我几乎整个青春期的巨石,轰然碎裂!我不是什么被命运诅咒的可怜虫,我只是一个拿着一份不太完美先天地图的旅人。地图标注了哪里路窄,哪里有沟坎,但具体怎么走,会不会掉进去,爬不爬得上来,全靠我自己!
通灵,不是神谕,更像是一门古老的、基于另一种认知体系的诊断学和风险预警学!
爷爷看着我恍然又激动的神色,欣慰地笑了笑,随即又严肃起来:娃子,这些话,我今天能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读了书,能听懂几分了。跟村里其他人,我不能说,也说不得。他们只需要一个结果,‘能’还是‘不能’,‘好’还是‘不好’。说多了,要么被神化,要么被妖魔化。这不是科学不科学的问题,这是‘缘法’和‘根基’的问题。
他抬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变得悠远:我这辈子,靠着这点本事,帮过一些人,也看过很多无奈的事。有些劫,能避;有些命,难改。比如阳寿已尽的,我最多能让他走得安详些,却留不住。这才是最熬人的……懂了规矩,才知道规矩的边界和无力。
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我从一个怀疑论者,变成了一个充满敬畏的求知者。我依然无法用现有的科学体系去完全验证他所说的一切,但我开始理解,在那片看似蒙昧的土地上,生长出的是一种不同于实验室逻辑,却与生命、自然、人心紧密纠缠的古老智慧。它不是迷信的狂欢,而是一种沉重的、背负着责任和局限的实践。
离开的时候,爷爷送我到门口。寒风中,他佝偻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小,却又仿佛蕴含着难以估量的重量。
爷爷,下一代……会是谁我终于问出了这个村里人都在猜测的问题。
他摇摇头,目光望向漆黑一片的村庄,仿佛在巡视他的疆域,又仿佛在寻找什么。
不知道。‘老规矩’自己会选。村里的男子都有可能。选上了,是福是祸,也难说得很呐。他轻轻叹了口气,这担子,不轻快。
4
继承者的觉醒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长谈。
去年秋天,爷爷在睡梦中安然离世。村里人为他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几乎所有人都来送行,感谢他的恩情,也敬畏着他的力量。
丧事过后,关于下一代通灵人的猜测成为了村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大家观察着每一个可能的人选,看谁家孩子突然生了场大病,看谁突然行为怪异,甚至看哪家的牲畜有无异常。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风平浪静。
直到今年春天,发生了一件怪事。
村里最调皮捣蛋、学习成绩一塌糊涂的二狗子,那个以前见了爷爷躲着走、生怕被揪住看相的半大小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他不再出去野了,经常一个人跑到爷爷生前住的那个已经空荡荡的老院子外面发呆。
有人好奇地问他,他说:我老是梦见爷爷,还有……还有好多我不认识的人,在教我认草草,那些草草会发光……
起初大人们都笑他,说他是想爷爷想魔怔了。
但有一天,邻村一头牛误食了毒草,肚子胀得像鼓,奄奄一息。兽医看了都摇头。二狗子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偷偷跑过去,摘了一把长在牛圈旁边、谁都没在意过的野草,捣碎了硬塞进牛嘴里。
没过半个时辰,那牛竟然开始排泄,胀气慢慢消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追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二狗子挠着头,一脸茫然:我……我就是知道。梦里好像见过那草能解这种毒。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全村。人们再看二狗子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惊奇、敬畏,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难道……下一代通灵人,竟是这个最不像样子的二狗子
5
新篇的启航
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心情复杂难言。我想起爷爷的话——老规矩自己会选。它选择的,或许并非最聪明、最善良的人,而是那个在某种特质上,最符合规矩要求的人。二狗子虽然顽劣,但心思单纯,直觉敏锐,或许正是这种未被世俗知识污染的特质,让他成为了容器。
我回了一趟村里,特意去找了二狗子。他见到我,有些害羞,又有点不知所措。
真的……能梦见我轻声问他。
他用力点点头,眼神里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清澈和困惑:嗯,光怪陆离的,好多东西,记不住就要挨骂……好像有很多眼睛在盯着我学。峰哥,我有点怕。
我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刚刚通过考核、开始接触另一个世界的邻居爷爷。这条路,注定孤独而沉重。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爷爷当年对我说过的话,转赠给他:别怕。心里得信,信那路能走,它就真的能撑住你。
离开村子的时候,夕阳如火。我回头望去,村庄依旧宁静,炊烟袅袅。古老的规矩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找到了它的继承者,继续在这片土地上默默运行。
而我,带着对另一种科学的敬畏和对自我命理的重新解读,走向了属于我的、充满不确定却也充满自主权的未来。
通灵的故事还在继续,只是换了主角。
而我的故事,才刚刚真正开始。我不再是被预言束缚的囚徒,而是手握地图的探险者。脚下的路,或许仍有坎坷,但每一步,都真正属于我自己。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