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长夜提刑 > 第一章

疼。
三百六十刀凌迟,刀刀剔骨。
沈鸢到死都记得,庶妹沈芙娇笑着说:姐姐,你十年筹谋,不过是为我们做了嫁衣。
太子夫君,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萧景行,则冷漠地看着她:沈家有你这样的女儿,死有余辜。
满门忠烈,一夜倾覆。
她好恨。
雨雪冰冷,一把黑伞遮在她上方。
权倾朝野的鉴查院督主,那个被世人畏惧地称为九千岁的活阎王萧无妄,亲自监斩。他用淬了冰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蠢货。
连谁在帮你都看不清。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想,帮我谁在帮我
猛然睁眼。
熟悉的闺房,铜镜里是她十六岁的脸。
她重生了。
回到满门被抄前一年。脑海中,还莫名多出了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全是关于验尸、断案的奇诡之术,仿佛是上天赐予她的复仇之刃。
很好。
萧景行,沈芙,你们的死期,到了。
1.
大小姐,不好了!老爷被陛下打了二十廷杖,关进了大理寺天牢!
婢女春桃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沈鸢正在梳妆的手,顿了一下。
来了。
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父亲,大周丞相沈峤,因谏言反对太子纳沈芙为侧妃,触怒龙颜。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京中会发生三件惊天悬案。
礼部侍郎失踪案、花船瘦马沉尸案、贡品玉佛被盗案。
这三件案子,前世的她一无所知,直到抄家那天,太子呈上铁证,说这三件案子,都与沈家暗中勾结前朝余孽有关,人证物证俱全,沈家百口莫辩。
这一世,她要抢在太子之前,亲自破了这三桩案子,将所有构陷扼杀在摇篮里!
哭什么。
沈鸢放下木梳,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春桃愣住了。大小姐……好像变了个人。
更衣。沈鸢起身,我要出门。
大小姐,您要去哪儿现在外面都乱套了!
去一个,能救沈家的地方。
……
一炷香后。
沈鸢换上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男袍,脸上做了些伪装,像个落魄书生。
她站在大理寺府邸前。门口正张贴着一张告示。
招募提刑官一名,无需出身,不问过往,只需……有破案之能。
前世,这张告示挂了足足一个月,无人敢揭,因为这是为即将到来的礼部侍郎失踪案找个替罪羊。
沈鸢毫不犹豫,上前,一把撕下了告示。
我来应征。
门口的守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就你小子,你毛长齐了没
不行吗沈鸢抬眼,告示上写了,不问出身。
主簿被人叫了出来,一脸不耐烦。
姓名。
沈……渊。她给自己取了个化名。
哪里人士
江南。
可有功名
童生。
主簿嗤笑一声,一个童生,也敢来大理寺当提刑官滚滚滚!
沈鸢不卑不亢,缓缓开口:大人,半个时辰前,您是不是丢了一枚随身携带的官印
主簿的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怎么知道
那官印,此刻就在您左脚的靴筒里。
主簿将信-疑-将-信地抬起脚,从靴筒里,真的摸出了那枚小小的官印!他惊得目瞪口呆。
您有习惯,紧张时便会无意识地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挲。刚刚盘问我时,您做了三次。沈鸢条理清晰地解释,您的官印上有流苏,平日挂在腰间。但今日,您的腰带左侧,有一个极不显眼的、被流苏刮蹭出的新线头。我猜,您是在后堂更衣时,太过急切,不小心将官印甩进了未来得及穿上的靴子里。
主簿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哪里是个落魄童生分明是个观察力入微的断案奇才!
你……你被录用了!他当机立断,从今天起,你就是大理寺的提刑官,沈渊!
沈鸢微微颔首,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复仇之路,从这里,正式开始。
而她不知道的是,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里,一双幽深如古井的眸子,正透过车帘的缝隙,静静地看着她。
督主,身边的随从低声问,需要属下去查查这个‘沈渊’的底细吗
车内,一身玄色锦袍的萧无妄,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世人皆以为鉴查院督主乃陛下心腹内官,畏其权势,称其为九千岁,却无人知晓,那银质面具之下,藏着的是六皇子的滔天恨意。
不必。他薄唇轻启,声音比窗外的寒风还要冷。本督倒是想看看,沈家这位大小-姐,想玩什么把戏。
2.
大理寺,停尸房。
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腐臭味。
沈鸢上任的第一天,就接手了礼部侍郎失踪案。
礼部侍郎,张显,三天前在自家书房离奇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太子的人,大理寺少卿李威,正等着看她的笑话。
沈提刑,李威皮笑肉不笑地说,陛下给了三天期限,三天之内破不了案,你这颗脑袋,可就要搬家了。
多谢少卿大人提醒。沈鸢面无表情,问一旁的老仵作:没有尸体,你们勘查了现场,有什么发现
老仵作懒洋洋地说:书房门窗完好,没有打斗痕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去张府,重新勘查。沈鸢合上卷宗。
李威嗤笑一声:勘查我们的人都勘查八百遍了,还能有什么新发现
沈鸢懒得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张府,书房。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沈鸢戴上自制的羊皮手套,站在书房中央,闭上了眼睛,脑海里重生后多出的那些断案知识开始飞速运转。
书房里,少了什么东西她突然问。
跟来的衙役一愣,没……没少啊。
不对。沈鸢睁开眼,目光如炬,少了一盆君子兰。她指着书架旁一个空着的红木花架,卷宗记载,张侍郎酷爱君子兰,书房养了四盆。但这里,只有三个花盆印。
把张夫人和所有仆人都叫过来。
很快,张夫人带着一群仆人战战兢兢地来了。
沈大人,张夫人哭哭啼啼,您可一定要找到我家老爷啊!
沈鸢看着她,冷不丁地问:张侍郎失踪当晚,你们吵架,是因为他养在外面的外室吧
张夫人的身体,猛地一颤。你……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沈鸢不再看她,转向仆人们,书房里少了一盆君子兰,是谁搬走的
仆人们面面相觑,都摇头说不知道。
很好。沈鸢笑了,把所有人都带回大理寺。还有,把张府所有的土,都给我挖一遍。尤其是后花园那棵桂花树下。
半个时辰后。一个衙役连滚爬爬地跑来,脸色惨白。大……大人!挖……挖到了!
桂花树下,赫然躺着一具男尸。正是张显!
老仵作上前检查了一下,摇了摇头。是中毒而死,但具体是什么毒,老夫……验不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鸢身上。
沈鸢蹲下身,仔细检查着尸体,注意到他指甲缝里残留的黑色泥土和绿色植物碎屑。她起身,缓缓走到一个不起眼的洒扫婆子面前。
你,把手伸出来。
婆子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她颤抖着伸出双手,那是一双粗糙的手,但指甲缝里,却洗得干干净净。干净得……不正常。
你很爱干净。沈鸢看着她,缓缓说道,但是,你忘了处理你裙角的泥土。
婆子低头一看,自己的裙角,果然沾着几点新鲜的泥土。
人,是你杀的。毒,就藏在那盆消失的君子兰里。沈鸢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后花园里。君子兰的根茎有剧毒,磨成粉末,无色无味,混入茶水,神仙难断。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根本不是什么洒扫婆子。沈鸢逼近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是张侍郎那个外室的……亲娘!你女儿被他始乱-终-弃,郁郁而终,所以,你潜入张府,为女报仇!我说的,对不对
婆子听完,突然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对!是我杀的!那个畜生,他该死!
真相,大白。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沈鸢。
……
鉴查院。密探将案情,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萧无妄。
萧无-妄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端着茶杯的手,轻轻摩挲着杯沿。
督主,这个沈渊……确实有几分本事。
本事萧无妄冷笑一声,不过是,提前知道了答案而已。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沈鸢从头到尾,都不是在找凶手,而是在指认凶手。
有点意思。他放下茶杯,起身。去大理寺天牢。
3.
大理寺天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霉烂的气味。
沈鸢站在牢房外,看着里面蜷缩成一团的父亲,心中刺痛。前世,父亲就是在这里,被屈打成招,最后惨死狱中。
父亲。她轻声开口。
牢房里的沈峤猛地抬头,看到她男装的打扮,又惊又怒。鸢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胡闹!
父亲,我来救你出去。沈鸢的声音,沉静而有力。您只需告诉我,您上奏弹劾太子的奏折,除了您自己,还有谁看过
那封奏折,被人暗中塞进了一些通敌的字句,是扳倒沈家的第一步。
沈峤愣住了。你怎么知道奏折的事
您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您仔细想想。
沈峤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除了我,只有我的学生,翰林院编修,周明。
周明。沈鸢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果然是他。
我知道了。沈鸢点了点头,父亲,您在牢里安心修养,最多三天,我必接您出去。
她一转身,却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肉墙。抬头,对上了一双幽深得不见底的眸子。
萧无妄。
他一身玄色飞鱼服,腰间配着一把狭长的绣春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周身的气场,强大到让人窒息。
九……九千岁。旁边的狱卒,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沈鸢也跟着跪下,垂着头,心脏却在狂跳。她不怕太子,不怕皇帝,唯独怕这个男人。
抬起头来。萧无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沈鸢缓缓抬头,迎上他的目光。
你就是沈渊他问。
是。
破了张显的案子,不错。他语气平淡。
不敢当,只是侥幸。
侥幸萧无妄轻笑一声,俯下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沈大小姐的‘侥幸’,可真是让本督,大开眼界啊。
沈鸢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
督主……在说什么,草民听不懂。她强装镇定。
萧无妄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听不懂没关系。本督,有的是耐心,陪你慢慢玩。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走向了沈峤的牢房。沈相,他隔着牢门,淡淡开口,你可知罪
沈峤朗声道:臣,何罪之有!
嘴硬。萧无妄评价了两个字,随即对狱卒下令。上刑。
不要!沈鸢失声尖叫,猛地扑过去,挡在牢门前。九千岁!我父亲是冤枉的!你不可以对他用刑!
萧无妄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他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哦你说他冤枉,他便冤枉了除非,你能拿出证据。
沈鸢咬着牙,死死地盯着他。她知道,这是他给她的考验。
好!她从地上站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给你证据!
三天。
三天之内,我若不能证明我父亲的清白,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萧无妄笑了。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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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离开天牢,沈鸢直奔翰林院。她必须在周明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他陷害父亲的证据。
周大人今日告假,不在翰林院。
告假了沈鸢心中一沉。不好,周明要跑路!问到地址,她立刻调转方向,赶往城南柳叶巷。
周府,大门紧闭。
撞门!沈鸢下令。
院子里,空无一人。桌上的茶,还是温的。人,刚走不久。
搜!沈鸢冷声道,任何带有字迹的东西,都不要放过!
衙役们开始翻箱倒柜。沈鸢则走进了书房。书房里一片狼藉,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书桌上那方端砚上。她走过去,伸出手,轻轻敲了敲砚台的底部。
声音,有些空。夹层!
她立刻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砚台底部。里面,藏着一封信。
信上,是太子的亲笔:事成之后,许你礼部侍郎之位。没有署名,但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和太子印章的痕迹,做不了假!
这就是铁证!
大人!后院发现一条密道!一个衙役匆匆来报。
密道的另一头,通往城外的一处乱葬岗。此刻,周明正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慌不择路地在林间奔跑。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道身影。一个穿着青色官服的少年,正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周大人,这么急着走,是去做什么
是沈渊!周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沈鸢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根绳索,手腕一抖,精准地套住了周明的脚踝。周明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沈鸢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背上。
周明,我父亲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他
我……我没有!是沈相自己通敌!
是为了太子许你的礼部侍郎之位吧她拿出那封信,在他眼前晃了晃。
周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信……信怎么会在你这里!
不!你不能抓我!我是太子的人!周明歇斯底里地大喊。
太子沈鸢脚下用力,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
就在这时。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射沈鸢的后心!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铛!一声脆响,黑影手中的绣春刀,精准地格开了那支箭。
是萧无妄!
沈鸢还没反应过来,萧无妄已经反手一刀,刺穿了地上周明的喉咙。唯一的证人,就这么被他杀了
留着他,只会打草惊蛇。萧无-妄收刀入鞘,声音冷漠。太子既然敢派人杀他灭口,就说明,这封信,还不足以将他一击致命。你需要……一个更大的筹码。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丢给沈鸢。这是太子通过地下钱庄,敛财和私造兵器的账目。够不够
沈鸢接过账册,翻开一看,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上面的每一笔,都足以让太子死一百次!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抬起头,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萧无妄看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情绪翻涌。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因为,本督想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也因为……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你父亲,是个忠臣。
说完,他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色中。只留下一句话,在风中飘散。花船案,要开始了。
5.
沈峤被无罪释放了。沈鸢拿着太子的亲笔信,以周明畏罪自杀为由,洗清了父亲的嫌疑。虽然没能直接扳倒太子,但也在皇帝心中,埋下了一根怀疑的刺。
三天后,京城的护城河里,发现了一艘沉没的花船。船上,打捞起七具女尸。花船瘦马沉尸案,爆发了。
前世,这件案子不了了之。但沈鸢知道,这七个女孩,是被灭口。因为她们,无意中撞见了太子私造兵器的交易现场。
停尸房,七具女尸一字排开。
死因都是溺水,没有外伤。老仵作说。
不对。沈鸢检查到第四具女尸时,停了下来。她拨开女尸耳边的湿发,指着一处小小的红点。这里,有一个针孔。
针孔老仵作凑过去,果然!
是迷药。沈鸢道,有人先用迷药将她们迷晕,再凿穿船底,伪造成意外沉船的假象。这不是意外,是谋杀!
这艘花船,是谁的产业沈鸢问。
一个衙役回答:回大人,是户部侍郎王大人的小舅子,一个叫李三的富商的。
户部侍郎,王大人。太子的人。线索,对上了。
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李三,在案发后,就消失了。
把抄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搬到我这里来。沈鸢下令。
很快,李三家里的东西,堆满了整个院子。所有人都觉得她疯了。直到,她从一个不起眼的笔筒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张叠起来的纸。
那是一张码头仓库的地图。地图上,用朱砂,圈出了一个位置。
这是什么李威问。
是太子的……军火库。沈鸢缓缓说道。
……
夜。沈鸢带着一队人马,悄悄摸到了码头。地图上标记的仓库,戒备森严。
沈鸢从怀里,掏出一枚鉴查院的令牌。是萧无妄派人送来的。守卫看到令牌,立刻放行。
仓库里,堆满了崭新的兵器,铠甲,弓弩。数量之多,足以装备一支三千人的军队!私造兵器,等同谋反!
封锁现场!任何人不许进出!沈鸢下令。
就在这时,仓库外,传来一阵骚动。太子萧景行,带着一队金吾卫,气势汹汹地赶了过来。
沈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伪造证据,诬陷本宫!萧景行看到沈鸢,眼中杀机毕现。
太子殿下,沈鸢不卑不亢,人证物证俱在,您还想抵赖吗
人证那个李三吗萧景行冷笑,他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至于物证……他拍了拍手。来人,给沈大人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物证。
只见金吾卫,从另一间仓库里,抬出了几个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是沈家军的军旗,和一些沈峤的私人物品!
沈渊,你父亲沈峤,勾结前朝余孽,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萧景行一声令下,金吾卫拔刀相向。好一招贼喊捉贼!
沈鸢看着他丑恶的嘴脸,笑了。太子殿下,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不然呢
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萧景行疑惑地回头。只见仓库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道身影。玄衣,黑伞,银面。
是萧无妄。
他身后,还跟着密密麻麻的鉴查院密探,将整个仓库,围得水泄不通。
九……九千岁萧景行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萧无妄没有理他,径直走到沈鸢面前。他撑开黑伞,为她挡住从屋顶缝隙漏下的几缕月光。然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本督的人,你也敢动
6.
本督的人,你也敢动一句话,让整个仓库的空气,都凝固了。
萧景行的腿,开始发软。九千岁……这……这是个误会!
误会萧无妄笑了,面具下的那双眼睛,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太子殿下,你当着本督的面,伪造证据,意图谋害朝廷命官,还想杀人灭口。这也是……误会吗
我……我没有!萧景行还在嘴硬,是沈家谋反!这些兵器,都是他们造的!
是吗萧无妄挥了挥手。一个密探上前,呈上几份卷宗。
殿下,这是您和工部尚书往来的密信。
这是您通过李三,购买铁矿的凭证。
还有你安插在沈家的眼线,也就是你那位侧妃,沈芙的画押供词。她已经,全都招了。
轰!萧景行如遭雷击。沈芙……沈芙竟然背叛了他!
不!不可能!他歇斯底里地大喊。
太子,萧无妄缓缓走向他,当你选择和鉴查院作对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个下场。把人拿下,证据封存。天亮之后,本督要亲自上殿,面呈陛下。
他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便带着沈鸢和大部分人离开了仓库,只留下少数人看守。他知道,狗急了会跳墙,但他要的,不仅仅是扳倒太子。
……
次日,金銮殿。
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太子萧景行跪在殿中,身后是他的所有党羽,正在声泪俱下地哭诉,说自己是被沈渊和萧无妄联手陷害。
父皇!儿臣冤枉啊!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
就在这时,沈鸢以沈渊的身份,手持卷宗,步入大殿。
陛下,臣有证据!
她将那本记录着太子私造兵器、敛财的账册高高举起,字字铿锵地陈述着太子的罪行。
太子的党羽,户部尚书立刻跳出来反驳:一派胡言!区区一本账册,谁知是不是你伪造的!
那这个呢沈鸢拿出太子的亲笔信,这上面的字迹,陛下和各位大人,应该认得吧
太傅站了出来:笔迹可以模仿!这也不能算铁证!
朝堂之上,唇枪舌剑。沈鸢孤身一人,舌战群儒,却丝毫不落下风。她凭借缜密的逻辑和如山的证据,将对方的辩驳一一击溃。
萧景行看着她,眼神愈发怨毒。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突然对身后的心腹使了个眼色。那心腹猛地从朝服下抽出一把匕首,扑向龙椅!
护驾!
大殿瞬间大乱!
父皇!您看到了!萧景行大喊,都是沈家余孽!他们要弑君篡位!
他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事情败露,就上演一出苦肉计,将所有罪名推给沈家,再以护驾有功翻盘!
眼看那匕首就要刺中皇帝,一道黑影,快如鬼魅,挡在了皇帝身前。
是萧无妄。
他只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那致命的刀刃。
殿下,他回头,看着已经面无人色的萧景行,笑了。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他手腕一抖,匕首反向飞出,精准地钉在了那名刺客的咽喉上。
同时,殿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鉴查院的密探,如潮水般涌入,将所有太子党羽控制住。
萧无妄缓缓走到大殿中央,将一份画押的供词,丢在地上。
陛下,这是沈芙的亲笔供词,上面详述了太子如何一步步构陷沈家,私造兵器,意图谋反的全部过程。
她人,就在殿外。
萧景行,彻底瘫软在地。
他所有的底牌,都被这个男人,算得一清二楚。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7.
三个月后。太子萧景行,因谋逆大罪,被废为庶人,终身圈禁。沈芙,作为同党,被赐了一杯毒酒。
沈家,不仅洗清了所有冤屈,还因揭发太子有功,得到了皇帝的嘉奖。
一切,都尘埃落定。沈鸢也辞去了大理寺提刑官的职位,恢复了女儿身。
她站在丞相府的花园里,看着满园的春色,有些恍惚。
在想什么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鸢回头,看到萧无-妄正向她走来。他今天换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让他看起来,少了些戾气,多了些温润。
在想,这一切,好像一场梦。沈鸢轻声说。
不是梦。萧无妄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以后,不会再有噩梦了。
沈鸢看着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两世的问题。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萧无妄沉默了。他看着她,那双眼睛,像极了他记忆深处,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无妄哥哥的小女孩。
你小时候,丢过一只风筝。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只风筝,掉进了我家院子里的树上。你不敢进来,就在墙外,哭了一下午。
沈鸢的身体,猛地一震!她只记得,小时候,她家隔壁,住着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后来,那个皇子被送出宫,就再也没了消息。
是你……她的声音,带上了颤抖。
萧无妄缓缓抬手,摘下了脸上的银质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俊美得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脸。只是,眼角下方,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破坏了那份完美。
这张脸……和她记忆深处,那个孤独的小男孩的脸,渐渐重合。
你是……六皇子,萧无妄大周的六皇子,生母是罪妃,从小备受欺凌,十二岁时,被送往敌国为质,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客死他乡了。
我不是皇子。萧无妄看着她,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浓雾,我只是,萧无-妄。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只为了守护你的,萧无妄。
当年,他被送去为质,九死一生。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信念,就是京城里,还有一个会为他哭的小姑娘。可等他终于回来,她却已经成了别人的太子妃。他只能隐在暗处,默默地守护她,眼睁睁地看着她,惨死在他面前。
幸好。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沈鸢,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放手。
他将她拥入怀中,这个拥抱,他等了两辈子。前世,我没能护住你,是我一生的憾事。这一世,我不想再错过了。嫁给我,好吗
沈鸢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眼眶,渐渐湿润了。原来,前世刑场上,他那句蠢货,不是在嘲笑她,而是在心疼她。
好。她抬起头,含泪带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
一年后。江南,水乡。一艘乌篷船,顺着流水,缓缓而行。
船头,一个俊美如谪仙的男子,正执笔作画。一个清丽的女子,依偎在他身旁,看着他笔下的山水,笑靥如花。
无妄,你看,那边的桃花开了,好美。
再美,也不及你万分之一。男子放下笔,将女子拥入怀中,低头,吻上她的唇。
岸上的茶楼里,几个江湖人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京城里那位权倾朝-野的九千岁,竟然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滔天的权势!
何止啊!我还听说,那位沈家大小姐,原本可是太子妃呢!这叫什么这叫神仙爱情!
船上,沈鸢听到这些议论,忍不住笑了。她戳了戳萧无妄的胸口。听到了吗九千岁。
萧无妄握住她作乱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我现在,不是九千岁。
他看着她,眼中,是化不开的宠溺和深情。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夫君。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往后余生,长夜已尽,黎明将至。有他,便是此生,最好的风景。